“大哥。”朱林聲音沉著的問道。“既然如此，你身為太子侍讀，不僅知道太子態(tài)度，應(yīng)該也曉得皇上的看法。皇上怎么認(rèn)為呢？”

        “皇上他……”

        朱標(biāo)啞然。

        這問題還真有些難住他了。

        他病的這一個多月。

        父皇倒是來看了他好幾次。

        不過。

        聊的都是些家長里短節(jié)慶喜禮，彼此都很有默契的沒聊那些令人頭疼甚至無解的朝政。

        畢竟。

        不需要急。

        這年代生活節(jié)奏極慢。

        即使朝政大事，哪怕國家發(fā)行國債的大事，往往也需一年甚至好幾年的時間來論證。

        又怎可能在一兩個月間就有結(jié)果呢？

        “皇上……不支持？”

        朱林心頭一動，皺著眉。

        過年間。

        他和便宜老爹見過好幾次面。

        他也知發(fā)不發(fā)國債，需要較長時間來考察論證。

        再者。

        圣心難測。

        所以。

        他一直沒有多問。

        “皇上的態(tài)度歸根到底取決于百官們的調(diào)查，如果朝廷無法承受連年發(fā)行國債所帶來的利息，百官更無法接受這種事，即使皇上同意，這事也都只能想其他辦法呀。”

        朱標(biāo)說得委婉。

        其他辦法……

        也就是不了了之。

        世間上不只有朱林一個天才，每年朝政上也有不少人提出創(chuàng)新之法。

        但這些創(chuàng)新之法看上去好，可實(shí)踐之中卻有諸多問題。

        若連朝堂這一關(guān)都無法通過，使朝官們一致，甚至大體一致，又如何能在地方上具體推行？

        朱林不傻。

        看到朱標(biāo)這么說，他也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擺手笑了笑道：“大哥，錢的事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就算朝廷在發(fā)行國債這件事情上沒辦法，我也有法子替朝廷搞到錢的。”

        “啥？”

        朱標(biāo)一愣。

        “簡單！”

        朱林聳聳肩，忽然挺直了腰桿，雙目森然：“殺貪官唄！既然那些朝官們看不到發(fā)行國債于國于民的好處，也無法執(zhí)行我所給的監(jiān)察地方官員發(fā)行國債的辦法，那對于這些官而言，這錢，就只能從他們的身上出了！我可曉得，不少官兒家里有錢得很，且來路不正。”

        “嘶！”

        朱標(biāo)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直勾勾的盯著朱林，眉頭越皺越緊，隨后袖子一甩，斥責(zé)道：“胡鬧！你這是要奔著死去嗎？你這家伙，雖不知道你是怎么曉得這些官員底細(xì)，但你若是真這么做了，一個兩個貪官污吏倒了霉還好，若是你真為了錢，說出更多的人，哪怕就算是我這個太子侍讀都保不住你！官場，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單純！”

        “大哥……”

        朱林想要解釋。

        “夠了！”朱標(biāo)鄭重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我弟弟，哪怕就算不是親……咳咳……就算再胡鬧！你也是我弟弟！修建青龍城一事我也有份，榮辱共存，成敗共擔(dān)。我雖只是太子侍讀，但太子和我關(guān)系極好，我所說便是他所說！幾百萬兩銀子雖不少，但想些其他穩(wěn)妥的辦法還是能搞到手的，你啊，就別想些歪門邪道了。”

        “哥……”

        朱林身上莫名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心中一顫，眼中甚至有股隱隱的熱意。

        他看著大哥，忽然生出了一股想哭的沖動。

        “林弟！”朱標(biāo)苦口婆心道。“作為太子侍讀，我這個大哥自然希望你少參與一些生意之類的事中，好好在國子監(jiān)讀書，將來入朝為官，你我共筑大明盛世！你有修建青龍城之大功，更有提供先進(jìn)槍炮之絕世武功，將來在朝中又有我和爹魏國公等人的幫助，就算登閣拜相，也不過時間問題。”

        “嗯。”

        “朝政，比你想象的要復(fù)雜！即使這大明朝剛建立，官員尚未盤根錯節(jié)，但這自古以來的官場規(guī)矩，它始終是有的。至于像那種為財(cái)殺官勞民之事，乃王朝敗象，怎可用于這王興之時呢？”

        “嗯，大哥，小弟省得了。”

        “你要建這青龍城，就放心大膽的去建，有我和爹在你身后支持你，不用擔(dān)心錢的事！我曉得，你自己為了青龍城已花了一二十萬兩銀子，這筆賬，我這個當(dāng)哥的給你記著！將來，等青龍城建好，并穩(wěn)定稅收，到時這些錢都會連本帶息的還給你的！這話我說的！”

        “哥……”

        朱林咬著嘴皮。

        面對這一番話，他還是第一次感動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朱標(biāo)臉上嚴(yán)肅神情散去，伸手拍了拍朱林肩膀笑道：“你這小子呀，就是年紀(jì)小想法多。但你應(yīng)知這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時一刻做好一件事便已是極為優(yōu)秀的了！來來……別說這些青龍城國債的事了，再跟你這樣聊下去，天都亮了，我都忘了原本要和你說的了！”

        說著。

        他笑呵呵的拉著朱林走到了書桌前。

        大哥不提，朱林自然也不說。

        只是。

        當(dāng)他走到這兩摞書冊前，看著封面上最頂端的奏章兩字，卻眉頭微蹙，猛地看向大哥。

        “看出來了？今晚，我們兩兄弟就負(fù)責(zé)把這二十多份朝廷奏章先處理了。”

        朱標(biāo)伸出手摸了摸最上頭的那一封奏章。

        “大哥。”朱林面露疑惑。“你真的只是太子侍讀嗎？”

        奏章。

        國之重物。

        大明初年。

        有資格寫奏章的人不少，每天都有大量奏章上呈皇宮。

        沒錯。

        哪怕地方上一縣官，只要有事，便可上書奏章至洪武大帝身前。

        可是。

        正因?yàn)槿绱耍瑒e看寫奏章的人官銜有高有低，可能看到這些奏章的卻只有皇帝這樣的人物。

        大哥不過就是個太子侍讀，啥時候能看大明王朝的官員奏章，并且還能進(jìn)行處置？

        朱標(biāo)解釋道：“你忘了太子乃現(xiàn)在的監(jiān)國嗎？按理說，絕大部分的奏章本應(yīng)由他來處置呢。”

        “可是……你是侍讀呀。”

        朱林質(zhì)疑道。

        朱標(biāo)摸了摸頭，笑道：“太子殿下實(shí)際上沒有我們所想象的那般勤快！平常也會出去玩一玩散個心啥的，這些日子，新年伊始，太子早已不在金陵。而我這被太子最信任的侍讀，自然就得先幫他處理一些政事了！再說了，我們只是在上面寫一下建議，至于到底該怎么做，還得等皇上最后決斷！”

        “不是吧，這些奏章……皇上還要看？”

        朱林又愣了。

        “當(dāng)然！”朱標(biāo)點(diǎn)頭道。“太子不在，朝政自然由皇上主持，我們所做就是為皇上省一些力而已。”

        “噢，我明白了！這就……相當(dāng)于之后要出現(xiàn)的內(nèi)閣了。”

        朱林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喃喃自語。

        胡惟庸雖被抄家，但這個人卻沒像歷史上那般被砍頭以示天下，皇帝更沒說出從此以后廢除宰相的話。

        因此。

        洪武十五年后正式所形成的以內(nèi)閣首府為主的大明內(nèi)閣制，直到現(xiàn)在也沒什么萌芽可說。

        這些奏章不是太子就是洪武大帝在批閱。

        旁人很少能接觸。

        難道？

        他忽然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朱標(biāo)。

        自己和大哥現(xiàn)在這所作所為，其實(shí)是過幾年內(nèi)閣制正式形成的萌芽嗎？

        朱林又激動又興奮。

        得！

        自己這是真正的參與到了這大明王朝的軍國大事！

        只是。

        “大哥，你是太子侍讀，做這些似乎說的過去，可小弟乃是一介平民，這么參與處置奏章之事，好像……不妥吧。”

        朱林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哈哈哈。”

        朱標(biāo)看到他這樣不以為意，反倒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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