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鈺和祁鎮(zhèn)帶著于冕、石彪、秦忠和藍兒在國子監(jiān)一戰(zhàn)成名，尤其是女兒身扮成少年裝的藍兒，雖年齡最小，但卻以其卓絕的山水畫功和精湛的建筑構(gòu)圖，博得國子監(jiān)師生的一致褒獎。

        皇上和教習先生王強，在收到禮部上報的國子監(jiān)比試結(jié)果后，甚感欣慰。對于祁鈺身邊多出來的那個聰慧的小書童，皇上未經(jīng)多問就猜到了是由藍兒所扮。

        但因往日里，吳賢妃一直對女功卓絕的藍兒褒獎有加，皇上也甚是喜愛靈巧能干的藍兒，所以并未揭穿她是女兒身的秘密。

        駐京官員的子弟大都在官學中讀書，所以這幾個家學里出來的少年，小小年紀就在國子監(jiān)和禮部名聲大噪的事兒，沒過幾個時辰就在京眷的府邸間傳遍了，杭昱和杭聚父子倆自然也聽說了這個事情。

        杭昱忙完營造所里的公務(wù)回到杭府的時候，已是天色大黑了。兒子杭聚卻好像已在大門口等侯他多時，遠遠的瞧見父親的馬車出現(xiàn)在胡同口，就匆匆的迎了上來。

        未等馬車停穩(wěn)，杭聚就給父親行了禮、問了安，也未顧得上自己的父親是否勞累了一天，便急切的說到：“您可回來了，再晚些怕是藍兒就要被母親打暈過去了！”

        杭昱心里很是一驚，自己的女兒自小聰慧乖巧，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兒。自己的夫人更是對這個寶貝女兒疼愛有加，平日里連大聲呵斥都不曾有過，今日怎么就生了這么大的火氣，竟到了動用家法的地步？

        杭昱回到府里，并未顧得上更換官服，就直接隨兒子去向了女兒的房間，未進房門就聽見夫人訓(xùn)斥到：“誆騙母親說是去寺院上香，去寺院上香要整整一天嗎？放著閨秀姑娘的衣服不穿，偷穿哥哥的衣服到底是為何？還有你這一身汗水，這么涼的天氣是去了哪里才能把衣服濕成這樣？”

        杭昱推門而入，見女兒穿著兒子幾年前的衣服，一身狼狽的跪在地上，伸出的雙手已被戒尺打的紅腫不堪。他上前奪過妻子手中的戒尺，怒斥到：“她是個女兒家，這么個打法，是想費了她這雙手嗎？”

        杭聚看到妹妹的手傷成這樣，心疼的兩眼含淚，可是家有家法，妹妹今日這誆騙母親、女扮男裝、出府不歸的大錯，若是發(fā)生在及笄之后的年齡，估計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今日被母親如此教育，自己竟找不到半點理由能為她開解，心里只能對這個妹妹又心疼又生氣。

        杭父并未多話，只是仔細看了看女兒鞋上的泥土，又瞧了瞧她衣袖間的墨跡，想了半晌才幽幽的說到：“藍兒一直很羨慕哥哥可以去官學讀書，那你說說官學里的學生是應(yīng)該站著聽學呢？還是應(yīng)該席地而坐呢？”

        藍兒驚訝的睜大了浸滿淚水的眼睛，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在這種境況之下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于是輕聲答到：“尊師敬道，師者為大，學生自當站著聽學�！�

        而一旁的杭聚卻給妹妹糾正到：“府學、州學和縣學都是坐著，只有太學國子監(jiān)里的監(jiān)生才是站著的�！�

        杭父在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對自己的夫人說到：“今日有幾個家學的孩子，不知奉了禮部哪位大人的特令，到國子監(jiān)去跟那里的監(jiān)生比試學問，居然還真的贏了！其中有兩個書童，一個善農(nóng)耕、一個善繪畫。我道是哪家的書童竟有這么高的天分，不僅畫功非凡，還精通土木構(gòu)建？原來是出自祖?zhèn)鳂情w庭院繪圖的世家！”

        陪藍兒跪在一處的杭聚聽到父親的這番分析后，滿臉震驚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妹妹，向她問到：“今日在國子監(jiān)繪制親王府邸圖的，果真是你？”

        “當代樓閣庭院繪圖世家的傳人，不是你和你父親出手的話，那就只能是她了��！”杭夫人見藍兒好一會兒也沒有答話，只好咬著后槽牙替她回答了。

        杭昱看向妻子，繼續(xù)問到：“她這個樣子回來，是怎么給自己圓謊的？”

        杭夫人苦笑著答到：“她就沒打算給自己圓謊，私自扮成這個樣子去全是男子的地方聽學，知道自己這次是犯了女戒，且為大錯，回來就跪下領(lǐng)罰了。就是嘴巴緊的很，怎么問都只說是去寺廟里上香，衣衫上的泥土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腳的緣故。”

        杭昱此時也不知道是該為女兒的技藝超群高興呢，還是該為她期滿母親、出府不歸而生氣。但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兒這個自作主張、膽大妄為的性子是該懲治一番了。

        于是聽他對藍兒說到：“為父自進京以來，終日繁忙，對你們兄妹倆的教育也多有疏漏，今日女兒犯錯，我首當受罰。你就在這兒跪著好好反省，跪姿不可懈怠，跪不足兩個時辰不能吃飯睡覺，父親也陪著兩個時辰不吃飯不睡覺，就在這監(jiān)督你的跪姿是否有偷懶！”

        杭夫人知道夫君每日為瓷器燒造的事兒忙碌不已，這么辛苦的差事怎舍得再讓他不進膳食？于是和兒子反復(fù)勸慰，讓他先把飯吃了再來看管藍兒。

        誰知杭昱態(tài)度堅決，只說了句：“不讓她知道自己犯錯是會牽連家人的，她怎么能做到絕不再犯？”話一說完，就把母子二人轟出了房間。

        藍兒本來只是不想祁鈺輸了比試而受罰，卻沒想到因為在國子監(jiān)大獲全勝而誤打誤撞的名滿京城，還被父親識破了去國子監(jiān)聽學的事兒。

        這女子入男舍，是極損婦德操守之過。藍兒也明白今日之事確實是考慮不周，所以沒有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解。母親的訓(xùn)斥和責罰，她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可此刻看著父親滿臉倦容的陪著自己，她第一次意識到：未加思索的莽撞行事，只會在保護了一個人的同時，傷害另一個自己在意的人。今日之事，好在因為自己年齡小，也并未及笄，女扮男裝這事兒才沒有被外人識破。不然的話，杭家?guī)状�人攢下的名聲，都要被她給毀了。

        時至深秋，北京城已是秋風瑟瑟，房間的地上也是異常冰冷的。藍兒本就在國子監(jiān)耕種冬小麥時耗盡了體力，汗水也浸透了衣衫。回到家又穿著濕衫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好幾個時辰，難免體力不支受了惡寒，當日夜里就開始發(fā)熱。

        雖然杭父第二日一早，就為女兒請來了京城里最好的醫(yī)師，可是用了幾回藥也沒徹底退熱，反反復(fù)復(fù)竟連續(xù)高燒了數(shù)日。好不容易退了熱，還引發(fā)了咳癥。

        尤其到了寒冷的夜里，藍兒咳的尤為厲害，經(jīng)常是徹夜不眠、難以入睡。白天又食欲不振，也不能很好的調(diào)養(yǎng)身子。

        杭昱夫婦見心愛的女兒如此飽受病痛的折磨，自是心疼極了。想起當日光顧著責罰，也沒讓藍兒及時更換濕透的衣衫，這才導(dǎo)致女兒高燒不退，更是自責不已。

        一家人在京城里遍尋名醫(yī)，終究也沒能將藍兒的咳癥徹底治愈，總是好幾日又歹幾日的，竟眼看著就要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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