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三樓東面憑欄雅間靠著的那位,瞧見沒?”
“嘖,進(jìn)來的時(shí)候誰沒瞧他?池子里的美人都沒人看了!”
“西面這塊兒可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好顏色,看樣子像是貴家的公子哥兒,應(yīng)該是外頭來的,今兒不是百花會么……”
軟枕堆疊,小幾上是金樽美酒,珍肴玉食,檸檬樹是個風(fēng)流長相,窩在枕頭堆里,瞇著醉眼,看上去有些飄飄然,只有眼瞳里偶爾閃過的精光表明這人根本沒醉,耳朵提溜著聽著四面八方的議論聲。
紅袖招的大樓是個回字,中間偌大清池之上佇立著傾酒花神石像,從女神腳底延伸出去八條石橋,盡頭是圓石臺,上頭琴女奏樂,舞姬飛袖。
八方臺各有各的妙處,憑欄雅間面朝中央的清池,能將景色盡收眼底,當(dāng)然外頭的人也能瞧見雅間里的客人。
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聚焦在三樓東面,正是檸檬樹所在的房間,華服羽冠的公子手肘撐在雕花木欄上,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手中的酒杯。
寧虞正琢磨著“花酒”二字,而場內(nèi)眾人正琢磨著他的身份來歷。
上一回提示是花車,其實(shí)是鋪著白菊的棺材,躺進(jìn)棺材里的人就能入會。
上上回是花鳥,全蒼洲的修士都跑去北方的瑤池仙山捉銜花的青鳥,這回花酒不知道該如何解。
地方是紅袖招沒錯,但是這酒也喝了,美人也看了抱了,雖然他沒動手,但是三位兄弟舍身而出了,怎么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難道不是喝花酒的意思?
花車花鳥確實(shí)就是字面意思,這花酒或許真就是花釀的酒……
酒杯里的清液突然變成墨色,寧虞起身回到屋子里,屋檐垂下的紅色薄紗遮住了里面光景,只隱隱綽綽留下一抹靚影。
檸檬樹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白絹,寧虞將黑酒潑了上去,三行字浮現(xiàn)——花酒一千二,南北西東中,只飲一口甜。
高粱地和西瓜田正藏在其他房間里探聽情況,今晚眾修士中多是身份不凡,自有些門道在身上,還真從瑤池仙山的弟子那兒聽來一句消息,紅袖招一千二百杯花酒,要找最甜的那一盞。
這該怎么找?
且不說一千二百分之一的概率,單是聞香識酒尋花釀就是個難事……
有了!
寧虞眸光一亮,一把推開門就匆匆跑了出去。
檸檬樹正在剝盤子里的葡萄吃,他右手邊姚子非秉持著“修道之人不重口腹之欲”,愣是一口沒碰一滴沒沾,檸檬樹不僅在他面前吃相夸張,還響亮咂嘴,故意逗他,這廝歹毒!
下一刻,葡萄籽兒嗆了個驚天響,兩個人看著寧虞帶著黑衫男子回到房間,一致的瞳孔地震。
這不好吧,帶著媳婦逛窯子,不合適吧!
京半月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和這尋歡場格格不入,更別說那死氣沉沉的一身黑,褪下婚服以后,男人愈發(fā)顯得冷寂。
寧虞覺得自從跨進(jìn)紅袖招的門檻,對方整個人的氣壓都低了下去,這確實(shí)是他的不對,不應(yīng)該帶信佛的花妖來這種場所,京半月定是極厭惡的,但是這也是實(shí)在沒辦法了。
寧虞問道:“這場上帶花香的酒,你聞得出來嗎?”
花妖對香敏感,尤其是對同族的氣味,如果是京半月,說不定能真的能找出花酒。
持珠的鴉青流蘇從京半月的袖口露出,垂在手背上。
寧虞看他半天不說話,只得湊近碰了碰他的衣袖,低聲道:“我今天同你說要找的那人在百花會,我要找那杯入會的花酒,找到花酒之后我馬上送你回客棧休息!”
檸檬樹默默蓋住臉,這話聽著不太對啊,跟用完人就甩似的,你繼續(xù)浪,讓別人回去獨(dú)守空房嗎?不合適吧,寧兄弟!
“池子里全是。”聲音同那張臉倒是相配,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淡,卻又有些微的低沉,讓聽者耳根一麻。
寧虞愣了一下,清池里全是花酒?
他難不成還得趴在池子邊上把水喝空嗎!
寧虞一把掀開紅紗,瞧向清池,不知何時(shí)空中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水團(tuán),舞女水袖騰飛,抽在池面上,飛濺的水珠不但沒有落回去,還互相交融升騰而起。
懶散坐著的人挺直了背,焦躁不安的人也凝了眸,同美人調(diào)笑的人也收斂神色,齊齊望向漂浮而起的水球。
五樓的姑娘們笑嚷嚷地挎著竹籃從某扇門魚貫而出,在欄桿邊站成一圈,隨手抓了竹籃里的各色花瓣一撒,落到空中就變成一具具琉璃盞,將水團(tuán)兜住。
一千二百杯花酒,就在這里。
有人已經(jīng)踏著欄桿飛身而出,長臂一撈,一抓就是三杯夾在指間,往口中倒去,眨眼之間,衣袂翻飛,搶酒之人亂作一團(tuán),打斗時(shí)叮叮咚咚掀翻一片浮杯。
五樓有個姑娘倚著紅柱,笑語盈盈:“各位郎君可得手下留情吶,打翻了花酒就誰也沒那一口了。”
檸檬樹和姚子非已經(jīng)沖了出去,聽了這話和人交手時(shí)都受了限制,推拉之間雙方都注意著酒杯,生怕里頭的清液晃出來,有時(shí)候還齊齊去搶救一下。
整個場面亂中有序,沖突之中帶著合作。
寧虞本來步子已經(jīng)跨了出去,陡然收住,若真那么好找,一千二百杯,這么多修士總有一個能蒙對,全憑運(yùn)氣的事兒百花會可從沒干過。
就連上上回,真正的花鳥可不是被故意放出去的銜花青鳥,而是開在瑤池邊,一種名叫尺素的花,形狀奇特,如青鳥送信。
花酒一千二百,東南西北中……東南西北中……
四方歸一,在中間!
京半月既然能聞到池子里花酒的味道……
寧虞腳尖轉(zhuǎn)向角落里不聲不響的男人:“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找的花酒在哪兒?”
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他果然知道。
“鮫人十之八九就在百花會,機(jī)不可失。打個商量?”他溫?zé)岬氖种肝兆Ψ降氖滞螅熬彤?dāng)是以物易物,你點(diǎn)給我看,我答應(yīng)你一個條件,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找得到,給得起。”
想要什么……都可以嗎?
京半月沒說話,望著眼前那雙笑眼,寧虞飲了酒,沒有醉意,眼睛里卻泛著點(diǎn)水光,瀲滟如波,倒比杯盞中的酒更吸引人。
京半月靜靜看了半晌又移開目光,說道:“石像酒杯里的,是花蜜。”
他手腕一涼,那人已經(jīng)松了手,腳尖踢起放香梨的果盤,展臂扣住,飛身而出。
皮薄青黃的梨子滾了一地。
有目光順著夜風(fēng)中翻飛的紅紗滑了進(jìn)來,是之前五樓出聲提醒的姑娘,她嗔怪地看著京半月,像是責(zé)備他泄了答案,這不是明著作弊嗎?
傾酒花神體態(tài)豐腴,左手持杯碰著唇,右手提壺從左臂穿過,傾倒出酒液,石像中空,酒液就是被抽上來的池中水,因此傾倒不完。
石像左手杯中的酒液卻不與之連通,淺淺盛了一半,不留心瞧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里頭流轉(zhuǎn)的淺金色。
趁著修士們搶奪琉璃盞,寧虞直接用靈力將花蜜引到了果盤中,一滴不剩。
有人注意到寧虞的動作,當(dāng)即意識到不對勁,劈手來奪,怎料對方看著像公子哥兒,修為卻深不可測,憑空而立,步履自如,就像夜風(fēng)都在順著他的心意吹一樣。
寧虞踩著水面掠過高粱地身側(cè)時(shí),大喊道:“張嘴!”
高粱地回頭:“啥……”
花蜜陡然潑進(jìn)他嘴巴,嗆了個驚天動地,甚至噴到了對面修士臉上。
修士大驚:“我干!你踏馬噴我嘴里了!”
兩人正互相瞪眼,突然間齊齊原地消失了,這下眾人反應(yīng)過來,紛紛去追寧虞,奈何后者跟插了翅膀似的,好些人都被帶著撞上紅柱或者石像。
“師兄,這里!”
盤子朝姚子非飛去,連帶著后頭一群的修士也跟蝗蟲過境似的壓了過去。
等他們堵住了姚子非才發(fā)現(xiàn),這盤子根本不是之前那一個!
眾人紛紛回頭,看見西瓜田不緊不慢地仰頭從果盤中傾倒出花蜜,還有閑心抹抹嘴。
檸檬樹在一邊眼巴巴等著,他被遠(yuǎn)處眾人火熱的目光一掃,連忙奪過盤子咕咚一口,然后和各位揮手說再見。
寧虞只想當(dāng)頭給他一拳頭。
腦子缺筋吧,一口喝這么多是怎么想的?!
果盤被斜飛來的飛刀打翻,身后有人仰面滑跪而來,張口就要接落到空中的花蜜。
寧虞神色一凌,朝著那人臉上毫不留情就是一踹,同時(shí)腳尖一勾,將邊上懸浮的琉璃盞踢了過來,險(xiǎn)險(xiǎn)接住最后幾滴。
杯子被鐵鉤勾住,又被刀柄拍飛,打著旋兒朝上而去,被一只大手穩(wěn)穩(wěn)捏住。
寧虞眼看著有刀修提著精鋼煉的環(huán)刀砍向京半月,瞬間急了眼兒,他們打打就算了,小花妖可是弱得很,這一刀子下去妖丹都要碎了!
照月之下,青年發(fā)間羽冠四散化為兩道流光,劍出鞘時(shí)隱有鳳啼鳥鳴直抵云霄。
京半月神色如常,琉璃盞的清液中映出閃著寒光的刀鋒,他手一抬就將最后那點(diǎn)花蜜含進(jìn)了唇里。
鏗——
短劍撞得環(huán)刀從主人手里脫出,緊隨其后的長劍一蕩,劍風(fēng)將所有襲向東雅間的人都掀了出去。
寧虞踏著眾修士的頭頂和肩膀,將人當(dāng)梯子,從下一躍而上喊道:“不準(zhǔn)咽!!!”
攜風(fēng)身影在那對黑瞳中無限放大,如古井投石蕩開的一圈漣漪,濺出丁點(diǎn)的光亮。
持珠流蘇擠進(jìn)錦衣間的褶皺,寧虞一手勾著他腰帶,一手按住人的脖頸,怕他一不小心將花蜜咽了下去,又急又重地碾上薄唇。
原本虛放在寧虞腰際的那雙手,指尖忽地蜷起。
京半月下唇被發(fā)狠地咬了一口,不自禁地松了牙齒,對方卻更得寸進(jìn)尺地侵?jǐn)_得更深,勾他口中那點(diǎn)甜味。
他舌尖一頂,寧虞錯不及防被哺了一口花蜜,差點(diǎn)被嗆住,多余的金液順著唇角滑出,被唇舌相抵摩擦后的花蜜裹著津液,變得溫?zé)嵊终吵怼?
寧虞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個念頭就是,這也太甜了,甜得人牙根都疼。
“客人……客人?”
寧虞陡然回神,望向面前的侍者。
京半月早已消失不見,而他連周圍環(huán)境全變了個樣都沒注意到。
此時(shí)此刻,剛剛作為誘餌的姚子非正獨(dú)自一人面對眾修士的怒火。
姚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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