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北杏燉雙雪
宋家酒宴早已準備就緒,不可能因為蕭若詞的一句妄言而改變流程。但看得出,宋夫人顯然更重視長女的意愿,一桌子菜不現實,一道菜還是可以有的。
這種“重嫡輕庶”的思想并非宋夫人獨有,京城富庶人家皆把個人在其家族的地位視為評判他能否深交的標準。
如此便導致了強者更霸道,弱者更無助。
在宋夫人眼中,唐子玉的外孫女不論怎么驕縱任性,始終要比那個鄉野村婦所生的庶女“可愛”得多。不過她一個婦道人家,平日除了聽曲弄花,再無與外界更多交流,渾然不知蕭家姐妹的地位正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宋掌柜固然能察覺出蕭家的端倪,但他處事圓滑,哪怕唐子玉已死,群玉樓易了主,但唐家人脈甚廣,豈會被蕭映林說斬斷就斬斷的?是以他也沒有直接駁了那嫡女的面子。
幽靜的小廚房內,只有蕭若詞的腦電波在喋喋不休數著時間。
「五味點數積累程序已啟動。烹飪美食:南北杏燉雙雪;限時:七十分鐘。計時開始!」
銀耳放入溫水中泡發,薄薄的花瓣綻開,這是“一雪”;梨子去皮切塊,甜滑白嫩,這是“二雪”。
南北杏洗凈備用,兩果相觸、果汁交融。
鍋熱水沸,依次投入“雙雪”和“雙杏”,點綴幾粒紅彤彤的枸杞,紅白相間,好似初雪時枝頭的蠟梅,意暖神寒。
依照記憶,調制一糖料方子,均勻地灑在糖汁之上。覆蓋靜等。
腦海中的計時器滴滴答答,蕭若詞雙眸精燦,緊緊地鎖在燉盅之上。
「還剩兩分鐘。」
她柳眉一挑,小心地揭開盅蓋,夾裹著甘甜的白氣撲面而來。
「烹飪結束,用時六十八分五十九秒。」
她輕呼了口氣,雖然時間有限,但口感應該也不會差太多。
糖水分為六份,由宋府丫鬟端上桌,蕭若詞也緊隨其后。
所有人望著透亮濃郁的糖水都大吃一驚,除了蕭初孌。
眼中溶月,眉梢淡風,神色如海,看似寬厚,實則壓抑著洶涌的怨憤。
宋云信斂了眉目,但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疑惑,低聲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樣?”
蕭若詞雙唇翕動,“若是耍花樣,那便好了……”’
只見宋夫人飲了一口,雙眼立刻放出驚喜的光芒,“好喝!真好喝!”
「恭喜宿主完成今日‘五味任務’,獲得點數分別為:酸1點、甜5點。」
“宋伯母,您過獎了。”蕭若詞咧嘴一笑,但眼中充滿了失落,嘟囔道,“這次的分數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地氣啊。”
宋月離看得出母親是真心歡喜,但回想起前幾日“水煮蛋”的事,仍心有余悸,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口,爽滑的糖水穿過她口腔的一瞬間,好似看遍了梨花開。
梨肉細膩香脆,本身的汁水和糖水相互滲透,甜得舒服;銀耳濃稠香軟,似有還無地融合在糖水中,糯得適當;南杏甘脆,北杏軟苦,兩種味感完美地配合,給糖水增加了無限活力。
宋掌柜和宋云信遲疑地對視一眼,也相繼喝了一口,臉上的難以置信遮都遮不住。
宋云信悄悄掠了蕭若詞一面,只見她眸光中凝著優雅的自信,唇角悠然上揚,好似灼灼桃花般明艷照人。
他不由得心跳一滯,喃喃:“她的廚藝何時精進到這般地步的?”
蕭映林則黑著一張臉,狠狠瞪了蕭若詞一眼,接著臉部肌肉進行了瞬時位移,殷勤的笑意使他的魚尾紋愈加明顯。
“有糖水,自然少不了糕點。”他忙招呼家丁,“快把初孌做的小吃拿上來!”
“不必了!”宋夫人冷淡地道,“糕點吃多了燒心。不過這南北杏燉雙雪就不同了,甜度適中,很和我的口味。”
蕭若詞落落大方地講解道:“雪梨有潤肺清燥之功,銀耳有寧咳滋陰之效,南杏生津開胃,北杏祛痰和腸,最適合晚春時節來喝。”她頓了頓,眼波流轉,“適才聽宋伯母輕咳數聲,嗓音略微低啞,我特意燉了這盅糖水,希望宋伯母能早日痊愈。”
宋夫人欣慰地道:“若詞,你有心了。你這盅‘雙雪’使我想起了我的表姐,也就是如今的戶部侍郎商夫人,我們未出嫁時,經常在一起玩耍,每次我咳嗽不止,她便燉上這糖水,我只喝上一日,便覺神清氣爽,比靈丹妙藥還要神奇。”
宋掌柜握住夫人的手,溫聲道:“夫人,你不必傷懷,等月離與商二公子成了親,你便可隨時與商夫人相見了。”
此話一出,宋月離溫潤的臉龐霎時布滿紅霞,默默地垂下了頭。宋云信則眉心一跳,臉色陰沉如霜。
蕭映林極有眼色地附和道:“宋家與戶部侍郎結親,定會成為世間佳話。”
也許還沉浸在郁結的情緒中無法自拔,蕭初孌不咸不淡地道:“恭喜你,離姐姐。”
蕭若詞無奈地默默嘆了口氣,社交好累,跟在蕭家父女后面社交更累。
人都愛聽好話,尤其是遇到大喜事。雖然她從未聽說過什么戶部侍郎商家,但不就是幾句恭維嘛,上唇碰下唇的事。
“離姐姐如此貌美賢惠,能與你相配之人,定是人中之龍……”
她的彩虹屁還沒吹完,只聽宋云信大喝一聲:“你什么意思?”
蕭若詞愣怔地眨眨眼,“我……我不過是……”
宋云信依然不等她解釋完,握著拳頭狠狠砸在桌上,“那種人哪里配得上我姐姐!”
宋掌柜見狀,怒斥道:“云信,放肆!”
宋夫人也面露赭色,咳個不停。
宋月離趕忙解勸一番:“爹娘息怒,云信長途跋涉,剛剛回到家,身心難免疲乏,求您二老原諒他。”
蕭初孌也一臉的關切,輕聲安慰著宋云信,眼尾卻得意地掃了一下蕭若詞。
蕭映林收起陰險的笑,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實在對不住,若詞她不懂事,說錯了話。”又擺出聲色俱厲的大家長嘴臉,“若詞,你還不趕快向宋二公子道歉!”
若蕭若詞是一只河豚,早就氣炸了。
無緣無故被宋云信一通吼,還被渣爹陰陽怪氣地內涵,觀音菩薩聽了也會忍不住摔瓶子的。
只見她“刷”地站起身,深深吐了口氣,似笑非笑地道:“對不起啊云信,我不是算命的,嘮不出你愛聽的嗑。”接著她臉色陡變,眼睫濕潤,眼眶微紅,可憐兮兮地道,“宋伯父,宋伯母,請恕晚輩無禮,我身子不適,想先回家休息。”她瞥了眼蕭映林和蕭初孌,“這里有爹爹和妹妹,足矣。”
說完她便嚶嚶嚶地跑了出去。
宋掌柜和夫人一臉為難,剛要派丫鬟去追,卻被蕭映林攔住了。
“宋兄,嫂夫人,你們不必理會她,她慣會使小性子,也該嘗嘗這無理取鬧的苦了。”
宋云信自知是自己情緒失控,惹著了那任性的姑娘,自責地道:“我去找她。”
“信哥哥,別去!”蕭初孌忙抓住他的手,故作憂慮地道,“姐姐她正在氣頭上,你去了不是等于火上澆油?”
“還是我去吧。”宋月離站起身,面容憔悴,浮動著點點倦意,“此事因我而起,還是由我去解決吧。”
蕭若詞捂著臉,哭唧唧地跑出宋府,剛邁出大門兩步,便放下雙手,露出一張帶著狡黠笑意的小臉。
人見了,禮物送了,客氣話也說了,還讓她承受了莫名其妙的委屈。當面懟人未免失了大將之風,忍氣吞聲又不是她的風格,撒下怨氣跑路才是最佳選擇。
正在此時,她身后傳來一聲呼喚,回頭一瞧,只見宋月離正焦灼地快步向她走來。
“若詞!”她身子嬌弱,走快了便氣喘如牛,“你別同云信一般見識,隨我回去吧。”
蕭若詞不再假扮難過,盈然道:“不了,離姐姐,我在那里只會讓你們心煩,我還是回家吧。”
“怎么會呢?我們并未……”
“離姐姐,對不起!”蕭若詞打斷了她的話,眼中滿是真誠,“我不知你的未婚夫是何人,口無遮攔,傷害了你,請你見諒。”
宋月離一臉的猝不及防,雙眸霎時泛出隱忍的霧水。
“我……”她欲言又止,卻忽的一笑,好似料峭寒風中顫巍巍的殘花,“既然你心意已決,請一路小心。”
夜深沉,但京城的夜晚卻不低迷,地上的星星籠火與天空的光耀交相輝映,很有趣味。
蕭若詞拐了一個街角,便望見紫巖在一棵大柳樹下等候多時。
她走過去,輕輕摸摸紫巖的頭,“小丫頭,等多久了?冷不冷?”
“不冷。”紫巖純真地搖搖頭,“老爺不許我跟隨,我只好自作主張來找你。對了,小姐,你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老爺和二小姐呢?”
蕭若詞聳聳肩,撇嘴道:“我待不住,先出來了。”她臉上的不屑即刻被歡欣取代,“時辰還早,不如我們逛逛夜市吧。”
“好!”紫巖興致勃勃地點頭回應,但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疑慮道,“小姐,好像有人一直在跟著你,你感覺到了嗎?”
蕭若詞眉頭微皺,回頭望了望,又旋即松開,開朗地道:“那個人就是你呀!”
“小姐~”
紫巖見她并不在意,自己也不好深究,并且夜市中有很多新奇玩意,很快將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去。
兩人漫步繁華的街道,吹著清爽的微風,別提多愜意了。
此刻,天邊亮起一團白光,稍縱即逝。
紫巖興奮地道:“小姐,你快看,是煙火!”
“這不年不節的,放煙火干嘛?”
說話的間隙,第二道、第三道煙火滑過墨藍色的蒼穹。
蕭若詞玩味的笑意驀地消散,瞳孔由于緊張而猝然放大。
“紫巖,那煙火的方位,是不是群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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