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天空暗沉沉的,雨水自天井落下宛若珠落玉盤,降在石磚鋪成的地面上,迸濺出細小的水花,讓落了水的地面濺出一絲絲漣漪。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正坐在屋邊廊上,望著窄小的四方形天井發(fā)呆。
屋里頭傳來嘆氣的聲音,隨即就聽到女人嗚咽的聲音從屋里響起。
少年被這聲音喚醒,從廊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1股,朝屋里看去。
很快,屋里走出了一個頭發(fā)花白背著藥箱的大夫。
大夫身旁,跟著一個三四十來歲的女人,這女人手上拿著個帕子,正在拭淚,她穿著素凈,衣裙已經(jīng)是舊年頭的了,因為反復(fù)搓洗,染料都褪了不少,頭上身上更是連稍值些錢的配飾都沒有。
少年瞧見那女人哭泣,乖巧地走到女人身邊,叫了一聲:“娘。”
女人看著年幼的兒子,蹲下身來,抱著他哭了起來。
那大夫臉上也有些不忍,等女人哭了一會兒,他便安慰女人道:“別哭了。這會兒你傷心壞了,留下孩子可怎么辦呢?”
那婦人自然知道大夫說的是對的,但是悲傷實在太沉重,她想不哭也難。
但大夫的話也不是完全沒用,女人收了聲音,擦著眼角的淚,搖頭說道:“多謝葉大夫,這段時間要不是您不收診費還肯來看病,只怕我家相公還撐不到今日。”
“別說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過看個病,這有什么。”那葉大夫擺擺手說道,“你也要保重,就是不為自個兒也為了孩子。”
女子邊掉著眼淚,邊應(yīng)道:“哎。”
隨即,女子又揉了揉男孩兒的頭,說道:“你爹不大好,一會兒去你嬸子家把你弟弟妹妹接回來。這會兒還不急著去,你先去瞧瞧你爹,我還有話吩咐你,我先去送了大夫出門再說。”
男孩兒應(yīng)了聲,往屋里走去。
這男孩兒便是顧云舒,他原本是現(xiàn)代的一個應(yīng)屆畢業(yè)生,因為忽然心臟病發(fā)作,一命嗚呼就穿越到了這里。
他穿過來已經(jīng)有十來天了,原主聽說是因為忽然發(fā)了高燒,燒了兩三天醒來后就是顧云舒了。
顧云舒腦子里還殘留著些許原主的記憶,并且時間越長,原主的記憶就越變越淺。
只記得幾年前,原主的父親生了重病,已經(jīng)醫(yī)治幾年都不見好,身體大不如前,從方才那婦人哭泣的模樣看來,就曉得這家的男主人命不久矣了。
為了醫(yī)治父親的病情,家里已經(jīng)幾乎將能當(dāng)?shù)亩籍?dāng)了,能賣的都賣了,不剩下什么了。如今窮困到已經(jīng)是無米下鍋的慘狀。
云舒靠近床邊,卻見一個臉色慘白,形容枯槁的男子睡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
好在云舒不是個真的小孩兒,否則獨自一人瞧著這樣場景,只怕要被嚇哭。
那男人瞧見了云舒,眼睛幽幽轉(zhuǎn)到床邊,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床邊,看樣子是示意云舒走近些。
這是個將死之人,怕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云舒覺得自己好歹穿了人家兒子的身體,若有什么能幫上忙的也不好推辭。
于是便朝那男的走近了些,心甘情愿喊了人家一聲:“父親。”
“舒哥兒別叫別叫你娘,把書賣了!”男人喘著大氣對云舒說道。
關(guān)于書的事情,云舒還是有印象的。家里如今能當(dāng)?shù)臇|西都已經(jīng)當(dāng)了干凈,就是早年有些古書籍,是珍藏本,家中算是當(dāng)作了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書。
在顧家沒有落魄前,顧爹可將這書寶貝著呢。
對于顧云舒來說,顧爹的這種做法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畢竟在他看來書沒有命重要。
可在顧爹看來,孤本比命重要。
云舒嘆氣,蹙眉跪到床邊,握著顧爹的手道:“爹,把書賣了吧。賣了能買好藥。”
至少這賣書的錢能換好一些的藥材,藥材能續(xù)命。
顧爹聽到顧云舒的話,立時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氣著了一樣渾身發(fā)抖,接著他便伸手拍了顧云舒的臉一下。
要是顧爹這會兒還有力氣的話,估計就是一巴掌扇顧云舒了,只可惜他沒有力氣,便只拍了顧云舒一下。
“不許賣書!”
這時顧母林氏從屋外進來,正好聽見顧爹說不讓賣書的話。
林氏走近床邊,伸手給顧老爺順氣:“不賣,老爺,咱們不賣書。”
顧爹聽到說不賣書,情緒才好了許多,呼吸漸漸平靜了,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休息還是睡過去了。
林氏安撫好了顧老爺,才示意讓云舒出門去,好像是有話要對他說。
云舒明白了她的意思,遂跟林氏一起出了屋。
剛出門,就見臨時將一個銀鐲子遞了過來,跟云舒說道:“去把這鐲子當(dāng)了,總要換些吃的。這鐲子重,能換五六兩銀子,你別全花了,買些米回來,剩下的錢我另有打算。”
這么多年來,林氏的嫁妝幾乎都被當(dāng)了干凈,如今拿出這么個大物件來,想是硬留著舍不得當(dāng)?shù)模缃駥嵲跓o法才拿出來說要當(dāng)。
“娘,別當(dāng)首飾。明兒我去碼頭看看,找個短工來做。”顧云舒心理年齡大,為人還稍微有些大男子,讓女人當(dāng)嫁妝養(yǎng)活他,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林氏見云舒這么說,心里多少有些寬慰,只是她也清楚,顧云舒這么一個小孩,若要到外頭尋短工,那就是累死了他也養(yǎng)不活一家子。
“別說了,快去罷。今日的飯總要有個著落。”林氏揉了揉云舒的頭,將鐲子塞到了他手里,讓他快去,一邊又說:“順路把你弟弟妹妹接來,你爹不好了,吃再好的藥也不成了,叫他們來見見最后一面吧。”
顧云舒低頭看著那沉甸甸的鐲子,咬了咬牙,無法駁回,只能轉(zhuǎn)身出去當(dāng)鐲子。
他們?nèi)缃褡〉氖羌依镒鎵L附近的屋子,顧云舒這一脈,推算上去,是本家分出來的嫡枝。他們顧家原先家大業(yè)大,分了三脈,顧云舒他們這便是一脈。
如今沒落了,家里的田地當(dāng)?shù)闹皇O聣災(zāi)惯呥@些沒人肯買的地了。
他一出門,不走多遠就能見到好幾處墳?zāi)埂n櫾剖娴故且膊慌鹿砩瘢豁樦洃涀叱鋈ィ胫煨┊?dāng)了鐲子,買了米回家好復(fù)命。
然而一路走,他那布鞋一路濕,手上的油紙傘撐著,雨水也老往傘里頭飄。好在如今是夏末,下了雨衣服鞋子濕透,不好受些也不至于感染風(fēng)寒。
出了墳地這一條路,走到街上買藥的地方需得走四五里的地,約等于繞400米的操場走個十來圈。
一路沒有娛樂,一心只想著走路,倒是也快,不到半個時辰,云舒便靠著自己的雙腿走到了鎮(zhèn)上。
他不由得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臟,發(fā)現(xiàn)跳動的雖然劇烈,但是并沒有不舒服的征兆。
前世的他患有比較嚴重的心臟病,大學(xué)的時候家里人都勸他繼續(xù)學(xué)習(xí)不要出來工作,他自己則千方百計想著早早入社會。
其實是因為他自己清楚,像是他這種得病的人,什么時候死都是看天命。
或許他的人生能很長,但或許轉(zhuǎn)眼他就會倒下。所以想著能夠早些體驗一下社會,就不枉來這人間一遭。
他也知道人該活在當(dāng)下,但是他是個很可能會沒有未來的人,正因為未來對他而言實在貴重所以他才渴望,總想要盡快走到未來去。
可是面試當(dāng)天,他還是忽然心臟病發(fā),死在了去醫(yī)院的路上。
說留戀人間,他當(dāng)然遺憾生命短暫,不能夠好好享受。但是對于父母,他卻覺得自己早些走了也好。
母親生他早,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媽也才四十歲,當(dāng)初他九歲被查出了心臟病,他媽肚子里正懷著一個小孩,可為了能夠全心全意照顧他,老媽狠心把三個月的胎兒打了。
父親也拼命工作,就為了給他找個心臟換上。后來錢是有了,但是等不到合適的心臟。
他才二十歲,就做過不下五場手術(shù),身體受苦心也早早承受的麻木了。尤其是父母,為他哭了一場又一場。
顧云舒有時候會覺得,如果真的要孝順父母的話,他其實就應(yīng)該早些死掉。這樣一來,他爸媽也可以趁著還有能力再生個健康的小孩。
他本是積極面對生活,消極面對生命。然而卻沒想到,死后居然還能穿越到這個歷史上未知的朝代。
如今他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實在是,很感動、很慶幸同時又挺感恩上蒼給他的機會,心情很復(fù)雜,但是好的心情多于壞的。
進到當(dāng)鋪里,顧云舒將鐲子遞給伙計當(dāng)錢。因是銀鐲子,那伙計認得清楚,拿個稱錢的戥子稱了,扣了些折舊的銀錢,給了顧云舒五兩銀子。
云舒見這錢給的跟林氏說的不差,習(xí)慣性向那人道了聲謝,便從當(dāng)鋪走了出來。
接下來他準備去他叔叔家接弟弟妹妹回來。他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里還有個算是干弟弟的男孩兒,也要一起接回來。
二十斤米不大重,但多少費體力,所以想著接了人回來時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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