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許蘅請客，但車是周煜開的，吃飯的地盤是周煜定的，許蘅一度覺得自己請客吃飯請了個寂寞。但點菜時，看到每道菜的價格時，許蘅終于找了請客的感覺——肉痛！

        這頓飯下來，估計她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許蘅不是話多的人，而周煜也不怎么說話，一頓飯吃得有些沉默。

        周煜似乎胃口不佳，坐在對面，不怎么動筷子，眉頭微鎖。

        “周總，看您不怎么吃，是我點的菜不合胃口嗎？”許蘅問。

        “不是。”周煜比許蘅話更少。

        “那您是身體不舒服么？”許蘅敏銳地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太好。

        “唔，胃痛。”周煜皺了下眉。

        “要不要緊？”許蘅放下筷子，關切地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周煜臉色蒼白地說。

        “那我們走吧。”許蘅自然而然地拿起一旁的外套給他穿上，然后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生怕他倒下去。走到門口收銀臺，她快步走過去結賬。

        不過餐廳經理卻笑著擺手：“你們那屋，煜少已經買單了。”

        “你們弄錯了，他從進去到現在出來，一直跟我在一起，沒單獨出來過。”許蘅有些急，怎么可以讓他買單？她太明白了，這樣的“人情”她欠不起。

        “怎么可能弄錯，煜少是我們餐廳的vip，會員卡里充了年費的，直接劃賬即可。”餐廳經理笑著解釋。

        在餐廳充年費？有錢人果然任性。

        許蘅十分無語，但依然據理力爭：“今天是我請客，麻煩你們別從他的賬戶劃賬。多少錢？我這邊掃微信。”

        餐廳經理有些為難地看著不遠處斜倚在墻上的周煜，“煜少，您看這……”

        周煜走過去，把許蘅正在掃微信的手機抽走，語氣很是無奈：“別給我丟人，回家。”

        被他攬著出了餐廳，許蘅才從他剛才的話里回過神來，十分別扭。后知后覺察覺到他攬在自己肩上的手，許蘅更不自在了，不著痕跡地往外走了幾步，終于離開了他的懷抱。

        她一離開，周煜便捂住胃彎下了腰，許蘅見狀嚇得趕緊走過去扶住她：“周總，您很難受嗎？”

        “嗯。”周煜倒是誠實。

        “我扶您，慢慢走。”許蘅扶著周煜，緩慢移到他的車旁，從他大衣口袋里拿出車鑰匙，拉開副駕的車門把他扶上去，自己迅速上了駕駛位。

        “周總，您住哪里？”許蘅大學時拿的駕照，寒暑假回家經常開爸爸的車，所以車技還不錯。

        “御龍灣。”周煜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說。

        事實上，上了駕駛位許蘅就后悔了，她應該叫個代駕的，這車價值不菲，萬一磕了碰了，她擔心自己賠不起。但上都上了，再怎么后悔也得硬著頭皮開。

        由于心理負擔太重，許蘅一路龜速行駛，慢到后面的車輛頻頻按喇叭。一旁的周煜卻突然笑了一下，聲音有些無力，但依然欠扁：“你可以開快點，再慢到我家都天亮了。”

        許蘅臉一紅，知道他看不見，所以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暗暗腹誹：你以為我想慢？還不是因為車太貴，我太窮！

        想歸想，許蘅還是大膽加快了速度。到目的地。把周煜扶下車，并送回家，幾乎要了許蘅的半條命，太累了！

        更累的是，周煜躺床上后，臉色更蒼白了。許蘅問他藥在哪里，他只說了一句抽屜，便不再理她，害她翻箱倒柜找了許久，才終于在客廳抽屜找到胃藥。

        燒了水，依照說明給他喂了藥，許蘅累到坐沙發上不想起來了。

        休息了一會兒，許蘅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起身向周煜告辭：“周總，您好些了沒？現在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周煜撐開眼睛，虛弱地說：“好一點了，但我有點餓。”

        “呃……外賣您吃不吃？”許蘅已經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了，但想到這人可不是普通人，遂多嘴問了一句。

        “不吃。”

        周煜簡單的兩個字讓許蘅暗自氣結，早知道就不問了。

        “那您吃不吃白粥？我只會煮白粥。”許蘅有些抓狂，這么晚了，按理說，她此刻應該在自己家里睡覺，而不是莫名其妙跑到客戶家，又莫名其妙脫不了身。

        “可以。”

        又是兩個讓許蘅無奈的字，原本她以為他會說不吃，那么她大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走人，但他竟然說可以！

        許蘅站在廚房里，研究了許久才學會用他家的電飯煲，將淘好的米放進電飯煲里，按了煮粥按鈕便耐心等待。

        等待的過程中，許蘅已困得睜不開眼睛，在滿是大米香氣的廚房里一連打了幾個哈欠。昨晚本來就睡得晚，今晚又拖到了12點。

        “要不要去躺會？”周煜突然出現在廚房，嚇了許蘅一跳。

        “不用，粥煮好我就回去了。”許蘅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移了移，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周煜家位于b市有名的富人區，踏入這里的那一刻許蘅就覺得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許蘅的父親是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母親是政府的一名公職人員，作為獨生子女的她從小被捧在手心長大，吃穿用度未被苛待過。但是，在b市這個全國一線城市，她知道自己的那點家世多么微不足道，更知道自己與周煜這種人有多大的距離，所以她時刻提醒自己與他保持距離。

        但偏偏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她居然跑到他家來給他煮粥？

        “抱歉，耽誤你這么久。”周煜背靠料理臺，側頭看著許蘅，語氣中有百分百的歉意，但臉上卻毫無愧疚之色。

        “您不用太客氣，您今天幫了我這么大的忙，這點小事何足掛齒。”不知怎么地，許蘅很不舒服他的態度，謙恭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她的疏離。

        周煜倒也沒惱，輕笑一聲：“你才畢業多久？說話怎么就這么官方了？”

        被周煜說中，許蘅小臉一紅，偏過頭去擦拭料理臺，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好在這時電飯煲“滴”地響了一聲，許蘅緊繃的神經有了一絲松懈：“周總，粥煮好了。”

        “嗯。”周煜不為所動。

        許蘅打開電飯煲給他盛了一碗出來放涼，然后說：“您喝了粥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周煜轉身去客廳拿了車鑰匙等在門口。

        許蘅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叫個車就好。”

        “這里很難叫到車，而且大半夜我怎么放心你坐陌生人的車回去？”周煜皺眉。

        “可是你胃不舒服，送我回去，你一個人回來胃又痛起來怎么辦？”今天一天發生的事，許蘅十分難以消化，譬如合同出錯、譬如和甲方大老板吃飯、再譬如莫名其妙跑到甲方大老板家來，她只想遠離周煜，因為這個人的出現，許多事擺脫她的掌控，航向不明，這讓她很不安。

        “所以，你不要走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許蘅的錯覺，她感覺周煜說這話時，語氣中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可是……”

        “沒有可是。”周煜將車鑰匙隨手扔到茶幾上，自己順勢坐回沙發，語氣出奇地輕松：“麻煩許小姐把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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