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聽聞遲兮瑤為了順利退親,竟不顧自身名譽。
劉媽媽難受地用衣袖抹了抹淚,又生怕被她看出來,連帶著影響她的心情,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小姐,您何苦這樣委屈自己。若那鄭二郎的確如此不堪,咱們也可以去宮中奏請陛下。”
她實在是有些心疼遲兮瑤,這些年不知在這深淵般的英國公府吃了多少苦,才養成了這般性子。
遲兮瑤搖了搖頭,不是她不想進宮尋個庇護,只是這天家恩情,哪里是隨隨便便就能隨意求取的。
皇帝曾給予她的一切榮寵,其實早已在暗中標記好了價格,等到母親的那點恩情不在了,剩下的便該由她來還了。
“實在是沒辦法,那也只能去求陛下。可是若能自己解決,我是斷然不會輕易開口的。”遲兮瑤默了默,解釋到。
“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這些年從府里傳出去的閑話還不夠多嗎?他鄭二郎敢迎著那些流言蜚語前來求娶,我原本是感激的。可當我知道這其中齟齬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惡心。”
“劉媽媽,您是了解我的。便是死,我也一定要退了這門親事。”
“大不了,便是終身不嫁,等兄長和祖母回來,我便去自請離家,立個女戶。女人這一輩子,難不成就只有嫁人生子這一條路了嗎?”
見她如此堅定,劉媽媽也沒在說什么,只輕輕試了試眼角的淚光,心疼得忍不住嘆息。
“若是當年大長公主殿下沒有走錯路,您與郎君,當是何等矜貴。”
遲兮瑤垂下了眼瞼,沒再回話。
當年之事已不可考,究竟真相如何也無法再紛說,皇帝留著祖母的尊位,留著他們的命,已然是天大的恩賜了。
她又能有何奢求呢?
當真以為自己是郡主,跑去宮里鬧上一鬧嗎?
這一日過得叫人疲憊,現下已是晚膳時分,遲兮瑤沒有胃口,只粗略吃了碗鹵水豆腐,便想歇下了。
她靠在羅漢塌上,點著燈,細細地翻閱著劉媽媽方才交給她的地契。
這些地契已有些年頭,紙張早已泛黃,邊角也起了毛邊,卻被保存的很好,絲毫沒有損傷。
遲兮瑤一張接著一張的翻閱,越看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可是她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等她將手里的一沓地契翻閱完,已是夜深人靜,臨水苑的下人不多,此刻除了留職的橘若,剩下的也都已經安置了。
窗外有風吹來,伴著不知名的花香和剛剛被雨水沖刷過的泥土氣息。
遲兮瑤打了個哈欠,將地契收了起來,從羅漢榻起身,準備去床榻上。
“小姐,前些日子您接了瑞王府的邀請,明日要去參加瑞王府的百花宴。出了這檔子事,您明天還去嗎?”橘若替她脫下了外衫,掛到了一旁的衣架上。
“要不咱們別去了,那些人本來就喜歡擠兌您。這下子您要跟鄭二郎退親的事情又傳開了,咱們去了,他們又指不定要怎么笑話您,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遲兮瑤搖了搖頭,俯身進了床榻。
“去啊。為何不去,不僅要去,還得風風光光地去。明日便將母親留給我的那套紅玉瑪瑙頭面拿出來,衣裳穿今歲才做的那套織花廣袖流仙裙。”
“做錯事了才要躲起來不見人,我又沒做錯什么,有什么理虧的?”
橘若點了點頭,臨睡前提前將東西備好了。
不得不說,遲兮瑤在京中,長相本就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這些價值千金的首飾衣衫點綴,那便更是如耀眼明珠一般。
往日里,只要是遲兮瑤出席的宴會,那些兒郎們的眼珠子都像是要長在她身上了一般。
女子們嫉妒她,可偏偏沒辦法,長相是天生的,而且遲兮瑤的母族財力雄厚。縱使是這些年被英國公府扒著吸血,除了幼時大長公主身陷囹圄自顧不暇的那陣子,后面也再沒有絲毫影響到遲兮瑤的生活。
男子們明明心中歡喜,誰人不愛欣賞美,誰人不愛美呢,可他們偏偏要假清高,裝作一副與孔武莽夫不同的樣子,非要說自己愛才而不愛美。
小小年紀,都學的口是心非道貌岸然。
橘若想到這,忍不住又在心里將鄭二郎罵了個狗血淋頭。
原以為他是不一樣的,結果哪成想,他是個更糟糕的。
主仆二人熄了燈,臨水苑徹底靜了下來。
遠處的樹梢上,一道玄色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見主屋的燈已熄,崔珝抬腳躍上了院墻,而后消失在了黑夜。
不多時,人便來到了廷尉府的大牢。
“吐干凈了嗎?”大牢深處陰暗逼仄,長年累月的血腥氣直撲入鼻。
崔珝接過下屬遞來的信件,邊看邊問。
“還沒有,她的嘴硬的很。我們的人去晚了,之前的來往信件都被她焚毀了,如今只剩下這一封。”
下屬邊說,邊用涼水將行刑架上的女子澆醒。
“煙云坊查清楚了嗎?還有暗探嗎?”崔珝擰著眉,讀著手中信件,問到。
“已經排查過了,嫌疑人等皆已帶回。”
崔珝握著信件的手漸漸收緊,手指骨節分明泛著蒼白。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大軍已經班師回朝十日有余,他們什么都未能查出來,只找到了煙云坊的這一處暗樁,抓了一個化身舞姬的暗探。
這背后定是有朝中之人在拼命遮掩,才導致他們次次抓捕都晚了一步。
若是能再快一點,再快一步,早日探查清楚,或許遲沐煬會早日回京,她便不用再整日擔驚受怕了。
崔珝面色凝重地看著被綁在行刑架上的舞姬,不由得又想起了遲兮瑤白日里的樣子。
又想起了她今夜在燈下盤算地契的模樣。
遲兮瑤想問題時愛偏著腦袋,偶爾遇到點煩心啊,喜歡用手指絞著頭發,想到突破口時總會一個不小心拉扯發絲將自己拉痛。
與遲沐煬平日里念念叨叨說的一模一樣。
遲沐煬臨行前囑咐他回京后一定要照顧好她,他也點頭應允了。
只是那時,他掩藏的極深,遲沐煬還為自己將素未謀面的妹妹托付于他而心懷感激。
卻不知,他其實早就見過她了,而且見過一次,便不想放下。
可是,若是讓好友知道自己對他的妹妹存了這份心思,他該如何應對。
遲沐煬應當能理解他吧?
崔珝的思緒轉了轉,又忽得想起了昨日的事。
他的氣還未消。
“去查一查,鄭府二郎可曾去過煙云坊。去過,連夜去把人給我請來。”
吩咐完,崔珝抬頭順著大牢狹小的窗棱朝外望了望。
明月高懸,清風徐來,今夜應當好眠。
崔珝將手中信件收起,轉身出了囚室。
行至廷尉府門口,他忽得又停下了腳步,轉身對著隨從問道:“我成日了穿著玄色衣袍,是不是不好看?是否殺伐氣息太重?”
小廝一愣,不知該如何答復,只能胡亂拍馬屁:“您高大威武又長得英俊,穿任何衣裳都是好看的。”
崔珝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袍,又抬頭望了望明月,自顧自的說道:“廣袖流仙裙應該是淺色的吧?”
這下子小廝更是吃驚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軍,這京中時興的廣袖流仙裙,一條裙子便價值千金,都是些靚麗色彩,主要以嫩粉淡綠鵝黃天藍為主,之前也要人穿大紅色的,可是穿不出氣質來,到顯得庸俗,紅色穿的人便少了。您?您要買?”
崔珝沒聽見他后半句,只在心里默默盤算著顏色。
依著遲兮瑤的性子,是不是越是難駕馭的顏色,她便越喜歡?
“你去瑞王府給我弄一張明日瑞王府百花宴的請帖,再去給我買身暗紅色的衣服。”
崔珝望了望明月,語氣淡淡。
說完,他像是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要做什么一般,也愣了愣。
“停下來。”
崔珝在心里掙扎了一番。
揮了揮手。
“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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