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陽兩相隔
“九哥看的這么入神,難不成連自己的模樣也不記得了?”太平公主含笑調(diào)侃我。
我看著她的臉,怎么看怎么變扭,有種自己在和自己說話的混亂感,一時(shí)間出神,忘記了婉兒的事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好在太平看見婉兒和楊媽媽臉上未干的淚痕,狐疑地問了一句:“九哥重見光明這樣大的喜事,你們哭哭啼啼做什么?”
婉兒聞言立刻跪在太平腳邊,含淚看著她懇求道:“奴婢不愿出宮嫁人,奴婢想留在佛光王殿下身邊。”
太平不解,問我說:“怎么一回事?”我長(zhǎng)話短說解釋了幾句,楊媽媽厭惡的白了眼婉兒,對(duì)太平說道:““殿下不久就要回寺廟修行,身邊不宜有年輕女眷常伴!
“既然已經(jīng)侍奉過九哥,哪有送出宮的道理?”太平扶起婉兒,嗔怪我一眼,嫌我任人擺布。
婉兒不言不語,哭得梨花帶雨。我也擺出怏怏不樂的面孔,太平自然深信不疑。
“這是天后娘娘的旨意!睏顙寢屆嫔瞎Ь,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本宮不與你費(fèi)口舌,待本宮去稟告父皇母后。”太平負(fù)氣扭頭就要走。
“殿下不妨與公主殿下同去,給天皇天后請(qǐng)安!睏顙寢尮碚f道。
我依言同去,一見武后和李治,太平就氣呼呼地抹淚說:“我不讓九哥回去當(dāng)和尚,要是九哥走了,我也出家去!
李治見了我和太平喜笑顏開,聽見太平的話又繃起了臉,武后笑了笑,抬手讓太平上前去,攬了她在身邊坐下,給太平擦著眼淚說:“平日里張牙舞爪,難得見你哭一回!
太平又是羞澀又是不滿,把頭埋進(jìn)武后的懷里,嗚嗚咽咽帶著哭腔說:“九哥打小就過得清苦,如今好容易回宮些日子,又要匆匆離開,連寵愛的婢女也要送出宮去,留她一人去那孤獨(dú)冷清的廟里吃齋念佛!
李治面露不悅,看向武后。武后問太平說:“何來寵愛的婢女?”
此時(shí)氣氛不對(duì),若說出婉兒的事,怕累及她性命。我拼命向太平使眼色,太平稍有顧慮,卻還是說了婉兒的事。她心里只在乎我的去留,說到底婉兒也只是證明我還有人欲的工具。
李治面色越發(fā)難看,不想武后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她。陛下,那婢女是臣妾所選,本就有心要她跟了臨月。放歸出宮是恩賞,她既有心要留,留她也無妨!
李治聽了面色稍緩,問道:“這些日子豐德寺連連上表,一方面為臨月祈福安康,另一方面懇請(qǐng)迎臨月歸寺;屎笮闹芯烤故侨绾未蛩?”
“臨月自幼體弱多病,臣妾不免偏愛幾分,她想出家皈依也好,想娶妻生子也罷,臣妾想著都隨她的心意!蔽浜筮@話聽得我云里霧里,不知她心里又生了什么算計(jì)。
李治點(diǎn)頭同意,又不免為難!安粏问秦S德寺,臨月于佛門來說別有意義……”
武后道:“自玄奘法師過世之后,經(jīng)書翻譯一事幾乎擱置。不如以皇室之名出資資助諸位高僧大德譯經(jīng),再派博識(shí)的官員們前去相助。這樣一來,他們心存感恩,也不好再有怨言!
李治一笑道:“依皇后說的辦。”
武后又道:“既然臨月愿在俗世紅塵之中,眼下她的年紀(jì),也該娶妻!
太平先前沉默,此時(shí)附和道:“阿娘說的是,父皇該為九哥選一位稱心如意的妻子。”
我大驚失色,武后今天是中了邪不成?明知道我是女人,竟然主動(dòng)提出給我找妻子。
李治問:“皇后可有人選?”
武后想了想說:“黃門侍郎崔知溫的小女兒,去年元日朝會(huì)后臣妾曾見過那孩子一面,秀麗端莊,又與臨月年紀(jì)相仿。
李治點(diǎn)頭道:“好,朕稍后下旨賜婚。另加封佛光王為兗州刺史,擇日入朝!
我聽的一身冷汗,呆在原地。太平提醒我說:“九哥,還不快謝恩!
我一萬個(gè)不情愿地謝了恩,眼巴巴看著武后,以為她會(huì)說些什么,不想她只是笑盈盈地勸李治不要?jiǎng)诶,讓我和太平先回去?
“婉兒,往后你可以繼續(xù)留在宮里!被厝タ匆娡駜,我先和她說了好消息。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收斂了笑容問:“殿下,可還有什么事?”
“天皇天后給我賜婚,要我入朝。”我無精打采地進(jìn)了書房。
婉兒跟在身后沉默不語,在我坐下之后,才道:“婉兒恭喜殿下!
我看眼身邊新來的婢女們,讓她們先退出去,然后站起來關(guān)上窗戶,才小聲問婉兒:“天后為什么改變了主意?”
婉兒沉吟片刻,壓低聲音說:“玄武門之變兄弟相爭(zhēng),太子建成殞命,高祖皇帝退位做了太上皇,有此為鑒,再有兄弟勢(shì)均力敵的局面,天皇與太子殿下都會(huì)心有不安。天皇會(huì)覺得權(quán)力交在可以逼宮奪位的兒子手上,比不過放在妻子手上安心。太子殿下如果沉不住氣,就會(huì)被逼的亂了陣腳。”
我皺眉道:“可今日要我入朝的是天皇!
“奴婢斗膽妄言,天皇未必猜不透天后的想法,但他倆利益相合,天皇想要做兩手打算。太子殿下年輕有為,若天皇如此一直纏綿病榻,等他日太子天下歸心,就不得不讓位于太子。而殿下你年紀(jì)尚幼,不足威脅陛下。”
“你的意思是天皇要讓我做太子?”
婉兒搖了搖頭說:“這要看天皇的身體狀況,若天皇覺得自己時(shí)日不多,想來會(huì)讓太子殿下即位。若還能再堅(jiān)持些年,怕是會(huì)另立太子。如今天皇恐怕也在猶豫怎么樣做?”
我大惑不解,問說:“天皇就不怕天后謀朝篡位?”
婉兒一愣,說道:“殿下說笑了,自古以來,哪有皇后即位,女人當(dāng)皇帝的先例。妻憑夫貴,母以子貴,也正是因?yàn)槿绱,天皇才放心把?quán)力交給天后!
聽她的話我恍然大悟,我站在上帝視角,知道武后以后會(huì)做皇帝,才會(huì)這樣想。同時(shí)代的人,只會(huì)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謝謝婉兒今日替我解惑!蔽铱此赡鄣哪橗嫞桨l(fā)對(duì)她佩服。
她說了聲“奴婢不敢當(dāng)”,正要從書架上替我找書時(shí),忽然回過頭來問我說:“殿下要娶的是哪家小姐?”
我回答說:“好像是什么侍郎崔知溫家的,叫什么還不知道!
我以為她要替我分析一番,結(jié)果她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換了話題說:“殿下今日要看《孝經(jīng)》還是《老子》?”
“隨你吧,還是你來讀,我聽著!蔽铱匆娯Q版繁體字,還沒有標(biāo)點(diǎn)符號(hào),覺得看起來太費(fèi)勁。
婉兒想了想,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說:“今日不如讀些輕松有趣的。”說完,捧起書念道: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她念了約莫半個(gè)小時(shí)的詩,我打了約莫二十分鐘的瞌睡。突然有宦官急急匆匆求見,他一進(jìn)來就跪地說:“天皇陛下方才突然暈厥,天后娘娘請(qǐng)諸位殿下前去含涼殿。”
我站起來正要跟著走,婉兒謹(jǐn)慎問道:“天皇陛下上午時(shí)還召見佛光王,身體并無不適,怎么突然病得這樣急?”
宦官躬身回稟說:“方才聽見魏國夫人被人毒害的消息,陛下嘔了口血,暈了過去!
婉兒聞言立刻轉(zhuǎn)頭看我,我呆若木雞,愣了片刻,淚珠子斷了線一樣往下滾。
“魏國夫人被何人毒害?”婉兒?jiǎn)柣鹿佟?
“今日天后家宴,武氏兄弟包藏禍心,魏國夫人誤喝了他們給天后的毒酒。”宦官答道。
我越發(fā)悲痛,懵怔著自言自語說:“我明明和你說了的,為什么還要去?為什么要喝毒酒?”婉兒離我近,聽見這話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要我不要再說。
見我哭得傷心,方才進(jìn)來的婢女們也都哭起來,婉兒攙扶著我上了步輦,到了含涼殿,李哲李旭輪已經(jīng)守在床前,李治張著嘴,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有人通傳說太子到了。李賢完全是沖進(jìn)來的,咚的跪倒在床前,趴在李治身上低泣,很快又抬起頭,怒視著武后問:“姐姐是怎么死的?”
他這一聲姐姐,其他人霎時(shí)變了臉色。李賢還不肯罷休,他拽住武后的裙擺,高聲質(zhì)問。
武后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問道:“你哪里來的姐姐?”。
“我是韓國夫人所生,魏國夫人是我的姐姐!崩钯t紅著眼逼視武后,武后看向李治,見李治怒目圓睜,伸出瘦的皮包骨頭的手,想制止李賢,卻無奈夠不到。
“太子哥哥這是在做什么?”一聲喝問,見太平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她快步上前,跪在床榻前握住李治的手,柔聲叫了聲“父皇”,扭頭冷冷看李賢一眼!疤痈绺缧睦镏挥兄{傳的姐姐,看不見父皇還臥病在床,跑來咄咄逼人!
見人來齊了,武后幽幽開口說:“武惟良、武懷運(yùn)兄弟圖謀不軌,雖是本宮親眷,亦絕不徇私,誅殺二人,改其姓氏為蝮氏。”說完,又嘆息道:“魏國夫人誤飲毒酒,年紀(jì)輕輕便去了。”言罷,也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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