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外祖進京

“九妹，方才你與容世子……”

“我亦不清楚，他總是陰魂不散的。”

王寧錦眉心擰緊，深感頭疼。

見狀，王寧姣極有眼力地扯開話題。

“我聽母親說你外祖家近日便會入京了，大伯母可同你說了？”

王寧錦杏目微瞪：“外祖？”

“想必你那兩日在姬王府，不曾收到消息。”

王寧姣挽著王寧錦的手臂，柔聲道。

“年前塔娜公主入京時，大伯母便傳信回蘇州了，但那時正趕上江閣老風寒，便給耽擱下了，前幾日剛啟程，算著腳程，這兩日便該到了。”

王寧錦粗略一想，那日大太太是說過要寫信給母家替王寧錦撐腰。

原來真給送信過去了。

大太太的母家是江蘇江氏，雖比不得四大望族顯貴，但亦是書香門第，鼎貴之家。

王寧錦的外祖父是三朝老臣，在朝為官時曾是叱咤朝堂的大儒，性子剛正不阿且極為固執，便是先帝稍有行差踏錯，只要落在他的耳朵里，都要直言進諫。

先帝對其倚重，江家的子孫亦是爭氣，一文一武，一個做了江南總督，一個駐守西北要地。

江閣老年歲大了，仁慶帝繼位幾年便自請退了下來，不居功，不自傲，因此也頗得圣心，封了閣老，舉家遷回蘇州頤養天年。

恍然間，王寧錦又想起她于午門前斬首示眾那日的情景，那個夢，她從小便做過無數次，不曾與人說，卻實實在在地成了真的。

自打年后以來，在外的官員陸續回京，王寧錦忽然間驚覺，難道真是天意，亂世將起？

果然如王寧姣所言，第二日趕了個大早，清平侯府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便忙活了起來。

外頭的人忙得熱火朝天，王寧錦也靜不下心來，索性去了賢福院。

來時大太太也在，正與太夫人說著該空出哪處園子來安置親家。

大太太不是頭一回辦這些事，原是不用問過太夫人的，但因江家是大太太的母家，好了壞了傳出去都免不了招人閑話，索性便來賢福院，按太夫人的意思來。

江閣老為官時與王家老太爺是至交，兩家兒關系原就極為親近，太夫人自也不會苛待了親家。一應事體都安排得極為妥當，最后便定下將家人住在遂安院，距容華苑和修華院最近，景致擺設也最好。

“祖母。”

王寧錦嬌嬌地喚了一聲。

太夫人這才將頭轉過來，一見她臉上不大高興的模樣，頓時笑彎了眼。

“我與你母親正說著事，沒瞧見你，這便不高興了？”

說著，朝王寧錦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個兒身邊兒去。

王寧錦乖巧地上前，聽著太夫人仔細朝劉嬤嬤又吩咐了幾句，總歸便是不能怠慢了親家。

“外祖過來，母親也沒同我講，還是八姐與我說我才知道的。”

王寧錦抱著太夫人的手臂，仰頭看著太夫人，嘟嘴道。太夫人叫她嬌憨的模樣逗得開懷，在她腦門兒上輕輕拍了一記，轉頭朝大太太笑說道。

“瞧見沒有，你這寶貝疙瘩這就跟我告起狀來了。”

大太太亦彎了眼眸，笑罵道。

“越發縱得她不像話，當著我的面兒都敢給我穿小鞋，背地里還得了。”

“原就是。”

王寧錦鼓了鼓嘴巴：“外祖家這趟都有誰過來啊？”

“你外祖父外祖母，帶著你婉表姐一道兒。”

大太太言語間有幾分酸澀。

“許些年未見，都快忘了他們老兩口兒什么樣了。”

縱她在清平侯府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亦難免會想念雙親，汴京距蘇州極遠，加之侯府少不得人主事，自打前些年江家遷回蘇州，再都未見上一面。

太夫人眸光溫和，出聲寬慰道。

“左右人不都快到了，這回多留他們些時日，實在不成，便留在侯府，咱們王家空置的園子不少，不怕再添上幾口人。”

大太太心下微暖，雖親生母親不在身邊兒，但太夫人待她素來親厚，當親女兒一般厚愛，因著婆媳兩個處得極為親近。

大太太母女并太夫人一道兒用過晚膳，又說笑了一陣兒。

王寧錦眼皮發沉，伏在太夫人膝上不知不覺間便淺淺地睡去。

太夫人慈愛地撫摸著她的小腦瓜兒，示意屋里的丫鬟都不許出聲兒，自個兒就著忽明忽暗的燭光細細地瞧著王寧錦睡著的側臉。她這個寶貝怎么就生得這般漂亮，這般招人稀罕呢。

賢福院里靜悄悄的，來往走動的丫鬟都恨不能踮起腳尖兒來，生怕發出個一聲半響地吵醒了九姑娘，免不了要惹太夫人不悅，責罰一頓。

直到外頭的更夫敲過了兩聲梆子聲兒，高聲喊著。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王寧錦微微偏了偏頭，揉著惺忪的睡眼直起身來。

“祖母。”

因是剛睡醒，聲音軟綿綿的。

“二更天了，你先歇下吧，我去看看同母親一道等一等就成了。”

“不打緊，老親家來了，我怎么也是要出去迎一迎的，你既醒了便別睡了，免得一會兒叫夜風一吹又著了病。”說著，偏頭朝劉嬤嬤道。

“去拿碗蜜水來，給這丫頭醒醒神兒。”

劉嬤嬤聞言笑著出去了，不多時，捧著一碗溫熱的蜜水進門。

王寧錦接過來，小口飲著。

直到見了碗底兒，劉嬤嬤才接過空碗拿了出去。

“太夫人，打尖兒的傳信回來，江閣老一家進城了。”

碧竹急急地進門來傳話兒。

進城了，那便是快到了。

聞言，劉嬤嬤忙攙著太夫人起身，王寧錦亦是趿上鞋子，稍微整理了下兒衣裙。

祖孫兩個相攜著一道兒往大門口走去。

大太太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同站著的還有其他房里的幾位太太。“難為你們這么晚了還沒歇下。”

太夫人極為滿意地點頭，此番她們來不來都說得過去，畢竟不是正視拜見。

但人來了，更能顯出重視來，這份兒心思最難得。

難得見太夫人如此高興，二太太笑著接了話兒。

“大嫂的母家長輩便是咱們的長輩，一家人，自然是該出來迎一迎的。”

二太太素來圓滑伶俐，會說話兒，縱是知曉其中奉迎居多，大太太亦是神情愉悅。

“辛苦幾位弟妹了。”

妯娌幾個客套了一番，便聽遠處一陣轱轆聲兒漸漸清晰。

大太太滿面希冀地循聲望去，一架端莊古樸的馬車漸行漸近，馬車左側高掛著一個木牌，上書“江”字。馬車方行至清平侯府門前，還未待車夫將車聽聞，大太太便神情激動地迎了上去。

“祖母，我也去瞧瞧。”王寧錦靠在太夫人身邊兒，小聲說了一句，旋即又偏頭對劉嬤嬤道。

“嬤嬤，你將祖母扶穩了，一會兒當心臺階。”

交代清楚，適才邁開步子朝馬車走去。

太夫人瞧著王寧錦纖弱的身影，心頭一陣熨帖。

這丫頭是生怕她這個當祖母的心里不是滋味兒啊，到底是自個兒捧在手心兒寵了這么多年的寶貝。

繡著七彩祥云的車簾高高打起，最先露臉的是個面目威嚴的老者，后頭依次跟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并一個眉眼嬌媚的少女。

“母親，父親。”大太太激動地握住老江老夫人的手。

江老夫人亦是神情激動，眼中隱含淚光，柔聲喚著：“嫻兒。”

江閣老雖未作聲，但細瞧去，一雙蒼老的手亦是收在袖中，微微有些顫抖。

王寧錦目光落在江閣老強繃著的臉上，上前甜甜地喚了聲。

“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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