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深夜敘舊

江閣老頭發灰白，自來便是一副嚴肅相。

王寧錦一身兒紅衣便是在這深夜里，有清平侯府門前兩盞通明燈籠照著，亦是極為顯眼。

江閣老早便瞧見了她，見她揚起笑臉輕聲喚他，江閣老緊繃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下來。

“呦，快讓外祖母瞧瞧，幾年不見，錦兒都長這么大了。”

江老夫人聞言忙松開大太太的手搶步上前來，將江閣老擠得往旁邊兒挪了挪。

嬌軟的小手叫江老夫人握在手里，王寧錦嬌聲喊了句。

“外祖母。”王寧錦本就生得一副極好的相貌，溫言軟語起來，直接便甜到江老夫人心坎兒里去了，摟著王寧錦連聲應是。

江閣老在一旁立著，連句話也未同外孫女說上，人便叫自家老婆子給搶走了，心下有幾分不是滋味。

“夜里風重，親家快別在門口站著了，有什么話兒咱們先回去坐下再說。”

太夫人這時由劉嬤嬤扶著走上前來，滿面笑意地開口。

一旁立著的少女規規矩矩地朝太夫人見了禮。

“清婉見過太夫人，太夫人萬福。”

太夫人含笑點頭，親昵地簽過江清婉的手。

“這便是懷桑的女兒吧，生得真是乖巧。”

懷桑說的是江閣老的次子，江南總督江懷桑。江懷桑自年少時便才名遠揚，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原在汴京城中就職，后為了照顧江閣老夫妻跟著一道兒去了江南。

江閣老的長子江懷秩一家則是戍守西北，雖聽上去不比汴京城中的達官顯貴來得體面，但卻是真正的手握兵權，列土封疆。

江老夫人聞言亦是笑著接話兒。

“是老二的閨女，路途遙遠，老二放心不下，便叫這孩子跟了過來隨行照顧，也是難為她了。”

“祖母這說的是什么話兒，孫女兒代父盡孝，原就是本分。”

聞言，江老夫人欣慰地點頭。

由劉嬤嬤在前頭引路，一行人打大門進去，一道兒朝遂安院去了。

大太太與母家多年未見，心中藏了許多話兒要說，太夫人噓寒問暖了幾句，便由劉嬤嬤攙著回了賢福院。

遂安院一時便只剩下江家并王寧錦一家人。

“嫻兒，你這些年過得可好？”江老夫人握著大太太的手，母女兩個坐到紅木雕花兒羅漢床上。

大太太眼眶發紅，緩緩應道。

“女兒一切都好，侯爺和婆婆待我都極好，只是不能常常見到母親，放心不下您二老。”

“你顧好自己便成了，不必記掛我們。”

江閣老硬梆梆地回了一句，引得江太夫人橫眉豎眼地去剜他。

“許多年未見，你是怎么對女兒說話的，多大歲數了，還一副臭脾氣。”

江閣老瞪了瞪眼睛，見江老夫人臉色一沉，適才哼了一聲，偃旗息鼓。

江閣老是出了名兒地剛正不阿，外頭都傳江閣老的脾氣便如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但卻有一點，懼內。

打年輕時便是如此，只有江老夫人制得住他。

王寧錦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由得彎起唇角，出聲為江閣老解圍。

“外祖父自然也是記掛我們的，外祖母就別氣了。”

聞言，江老夫人瞪了江閣老一眼，冷哼道。

“錦兒替你說情，我便不同你計較。”

叫江老夫人當著小輩的面兒訓了一通，江閣老倒也未覺得丟臉，江清婉掩唇偷笑，顯然見慣不怪了。

“前陣子我聽說錦兒受了委屈？”

想起此行的來意，江閣老望著王寧錦，神色嚴肅道。王寧錦莞爾，緩緩搖頭。

“算不得委屈，現下都已經解決了。”

大致將王家同皇室解除婚約一事同江閣老夫婦講了一遍。

江閣老眸中精光閃過，緩緩點頭。

“不做太子妃也好，母儀天下，旁人看得都像個寶貝似的，咱們不稀罕。”

大太太贊同地點頭，她原對同皇室的婚約倒也不反對，但選妃宴上君行昭“折斷”王寧錦的手腕，這便不可忍了。

“咱們錦兒雖毀了同太子的婚約，卻也另許了一門親，前陣子剛定下來的。”

大太太說這話兒，臉上揚起笑意。

江閣老夫婦聞言皆是驚詫不已。

初時江閣老尚在病中，病好了便日夜兼程的趕路，自是未聽說王寧錦與姬塵的婚事兒。以王寧錦的身份，尊貴有余，但剛退了太子的親事，這個時候，縱是王家是棵參天大樹，哪家敢上門提親？

這豈非是公然落東宮的顏面？

望著老兩口驚疑不定的神色，大太太面上笑意更濃，緩緩說道。

“是塵世子。”

“姬王府的塵世子？！”

乖巧立在一旁的江清婉忍不住驚呼出聲。

“天底下可不就姬王府里那一位塵世子。”大太太笑說道。

“這……”江老夫人亦是驚得不輕。

唯江閣老尚警醒著，鼻子里呼出粗氣，吹地胡須顫了顫。

“王家同姬王府素無來往，塵世子怎會莫名與錦兒定下婚事兒來。”在旁人看來，無論是塵世子傾心九姑娘，還是塵世子要娶九姑娘，來得可不就是莫名其妙么？

便是王家的幾位長輩，自個兒也摸不清緣由，但幾次觀察下來，大太太將姬塵的心思瞧得清楚，他待王寧錦是極愛重，這點不做假。

“說來這事兒我也不甚清楚，但父親盡可安心，塵世子對錦兒的心意是十成十的，絕不是因她生在王家。”

大太太知曉江閣老心中的憂慮，于是柔聲解釋道。

“您二老還不知道，在府中住上幾日，自然便清楚了。”

府里頭伺候的丫鬟婆子不下百人，整日里常議論塵世子待九姑娘如何如何，過些日子江閣老自然便知道了。

“錦兒，旁的且不說，你萬不可委屈了自個兒，雖說塵世子叫人傳得如同天神似的，但若不得你的心意，再好咱們也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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