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接任府醫

聶首座似乎從未見過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少女一般，拒絕的話兒原本走到了嘴邊兒，一時竟有些說不出口了。

大梁第一望族瑯琊王氏的千金貴女，若論尊貴，放眼大梁除卻未來能母儀天下的太子妃，怕再找不出一個能越過她去的。

瑯琊王氏世代鼎貴享譽天下，王家一日不倒，何人敢輕視王寧錦？

何況……

聶首座兩撇兒胡子抖了抖，面色復雜地望著王寧錦。

這可不是往昔那個惡名在外紈绔無知的小魔星，汴京城內盛傳清平侯府世代書香，矜貴之極，可惜嫡長房生了個不爭氣的九姑娘。

就是這個人人提起都要搖頭嘆上一句不爭氣的九姑娘，現下卻叫看慣了宮中爾虞我詐的聶首座渾身發冷。

“老夫要如何相信你？”

王寧錦并無意外，聶首座為人剛硬，最不喜城府深沉之人。

這般想著，王寧錦淺淺一笑。

“除卻我王家，聶首座還能找到不懼謝家勢力的人嗎？”

“獨木不成林，聶首座欲以一人之力動搖謝家根基無異于蚍蜉撼樹，且恕我多言，聶首座并不適合權力傾軋間的爾虞我詐，縱是斷了謝嘉欣低低前途又如何？謝家還有謝嘉柔，即便沒了謝嘉柔，還有旁支，還能過繼。”

王寧錦面色從容，不疾不徐地言道。

“聶首座以為憑你一人，能絕了謝家升遷之路？能讓謝慍血債血償？”

“不能。”

聶首座眸光復雜，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王寧錦勾唇：“但我能。”

語聲極輕，卻擲地有聲。

“永王府已倒，若論崇文侯府的眼中釘肉中刺，我清平侯府首當其沖，聶首座見多識廣，王謝兩家形勢如何自然心中有數，故而若聶首座想為郡主報仇，再沒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

眼下朝堂看似太平安穩，底下卻是黨羽成派暗流涌動。

文臣一派以瑯琊王氏、陳郡謝氏與楚相府三方為首，三足鼎立，各自為政。

武臣一系從前以永王府一家獨大，永王府沒落后凡有異議者皆按謀反同罪論處，現下勢力分散，一時倒也難成氣候。謝慍野心勃勃，自然不會甘心叫瑯琊王氏穩穩地壓過一頭，王家行事一貫低調溫和，但打盹兒的老虎也是獸王，一旦謝慍越界，王家絕不會容忍姑息。

王謝兩家終要有個了斷。

若想要謝慍給他的徒兒償命……

聶首座手握成拳，再開口時聲音有幾分沙啞。

“好，只要九姑娘守諾，老夫便豁出這把老骨頭供你差遣。”

見聶首座終于肯松口，王寧錦悄悄地舒了一口氣，高高懸起的心這才算是落了地。

“差遣不敢當，我這樣大費周章不過是有求于聶首座。”

早在腹中打了數遍的草稿兒，這會兒說得極為自然叫人生不出半分懷疑來。

王寧錦邊說著，邊無奈地笑了笑。“回春堂侯大夫的事兒想必聶首座有耳聞，我這副身子素來嬌弱，祖母年歲也大了，太醫院的人我信不過，想來想去也只有聶首座能叫人安心。”

“九姑娘是想要老夫做清平侯府的府醫？”

王寧錦點頭：“還得委屈聶首座屈尊降貴。”

聞言，聶首座恍然。

回春堂那位聞名汴京城的杏林圣手暗害王寧塵的事兒當初傳得沸沸揚揚，王家一向與回春堂親近，侯大夫出事后，自然再無人可用，若貿然招攬旁人，也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

大夫，在王公貴族府上歷來地位斐然，生老病死這副身子的康健與否全要仰賴他們是否盡心。

王寧錦在此事上這樣花心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聶首座是太醫院院首，穩坐頭把交椅，地位尊崇，王寧錦親自出面許下條件拉攏也不足為奇。

官場之中歷來是人往高處走，若換了旁人自然是不愿放棄大好前程，只在清平侯府任一個小小的府醫的。

可于聶首座而言，官場名利倒是無足輕重。

捋清了頭緒，聶首座再沒猶豫，當即點頭應下。

“好，老夫明日便辭任太醫院之職。”

王寧錦眸光閃爍，朱唇抿成一線悠悠起身，面朝聶首座微微躬身。

“那便有勞聶首座照拂。”

叫王寧錦這番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聶首座猛地愣住，半晌才訥訥開口。

“九姑娘多禮，老夫受之有愧。”“您受得起。”

王寧錦微微臻首，水眸半闔，纖長的睫毛掩住她眼底的水光。

聶師父，您的心愿是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我如何能讓您這雙手為我染上污穢？

徒兒不肖，能回報您的，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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