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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原來


樓光崢沒有坐,他仍舊筆直地站在原處,目不轉睛地盯著皇帝;实垡娝绱耍p嘆一口氣,也沒強求。

        “有個大夫曾給你父王獻過藥,這事兒你知道的吧!被实鄣淖齑街饾u變黑了,他捂著傷口,氣若游絲,“那藥能緩解你父王的疼痛感,起初他并未覺得不妥,到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那藥有了依賴!

        這件事情樓光崢自然知道,所以聽了這些話,樓光崢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皇帝又道:“慢慢地,你父王發(fā)現(xiàn)自己被獻藥的人控制住了,有時候他為了得到那藥,不得不聽大夫的話。你父王來找朕求助,朕以為是朝中有人要為難他,為了不讓他受到傷害,朕便把他送去了遠離京城的淮南!

        皇帝深吸一口氣,盡量穩(wěn)住自己的呼吸。

        “到了淮南沒多久,你父王給朕寫信,說他無法完全掌控淮南,還說他的權利被神秘人架空了。甚至……曾經(jīng)在京城控制他的藥物,又出現(xiàn)在了淮南。”

        那個時候,樓光崢還在淮南,所以他確定皇帝現(xiàn)在所說的話是真的。

        “你父王在那時便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狀況愈來愈差,也是在那時,他知道了自己身邊有惡人想要他的命,想要他的權。”皇帝越來越虛弱,聲音也越來越小。

        樓光崢聞言,微微蹙眉。

        淮南王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愿意見樓光崢和淮南王妃的面,當時樓光崢只是以為父王心情不好,現(xiàn)在看來……淮南王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不想讓妻子和兒子擔心吧。

        “為了保護你,你父王便決定送你來京為質子。”

        “我不信!睒枪鈲樅敛华q豫地說道,“如果是為了保護,那他為什么不把我母親也送來京城?”

        一想到母親的死,樓光崢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入京是為質子的,你母親是淮南王妃,讓她來京城,名頭是什么?”說到這里,皇帝嘆了口氣,“光崢,這些年你在京城也鬧過不少事,朕問你,朕何曾重罰過你?朕知道你做那些荒唐事,是為了讓朕下令驅逐你回淮南,可是,不是朕不讓你回去,是你父王擔心你回去受到傷害啊!

        一月迷的危害太大,讓淮南王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在意除藥物以外的事情。所以他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將唯一的兒子送去京城,讓皇帝這個兄長來幫他保護他的子嗣。

        樓光崢往后踉蹌地動了一步。

        皇帝苦笑:“朕知道這些年你一心想回淮南和你的家人團聚,可是你父王跟朕說了,在神秘人暴露之前,不得放你回去。”

        樓光崢不語。

        皇帝突然咳出血,黑色的血液噴在樓光崢的腳前,顯眼炫目。

        “說實話,朕的確提防著每一個人,包括你父王,朕同意讓你為質,答應你父王幫他照顧你,是為了利用你這個世子收回淮南?墒枪鈲,朕沒有想過要了你們一家人的命。”皇帝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皇帝的聲音很小,如果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么。

        樓光崢腿腳一軟,頹然地跪倒在地。

        ……

        ……

        武去拙守在帳篷外,攔著好奇的將士們進入帳篷。

        “武將軍,咱們真的不進去看看嗎?”副將試探著問道。

        “找到李副將了嗎?”武去拙轉移話題,不答反問。

        “額,找到了。被這小子藏在床底下了!备睂⒅钢谎鹤〉倪B擎,回答道。

        連擎被人死死地按住,還被堵上了嘴。武去拙看了他一眼,連擎氣鼓鼓地瞪回來。武去拙沒理他,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身后的帳篷內。一開始他還能聽到帳篷內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清,但起碼知道皇帝還活著,但是現(xiàn)在……

        正當武去拙走神的時候,樓光崢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拔淙プ荆M來!

        武去拙挑了挑眉,吩咐副將們守在外面,然后進了帳篷。武去拙來到皇帝身邊,看著奄奄一息的皇帝,他暗暗地嘆了口氣。

        樓光崢用有毒的匕首直刺皇帝的心窩,皇帝能活下來才怪。若非皇帝有心事未解,他根本不可能撐到現(xiàn)在。

        “武將軍,朕知道朕不行了,朕找你來,只為給你下最后一條命令。”皇帝閉著眼睛,虛虛地說道。

        武去拙肅容拱手,等待皇帝的命令。

        “鎮(zhèn)守北方,一生不得回京。”皇帝說道。

        武去拙顯然料到了這一點,因此他沒有覺得這事兒有多令人驚訝。

        武去拙躬身,行禮,鏗鏘有力地回應道:“末將,遵令。”

        皇帝聞言,嘴角浮起一絲放松的笑意,放在椅子上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武去拙彎著腰,遲遲沒有起身。半晌過去,武去拙才站直身子,看向樓光崢。

        “你想報仇,卻發(fā)現(xiàn)仇人不是陛下。怎么,后悔嗎?”武去拙問道。

        樓光崢幫著皇帝喊武去拙,就說明他和皇帝的誤會解開了,所以武去拙才有此一問。

        樓光崢沒有回應武去拙的目光,但還是回答他:“他怎么就不是我的仇人了?我落得如今的地步,難道他一點兒責任也沒有?”

        武去拙收回目光,嘆了口氣:“罷了。我無法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也沒有資格評說你。只不過……”說到這里,武去拙的聲音忽然拔高,似乎是想讓帳篷外的人都聽清他說的話,“淮南王世子樓光崢,刺殺陛下未遂,現(xiàn)樓光崢已被我拿下,即刻送回京城,聽候處置!

        皇帝的死訊如果傳出去,會讓大渝的士兵們士氣大落,武去拙決定暫時隱瞞這一點。

        至于為何要留樓光崢一命……就讓遠在京城的奚敏見樓光崢最后一面吧。

        樓光崢沒想到武去拙會這么處置自己,但他已經(jīng)無力管這些事情了,他自認為大仇以報,自己的生死也不重要了。

        武去拙讓兩個副將處理皇帝的尸首,自己則親自押著樓光崢上了囚車。

        “武將軍,這……”處理完皇帝的尸首后,一個副將來到武去拙的身邊?粗糗嚴锏臉枪鈲,副將微微蹙眉。

        “陛下明日就要回京城了,屆時把樓世子一起押送回去吧!蔽淙プ菊f道。

        “那,那靖國的云中十六州呢?”

        “繼續(xù)打!蔽淙プ菊f道,“還有,我去寫一封信,你們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將其送至京城。”

        ……

        ……

        京城下雨了,秋天的雨帶著點寒意,整個京城陷入了死寂。奚敏抱著一個包袱,打著傘匆匆回了無垢司。

        陳震來接奚敏,并且交給奚敏一封信。

        奚敏進了屋子,放好自己的包袱后才拿過那封信看了起來。

        “這信可是北方一個士兵加急送來的,他在路上遭遇了刺殺,剛把信給我,他就死了!标愓鹦⌒囊硪淼貑柕,“師姐,武將軍那邊出事了?”

        不怪陳震憂心,畢竟,如果北方有武去拙還能出事,那大渝豈不是要完了。

        奚敏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然后緊緊皺起了眉頭。武去拙在信上說,樓光崢刺殺皇帝,皇帝……駕崩了。

        樓光崢被一隊人馬押送回來,皇帝的尸首也被秘密送回。看武去拙的落款時間,樓光崢他們最晚會在明天下午抵達京城。

        另外,還有一件事……

        “我馬上入宮見太子。”奚敏拔腿就跑。

        “誒師姐,你不是才回來嗎?”陳震在后面喊,但奚敏先一步舉著傘沖進了雨中。

        奚敏輕車熟路地來到御書房,恰好許慈甫和鄭丞相也在。給太子行禮之前,奚敏下意識地看了看淺笑著的許慈甫。

        皇帝駕崩,太子就要登基,這段時間和太子對著干的許慈甫,估計日后不好過了。

        不過那不是奚敏擔心的范疇,奚敏很快回過神來。

        “太子殿下,臣有一事想單獨稟報!鞭擅粽f道。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讓許慈甫和鄭丞相聽那件事兒。

        “奚大人這是什么意思,如今還有什么事情是我們不能知道的么?”鄭丞相不滿地說道。

        本來這種大事奚敏該讓更多的重臣知道,畢竟此事大家一起商量會比奚敏一個人藏著掖著有用得多。

        但那是正常情況下。

        如今,武去拙只把皇帝駕崩的事情告訴奚敏而瞞著其他人,也就是說,武去拙暫時不想讓此事擴散開來。

        更何況南北方的戰(zhàn)事還在繼續(xù),此時軍心不可亂。所以,能少一個人知道皇帝駕崩一事就少一個人知道吧。誰讓人多易泄事呢。

        “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臣只能單獨跟您說。”奚敏堅持道。

        “你!”鄭丞相見奚敏不顧自己的顏面,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丞相大人莫急,既然奚大人想和太子殿下單獨說,那我們就先退下吧。”許慈甫抬手拍了拍鄭丞相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話。

        這段時間,表面上是太子監(jiān)國,許慈甫和鄭丞相輔佐之,但大多情況下,很多事情都是許慈甫一個人決定。

        因為他已經(jīng)利用輔佐太子監(jiān)國的權利籠絡了不少朝中大臣,整個朝廷,已經(jīng)有一大半的人歸到了他的陣營下。

        許慈甫發(fā)話,鄭丞相更怒,他正要反駁,太子卻開口了:“你們先下去吧!碧涌粗擅,“奚大人有什么話,說吧。”

        等許慈甫等人離開后,奚敏才上前一步,雙手舉起信,呈給太子。太子猶豫一下,讓奚敏把信給他。

        看完信后,太子猛地起身,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復雜。憤怒、激動、震驚、難以置信、喜悅、緊張……太子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古怪,他拿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整個身子也略有起伏。

        奚敏靜靜地看著太子,沒有言語。

        終于,太子逐漸平復了心情。太子慢慢地坐了回去,看向重新站到臺階下的奚敏,問道:“此事可屬實?”

        奚敏道:“這是武將軍傳來的信,必然不會有錯。”

        武去拙的字跡,她認得。

        太子又問:“奚大人有什么想法?”

        奚敏作揖回答道:“在南北方戰(zhàn)事穩(wěn)定下來之前,太子殿下還是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發(fā)生的為好。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也請殿下做好隨時登基的準備!

        奚敏的回答讓太子很滿意,太子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太子和顏悅色地問奚敏:“樓光崢那廝,奚大人覺得要如何處置他?”

        之前,就算太子不愿意聽從許慈甫和鄭丞相的擺布,但他也不會這么主動地詢問奚敏的意見。

        奚敏不管太子有什么想法,她只想做好分內事。再說了,樓光崢做的可是弒君的事兒,就算奚敏不想樓光崢死,也沒辦法吧。

        “臣不敢妄言!鞭擅糁荒苋缡腔氐。

        “不敢妄言啊……”太子略微感嘆地說道,“若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想法,那該多好!

        消息已經(jīng)傳達,接下來也沒奚敏什么事兒了,她告退,離開了御書房。見奚敏出來,鄭丞相招呼也不打就進了御書房。

        許慈甫對奚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后才進去。

        奚敏離開御書房,走在回無垢司的路上。雨還未歇,風仍飄搖。奚敏撐著傘,慢慢地走在皇宮的青石板路上。

        奚敏回想起在郝濤年營地的時候,當時樓光崢一改往常的冷血暴戾模樣,而是淡然漠漠面對奚敏。那時候奚敏不清楚樓光崢變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現(xiàn)在她知道了。

        原來,樓光崢那個時候就有刺殺仇人,刺殺皇帝的心思了。

        樓光崢抱了必死的決心,可是他一定沒有想到,武去拙會暫時留他一命,而不是直接在北方軍營了結了他。

        奚敏答應了樓光崢要幫他查清楚當年淮南王的事情,而如今,奚敏已經(jīng)查得差不多了。

        奚敏希望樓光崢在死之前能夠知道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誰,否則,樓光崢會有遺憾的。上一輩子奚敏就是抱著悔恨遺憾死去的,她不希望昔日的好友和那一世的她有著一樣的感受。

        雨點“啪嗒啪嗒”地打在油紙傘上,地上的水濕了她的裙擺。

        奚敏的腳步忽然頓住。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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