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流宛轉
這是絲蘿在何家度過的第二個春節(jié)。
來到何家這兩年年,吃穿、用度自然不必多說,雖說之前有諸多未解的謎團,但也都像冬眠了一般,悄無聲息。而且,絲蘿已經適應了和銘恩“劃清界限”,不多過問他的事情,在府中的生活也算安穩(wěn),特別是和毓秀學了半年英文,她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了。
只是,每日賦閑在府中,時間久了難免有些煩悶,好在她愛好做衣裳,便多了一個好去處——綺衣坊,綺衣坊的老板是裁縫出身,因著手藝出眾,在踏花鎮(zhèn)遠近聞名,絲蘿又愛做衣裳,一來二去便與老板娘趙靜姝熟絡了起來。
是日。
絲蘿一大早便提著食盒登門,因著她知道靜淑總是忙得沒日沒夜,廢寢忘食:“靜淑姐姐,昨日的旗袍改好了嗎。”
趙靜淑沒有抬頭,她與絲蘿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卻生出了一種別樣的默契,仿佛是一株同根生的并蒂蓮般心有靈犀。“來了。”她手里正握著剪刀,顯然那件旗袍仍處在收尾階段。
“靜淑姐姐,先過來吃飯吧。”絲蘿將昨日的報紙平鋪在玻璃柜臺上,打開食盒,把里面的食物一一擺放到報紙上,又拿出碗筷,“一會涼了。”
趙靜淑忙了半宿,確是又倦又餓,嗅到食物撲鼻而來的香味,便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你怎么又拿東西來了。”只見皺巴巴的報紙上陳列著蟹黃蝦盅、蜜絲山藥、如意卷并一鍋香菇雞腿粥,頓覺胃口大開,也顧不得換衣服,抄起一個如意卷就送入口中,頓覺皮酥香、肉松軟,可口的很。
“靜淑姐姐,你慢點吃。”絲蘿一邊說一邊給趙靜淑盛了一碗粥,“雖然姐姐手藝精湛,但也不能如此勞累。”
絲蘿與靜淑近日關系愈加密切,一起著手研究新款式,絲蘿對中式服裝有著自己的見解,而靜淑則偏愛西式服裝,雖有不同,但也互不干涉。
“秦小姐,您的花。”店里的學徒突然大聲嚷道,惹的柜臺周圍的顧客都紛紛看向這邊。
絲蘿馬上紅了臉,示意學徒噤聲,學徒用手撓撓頭,訕訕地笑了,但還是把花兒交到了絲蘿手里。絲蘿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尷尬地站在原地。
望著那粉色的鮮花開的十分璀璨,好似初生嬰兒的臉龐,又好似粉色的云霞。
“秦小姐,美人配鮮花,相得益彰。”李恒見絲蘿不接,便自己接過學徒手中的花,站到了絲蘿面前。
絲蘿怕人多眼雜,便只身走向后院兒:“請先生跟我這邊來。”
后院。
絲蘿接過李恒手里的花,李恒微微一笑,正要講話,卻聽絲蘿搶先說道:“李先生,我之前曾講于你,我已為人婦,李先生作為新式先生,更應該明白一夫一妻制現(xiàn)在鬧得多么兇,我雖非進步人士,卻也懂得忠貞一人的道理。”絲蘿的話里聽不出什么情緒,臉上謙卑如常。“這話既然是李先生買的,便只屬于李先生一人,雖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但一定要受贈之人樂意才是。”
絲蘿的話聽起來十分客氣,卻處處拒人于千里之外,李恒倒也不惱,他低頭看著絲蘿的眼睛:“你既然已經了解了當今的形式,就應該明白現(xiàn)在倡導的是婚姻自由,離婚也是新女性手里的權利。”
絲蘿避開他的目光,看向那束花,仿佛此時拿著一個燙手的山芋。
她知道李恒的學識,自己是講不過他的。便紅著臉道“李先生真是新派人士,離婚二字豈非兒兒戲,這般輕松就講出來,且外面那么多人,三人成虎積毀銷骨”
“雖然這樣講有一些失禮,但是秦小姐嫁給何先生是否幸福呢?我與何先生在幾次酒會上有些交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真的是數(shù)不勝數(shù),”李恒沒有再說下去,頓了頓,“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耗費自己。”
李恒家與趙家本是合作伙伴關系,做的是服裝生意,與趙家是競爭關系,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恒與何銘恩、何憶儂兄弟倆經常在各個場合有所接觸。
“李先生,我沒有上過新式學堂,沒有出國留洋的經歷,就連這做衣服,仍然是舊做派,“李先生見慣了大世面,傾心于我不過是覺得新鮮,但是新鮮勁兒過了也就罷了,還請李先生自重。”
李恒笑笑,他還未見過絲蘿這般伶牙俐齒的樣子,“我是不是圖一時新鮮,只有我自己知道,秦小姐不必惱怒,我自會證明給你看。”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之前說起
李恒是李氏洋行獨子,今年二十又八,幼時在踏花鎮(zhèn)長大,后到英格蘭留學,如今剛剛歸國,人人都道李家獨子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李老爺是新派人士,只有一個妻子,恩愛至今。他對這個兒子十分滿意,但自己唯一愁悶的是兒子拒不娶妻,多位門當戶對的小姐傾心于李恒,有意強強聯(lián)合,但他稱自己反對舊式婚禮,一定要與情投意合之人走入婚姻,卻也不好逼迫他,如此,李恒便單身至此。
在遇見絲蘿之前,李恒一心醉心于家里的服裝生意,對娶妻戀愛之事并無興致,是那次長樂街上的驚鴻一瞥后,他才有了傾心之人。
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絲蘿已經名花有主,何銘恩如此紈绔,對絲蘿不理不睬,甚至蓄意貶低,每每想到這里,李恒便很不舒服。
一個月前,長樂街。
“小姐,您隔幾日便要來靜姝姐姐這里小敘,如此與人交好,這在往常可是沒有的事呢。”巧凝看自家小姐近日有了生氣,語氣變也變得輕快些了。
“往日我處身閨閣之中,手上沒有多少金銀細軟,如今嫁到夫家,雖說不愁金銀,但處境屬實難堪,但靜姝姐姐讓我通曉,原來女兒家也可以做一番事業(yè),可以將自己喜歡的服裝給更多人帶來快樂與美。加之靜姝姐姐又這樣好,與喜歡的人討論喜歡的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絲蘿慢慢踱步,輕柔的風將她的裙角輕輕拂起,弧度優(yōu)美。
晴柔道:“少奶奶與靜姝姐姐一個偏西洋、一個偏中式,倒是不同的好看。”
“俗話說‘知音難覓’,我與靜姝姐姐在服裝上雖見地不同,但卻能美美與共,做到一個“和”字,倒有了幾分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之樂了。”
正當主仆三人暢談之時,迎面走來了一個男子,只見他定定地望著自己的方向,且正快步走來。
三人一頭霧水,除靜姝外,她們在長樂街并無舊友,便一時間呆在了原地。只見那年輕人走近了些,在絲蘿的身上來回打量。
“你看什么!”還是巧凝脾氣火爆,三步并兩步沖上前去,就差揪起男子的衣領。
只見面前的男子好似如夢方醒般,猛地察覺到了剛剛的不禮貌,便趕快收回了逡巡的目光,并后退了一步。
“這位小姐,剛剛我多有失禮,但”
“但什么但!是不是看我們三個是女流之輩,便可任意打量了?”巧凝隨即上前一步,語氣緊逼。
“不是的,這位小姐,我”面前的男子很緊張:“我只是想看看這位小姐的裙子。”
“你一個大男人盯著女子的裙子作甚!”巧凝依然不依不饒。
絲蘿見狀,覺得再這樣下去恐怕要打起來,便同晴柔走上前來:“這位先生不必緊張,可否將理由說出一二?”
“小姐您好,我叫李恒,是一個服裝生意人。遠遠地瞧見小姐的裙子款式獨特,便被吸引了注意力。”男子看起來不像是無理之人。
原來如此,主仆三人暗暗舒了一口。
“這位先生不必緊張,您既然是做服裝生意的,多看幾眼便也在情理之中。”絲蘿和顏道:“這裙子是我與她人合作的,做工粗糙,先生抬愛了。”
因著剛剛距離較遠,李恒只能遠遠地瞧個裙子的輪廓,更別提絲蘿三人的容貌了,如今距離近了,目光卻全然顧不得看裙子,只因面前的女子實在是清麗動人。
“先生可還有其他事情?”晴柔見男子仍然盯著自家小姐,便微微上前,立在絲蘿身邊,輕聲試探道。
李恒愣了一愣,趕忙回答道:“小姐謙虛,不知您和何人合作,可否引薦一下?如若能與二位學習,實乃幸事。”
于是,李恒便成了綺衣坊的常客。
一方面是綺衣坊的衣服著實獨特,另一方面也是為著自己的私心—見絲蘿,她雖已嫁與人婦,但自己卻知曉絲蘿在何家的處境,畢竟自己和銘恩在生意場上偶有接觸,每次他的女伴都不同,得到這樣的妻子,竟不知珍惜,李恒暗暗為絲蘿感到不值
(https://www.dzxsw.cc/book/12346291/3096111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