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莫辜負皇夫的心意
高嶺峰,參天大樹遮天蔽日,陽光透不進來,密密疊疊的樹葉在肆虐的狂風下發出沙沙聲響,令人毛骨悚然。夜間時,山野彎月凝滯在黑幕中,幽幽地散發著冷光,對岸野獸的聲響傳來,夜風在山里時而尖利,時而嗚咽,格外詭異。
溫如棲在第三天的晚間抵達帳中。
士兵們幾乎在修羅江下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絲毫蹤跡。
有士兵小聲說:“從懸崖上掉下來,怎么活得下來?又不是神仙!
他身旁的人小聲警告:“你小聲點!我聽說,京都來了個大人物,就是為了找商將軍的!
“商將軍是皇夫啊,他真的出事了,我們估計也不好過!
“陛下肯定會難過,但應該不會降罪我們吧,陛下又不是暴君……”
而主帥軍帳中,早已經跪了一地的人。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九五至尊會紓尊降貴,親自來這苦寒之地尋皇夫。
溫如棲看著商云止留下的沾血的繃帶,抑制住怒意,“他此前還受傷了?”
帳中還有好幾瓶尚未用完的金瘡藥,商云止用過的被子上,殘留著藥香。
老軍醫立刻匍匐在地,他這輩子都在軍中,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鎮國將軍商云止,萬萬沒想到第一次面圣,竟是興師問罪,他生怕陛下一怒之下要了他的腦袋,立刻哆嗦著回復:“回稟陛下,皇夫此前在達旦受的箭傷,因箭上有毒,一直……一直沒好;史驗榱朔定軍心,一直隱瞞著,陛下恕罪!”
溫如棲驀地握緊雙手,日夜兼程下疲倦的身軀,聞此言忽而有些承受不住。
本就身受重傷,再落入修羅江……生的可能性聊勝于無。
如棲眼睛干澀,那帶血的布條,仿佛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嚨,她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旁的蓮心有些擔憂。
就在這時,吳清巖膝行上前,朝著帝王重重磕下去,“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賜罪;史蚴菫榱司瘸,才會被那賊人圍攻落崖的,是臣害了皇夫,”他脖子上青筋暴起,雙眼充血,聲音嘶啞到難聽的地步,“是臣害了皇夫啊!”
蓮心眼疾手快地扶住帝王,小聲勸道:“陛下,歇一會兒吧,明兒個……”
如棲搖頭,事到如今,問罪于事無補,只能盡快地找到那人的消息。
“都起來吧,把那天的情況,都告訴朕!
吳清巖這才回憶起那天的慘狀。
他們一行人進入高嶺峰后,剛經過峽谷,突然主帥就下令戒嚴。
吳清巖當時十分疑惑,“主帥,怎么了?有什么異動嗎?”
商云止神色凝重,“有埋伏!
話音剛落,巨石從山上滾落下來。
直接切斷了后軍的聯系。
一群人沖了下來。
他們手中的兵器十分詭異,一把看似普通的流星彎月刀,刀柄處卻突然竄出一柄軟劍,絞住對手的脖頸,兵器總是有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傷人。更可怖的是,他們就像是培養出的殺人利器,只要沒有徹底斷氣,便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樣瘋了似的往前沖,不躲不避,不死不休,只想魚死網破。
這群人的目標也十分清晰,直接沖著主帥商云止和副將吳清巖兩個人而去。
他們的劍法亦邪肆詭異,毫無章法,身側的士兵越來越少,可他們的人卻像是用之不盡。
顯然,將主力對準了他們。
吳清巖心下著急,此處山頭,后背是光滑的山壁,三面光禿,底下是洶涌江水,分明似甕中捉鱉。擺明了不要他們活著離開。
突然,他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但見皇夫一腳狠狠碾碎在死士膝蓋骨處,左手握刀,快如閃電地撕開他們胸口的軟甲,那胸口一朵火紅的曼陀羅。
吳清巖如法炮制,“這是藍色禽鳥。”
不同的人?
商云止武器插進死士脖頸,閃電般躲開后面的偷襲,但對方不是省油的燈,很快意料到他的反應,長劍出手,直取要害。
吳清巖來不及思索,撲過去用肩擋住那致命一擊。
血涌如注。
商云止臉色愈發蒼白,他一刀砍掉偷襲人的半邊腦袋,一邊扶住他,“保護好你自己!”
吳清巖咬牙,“主帥萬萬小心!”
如今官道被堵,這甕中捉鱉的情景,唯有石壁上僅容一人通過的羊腸小道,否則這樣下去必然皆命喪于此。
但是這群死士過于狠辣,轉眼竟然只剩下他和主帥。
同僚們死的死,落崖的落崖。
可他們二人亦未討到任何便宜,手中的兵器早已經卷邊,刀柄被血浸染得幾乎握不住,身上到處都是血窟窿,無處不傷。
更要命的是,主帥本還有舊傷未愈。
吳清巖被逼到石壁旁,底下是怒吼的江水,他頭腦暈眩,不經意地往下一看,心神俱裂,就是這一分神,手臂傳來劇痛,死士的刀差點將他手削下來,他立刻穩住底盤,躲開再次的攻擊,掌心的刀朝著來人心臟插去,卻在快要觸及到胸腔時虛晃,猛地砍向死士的腿。
半截腿直接墜下江,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依舊不減速度沖過來。
吳清巖本能地后退,腳下驀地一滑,他倏爾墜落。
江水仿佛已經吞沒了自己。
吳清巖肝膽俱裂。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里,他猛地被皇夫拽住,沖過來的死士從崖上跌了下去。
心尚未平穩,就見身后撲來的人,他使了力氣大喊:“主帥,小心!”
接著被熱血澆了一臉,糊了眼睛,他只覺得自己騰空,轉而被扔到了平地上,皇夫被死士挾帶墜入修羅江……
事后,他們沒日沒夜地在底下找,尋不到任何蹤影。
吳清巖亦是從鬼門關走了幾趟,才堪堪撿回一條性命,只是右手被武器貫穿,徹底廢了。
皇夫為了救他,如今……恐怕兇多吉少,吳清巖醒來后恨不得以死謝罪。
一個鐵血男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行了。他既救你,便是希望你好好活著,你且養傷。”
溫如棲說完,頓了頓,干澀道,“莫辜負皇夫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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