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帝王之怒
吳清巖祖上三代從軍,亦是滿門忠烈,溫如棲信任他,才會讓他關注商云止傷勢,卻不曾想……
天尚未明,此時并不能做什么,蓮心一再請求如棲休息。
如棲直接留在了商云止的帳中。
但是當她躺那張簡陋的榻上時,一閉眼,都是商云止滿身是血躺在身旁,自己無力救治的場景。她幾乎不敢眠,胸口似乎被巨石壓住,痛得無法喘息。
軍帳內,大概是被整理過,雖然不能還原,但是溫如棲還是能看到曾經商云止生活的習慣。
比如習慣性的將筆筒旁邊放一個空茶杯,然后放兩本平日里最愛的書。抽屜的第一層,是常用重要的文件和印章。
第二層是一些不太常用的甚至是廢紙,凌亂地扔在一起,如同廢紙簍。
溫如棲正欲合上時,卻眼尖的看到了上面“陛下”兩個字。
她僵硬地伸出手,慢慢展開那些信箋。
“陛下,見字如面。”后面一個小墨點,跟著的是“云止昨夜夢到了陛下,陛下攜著永安,朝著云止走來,穿著常服,我們又去了京都的那個酒樓聽書,走在熱鬧的街上,如最平常的夫妻。等云止歸來時……”
他沒有再繼續寫下去,慌亂地把紙揉合在一起,扔到了抽屜里。
等溫如棲耐心地展開那些紙團,才發現上面大多是給她寫的、未完的、不曾寄出的信。
透過那些并不工整的字跡,她仿佛看到那個人的猶豫、掙扎、思念和不敢再光明正大宣泄于口的愛。
溫如棲緩緩地,將所有的字條一一搜集起來。
她想,等他回來,一定要把這些東西親自交給他,那時,他一定會羞得紅了臉。
可她沒有等到。
整整一個多月,她親自在修羅江一帶不舍晝夜地翻找,只找到幾具不辨面容的尸體,因為被水泡得發脹,又被礁石枝椏磕碰,腦袋缺了一半,或是容顏盡毀。
身上的衣物,都是西琉軍所穿。
溫如棲拒不承認那些尸體其中有一個是商云止。然而在這些尸體不遠處,她們找到了一把锃亮的寶劍。劍柄上的七星寶石,分明是商云止曾經所帶佩劍。
溫如棲安靜地坐在沙灘上的石頭上。
吳清巖和蓮心等人跪一地,氣氛格外壓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卻沒人敢勸帝王節哀。
溫如棲緩慢僵硬地轉動手上扳指,江上吹來的風,尤其冷,在這件事情上,她顯得格外固執。
許久之后,她沙啞開口,一字一頓。
“厚葬我西琉勇士!”
“繼續找皇夫的下落!”
她起身,想俯身撿起那把劍,卻覺天旋地轉,四周山河盡數扭曲,整個人轟然倒下……
《香粉夢》這出戲,講述的是征戰沙場的丈夫沒有從沙場回來,她的妻子跋涉干里,帶回他的尸骨,隨后殉情追隨丈夫而去。
溫如棲看過兩次這個戲曲。
一次在塞北。
一次在皇宮。
那年,商云止看《香粉夢》時,因感動而眼眶發紅,眸中的愛意濃烈地要溢出來,他問如棲。
陛下,如果有一天,云止馬革裹尸疆場……
不會。她甚至沒有聽完那個人的問話,以為他想問是否會殉情,她直截了當地給了答案。她是帝王,怎會拋棄天下,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當時,商云止眸底黯然,卻道。
那好。陛下不會難過,云止就放心了。
在此后的日日夜夜,溫如棲都在想,如果那時候她回答會。
她的皇夫,會不會回來。
安泰五年春正月。
西琉帝王屠盡西單皇族并死士,舊明安王府的溫英勾結達旦,害死西琉兵士無數,滅九族。一時血流成河,朝廷之上,無一人敢勸帝王手下留情。
鎮國將軍的位置,一日空著,帝王一日不得休。
安泰五年秋。
西琉女帝溫如棲御駕親征,討伐達旦。
歷時一年半,達旦滅。
已經投降的達旦皇族盡皆斬首,無一幸免。
這是武帝傳奇一生中最有爭議的點。
有人說,武帝溫如棲在位時期,勵精圖治,勤政愛民,興修水利,造福萬民。又開疆拓土,將鄰國西單與達旦納入西琉版圖,功不可沒。
有人說,武帝溫如棲窮兵黷武,性情多變,琢磨不透,收西單與達旦,卻誅貴族,殺皇族,殺戮過重。
但西琉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帝王之怒,雄兵干里,流血漂櫓,是因為舉國不敢再提的名字。
皇夫商云止。
他征戰凱旋,卻未平安歸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已經殉國,可無人敢明說。
……
……
安泰七年秋,這是商云止“殉國”的第三年。
鳳萊洲下的小縣城文陽縣三水村,這個村子一如既往地閉塞而安靜。
西琉踏平達旦一年后,它們村子里才知道這一振奮的消息。
張嬸兒去了趟縣城兒子那里,又聽到一個消息,回來就跟村里的人分享。
“聽說那個縣城里那個袁家的人,又要回來了。哎喲喂,那個陣仗大得喲,那官老爺都趕著去迎接呢。”
旁邊的桂嬸磕著瓜子疑惑地問:“袁家?哪個袁家?”
李姨用手肘拐了拐桂嬸,“還能有哪個袁家,就是女兒在京城里當大官兒那個,聽說已經是什么大理寺卿還是什么的,皇上面前的紅人呢。幾年前把她爹娘接到京里去了,你沒聽說?”
桂嬸點點頭,“聽說了,怎么又要回來了?京城里,多大啊,那還不好啊?”
幾個人哈哈大笑。
桂嬸看了看天色,突然一拍手,“看看我這記性,說好了要去給翠兒那里送草藥去的,差點就忘記了。”
張嬸兒一把拉住桂嬸,擠眉弄眼,“翠兒那個男人又生病了?”
“哪有,是翠兒這幾天一直說頭暈,讓我給她幾株草藥試一試。”
李姨癟嘴,語氣里頗有些不滿:“要說這個翠兒也是的,幾年前帶回來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非要養著,腿都瘸了,又不能干農活兒,田里的谷子熟了都不能收的,一個拖油瓶,我勸了好幾次。你說她表哥也一直想娶她,她非要喜歡一個瘸子,倔得跟頭牛,氣死我了。要不是她爹前兩年死了,估計得打死她。”
張嬸兒笑瞇瞇,意有所指:“她那表哥,是真想娶她?怕是想要她家的田產吧。再說男人長得俊吶。”
“一家人能害他不成。那個男人俊個屁,那么長的傷疤看不見啊。”
【作者題外話】: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更新有點少,明天恢復吧~謝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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