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當現實和夢境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人是會相信夢境，還是相信自己身處的‘現實’？

        她看著面前由中學生寫出的小學生作文，胃一陣的抽搐。自從她大學畢業一路闖關至今，批閱了不少中學生作文，這群再過幾年明明就可以獨立自主的中學生們，作文的內容還都是送飯送傘生病去醫院，看得她每次都恨不得塞兩片胃藥給自己。

        她，二十四歲，某校的實習語文老師，正在自己家里面加班加點給自己班批作業。

        這真是一個令人痛苦的事情。

        她揉了揉頭發，覺得自己的未來白茫茫的，壓根看不到希望。她這么想著，一邊習慣性的拿出手機，輸入了自己搜索的東西。

        依舊是什么都沒有。

        網頁提醒她所搜索的東西不存在，并且推送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她。

        干。她忍不住罵道。

        難道自己腦子里面那兩個記憶都是在做夢？不管是和現在生存的世界沒有什么兩樣的還是那一次重生一樣的世界？她只剩下莊生曉夢迷蝴蝶的迷惑感。

        這種感覺可不好受，每天早上都能讓她在床上發呆半個小時害得她差點遲到。

        她目前獨居，父母離異，各自組建了新家庭后她是被拋下的舊時代產物。那種不被人所愛的感覺在脫離了那個世界后再度翻涌上來，讓她即使過去了好幾年，也格外懷念那段夢境一般的人生。

        甚至被喊起名字時，她都覺得應該是那個較為土氣到被她嫌棄到不行的三個字，而不是現在這個她不想接受的過往。

        ——糟糕的童年因為上天的眷顧有了重來的機會，可惜沒徹底維持下去。

        她拍了拍臉，企圖清醒一下，咖啡喝下去不但沒有讓她為之一振，反而被下午的陽光曬得想要再趴一會兒，“反正是周五，這才兩點……”她嘟囔了一下，迷迷糊糊給自己調了個鬧鐘。

        不清明之間，她感受到有人推她，喊的卻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

        02

        如果程翠花知道自己醒來會是在這么一個小巷子里面的話，她寧愿自己不醒過來。

        胳膊上的刺痛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滿胳膊的腥紅差點沒晃了她的眼睛……怎么回事？她被綁架了？隨即程翠花就打消自己這個念頭，她試著站起身來，身上的酒精味濃得讓她作嘔，腦袋卻越發的清醒。

        什么鬼？

        發生了什么？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程翠花的意識又不清楚了起來，她晃晃悠悠的走了步，險些崴了腳。

        高跟鞋……？

        她驀地瞪大眼睛，伸出手，毫無疑問這是她的手，右手大拇指上有一道傷痕，按照她的記憶是剛結痂的，但是此刻已經只剩下淡淡的痕跡了。

        牛仔短褲，短袖，高跟鞋，被劃傷還在流血的胳膊……她試圖讓自己弄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便靠著一旁別人丟的廢紙廢品蹲了下來，她并不是那么適應于高跟鞋，便索性脫了鞋子坐下來。

        她明明是在家里面來著……

        她正懵著，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讓程翠花整個人一驚，她翻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的聲音，“翠花，都幾點啦，快回家了，你媽擔心你。”

        有些沙的男聲，夾雜著“再不回來就不讓她進來了”的話語。

        翠花？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她忍不住顫抖，她下意思的抓緊了手機，“……你……叫我？是叫我程翠花嗎？”

        “你在胡言亂語什么呢，明天就要回臺灣了，怎么這么晚還在外面……”男人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是手機被搶走了，“程翠花！我跟你講，臺灣你是不想回也要回，這事都定好了，你看看到了內地你跟你那群朋友瞎搞八搞，給我回去上高三！”

        “沒得商量！”帶著兇狠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要不是身上已經有傷，程翠花都想再掐一下自己確定是不是做夢了。

        是的，沒錯了。

        程翠花在心里呢喃道，她臉上的笑容不斷增大，緊隨著的咳嗽卻讓她一句話都說出來，那頭的怪嗔再次傳來，“你身體都差成這個樣子了！快回來吃藥！”

        “啊好……”

        程翠花手忙腳亂的掛了電話，坐在原地一時半會兒內心復雜。

        是……回來了嗎？

        她真的又回到這個地方了嗎？

        這么想著，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不輕的痛楚使她呀了一聲。但緊跟著的，是更大的欣喜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住。

        是的，錯不了了，她又回來了，這個世界，她差點要以為是一場夢的世界。

        03

        程翠花在回家之前，似乎是跟從本心熟門熟路的跑到了另外一個地方，距離她腦海中所知道的家的地址下兩層的一間屋子。她沒忍住敲了敲門，一個小哥探出來了一張臉。

        “……”這句話對于程翠花來說是加密通話。

        對方剛出口的話讓程翠花懵逼了一下。日本人？她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啊，是翠花嘛，玩好了來換衣服啦？”還算得上流暢的中文。

        “打，打擾了。”程翠花道。

        “嘛，”小哥摸了摸頭發，笑容爽朗，“我都已經習慣了小翠花來找我收拾爛攤子啦，你一邊這么玩，一邊要在父母面前維持乖乖女形象，小翠花也不容易呢。”

        “嗯……”程翠花勉強笑著，附和道。

        “小翠花今天有點奇怪啊……是因為馬上就要回臺灣了嘛，跟平時那副囂張的樣子不一樣了嘛，你的胳膊怎么都受傷了？”

        問題的跳躍聽得程翠花一愣一愣的，雖然逐漸出現的記憶告訴她面前這個小哥是她的熟人并且她和他沒有任何的不恰當關系，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尷尬起來。

        換衣服，包扎傷口，當一切解決了的程翠花站在自家門口敲響房門的時候，是母親來給她開門的。

        “給你的鑰匙呢？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又跟誰瞎玩去了？”一連串的問句讓程翠花并沒有覺得不適應，她哽咽了一下，差點哭出來。

        “沒事，我走近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明天就要回臺灣，中家那孩子和雷婷，你還記得嗎？真是的當初要死要活離不開人家，到了內地直接就忘掉了，問你你還煩，”母親絮絮叨叨，拉過程翠花的胳膊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事情才松下，末了，還不忘補一句，“你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讓我不操心啊……”

        程翠花只是笑，沒有說話。

        04

        該如何形容她自己的現狀呢？

        十二歲那年發燒陷入昏迷，被帶入內地，醒來像是變了一個人，與過去切斷了所有的聯系。而她回到了原來的世界，當做什么都發生過了四年，十七歲那年，二十四歲的她，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大概理清楚了一切都程翠花坐在馬桶上捂臉，一句言論都不想發表。這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人，甚至可能是原主，在這五年里面給她留下了什么？

        近視，胃病，半月板輕微損傷，每逢例假第一天一定會打滾，所以體育免修……我的天吶，程翠花想拍洗手池而起。

        她剛到這里就立志做了沒病沒災體育全優的人，來把自己活了二十年的咸魚生活改變一下，她只是回去過了四年，怎么落了一生的毛病啊！

        程翠花怒極反笑，差點被門外聽到聲響的母親揪出去問話。

        05

        “我怎么感覺你今天跟變了個人似的？”

        程翠花尋思：確實是變了個人。

        “是好的變化，還是不好的？”程翠花問道。

        “你居然覺得自己有好的時候，她爹，這個玩笑好玩嗎？”

        “哈哈。”來自她父親極為干巴巴不帶任何情緒的兩個字。

        “哇過分了吧！”程翠花覺得自己不應該再說話。

        父母對她的變化似乎有些并不重視，在幾番對話之下，程翠花總覺得父母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程翠花：猜不透。

        但至少還好，這次她也許，是真的回來了。

        06

        芭樂校園的大門就在面前，程翠花有種說不出道不盡的惆悵感。

        到底還是回來了啊，這個世界——她還以為真的就是一場夢，或者說現在她還在做夢。

        芭樂的校服女生一律都是短裙，母親一大早翻箱倒柜給她找了一件打底褲，到了膝蓋的那種。程翠花提了提書包，高達八千多的戰斗指數讓她內心忍不住雀躍。

        在她腦子里面越發清楚的記憶告訴著她，占據了她五年的身體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人，雖然把她的身體搞了一團糟之外，還刻苦提升著這項數據。不過程翠花是打死都沒想過，能夠到達這個高度。

        ——這可是直接上ko榜的數值。

        她壓下心里面的喜悅，拍了拍衣服，剛踏進校門，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身邊竄過去。她下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沒反應過來。

        她沒敢輕舉妄動，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嗯，按照她腦子里面還算清楚的記憶，今天是個特殊的適合轉學的日子，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學校能夠這么做的人似乎……正思索著，身后傳來的動靜讓程翠花想回頭，卻猛地被拽到了暗處。

        “哇，你力氣這么大。”連掙脫都來不及都程翠花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腕，抬頭。

        一個穿著黑色衛衣的男生，看起來縮手縮腳的，正盯著她上下打量，“程翠花？”

        程翠花認出來面前這個人是誰了。

        那個壓根沒人知道叫什么名字神出鬼沒的人，她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和這個人接觸，一時間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你戰斗指數高是高，可惜年紀輕輕就一身病了，”那個誰摸著下巴，語氣意味深長，認真的下了一個定義，“女孩子要好好照顧身體啊。”

        “啊謝謝。”程翠花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優雅的笑容。

        交談中，學校門口的動靜越來越大，近乎是發生了什么暴力襲擊一樣，她親眼看著全副武裝的男人舉著盾牌往教學樓里面沖，就連學生也是一副慌了神的逃難樣子。

        搞什么？程翠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那個誰，“那個什么，我，我想問一下，發生了什么？”

        “啊差點忘了你剛從內地回來，”那個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看起來是很熟悉程翠花的事情，似乎是準備好好跟她講解一番，“就是每年新學期開始總會……”他的話戛然而止，伴隨著為首的似乎是中年人的男人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一起踏入校園，那個誰給程翠花扔下了一句話，就不見了蹤影，“你先呆在這里。”

        作為新手，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好好使用戰斗指數，并且連武器都沒有都程翠花選擇了聽話。

        她擴大笑容，狠狠的點了點頭。

        07

        對于一個只看過了第二部的人而言，程翠花蹲在角落地面認真觀賞了一場令她記憶深刻的戰斗——也算是學習。

        wtf？

        原來戰斗指數能用來檢查身體嗎？

        原來隨隨便便拿個東西就能當武器嗎？

        等等那兩個骨頭棒子是什么東西？

        key……king？

        猛地聽到了讓她背后一涼的名字，程翠花突然間就陷入了如何解釋這幾年一走不回的問題，當初自己可是答應了他們不會不說一聲就走的……嘖不過更應該在意的問題是他們會不會直接忘了以至于都不記得她是誰了。

        兩種情況都讓程翠花覺得頭大，一種是她無法解釋的離開，一種是她自作多情的狀況。算了去他的，程翠花拍了拍自己的臉，險些把她新配的圓框眼鏡拍掉了。

        如果不是她帶隱形眼鏡的時候那副哭天喊地眨眼睛帶不進去的樣子，她的母親也不會答應給她配眼鏡的。

        惆悵的情緒被眾人的驚呼吸引而去，程翠花聽到一個特別有氣勢的聲音，但她只聽到了后半句“我懶得等了”，于是入眼的便是她有點熟悉的人以一個絕佳帥氣的姿勢落了地。

        原來可以這么厲害的嗎！

        原來擁有戰斗指數就可以這么厲害的嗎！

        我的天吶都飛起來了！

        程翠花在內心進行了感嘆三連擊，圍觀雷婷一拳一個人，內心的吃驚與震驚越發濃烈，于是她忍不住，“哇哦！”

        雖然這種行為可能讓她看起來是個傻子，但是程翠花發自內心為雷婷這一段近乎表演的戰斗鼓起了掌。

        為友誼而啪啪啪。

        這么想著的程翠花覺得似乎哪里不太對勁。

        08

        也許是她的位置和動作太過于詭異和偏僻，以至于她出聲的那一刻，所有瞟過來的視線都是處于一種防備狀態。

        當物體夾雜著凌厲的風向她襲來的時候，程翠花的身體遠比意思反應得快的多，但她保持著蹲姿，這讓她快速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嘶。”

        疼得扯了扯嘴角的程翠花，她企圖揉揉摔疼的地方站起來，看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砸到墻上然后再滾到了她的腳下。半透明的，球狀的，玻璃制品。

        有點眼熟。

        程翠花迅速地進行著回憶，當她的腦子從還珠格格到情深深雨蒙蒙到家有兒女到沒頭腦和不高興都過了一遍之后，她才反應了這是誰的東西。

        所以說當語文老師其實好處不多，能記住的東西太多了，以至于第一時間根本抓不住重點。

        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程翠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還差點崴了自己的腳，“中萬鈞！”

        這聲中萬鈞里面充滿了她對于這個人的思念眷戀以及幾年未見的試探。人壓根沒出現，倒是徹底把那邊正在和騎摩托的人對峙著的雷婷以及所有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程翠花尷尬了。

        她感覺自己和馬戲團的猴子就差對方有表演天分而她沒有這一點了。

        緊接著她和雷婷對視上了，雷婷有些欲言又止，定定地盯著她，那個眼神里面仿佛包含著分別五年杳無音信親密好友突然歸來的疑惑不解以及各種問題，總而言之一句話，程翠花慫了。

        “阿花？”雷婷試探性的開口。

        他們的容貌都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只是多年未見，一時有些不確定。

        “雷雷雷雷雷婷，”程翠花結巴了，“好久不見啊。”

        她打完招呼的那一刻，在雷婷的表情中讀出了一行字：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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