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程翠花是覺得自己重新做人了的。

        那一夜，她也不管雷婷和中萬鈞信了多少，在旁邊的汪大東和裘球到底能不能聽，直接把自己的來歷，五年的經歷都和盤托出——當然，省略了自己真實存活年齡已經三十多了這件事——三個人在夜幕之下都帶著淚聽其中一個人講穿越故事，愣是把氣氛調到了一個好笑的地步。

        導致最后，連中萬鈞都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程翠花對此表達憤怒：什么嘛你們怎么能在這種情況下笑出來啊太過分了！

        但實際上她是哭得最稀里嘩啦的一個人。特別是在雷婷說出那段話之后——

        她說，在她提議了那天去看流星雨許愿之后，她一直自責于這一場意外。但當程翠花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她居然會去思考是不是那個愿望實現了，而代價是付出了小芹。這讓她覺得更加愧疚和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們兩個人，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分了。

        除了幾個當事人和也一同上山的汪大東與裘球之外，在其他人的視角里面，就是這幾個人在光天白日里進行了一場人數較多的逃課活動，并且在回來之后，那種微妙到可以產生各種故事的氛圍隨之解除。

        金寶三是想八卦的，但是礙于當天發生的事情太過于復雜，程翠花所說的事情可能有點過于離奇——脫離了金銀鐵之外的第四時空——汪大東是不可能透露一點東西給金寶三的。

        而作為慫字當頭的人，金寶三自然是沒有膽量去問其他幾個人的。

        這三個人到底發生了什么——直到中芹出現在終極一班面前之前，都是一個未解的謎題。

        02

        相對平淡的日子每天充斥著體育課與各類文學課程，程翠花和中萬鈞上學放學因為順路一直一起走，兩個人都快要成為同進同出的固定搭配了。而程翠花和雷婷的關系在互相袒露心聲之后直接重回巔峰時期，以至于在一段時間，都能看到程翠花和雷婷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起看書，或者程翠花靠著雷婷睡覺，以至于冷落了中萬鈞的情況。

        甚至都能算得上是黏著雷婷了。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金寶三大驚失色：難道？難道這三個人的感情故事，被踢出去的是中萬鈞？

        中萬鈞：？

        對此程翠花表示：雷婷這么在乎我？我想和她待在一起有什么問題啊？

        平靜的日子會讓人變得有些懶散，中間除了一群程翠花沒記住名字，但穿的著實黃的騎車一組來找過麻煩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但這些人也被雷婷輕輕松松解決掉，大概也只用了幾秒鐘，程翠花想玩一下都抓不到機會。

        平靜到程翠花都要因為hellvision斷了線索而不得不開始正常快樂的校園生活，以為自己的生活徹底踏入平凡之時——金寶三帶著轉學生的消息在一早炸響了整個教室。

        他以極為夸張的語氣，甚至配上了vcr來介紹著他剛知曉的消息。程翠花覺得他的舉動有些辣眼睛，主動摘掉了自己的眼鏡，但他那慷慨激昂的演說還是無時無刻地鼓動著程翠花的耳膜，搞得她都想捂耳朵了。

        她正心里吐槽著，就看到面前晃了一個藍色的物件。

        中萬鈞把頭戴式耳機遞給她：“要嗎？”

        程翠花搖頭，“也不是那么難以容忍。”

        她稍微提取了一些關鍵詞，例如北香蕉，地下道，三人組什么的，把那些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扔掉，做一個簡短的總結——三個有戰斗指數的新同學，而且估計都不弱。她這邊正感慨著金寶三作為故事講述者的激情，他們的新班導蔡云寒就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

        程翠花默默地戴上了自己的眼鏡，靠著墻側坐著，一副興趣缺缺的狀態。

        ——不知道不知道，一切超出她知道的劇情的角色她都不知道。

        進來的是兩男一女的配置，最中間的男生個子最高，看起來是三人組的領頭人。

        程翠花：有點眼熟。

        她胳膊搭在中萬鈞的桌子上，身子微微后側，低聲問中萬鈞：“你有沒有見過中間那個男的？”

        中萬鈞搖頭。

        程翠花就當自己多想了。

        他們在做著小動作，而講臺上的人也在面無表情地掃視著臺下所有的人。先從雷婷、汪大東往前一一打量過去，最后視線落在后門明顯在小聲交談的二人，本來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突然一緊，而剛把身子轉過來的程翠花恰好和對方對上了視線——

        程翠花憑借著自己越來越退化的記憶力保證自己肯定遇到過這個人，這眼神著實有些熟悉，但是無奈記憶過于遙遠，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就在程翠花神思游散的這短暫幾秒，那位于三人中央的轉學生像是看到了什么今生宿敵一樣，本來拽得二五八萬一樣的表情被憤怒所替代。

        “程！翠！花！”帶著火氣和不甘的聲音從講臺上傳來，在程翠花一臉懵逼的同時，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下半句話，“你為什么不告而別？！”

        聲音悲憤到程翠花以為自己在什么時候對對方進行了一個始亂終棄了。

        這句話程翠花是腦內預設了很多遍的，剛遇到了雷婷的時候，她以為對方會這么說；再和中萬鈞重逢的時候，對方會這么說，如今這句殺氣十足的話從一個她有點眼熟但又沒什么印象的人嘴里面說出來，直接給程翠花整不會了。

        程翠花有些呆愣的反應似乎是徹底激怒了那人，在話音落下來的一瞬間，突然間爆發的戰斗指數讓本來就不太平的氛圍直接炸開，那轉學生單手翻過講臺，直接對著程翠花襲來。

        程翠花自己沒摸清楚情況，一時間只是哎了一聲，但其他人反應及時——在king在的情況下，是不會允許新來的如此囂張的。

        被抽出的鏡子點燃了戰斗指數，隨著花靈龍、那個誰、裘球幾人的猛地站起，是雷婷瞬移到了程翠花的面前，她胳膊微伸，擋在了程翠花的面前。而轉學生那看起來絲毫不留情面的一拳，則是被中萬鈞結結實實地擋下。

        在對方發起攻擊的一瞬間，程翠花就被徹徹底底的保護了起來。

        那轉學生表情更難看了，“怎么？你現在只會躲在別人后面了嗎？”

        如此的鬧劇讓教室亂做一團，站在講臺上的蔡云寒覺得自己的教師尊嚴受到了挑戰，她一揮鞭子，抽打空氣發出凌厲的聲響：“都干什么呢！是不是當我不存在了！”

        事實上就是如此。新班導沒什么威嚴，但終極一班的臉是不可能被新來的打的。

        那轉學生似乎對程翠花有什么執念，這會兒死死地盯著程翠花，連一同轉來的同班下場來阻止他都置若罔聞。

        另外一位男生拉著他一直沒有收回的胳膊，好聲好氣地勸了幾句，都被他給無視了。

        “你當真不記得我了？”程翠花覺得他都能把牙給咬碎了。

        剛剛對方站在講臺上，程翠花因為高強度近視沒怎么看清楚對方的臉，只是覺得熟悉。如今近距離觀察，對方那兇惡的模樣逐漸和記憶中的另外一個人重合了——

        “草，”程翠花難得爆了這幾年來的第一句臟話，“辜戰？！”

        03

        這還真不怪程翠花記性不好。

        她和對方就當了一年的同學，又時隔了那么長時間，縱使一直比學習比體育比戰斗指數，但橫豎也就是程翠花向別人介紹這是我兒子的關系，不好也不壞。她也沒想到對方能記著她這么多年，甚至看起來耿耿于懷。

        ——其實也就是約定了體育節比拼出真正的第一名，然后程翠花沒去罷了。

        在初中的時候，辜戰和班里面的同學關系都不太好。家境貧苦的自尊心和要強的性格讓他看起來格外傲氣和孤僻，以至于平日里除了打架之外都不怎么和別人交流。

        而程翠花都能算是他除了母親之外難得的，最多交流的人了。

        兩個人平時的交流包括但不限于——“比一比？”這種話術。

        程翠花和辜戰的關系緩和起源于一份便當，當年她的母親廚藝還在起步點，但明明忙得要死就是喜歡抽空研究新菜式把本來就吃不多的程翠花當小白鼠——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中萬鈞吃他們倆做的食物都有一種微妙的共情。

        隔壁的同桌午飯只有一個三明治，這對初中的小孩來說是會妨礙身體發育的。程翠花雖然在平日里面和對方針鋒相對，但俗話說得好，在這種年齡里面，打得越狠關系越好。

        還是自認為年長了幾歲的程翠花覺得自己是可以照顧一下幼稚的弟弟妹妹的——說不定對方還能少給她找麻煩事兒。

        當然，她并沒有找人解決地獄料理這種想法。

        所以她問辜戰：你吃不。

        對方本來是一副你不會要對我下毒的模樣吧，皺著眉看起來嫌棄又猶豫了，看了外表看起來還可觀的食材，下了筷子。

        程翠花：……

        程翠花：你不要跟吃了毒藥似的表情！不吃還給我！

        但辜戰沒把便當還給她，些許是覺得有的吃就算不錯了，直到程翠花母親放棄在料理上大展身手之前，程翠花大分量且不那么好吃的便當都是由鄰桌處理。

        程翠花：我給他這么投喂，我簡直是他的再生母親。

        辜戰：……怎么這么難吃。

        這讓看到了現在的辜戰的程翠花不自主邀功：辜戰能長這么高，有她一份無法缺少的功勞。

        這會兒各方對峙，戰火味極濃，在蔡云寒實在壓不住的憤怒和鞭子的威脅下，這突發的事件才算是告一段落。

        再這么下去，蔡云寒真的覺得需要給每個人都來一鞭子了——這群人不聽話的程度和當年相比，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好了！”她看了一眼手表，“不要浪費時間了，新同學上來介紹一下自己——”

        “我不管你們到底有什么恩怨，現在既然是上課時間，就必須給我安安分分的。”

        狠狠地盯著程翠花的辜戰是一幅‘你居然連我也能忘’的怨氣模樣，冷冷地哼了一聲之后轉身走回講臺。而他同行的那個男生，在知道了程翠花的身份之后，像是見到了什么傳說中的人物，看起來又好奇又靦腆，“不好意思啊，戰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太激動了——你就是程翠花嗎？我一直聽到戰有提到——”

        程翠花：提到她什么？初中各方面碾壓他這個事情嗎？

        “喂！”好像是覺得對方要說出什么丟臉的事情，那男生的話被打斷。辜戰拿起粉筆，刷刷刷地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跟程翠花道歉的男生對著她又是溫和的笑笑，也緊隨著上去自我介紹。而始終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女生則是看了一會兒程翠花，這才歸了隊。

        汪大東的文盲行為讓僵持的氣氛活躍了一些，多了些笑聲的教室在需要給新同學挪位置這件事上再次陷入沉默——這怎么可能會有人動啊，剛來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即使不知道這位新同學和程翠花到底有什么前塵舊恨，但惹了程翠花，不就等于惹了雷婷嗎？

        已經鬧了一場事的辜戰不嫌再多一件事，他看著不作聲的班級，嘴角一勾，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了雷婷的位置，“那個位置，我覺得不錯。”

        此言一出，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和平表現直接崩裂，隨著猛地拍桌子起立的聲音，這種充滿挑釁的言論讓和轉學生友好相處的可能性直接清零，那個誰道：“新來的，你是真的想打一架吧？”

        并不太想如此有存在感的程翠花不知道怎么表達態度，但此刻她全然又將成為八卦漩渦的風口浪尖，只因為她這個怨種一般的初中同學。

        程翠花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初中的時候，這小子就這么膈應人了嗎？

        但辜戰并沒有理會班中的憤怒，在回絕了汪大東的同桌邀請，并把對方氣了個半死之后，繼續道，“但我現在覺得還有更好的，”語畢，他拍了拍手，是一個皮革質感的沙發被搬進了教室，他還指揮了一下，“不放后面了，放那——那個戴眼鏡的女生旁邊，再后面一點，就那里。”

        程翠花看著落位在自己身后的沙發——蔡云寒沒允許放旁邊，畢竟她也不是最后一排，這屬于會妨礙學生上課了，讓對方往后挪，到底還是和雷婷一排了。

        對方看看她，看看雷婷，挑釁意味十足。

        程翠花確定了一件事：確實，他就是這么討人厭的玩意。

        04

        程翠花在放學是這么和中萬鈞抱怨的：你見過不孝子嗎？就長辜戰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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