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家住哪?
許子浩簡單的回復了一下,后來就和孟夏聊起來了,問到孟夏住哪,孟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就和他描述了一下從學校怎么走回家,路過哪個商店他家有個什么樣的狗狗,在第幾個紅綠燈轉彎、從小區哪個大門進來,上樓后第幾個門是我家…
洋洋灑灑幾百字,發過去孟夏就后悔了,這得將近一塊錢了,許子浩平時不大愛說話,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煩了不回了…
沒想到,許子浩回復了,也說了下自己從學校回家的路線,雖然沒有孟夏說的詳細,但是也形容了挺多,大概路線是知道了,孟夏突然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莫名就開心了起來。
下課的時候,再見到許子浩,孟夏開始和他打招呼了,許子浩也會回復一下,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許子浩孟夏總是很消極,心里預設很多他不會理自己的場景,然而偏偏每次他都有回復。
雖然有時候很直白的說,要去學習了不聊了,孟夏有些小失落,但還是挺開心的,起碼有回復了不是么?
五一假期結束,班里新轉來一個男孩,叫王浩,剛來的時候就一戰成名,聽說是班級里一個男孩被隔壁班的學生給欺負了。
王浩知道了二話不說去找隔壁班那個人,放學的時候叫著自己校外的朋友打的人家落花流水。
王浩突然就成了班里的大哥,班里后排那幾個男孩天天和王浩廝混在一起,分班后,班級里的人就少了很多,王浩坐孟夏后面,總有意無意的找孟夏說話。
孟夏是那種你和我說話我就和你說話的那種人,蕭藝不喜歡王浩,覺得王浩不是什么好人,蕭藝有一種保護孟夏的責任感,覺得王浩像個社會流氓,不想孟夏和他有過多的接觸。
每次王浩找孟夏說話,蕭藝就粗暴的把孟夏叫過來不讓她理王浩,時間久了王浩反應過來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很不高興,總和蕭藝吵架。
蕭藝看著像個甜妹,其實每天都在家健身,一身的肌肉,根本不怕王浩,甚至有想和他打一架的趨勢,每到這個時候,孟夏就要在中間調和,覺得都是同學么,這點事情不至于。
王浩帶著校外朋友打架那天,孟夏也看見了,他們比孟夏大兩三歲,比孟夏大兩屆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已經畢業了。
他們大哥之前追過孟夏,當時年紀小受《古惑仔》的影響,滿嘴的社會話,大哥經常帶著他們堵在學校門口,等放學的時候看見孟夏就大聲的喊嫂子,弄得孟夏很生氣,就告訴了自己表哥。
表哥比孟夏大了十二歲,剪了寸頭,外號叫“和尚”,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
當天表哥自己就來學校接孟夏放學,大哥有點事來晚了,卻看見孟夏被一個“高個”牽走了,小弟們都在旁邊看著,面子上也掛不住了。
有個小弟沖上去要打他。
沒等打到孟夏表哥,直接就被表哥踢倒了。
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那幾個小弟就都沖上去了,引得學生們圍觀。
大哥在旁邊站著覺得不過一個人,免得孟夏說自己欺負人,讓那幾個小孩對付就夠了,就在一旁站著。
孟夏有些擔心的拽了拽表哥,表哥笑著看著她說:“沒事,你往旁邊站一站,現在放學人多讓你老師看見了不好。”
孟夏不想動只想站在表哥旁邊,背著書包倔強的看著他,表哥笑笑:“你在這有些影響我,我怕我不小心打到你。”
孟夏只好退到一邊,表哥看著他們,沖他們招手:“來,別在這打,放學擋人家路了,咱們去旁邊打。”
那幾個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說的也有道理。竟跟著表哥往旁邊胡同那走去。大哥一看自己的人被叫走了也跟了過去。孟夏也在后面跟著。
孟夏跟到胡同的時候,那幾個小弟有幾個鼻青臉腫的還躍躍欲試,表哥還有時間回頭和孟夏笑著打招呼。
“哎呀快住手啊,快住手,是和尚哥!和尚哥!”那個大哥突然從后面跑出來跑到孟夏表哥面前。
那幾個小弟不了解情況還有些不服:“大哥,你等著一會我們就把他打趴下,你看他把我們打的。”
大哥上去照著那小弟后腦勺就是一下:“你傻啊,他就是和尚哥,跟洪偉哥混的,你們幾個還想把他打趴下,再來一倍都不夠人家打的。快給和尚哥道歉。”
“對不起和尚哥,我們的錯。”
“對不起,和尚哥。”
“對不起,和尚哥。”
這幾個人道歉道的此起彼伏的。
孟夏表哥都看笑了,看著老大問他:“你認識我?”
“我見過您,在洪偉哥的生日宴上,嘿嘿不過我沒上桌,在門口遠遠看的。”
和尚大概明白了,看著他笑道:“孟夏是我表妹,聽說你最近在追她?還讓這幫小孩叫她嫂子?”
“我們鬧著玩呢,我沒想到孟夏是您表妹,您放心從此她就是我大姐。”說罷回頭和那幾個小弟說道:“快叫大姐。”
“大姐。”
“大姐。”
“大姐。”
…….
孟夏在那哭笑不得,也算接受了。
“哈哈你這小子挺有趣,你叫什么?”孟夏表哥突然笑了起來,給了大哥一拳。
“我叫吳浩楠。”大哥嘿嘿一笑,后面那幾個小弟看大哥被問了名字,就好像自己也受到了提拔,也驕傲的很。
“你跟誰的啊?”
“我跟郭鑫哥混的。”
“郭鑫?”
“郭鑫跟李超哥。”
見孟夏表哥還是沒什么反應,又接著說道:“李超哥跟永恒哥的。”
“永恒?是跟王剛那小子的嗎?”
“對對對,就是他。”
“那成我回去和阿城說一聲,讓他和王剛說,好好提拔你小子。”
“謝謝哥,謝謝哥。我走了哥,再見啊姐。”
“再見哥,再見姐。”
“再見哥,再見姐。”
“再見哥,再見姐。”
…….
“這小子還挺機靈。”孟夏表哥對孟夏說。
“可他總纏著我我不喜歡。”
“放心吧以后不能因為處對象的事纏著你了,以后有人欺負你,你可以找他。”孟夏想哪里會有人無緣無故的欺負自己,但也是表哥一片心意,就說道:“好的。”
從那以后,就來那些人一放學就跟在孟夏身后叫姐姐,看著比自己大兩三歲的哥哥們叫自己姐姐,孟夏也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年,孟夏去了濱城上學,聽說大哥也去外地當兵了,當年跟在孟夏叫姐姐叫的最親的那個男孩做了老大。
不知道為什么,孟夏回來之后就故意躲著他們不大想有太多的聯系。有時候遠遠的看著他們孟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零五年,孟夏要上初中了,選學校的時候,媽媽選了表姐在的那所初中,覺得可以照顧到孟夏。
那所初中很亂,經常有打架斗毆的事情發生,甚至年級和年級之間也會發生大規模的斗毆,教導主任經常拿著警棍來制止。
那時候的小孩多半都會認一些哥哥姐姐,覺得自己很有面子,孟夏班級里好多同學都認了高年級的學長做了哥哥,他們之間也會根據自己認的哥哥來排名次。
孟夏托了自己媽媽的福,幼兒園轉了不下五次學,小學時候又轉了兩次學,認識的同學相對要多一些,剛轉到十班就發現有好幾個熟悉的同學,相處起來也不會太生疏。
班里有三個關系戶,有一個是副校長的女兒,另一個是別的年級老師的孩子,孟夏沾了表姐的光,也被列為關系戶中的一員,經常上課被點名。
老師們也都很聰明,經常按照關系順序點名回答問題,孟夏和他們就像一個團隊的戰友,每次回答問題點校長女兒名字之后,順序就開始了,第三個必然是孟夏。
政治老師和表姐是很好的朋友,上課就總叫孟夏回答問題,有時候想鍛煉同學們的能力,就愛叫同學們上臺唱歌,孟夏小學時候是音樂課代表,轉學后又經常在班級跳舞,后期可以自己編舞演出,這點小場面沒在怕的。
因為“三人組”的原因,孟夏第一次上臺唱歌,唱的是《千年之戀》就震驚了同學們,孟夏的聲線很低,真假音轉換的和原唱也很像,唱完后獲得了大家的高度贊賞,在班級里小小的風光了一陣。后來學校組織校園十大歌手比賽,孟夏也順理成章的參加了,吳浩楠也是因為比賽才開始關注的孟夏的。
孟夏對吳浩楠一直冷言冷語不想有過多的交流,他總是嬉皮笑臉的哪怕打他也圍著孟夏轉來轉去,放學就在門口等孟夏送她回家,總是想盡各種辦法出現在她周圍逗她開心。
有時候會問她,為什么看起來不開心,孟夏張了張嘴也不知道從哪里講起,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對孟夏越熱情,孟夏越覺得不安,總想起媽媽說的那句話,看你那死樣子和你的死爹一樣,你怎么不去死!誰能喜歡你。
是啊,連媽媽都這么討厭我,又有誰能喜歡我呢?
那時候的孟夏媽總懷疑孟爸有外遇,偷偷去調取爸爸的通話記錄還有孟夏的通話記錄,因為工作原因不好給孟夏爸爸的同事打電話詢問,就只好給孟夏的同學打過去,孟夏經常去上課的時候收到同學們的反饋,有的同學還因此不和孟夏聯系了,孟夏有苦說不出。
孟夏媽媽有時候也會不分時間給孟夏打電話,響鈴超過三秒不接,就會得到媽媽的一頓臭罵,有時候上課沒有聽見,下課看見手機一個未接電話,頓時就會心跳加速。
硬著頭皮回撥過去,就會得到一頓臭罵。
放學回家的時候看見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就會害怕,媽媽會以孟夏關門聲太大會罵她,也會因為脫鞋的時候有一只鞋沒有擺放好而打她,也會因為回家和媽媽打招呼聲音大了而對孟夏大打出手,孟媽對于孟夏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壓迫了久了之后,孟夏就會有反抗,和孟媽頂嘴的時候,孟媽會拿出來調取的通話記錄,挨個給孟夏的同學們打電話,并讓他們的家長接電話,和他們家長訴苦自己有多不容易,孟夏有多叛逆。
還會給家里的親戚們打電話說孟夏的不是,孟夏沒有過多的情緒,看著滔滔不絕的媽媽,想想自己真是一個糟糕的人,沒有一天是讓媽媽滿意的…
每次孟媽發泄完都不許孟夏和孟爸說,警告她,你說了你爸倆就會離婚,離婚了就怪你你就是罪魁禍首。
孟夏那時候懵懵懂懂不懂離婚代表什么,但是想到自己會是罪魁禍首,就很害怕,覺得自己不應該做傷害別人的事,夏天的時候再熱也會穿長袖,需要遮擋媽媽打她留下的傷痕。
她不想讓別人發現,在她的認知里,被別人發現了,爸爸就會知道,知道后就會離婚,離婚了就怪自己,她偏執的認為發生的不好的事情都是自己的錯…也是因為這種認知,在之后的十幾年里,孟夏不會表達自己,從而失去了喜歡的人…
奶奶是孟夏最喜歡的人,是很有智慧的老人,又很細膩,把一切看在眼里體諒孟夏的難處又不說破,給孟夏留了最后一點尊嚴。
放學的時候去奶奶家,可能是奶奶帶大的緣故,奶奶總是能發現孟夏情緒的反常,盡管孟夏極力隱藏。
還是可以被奶奶看出來,奶奶會問為什么不開心,孟夏看著奶奶笑了笑說沒有不開心呀,通常這時候奶奶會拿水果給孟夏吃,拉著孟夏的手問她上學累不累心不辛苦,爸爸媽媽有沒有吵架,孟夏都會說,爸爸媽媽感情很好從來不吵架。
每次去看爺爺奶奶,都會留孟夏住下,奶奶家只有五十多平,一室一廳,還沒有孟夏家里的三分之一大。
孟夏住在客廳鋪好的折疊沙發上,孟夏已經長大了,折疊沙發有些短,孟夏睡著的時候經常被磕醒,聽著里面臥室爺爺的呼嚕聲,孟夏也覺得很幸福。
不會有人半夜把自己打醒,也不會突然被罵,早上起來奶奶會笑瞇瞇的做好飯端過來,沒有埋怨,摸著孟夏的頭說,我孫兒真好,那一刻孟夏沒有覺得自己有那么好,只覺得是奶奶在安慰自己…
那年夏天東北突然開始流行起了櫻桃,放假的時候奶奶都會買五斤櫻桃,讓爺爺送到孟夏家里給她吃,因為放假,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就會長一些,每次被打完,孟夏都會拿幾顆櫻桃吃,吃起來甜甜的,就像和奶奶在一起一樣,孟夏頓時就不覺得難過了。
零六年夏天的時候,孟媽和朋友打麻將,偶然間知道濱城有一個寄宿學校還不錯,就是學費要比現在的學校貴了將近十倍。
他們說能把孩子送到那個學校讀書的家庭,可不一般,孟媽就想讓孟夏去讀,當時還沒有通飛機,只有火車,要十二個小時才能到,孟爸不同意說孟夏太小了,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城市不可以,他們就這件事吵了起來。
孟媽逢人就說孟爸自私自利不顧孩子的未來,家里的親戚們都知道了,孟爸不堪輿論,叫來了孟夏的奶奶、爺爺,孟夏躲在屋里偷聽。
奶奶說,“讓孟夏去吧。”
孟爸堅持不愿意,“濱城太遠了,孟夏還那么小,怕她不能自理。”
奶奶生氣了,“她四年級就開始在老師家住了,有什么不能自理的,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有說過你們,你們總說夏夏現在不愛說話,她小時候在我這多開朗活潑的孩子。
你們想過為什么和你們一起生活之后就變成這樣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愛較勁就拿孩子撒氣,我也知道初中了,學習任務更重了,我為什么總留夏夏在我家住,我看出來了孩子在家不高興了,再不保護她就沒有人保護她了,錢不是問題,你爸我們出的起。”
后來孟夏去了濱城,去了那所寄宿學校,才算暫時擺脫了灰暗的原生家庭。
感謝您,看穿我的脆弱卻沒有戳破,用另一種方式守護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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