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五章
那日天朗氣清,還帶點微風,正是適合放風箏的天氣。
白芷從前沒放過風箏,心頭又有些煩亂,試了好多次,都沒讓風箏飛起來。只是,在這一次次的嘗試中,白芷的內心慢慢變得平靜,只將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風箏上。
終于,在她的努力下,風箏終于飛了起來。看著越飛越高的風箏,白芷興奮的笑起來,在空地上奔跑。
葉承瑾的精神還算不得好,只騎馬跑了幾圈,還未盡興就已然覺得有些乏了。好在今日他射中了幾只北飛的候鳥,也算稍稍彌補了點興致。
秦園在一旁料理那幾只候鳥,小藍則是去了樹林,尋些生火的木枝,也伺機再找點吃食過來。
葉承瑾有些困,但難得見著白芷玩鬧的樣子,便干脆側躺在鋪好的薄毯上,單手支著頭,半瞇著眼看向不遠處笑鬧的少女。
白芷本就是一直注意著葉承瑾的,感覺到他的視線從自己身上消失,就轉頭去看他,卻只見他躺在薄毯上,似乎是睡著了。而他身旁的秦園神色如常,在不遠處生起了火。
秦園這模樣,大公子應該是無事的。只白芷放不下心,干脆將風箏收了起來,小心的走至葉承瑾身旁。
他仍舊保持著側躺的姿勢,神情雖帶著笑,呼吸卻不夠平穩,顯然是睡得不太安穩。
她伸手去把他的脈,剛一搭上他的手腕,葉承瑾就已睜開了眼睛。
可他沒有說話,只是眨了眨朦朧的眼睛,似乎在辨認眼前的人,然后便翻了個身,平躺著繼續睡了。
他脈象如常,呼吸也漸漸趨于平緩。
白芷放下心來,眼角一錯就發現了他身旁疊的整齊的一件黑色的披風。她回頭,看向秦園,秦園也正看著她。見她看過去,秦園看了那披風一眼,然后朝她點點頭。
她拿過那披風,展了開來,小心翼翼的替葉承瑾蓋上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開來。
火光噼里啪啦。
秦園就在這火光中熟練的給候鳥去皮,清理內臟后用樹枝串好,架在火上烤。
小藍從林中抱了樹枝過來,走至秦園另一側坐下,也沒說話,只安靜的添柴加火。
白芷想了一想,才道:“大公子身體未愈,恐怕不宜吃烤肉。”
“啊?”秦園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仍舊睡著的葉承瑾一眼,才有些糾結的開口,“可是大公子想吃。”
白芷自然明白他的想法。這些日子,大公子食欲不振,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白芷的勸說下才勉強吃了一點東西。如今好不容易有點想吃的東西,他們自然是想盡力滿足的。
只是,她繼續道:“烤肉油膩過重,以大公子如今的身體狀態,容易導致嘔吐,加重他的病情。”
秦園沒再說話,只是熟練的給正烤著的鳥撒上調料。
鳥兒兩面都被烤的金黃,肉味鮮香四溢。
葉承瑾從睡夢中醒過來,朝眾人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小藍忙在白芷和秦園的中間鋪了衣服,供葉承瑾坐下。
秦園習慣性的把烤好的鳥兒遞給他,眼神卻有些猶豫。只是,見大公子把東西都接過手了,白芷仍是沒有說話的跡象,秦園還是開了口,說道:“大公子,白大夫說,這東西膩了些,您暫且不宜吃。”
葉承瑾只是把那鳥兒撕了一半遞給白芷,才笑道:“總比餓著好吧。”
“我帶了饅頭、炊餅和……”頂著葉承瑾的眼神,秦園越說越小聲,直至最后閉了嘴。
白芷依舊沒說話,只看著眼前的火光。
葉承瑾干脆把另一半一起遞了過去:“秦園手藝不錯。阿九,你一定得嘗嘗。”
外焦里嫩,咸淡適中,味道鮮美。
白芷咬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迎著葉承瑾期待的目光,白芷點了點頭。
烤肉不能吃,所謂的饅頭炊餅,葉承瑾又沒有食欲吃,干脆就把秦園清理好的另一只鳥架在火上烤了,又接過了調料,看著火候,認認真真的烤起來。
“阿九,我的手藝雖不比秦園,倒也還可以。”他一邊烤,一邊同白芷說話,“待會你嘗嘗。”
有火光爆出的黑灰蹭在他臉上,白芷見他時,都是容顏整潔的模樣,何曾見過他這個樣子,幾乎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她這樣一笑,眉眼便生動了許多。
她平日的笑容溫婉寧靜,總是能讓人安下心來。可她這樣笑,卻能讓人開心。
葉承瑾跟著笑起來。
肉質有些烤的焦,有些烤的老,有些咸了些,有些腥了些,但總體來說,是烤熟了。
平心而論,以葉承瑾公子哥的身份,有這樣的手藝,確實可以說得上一聲尚可。
只是,既有秦園的珠玉在前,白芷又是實話實說的性子,便搖頭道:“不好吃。”
“真的?”葉承瑾的眉眼間有些挫敗,拿回來就想自己嘗一口,可一想到白芷的叮囑,轉頭就遞給了秦園,吩咐道,“秦園,你嘗嘗。”
秦園有些詫異,聞聽此言眼神卻是亮了亮,先用力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
他小心撕下一小片,細致的嘗了,才道:“很好吃。”
秦園既非長離,也不是未瞻,葉承瑾聽到這樣的評價毫不意外。只是,阿九既然說不好吃,他微一挑眉:“說實話。”
“這是大公子親手所烤。”秦園想了一想,才回答,“自然比什么都好吃。”
“你什么時候說話也學起未瞻來了?”葉承瑾雖這么說著,卻并沒再看他,而是轉頭和白芷說起話來,顯然是不準備再追究這個事兒。
葉承瑾見多識廣,說話又不像小藍那般諸多避忌,和白芷說的雖然多是自己先前的事,卻也諸般趣味,十分引人入勝。
譬如,作為出生在武將世家中的公子,他從小就對從軍充滿了向往和好奇。而這種向往與好奇,在他十三歲那年,達到了頂峰。他向父親提出了從軍,卻被父親以年幼拒絕。他自認已經不再是小孩子,自然不忿于這樣的理由,但父親根本沒繼續聽他解釋,就不再與他談論這個話題。而他一氣之下,干脆寫了一封信,藏在枕頭下,只帶著陸長離一個人就離開了家,去尋那不知位于何處的軍營。
只是,他決定下的匆忙,準備的更是草率。那時他與長離,都是半大的少年,又一向在家里錦衣玉食的養著,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為了隱蔽,他們二人沒有騎馬,沒帶行李,只稍微換了件樸素些的外衫。陸長離生得太好,還特意弄亂了頭發,在臉上畫了畫。
出了城后,他怕身份被看穿,也沒敢和其他人搭話,只揀著人少的小路往前走。
他們本就不識路,何況這樣隨意亂走,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發現自己迷了路。可偏偏,那時的葉承瑾還是沖動的少年心性,只不管不顧的往前走。直到天色已晚,兩人饑腸轆轆時,看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荒山野嶺,才著了慌。
那時尚在初夏,晚間涼風習習,他們沒帶行李,自然沒有多余的衣裳,這時已覺得有些涼了。他們沒帶干糧,也沒準備水,只揣了幾張銀票出門,可在那荒山野嶺中,銀票可填不滿肚子。
那夜很黑,沒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葉承瑾和陸長離都是又累又餓又困,偏偏是在荒山野嶺中,除了簌簌的風聲和落葉聲,還有些不知是什么東西的腳步聲和吼叫聲。
陸長離那時還很膽小,十分害怕的躲在他后邊,還在他耳邊一時念叨著會不會有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一時又是會不會有孤魂野鬼之類的。
葉承瑾心中自然也害怕,卻不敢表現出來,強撐著和陸長離爬到樹上,幾乎是心驚膽戰著過了一夜。
他睡得極不安穩,時不時就得睜開眼睛。最后他實在熬不住了,可半夢半醒間,卻感受到了極細微的寒意。他朦朦朧朧的睜開眼,恰好對上了一雙極小極冷的眼睛。
那是一條蛇,一條距他只有幾公分的蛇。
葉承瑾甚至沒看清那蛇的大小,就已經驚慌的拉起仍然睡著的陸長離就往地上跳,也沒顧得上摔疼了的腳,拉著還未反應過來的陸長離就沒命的往前跑。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會和長離死在那兒。”如今時過境遷,葉承瑾可以說的很平靜,可當時那種膽戰心驚的恐慌,卻完全攫取了他的思緒。
“天亮之后,長離和我說,回家吧。”
兩個饑腸轆轆驚慌失措的少年,在荒山野嶺中沒命的跑,直到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才稍稍減輕了些許驚慌,精疲力盡的坐了下來。
彼時兩人都很是狼狽,葉承瑾的腳還摔傷了,腫了好大一塊,陸長離哭著求他回家。
他不是不心動的。他出來不過一天,就又累又餓,還差點把命丟了。這樣的他,怎么還能繼續撐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己。
可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卻讓他強撐著沒同意。他不想以那樣狼狽的姿態,回到父親身邊。
“你回去了嗎?”
兩個半大的少年,迷路在荒山野嶺中,沒有食物和水,若不回家,怎么能活得下去?可是回家,他們本就迷路了,又如何才能回的了家?
縱然明知兩人此番沒有出事,可此時此刻,白芷仍舊止不住的為那兩個少年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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