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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七章


時光荏苒,濟老坊步入了正軌,恰逢選試大考的時間越來越近,白芷去濟老坊的日子也少了,平日不是跟著先生出外診病,就是在館里溫書復習,期待能拿到燕郡紅葉館的名額。

        為此,她每日都在家里早出晚歸,雖與家人同住一室,卻基本都沒照過面。若非白芨每晚都在廊下等她回來,同她說著家里的事,她都要對家里一無所知。

        只是,白芨身體畢竟未好,每日這樣熬著,白芷心疼的很,也勸過他多次,可白芨只是笑著不搭腔,隔日照等不誤。

        正因此,那日晚間,白芷頂著月光回家,卻見廊下迎著的并非白芨,而是方耀時,心里立刻就生了擔心和疑問。

        “小耀,阿弟呢?”沒等方耀解釋,白芷便率先急問道,“他怎么了?生病了嗎?”

        方耀提起剛點的油燈,照亮白芷眼前的路,答道:“阿芨累了,就先去睡了。臨睡前,他特意讓我在這等白姐姐呢。”

        “哦。”白芷剛點頭,卻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白芨日日都累,有時候等她時都靠在輪椅上睡著了被她的腳步聲驚醒,可他從沒有一次是會提前去睡的。

        “阿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白芷急了,“我去看看他。”

        “白姐姐,別去。”方耀情急之下去拉她的衣角,“阿芨剛睡著。”

        白芷側頭看他。

        昏黃的燈光下,方耀的神色看不清晰,聲音是輕而心疼的。

        “白姐姐,阿芨腿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他至今都只能坐在輪椅上。”

        “他想站起來,想自己走。可在家里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嘗試。”

        “這些天,他每日都去濟老坊,偷偷練習,摔了很多次都不肯放棄。今天磕到了下巴,怕你擔心,才沒有出來迎你的。”

        白芷胸中酸澀:“阿弟從沒和我說過這些。”

        而她竟然也從來沒看出來。

        白芨每日笑著同她說白日里的事,說教書的先生,說教木雕的師傅,說他的作業,說叔嬸幼妹,也說陳嬸小耀他們。

        他言笑晏晏,好似從來不在意還坐著輪椅的事。

        可是,七個月了啊。

        阿弟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白姐姐,阿芨說,你以后會是最好的大夫。”

        這句話是如此熟悉。

        可這一次,白芷不能如在白芨面前那樣,笑著答應道,我會治好他。

        他們姐弟倆,永遠都只會在對方面前逞強與說謊。

        可方耀沉默了一會,最后卻是啞著聲音輕輕的說:“所以,他也不讓我和你說這些。”

        白芷垂眼,隱去眼中忽然出現的淚:“我會當做不知道的。”

        直到方耀回了房,白芷才想起來,她忘了問一句,白芨怎么會去濟老坊的。

        她本想隔日就問,可她太想去燕郡紅葉館了。她的大部分心神都被滿腦子已學和將要學的醫術知識占據,白芨和方耀不提,她就想不起來了。

        沒過幾日,上谷紅葉館就新來了位清雅俊秀的夏姓客卿,雖然年輕,醫術卻極好,課講的生動,那些繁雜艱深的醫理,從他口中講出來,好像就活到了自己的腦海里。

        因他只是客卿,在上谷紅葉館呆的時間不會太長,白芷等一眾學徒是如饑似渴的找他請教,生怕哪天他走了,而心里卻仍有困惑未解。

        見學徒如此,喻館主也是幾次邀請夏客卿留在館中,他都只是微笑著拒絕。

        直到離開的那一日,夏客卿才對著全體先生和學徒道:“盼在燕郡紅葉館中與諸君再相見。”

        他是燕郡紅葉館的人。

        白芷先是驚喜,然后便覺的意料之中。

        這樣醫德皆修的人,自然是該出自燕郡紅葉館。

        夏客卿一走,幾人終于從廢寢忘食的狀態中解脫出來,何笑便提議道:“走,我請客,出去吃飯。”

        白芷抬頭,竟只看見一臉不情愿被何笑揉著頭發的陳知白,卻不見青葙,不由愣道:“他呢?”

        聞言,陳知白不滿的蹬了她一眼,何笑卻是無奈的搖頭:“你沒聽到嗎?青葙送夏先生去了。”

        “哦。”白芷光想著燕郡紅葉館的事了,確實沒注意到。

        三人吃了飯,白芷想著這幾日太忙,都歇在館里頭,便想著回家去看看。陳知白也跟著回去,何笑本是準備回紅葉館的,被白芷一勸,便回了租的宅子看看去了。

        一回到家,陳知白聽方耀說了陳嬸還在攤子上,便急急忙忙的往攤子那邊跑去。

        白芷照例是先找白芨,可屋里屋外轉了一圈,卻沒見著他,忙找方耀問了。

        方耀一臉糾結,好半天才道:“阿芨前幾日摔了一跤,這幾日都歇在濟老坊了。白姐姐,你、你……”他一臉央求,卻是說不下去了。

        “阿弟摔跤了?摔哪兒了?嚴重嗎?”

        白芷卻是擔心得很,白芨的腿剛好,若是摔到了斷骨處……

        “發生這種事,你怎么不告訴我呢?”

        方耀垂著頭,不說話了。

        說剛說出口,白芷就感覺到了不對。是她這幾日一門心思在醫術上,連家都沒回,心思根本沒有放在阿弟身上,怎么能遷怒方耀呢。

        “小耀,是我說話沖了,對不住。”她忙向方耀道歉,“這樣,你在家里照顧著,我先去看看阿弟。”

        “白姐姐,沒事的。”方耀忙解釋道,“你去濟老坊找秋郎,勸勸阿芨吧。”

        白芷熟門熟路的去了濟老坊,期間一大堆先前照顧的老人同她打招呼,她一一笑著應了,又同他們詢問秋郎的事。

        老人們便熱心的告訴她,濟老坊這段日子來了個腿腳有問題的熱心少年,秋郎多數時間都同那少年在后院呢。

        白芷一聽就知道他們說的熱心少年是白芨,忙往后院去了。

        卻沒曾想,她在后院轉了幾圈,又在秋郎的住處找了幾遍,連白芨的衣物都找著了,卻愣是沒見秋郎和白芨的人影。

        她連忙接著打聽,老人們都說,昨兒下午還見著了,今天到沒注意到。讓再等等,興許晚些時候就回來了呢。

        白芷卻放不下心。

        她了解白芨,他既然同方耀說了在濟老坊,就不會再離開。縱然有要緊事情要走,他也一定會留下口信的。

        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讓家人擔心。

        白芷又回到了秋郎的住處繼續翻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白芨可能遺留的口信。

        她其實沒報什么希望,可不曾想,她卻真在白芨的衣物中翻到了一張紙條。

        白芷,十九戌時,令弟在城北十里亭等你。

        短短的十幾個字,白芷已經翻來覆去的看了很多遍。

        也想了很久。

        紙條是指名道姓留給自己的,可她在上谷,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紅葉館中,從未與任何人結過怨。

        有誰會做這樣的事呢?紙條沒有落款,會是與白芨一同不見的秋郎么?可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呢?

        白芷捫心自問,秋郎養傷那會兒,她對他照顧的是盡心盡力,不說對他有恩,可怎么也不算結仇吧。

        而她也沒時間再想為什么,十九,那是明日。

        她擔心白芨。

        她下意識的往紅葉館跑去,跑到一半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頹然的停了下來,改為驚慌失措的喊:“秦忻,秦忻。”

        “姑娘,是我的錯。”

        秦忻在她身前請罪,“是我考慮不周,沒照顧好白芨。”

        他向白芷承諾:“姑娘放心,我一定讓白芨平安歸來。”

        “怎么能怪你呢?”

        白芷勉力搖頭,臉色蒼白的請求道,“秦忻,你幫幫我,幫我找找阿弟,好嗎?”

        “我會的,葉家一定會的。”秦忻一臉自責,卻是篤定道,“白大夫,你放心,你弟弟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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