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八章
白芷放不下心。
她依舊回了濟老坊,找相熟的老人打聽白芨和秋郎的行跡,等著白芨某時某刻能突然的出現。
可她沒等到。
暮色降臨的時候,她不得不回了家。為免家里人擔心,她收拾好了情緒,在方耀問起的時候,還勉強笑著道:“我沒敢去見阿弟,只是遠遠的看著他。”
她如此神色這樣說,方耀怕她難過,便沒敢再問。
翌日一早,白芨便讓方耀替她去紅葉館請了假,自己先去了濟老坊,沒發覺白芨和秋郎的蹤跡,便去了城北的十里亭。
從朝霞初升到日頭高照,再到日漸西移,十里亭的人來來去去,可卻一直沒有白芨。
眼見戌時將近,白芷已經焦灼的在十里亭走來走去,翹首企盼,期冀著白芨能安安全全的出現在她眼前。
可戌時到了,她依舊沒有等到白芨,也沒有等到秋郎和任何可能會與白芨失蹤有關的人。
擔憂、焦急、失望、恐慌全都涌入白芷的腦海。
她毫無辦法,只能繼續在十里亭等。
直到暮色降臨的時候,白芷才終于等到了人。
卻不是白芨,而是秋郎。
她曾經照顧過的秋郎。
“秋郎。”
顧不上什么情緒,白芷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跑上前去,急急問道,“阿弟呢?他在哪?他怎么樣?他沒事吧?”
“他現在沒有事。”
秋郎神色淡淡,“白大夫,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
白芷不明白,自己不過只是紅葉館內一個貧苦的小學徒,有什么可值的交易?可對方手里有白芨,雖然不解,她仍是急切追問,“什么交易?”
秋郎看著她,一向冷淡的面容忽然就帶了笑:“我想見秋郎一面。”
“秋郎?”
白芷的不解換成了震驚,“你不就是秋郎嗎?”
秋郎只是搖頭。
白芷怔怔,又慌又急:“可除了你,我再不認識什么秋郎。”
“不,你認識的。”
秋郎語氣篤定,緩聲道,“三月初三,你和秋郎一起去的長葛下街。”
“你說的是……”
柏舟兩個字被她吞進喉嚨里,白芷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沖著的竟然是葉承瑾。
可其實,她早該想到的。
她這樣無財無勢的貧家女,他人能圖的,不過是她身周的青葙以及柏舟。
所以,只能是柏舟。
可是,柏舟是金尊玉貴的葉家大公子,哪怕對方手里有著白芨,她也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你為何要見他?”
“不過說幾句話而已。”
秋郎的神色冷淡下來,顯出些不耐煩,“白大夫,你若同意,我們就接著往下談。”
他冷笑道:“若是不同意,左右不過一條命,有白芨陪著,我也不在乎。”
白芷來不及思考秋郎為何會知道葉家人跟在她身邊,只急道:“阿弟怎么樣?你帶他去哪了?”
她還待再問,卻聽秋郎冷聲道,“你不同意?也罷。讓葉家的人上來吧,我愿一死。”
“不……”白芷倉皇著搖頭,急聲否認道,“我這就傳信給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
“葉家的人知道。”
秋郎打斷她,“白大夫,你既同意,就讓葉家的人上來,傳個口信吧。”
白芷深吸一口氣,這才喊道:“秦忻。”
一直隱身跟在身后的秦忻這才在兩人眼前現了身,卻并未看秋郎一眼,只是低頭恭謹的朝白芷行禮:“請姑娘吩咐。”
白芷道:“替我傳個口信給你們家公子,就說有人想見他一面,請他務必盡快趕過來。”說完,她抬頭看向秋郎,“可以嗎?”
秋郎搖頭:“再加兩句,算是我給他的。”
他想了一想,才緩聲念道:“秋郎,經年一別,可記當年杏花嶺,一夕化作血色湖?昔日驚鹿,今朝蔓草,盼與君相見。”
白芷聽不太懂,也沒心思琢磨,見秋郎沒繼續說了,便問道:“什么時候能帶我去見阿弟?”
“見到秋郎之前,我不會讓你見白芨。”
秋郎沉吟了一下,繼續道,“只是,白芨腿傷未愈,身邊暫時缺不了人照顧。”他抬頭看向白芷,同她商量道,“這樣吧,你同我走。若是沒有人跟蹤我,我就放了白芨。”
沒等白芷反應,秦忻便搶先道:“姑娘別信他。”
秋郎并不在意,只是看著白芷:“白大夫,你說呢?”
“我跟你走,你就會放了阿弟?”白芷反問,“只是,我能信你嗎?”
“我騙你,是因為你是秋郎身邊的人。”秋郎停了一下,才道,“可我沒騙過白芨。”說到這兒,他微微垂下了頭,放柔了聲音,“我不想傷害他。”
白芷想了一會,點頭答應:“好,我跟你走。”
“姑娘,不可。”秦忻當即反對,疾聲勸阻道,“姑娘,你若是……”
“秦忻,別跟著我。”白芷打斷他的話,冷聲道,“若是因為你跟著我,導致阿弟出了事……”她頓了一頓,方才繼續開口,語聲暗啞而又堅決,“……我會怨你家公子的。”
她這樣說,秦忻便不敢再勸。
白芷這才看向秋郎:“我們走吧。”
見她答應,秋郎便大大方方的往郊外走。
“秦忻,我不會有事的。”
安慰了秦忻一句后,白芷就跟了上去,走了幾步卻又回了頭,看向臉色十分難看的秦忻,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開口道,“去和青葙說一聲,我擔心阿弟,晚些時候才能回紅葉館。”
白芷跟著秋郎一路往外走,越走路越偏僻,山越抖,到最后,幾乎是在雜草從中找路了。
縱然白芷平時也會去山中找草藥,走了半個多時辰,腳步也有些跟不上了。她略喘著氣,看向一路走來再沒說半個字的年輕男人,終于還是沒忍住問道:“秦忻他們不會跟上來的。阿弟呢?”
“暫時沒跟而已。”
秋郎冷笑了下,卻是停下了腳步,倚在樹上休息起來,“你放心,白芨不會有事的。”
白芷也扶著樹休息,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嘲諷道:“你一句真話都不肯說,我怎么放得下心?”
“阿杏。”
他沉默了一會,卻是突然開了口,“聽說,我出生在杏樹結果的時節。我娘就給我取名叫做阿杏。”
“我不想傷害你,更不想傷害白芨。”他重復著先前說過的話,“我只是想再見秋郎一面,問他幾句話而已。”
“若只是想見一面,何必要用這樣的方式?”
白芷不理解,“這只會結仇。”
“你不懂。”
阿杏幽幽而嘆,“他姓葉。不用這樣的方式,我怎么見得到他?更何況……”他沉下聲音,“我們本來就有仇。”
頓了頓,他補充道,“血海深仇。”
白芷有些擔心,緊張道:“什么仇?”
“于我,是殺父之仇,喪親之痛。于他,卻是……”說到這里,阿杏卻是突然停了下來,然后搖了搖頭,“這些事,卻不該由我告訴你。”
這么深的仇恨,可他說起來,卻是這么輕描淡寫,提起柏舟時,卻也并沒有憤恨的感覺。
白芷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卻也沒法再問,只得回到了自己最關心的那個話題:“你什么時候放了阿弟?”
“我從未抓他,又何談放?”
阿杏笑了,抬頭看天,隨著最后一絲落日的余暉已經隱入了云邊,天色已經暗的連路和樹都分不清,“這個時間,方耀該去找他了。”
阿弟沒事。
白芷先是狂喜,一直吊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然后便是憤怒和自責。
她為了一個謊言,將柏舟扯入了這無妄之災中,讓他來見眼前這個不知真假的人。
她轉身就往回跑,才動了腳,就被人扯住了手腕。她正要掙扎,卻聽阿杏嘲弄的聲音響在耳邊。
“怎么?這次不怕我又騙你嗎?”
白芷便停了步。
剛剛狂喜之下未及細想,此刻對方提醒之下,確實,眼前的人嘴里沒幾句實話。她怎么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
她不能拿阿弟賭。
想到這,她冷靜下來,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我的確沒有抓白芨。”
阿杏沒有回答,反而道,“但我建議你,在這里,不要亂跑。”
“我是不想傷害你。可有些人,卻巴不得對你抽筋扒骨,剝皮飲血。”阿杏冷笑著看她,眉眼中帶著些幸災樂禍,“誰讓你是秋郎身邊的人呢。”
“什么人?”
“自然是同我一樣,與秋郎有血海深仇的人。”
阿杏邊說邊撥開樹叢往前走,“跟緊我,這里有野獸,也有仇人。”
白芷沉默的跟上去。
這中間,她想過很多次逃跑。可每一次,她停下腳步,阿杏也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默默的等她跟上,才繼續往前走。
不知在月色下走了多久,阿杏才終于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不遠處。而白芷跟著看過去,卻看見了零星的燈火。
白芷環視四周,雖然看不清晰,可周圍卻依舊是山。他們仍在山中,可前方有燈火,就是有人。
她側頭看向阿杏,不知對方帶她來這里做什么。
“當年杏花嶺被屠以后,殘部東躲西藏了很久,后來在這里建了一個新寨,因與葉家有血海深仇,便起名為‘血嶺寨’,要讓葉家血債血還。”
阿杏凝視著前方零星的燈火,似是想要抬步,卻是止步不前,“我是這里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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