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大公子先前不在西寧。可是，公子去了西寧。”秦忻的聲音啞的很，“如今，送往西寧的糧食、藥物和人手，全由大公子負責。”

        “是……是嗎？”

        白芷的聲音都顫了，“他……他如今如何？”

        秦忻沒有回，卻是跪在了她身前，磕下頭去，懇求道：“屬下想前往大公子身邊，請姑娘允準。”

        “帶我去。”

        公子去了西寧，柏舟在西寧附近，溫和也在西寧，她又怎么能安心呆在上谷？

        白芷的神色慢慢堅定起來，“我是個大夫，帶我一起去。”

        “姑娘，我絕不可能帶你去西寧冒險。”

        秦忻抬起頭，拒絕的堅定，眸中帶著懇求，“姑娘，請允我去大公子身邊吧。”

        “你不肯帶我一起去，又何必要我的允許？”

        白芷冷笑，“你是大公子的屬下，又不是我的。”

        “白大夫，是，你是個大夫。可是，那是西寧啊，你知道現在西寧什么狀況嗎？”

        秦忻勸她，“白大夫，你若出了事，你讓大公子怎么辦？”

        “是，我是不知道西寧是什么狀況。”

        白芷咬著牙，“可難道只有柏舟會擔心我，我就不會擔心他嗎？”

        秦忻只是搖頭：“對不起，姑娘，我做不到。”

        “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去冒險。”他反復說著這句話，“至于大公子那兒，長離、未瞻、秦園他們都在他身邊，他們會照顧好大公子的。請姑娘放心。”

        “可他們沒有一個人懂醫術。”

        白芷垂眸看向秦忻，“秦忻，我第一次遇見你們是什么樣的情形，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怎么可能會忘？風雨交加的時節，眼看著大公子的臉色和脈象一點點衰敗下去，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若非遇上了白芷和謝青葙，他們……

        “我怎么敢忘？可，當時是當時。”

        秦忻解釋，“今日不同，大公子身邊，有大夫跟著的。”

        “那你又為何要去？”

        白芷抬頭，幽幽而嘆，“如果像你所說，不用擔心的話，那你去做什么？”

        秦忻無話可說。

        白芷或許不清楚西寧如今的狀況，他可是一清二楚。

        那可是疫癥橫行的西寧啊。

        雖然大公子或許不用進西寧郡，可他負責糧食、藥草等等的轉運，萬一接觸到染了疫癥的人呢？可該怎么辦？

        他跟了大公子十六年，他唯一的弟弟秦園也在大公子身邊，他怎么可能不擔心？

        白芷沉默了許久，可最終只是長嘆道：“秦忻，你去吧。”

        “照顧好大公子。”

        她心里是有氣，可秦忻只是葉承瑾的屬下，他聽令行事，無可厚非。

        她總不能把氣撒在他身上。

        秦忻大喜，眼中滿是感激：“多謝姑娘。忻一定不負姑娘所托。”

        秦忻不肯帶她去西寧。

        可白芷并不是只能找他。

        除了葉家，她還有朋友可倚靠。

        她去找了何笑，她知道，何笑有錢，也有門路。

        可聽了她的訴求，何笑卻是一口反對：“不行，絕對不行。”

        何笑苦口婆心的勸她，“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么？咱得留在上谷，防著西寧的疫癥傳到上谷來呀。”

        “前幾日，你還一起去報名去西寧了。當時，你只是安慰我，并沒有那么反對。”

        白芷越想越不對勁，追問道，“何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也說是前幾天了。”

        何笑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白芷，西寧的情況一天一個樣，我們別去冒那個險，成嗎？”

        “西寧的情況，有多糟糕？”

        白芷將手放向何笑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懇求道，“何笑，告訴我，好嗎？”

        “西寧郡及其下轄各鄉鎮紅葉館內的大夫和學徒……”何笑側過頭，避開她的視線，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已經帶了點哽咽，“……已經死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一小半，大部分都染病了。”

        白芷踉蹌的退了一步，幸好何笑扶了一把，才重新站住了。

        縱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白芷也沒想到，西寧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

        如果，連大夫們都已經染病身亡，何況里面的百姓呢？

        而縱然是至尊至貴的公子，在這天降的災禍面前，難道就能幸免于難嗎？

        白芷重復了一遍：“何笑，我想去。”

        “西寧的疫癥太兇了，這么多天了，死了這么多人，連一個遏制的藥方都沒找到。”

        何笑著急的勸她，“白芷，以你現在的醫術，前往西寧，無異于去送死啊。”

        “以我的醫術，去西寧都無異于送死。那公子呢？”

        白芷既是問他，也是問自己，“公子去了西寧，難道是去送死嗎？”

        “當年，若非公子，我們沒法活下來。難道如今，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公子死在西寧嗎？”

        “更何況，溫師兄也在西寧，難道我們也要眼睜睜的看著溫師兄孤零零的死在西寧嗎？”

        “何笑，前幾日，我原本想著，公子肯定有辦法，西寧肯定會沒問題，那我們呆在上谷，呆在這里也沒關系。”

        “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西寧那么難，我在這里待不下去了。”

        “白芷，你想清楚，你若要去西寧，青葙肯定會跟著。青葙去了，知白一定會去。”

        何笑同樣看著白芷，眼里是滿滿的難過與悲哀，“你真的，要拿我們四個人的命去冒險嗎？”

        “何笑，我不想呀。我希望你們都呆在這里，可是我要去西寧的。”

        白芷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何笑，我一定要去西寧的。公子在，柏舟也在，溫師兄也在，我怎么能不去呢？”

        “……葉家大公子也在？”

        何笑輕聲喃喃了一句，隨即黯下眼神，不再勸她，反而點頭答應道，“好。”

        就這么短短一瞬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白芷，我陪你去西寧。”

        “不。”

        白芷搖頭，“何笑，我不能讓你跟著去冒險。”

        何笑接著道：“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西寧。”見白芷張口想說些什么，他忙繼續道，“我知道，青葙會跟著你去。而你也不會拒絕他，是嗎？”

        “你和青葙都去，我怎么可能不去？”何笑甚至笑了起來，“白芷，去和青葙說一聲，再和家里告個別，準備好了，我們就去西寧。”

        白芷疑惑：“我們可以直接去西寧嗎？”

        “前兩天，之恒找到我這兒，說讓我打聽溫和的消息，他要去西寧找他。”何笑解釋，“消息我還沒打聽到，去西寧的方法倒是已經安排好了。”

        “西寧如今不是缺糧少藥么？我從周邊買了點糧食和草藥，咱們直接送去西寧就行。”

        “好。”白芷點頭，展顏笑了，“何笑，麻煩你了。”

        “朋友之間，還說什么麻煩不麻煩。”何笑拍了拍她的肩，“快去和青葙說吧，我也再準備下。”

        天色已晚，白芷去了楓葉林中找青葙。

        他穿著一襲普通的青色長衫，正坐在樹墩上仰頭看著夕陽下的紅楓。

        知白蹲在他身旁，正聚精會神的抄著什么。

        白芷走過去，見那本《正骨雜談》已經被知白抄寫到了最后幾頁，心里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因著擔憂，這幾日，《針灸術》的抄寫都被她放下了。

        只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定了定神，抬頭看向青葙，笑道：“青葙。”

        “阿九。”

        青葙側頭看她，眉眼平靜，語氣也一如往常，“何笑答應帶你去西寧了？”

        白芷愣了下，卻仍是點頭道：“嗯。”

        “知道公子去了西寧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去。你沒來找我，肯定是去找了何笑。”

        青葙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解釋道，“《針灸術》已經抄寫好了，《正骨雜談》今日就能抄好。明日你把抄好的書拿給喻館主，我們就去西寧吧。”

        白芷只能點頭，一時想不到什么話可說。

        無論什么時候，青葙永遠都站在她那一邊。

        她心情有些復雜，頓了頓才道：“青葙，你……”她欲言又止，猶猶豫豫的道，“……要不和知白留在上谷吧？”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青葙用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拒絕了她，同時安慰道，“阿九，別怕。”

        他笑著說，“葉家大公子也不會有事。”

        “阿九，我起過誓的。”他如平常一般隨隨意意的開口，眼中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從你選擇他的那一刻起，他一定不會死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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