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覺得，赤小少爺干不出來那樣的事情。
  但...他求助的目光，投向筆直站著的面具青年，回應他的...卻只是毫無波瀾的雙眸。
  “不必懼怕，只要你給出了正確的答案，我想，你們少爺不會為難你的。”
  站在一旁的白發少年，笑瞇瞇道。
  “至少現在，命運還握在你的手里，但當你的話說出口的那刻，你的命運可就不再由你掌控了。”
  這種情景之下，這話似乎很有道理。
  中年男人禁不住想起，他被按進游戲艙的瞬間。
  在非法之地，少爺...即便不在他的身邊，想弄死他，也是易如反掌。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最終，還是在一眾目光的注視下，磕磕巴巴地說出了那個幾乎快被他遺忘的名字。
  “阮...桃。”
  話音落下之際，他當即感到，一道相當森寒的目光，頃刻間，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似乎知道那道目光的來源，但他只想活著。
  “你是在說阮桃...這兩個字嗎？”
  他聽到了面具青年的聲音，那聲音之中的顫意，此刻已經無法掩蓋。
  “真的是你，竟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么...阮桃她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他聽到青年艱難開口，這么問道。
  他沒有說話。
  但有時候，沉默代表著肯定。
  一切似乎都有了印證，一切似乎都串聯了起來。
  無需再去求證什么，只要面前男人的記憶之中，有那兩個字眼，就已經足夠。
  如果外貌的相似是意外，名字的相同是巧合，與詐騙有關是湊巧，那么，為什么母親的名字，會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記憶中？
  他...就是多年未見、卻又如影隨行的那個魔鬼。
  在這個名字被面前的中年男人說出口的那刻，齊大圣從沒那么清晰地認識到...他最在乎的、最后一位親人，或許在許久之前，就已經以一種令他感到無比心痛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源自心底的幻痛感是如此強烈，強烈到有那么瞬間，他感到已經無法呼吸，感到...頭暈目眩。
  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他得到了在現實世界幾乎永遠不會得知的真相。
  只是這份真相......
  面具青年的身子，有些支撐不住般，跪倒在地。
  而他身旁一直站著的、見不慣血腥場面的黃色短發少女，卻已經掏出了匕首，來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她攥著刀柄的手，在發顫。
  但她很清楚，這并非出于恐懼。
  “你真該死！”
  她高高揚起匕首，但很快，她的手腕，被一股強勢的力度，控制住了。
  “現在你可不能傷害他，我說過了，只要他說出正確答案，我就放過他。”
  紅色長發少年說著，勾唇一笑，在黃發少女飽含怒意的目光的注視下，伸出手來，奪過匕首。
  “少爺，少爺救我！我可是什么都說了！！”
  赤煊說出口的話，似乎是憑空給了中年男人許多勇氣，他忙不迭地抓住了面前少年的衣角，尋求庇護。
  這一次，赤煊并沒有將他一腳踢開，反而是轉過身來，態度有所和緩。
  “不過是最簡單而無意義的一個答案，我并不會因為這個答案而對你有任何偏見，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你先去隔壁房間休息一下，等會，跟我一起下線。”
  紅發少年說著，湊近了中年男人耳邊，低語了一句，“我先幫你處理一下你留下的一堆...爛攤子。”
  少爺的言語，是少見的溫和，中年男人緩緩松開了攥著的少爺的衣角，渾濁的雙眼之中，劃過片刻的喜色。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中年男人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一張猥瑣的面容之上，劃過恰到好處的感激之色。
  紅色長發少年目送著其離開，而后走過去，帶上了會議室的大門。
  赤煊手中的短刃是如此具有威脅力，以至于偌大會議室中，短暫地...出現了片刻沉寂。
  葉江伸出手肘，碰了碰身側一直呆站著的白發少年，這個主動提出要給予幫助的家伙，在這一天的拷問之中，除了偶爾說上幾句，倒比他們，更像個置身事外的。
  “喂，別發呆了，那個瘋子要把人放跑了，你就這么干看著嗎？”
  他往時汜身旁湊了湊，微微垂頭，低聲道。
  只是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身側白衣少年，那潔白衣袖下順著右側手腕，延伸而出的血色的荊棘紋路。
  那紋路看起來相當詭異，以至看到的瞬間，他就莫名感覺心頭一跳。
  “你的手——”
  葉江禁不住出聲。
  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被似乎猛然回神的白衣少年打斷了。
  布滿紋路的右手很快沒于純白之下，再也無法窺見半分痕跡。
  “那個作惡多端的男人，不能被放走。”
  白色短發少年嘆息一聲，扭過頭來，看向葉江。
  精致面容之上，多多少少夾雜著些許感慨之色。

  “今天的問詢，仿佛讓我見識到了...另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
  他這話說得相當合時宜，葉江也從未見過如此低下限的人。
  葉江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有時候，我還真希望這種純粹的壞種能真的死掉。”
  “只是——”
  他的目光，投向仍舊跪坐在地，默不做聲的面具青年，面上劃過憂色。
  “這件事情，似乎對于打手的打擊...有點太大了。”
  仔細想想，如果得知真相的人是自己......葉江覺得，他不見得會比打手堅強。
  “哈哈哈...當著我的面，這么說我帶來的人，恐怕不太好吧。”
  紅色長發少年慢悠悠走到葉江面前，“就算你再希望他死，沒有我的允許，他也不會死。”
  他唇角的笑意，在此刻的葉江看來，多少帶點可恨。
  時汜抬頭，望了一眼已經完全黑掉的窗外。
  “沒有多少時間了，過了午夜的凌晨，這份任務，只能宣告失敗。”
  他說的是事實。
  徐徐子下意識看向仍舊跪倒在地的青年，“也許我們始終無法于現實中，對這種人給予制裁，但——”
  “但你可以把握住你能得到的。”
  時汜的話語，接得恰到好處。
  黃色短發少女愣了一下，繼而看向時汜，彎唇一笑。
  時汜說的話，正是她想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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