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姨見段陸走了，立刻打發小培去里屋睡午覺，然后拽著陳時的胳膊，說：“福勇，你跟我好好說，你說的去書院收集證據是什么意思？你是咋個想的？”

        陳時看了看自己被死死拽住的胳膊，就知道今天是敷衍不過去了，只得開始編真假參半地故事：“娟姨，我跟你講講小培的事兒吧。”

        “小培的確不是我的兒子，他是山上一戶村民的兒子，有先天性的疾病，可能是自閉癥，他父母不想帶孩子，就把小培賣給了敏學書院的校長，拿了錢就搬出村子了。”

        娟姨一皺眉：“這是什么父母，垃圾。”

        陳時點點頭，繼續說：“以前在村子里的時候我就認識小培，也挺喜歡他，后來我媽不是在村里開小賣部嘛，我偶爾上去找我媽的時候也會去看看小培，前幾天我一認識的人告訴我小培被虐待了，我就上去把小培接下來了，看到他身上的傷我就難受，就決定把這個書院搞掉，你說我做得對嗎？”

        “的確，我看到小培身上的傷，我也心疼，晚上一想起就抹眼淚……”娟姨說著說著眼眶又有點紅了。

        陳時趕緊撤了張紙遞給娟姨，說：“娟姨，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什么德性，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么好事了，以前我太混賬了，但是現在我想做個好人。娟姨……你可以幫我這一次嗎？”

        娟姨擦干眼淚，立刻說：“我當然支持你，但你想到什么辦法了嗎？”

        陳時掏出手機調處廖律師的聯系方式，說：“這是我認識的一個律師，他這兩天就會趕過來，我在書院里找到了些虐待學生的證據，等他來了之后就可以正式起訴書院了。”

        “什么律師？你還認識律師？”娟姨有些疑惑：“靠譜嗎？可別是騙子啊，我聽說那些律師都只認錢不認人，萬一你把證據給了那個律師，他又收學校的錢扭頭不認人了咋辦？”

        陳時說：“這你就放心吧，這個律師特別有名，不會敗壞自己的名聲的，而且他真的是個特別好的人，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說罷就把廖律師的聯系方式給了娟姨，怕自己這個身體突然報廢，得有個人和廖律師交涉后面的事宜。

        之后又和娟姨一起整理了一下小培之前受傷娟姨和姨父一起留下的證據和照片，娟姨甚至連當時小培胃容物的樣本都留了一份。

        當時陳時滿腦子都是救回小培這件事情，完全沒想到留著這些證據，這次娟姨可是幫了大忙。

        廖律師估計這兩天就會趕過來，這兩天自己也不用著急回書院，那邊也沒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

        自己得想想還能做些什么事情加快進程，總不能還沒看到肖正義進去自己就先回到十一年后了。

        不過得先找個住的地方，于是向娟姨說：“娟姨，我這幾天不回書院了，就帶著段陸住我之前的那個房子，我現在去打掃一下衛生。”

        “這你不用操心，我昨天才去幫你收拾了一下你的那個豬窩，針管啥的我全都給你扔了，你既然要好好做人就給我管好你的手。”說完又把陳時拉到了里屋，說：“你看你這個臉色，不是診所里沒電我都想把你直接弄去檢查一下，你是得有多久沒睡覺了？一副死人臉……快點休息一下，睡個午覺。”

        說罷就把陳時一把推到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培見到陳時，下意識伸手拽住了陳時的衣角，陳時也只得順勢躺倒了床上，抱著小培對娟姨說：“好吧，你出去吧，我和小培一起睡個午覺。”

        陳時的確也是渾身無力，抱著小培竟然不知不覺的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時突然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胸口，立刻睜眼，發現眼前就是一個人臉。

        是段陸。

        于是立刻往后一躲。

        退后了才發現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個手小小的，是小培。

        “你剛剛心跳和呼吸全都停了，小培來找我。”見陳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段陸主動解釋。

        陳時點點頭，抬手握住小培的那個手，說：“沒關系，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好啦。”

        說完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靠近段陸的臉仔細瞧了瞧，發現眼睛又紅了。

        之前輸送供自己活動一天的力量都一點事沒有，現在一輸送眼睛就開始泛紅，估計那個狗邪神給段陸又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禁制。

        現在段陸給自己輸送力量肯定也很困難。

        不過自己這個情況，也沒有辦法逞強對段陸說“沒關系，不需要。”

        自己需要這個力量來增加在這個時間點的時間。

        沒辦法。

        陳時拍了拍段陸的肩膀，說：“辛苦你了……”

        段陸搖搖頭，從床上站了起來，說：“你還要在這里吃晚飯嗎？你晚上再繼續不吃，娟姨會起疑心了。”

        “幾點了？！這么快就吃晚飯了？”陳時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一看時間，居然已經五點過了，于是趕緊出去對娟姨說還有事要做，帶著段陸就走了。

        開車到了自己這個身體之前住的房子周圍，選了個餐館帶段陸吃飯。

        段陸對吃的沒什么喜好，陳時就點了一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自己雖然吃不了，但是看段陸吃也算是過了眼癮了。

        吃飯的時候問：“你知道滕建華住在哪兒嗎？”

        “知道。”

        “那就好。”陳時說：“晚一點你帶我去找一下他，現在先不急，你繼續吃。”

        “你找他干什么？”

        陳時解釋道：“最了解肖正義一切犯罪證據的人其實是滕建華，如果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得抓住滕建華這個關鍵人物。”

        段陸點點頭，繼續吃飯。

        陳時總覺得段陸誤會了什么，就解釋到：“我就是去勸勸他，遵紀守法的那種。”

        當天夜里，滕建華哄睡了女兒，從床邊站了起來，又彎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在開了暖氣的房間里，孩子的臉頰有兩坨可愛的紅暈。

        滕建華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臉頰，有點熱，就拿起遙控板把空調關小了兩度。

        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給女兒留了盞小夜燈，然后輕輕地合上門，留了條縫，怕慧慧晚上害怕叫自己，自己聽不到。

        得去書房收拾收拾慧慧明天的課本，現在小學生的書包越來越重了，他一個成年人背著都覺得墜肩膀，真是造孽。

        對了還要給家校聯系本簽字。

        滕建華心中思索著要做的事情，路過客廳的時候卻發現客廳的電視機還開著。

        剛剛慧慧洗澡前自己就關了電視機的啊？現在怎么又打開了？

        滕建華走到客廳，準備找遙控板關上關上電視，可看清電視機里正播放的內容時，他愣住了。

        電視機里面播放的影片的拍攝角度是從上至下毫不帶一絲情感的第三方視角，可拍攝的畫面卻讓滕建華都后背一瞬間被冷汗浸濕。

        畫面中是一個男人用一條指頭粗的鋼筋鞭笞一個少女的“行刑”場景。

        視頻并沒有聲音，但男人仿佛還是能聽到鋼筋劃破空氣發出的破空聲以及打在人肉上的鈍響。

        畫面中的女孩牙關緊閉，似乎是沒有發出一聲哀嚎。

        她叫了嗎？自己的鋼筋落到她背上時她的喉嚨里是否發出過一絲哀鳴？

        但最讓自己心驚的其實是背后那個行刑的男人，他在這幾年用這根所謂的“龍鞭”鞭笞過太多的學生了，可這次是他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視角看到自己行刑時的臉。

        原來是這么丑陋嗎？

        滕建華看了一眼就不敢仔細看下去了，想要趕緊把這個視頻關掉。

        “你在找這個嗎？”

        一個聲音從身后響起。

        滕建華立刻扭頭回去。

        背后站著兩個熟悉的年輕人，站在前面人十分瘦弱，蒼白的臉色透出不健康的青黑，卻笑著，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電視機遙控板，是學院新來的教官。

        后面站著一個高大的少年，沉默不語，看著自己的眼神毫無感情，是段陸。

        “你們想干什么？！”不敢太大聲吵醒孩子，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想要搶過陳時手中的遙控板。

        陳時也沒有和他爭搶，見到滕建華撲過來了就把遙控板輕輕朝滕建華一拋。

        滕建華立刻抬手想要接住遙控板，卻因為太過于緊張，遙控板反而被他的手背撞到了更遠的地方，掉在地上，電池都甩了出來，滾到了茶幾下面。

        滕建華立刻屏息回頭，女兒的房間沒有傳出任何聲響，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也不去管遙控板了，滕建華狠狠地拔下了電視機的插座，電視機發出“嗡”的一聲蜂鳴聲，關閉了。

        做完這一切，滕建華已經渾身是汗了。

        “你們是怎么進來的？你們想做什么？”

        滕建華的眼神一直在面前的兩人和女兒的房門之間游移，他一瞬間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對那個沉默少年所做過的事情。

        巨大的恐懼襲上了他的心頭，他怕面前的兩個年輕人會對自己的女兒做出什么他沒有辦法接受的行徑。

        離開了那個巨大的牢籠，失去了肖正義賦予他的那個名為“教導主任”的金剛盔甲，站在自家客廳的滕建華只是一個虛胖的中年人。

        一瞬間，他們的身份顛倒了過來，滕建華仿佛是個受盡委屈的被害人，他努力調動了一下面部肌肉，對著兩人笑了笑，甚至是有些低聲下氣地說：“有什么事情我們好好說，你們不要沖動。”

        陳時也對著他笑了笑，從走廊的陰影處踱步走到沙發旁，拿起了沙發上的一個青色的小龍玩偶，在手上掂了兩下，順勢坐下。

        說：“屬龍？千金是千禧年生的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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