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狗賊
蘇颯颯一回院子就急匆匆道:“暖冬,快把我開春做的那幾套衣裳拿出來。”
暖冬正收拾著把蘇颯颯厚衣服放上香片裝進箱籠里去:“小姐明日要出門嗎?我這就去熨好。”
“出什么門呀,”蘇颯颯晚飯沒吃好,拿起桌上雪盞給做的小零嘴忍不住吃了幾個,“這不是禁著足呢。”
雪盞替她解開外袍開心道:“小姐果然出了一趟院子,氣色都好了許多。”
清秋取來凈手的帕子交到蘇颯颯手上也笑道:“這明明是吃了槍藥兒回的。”
那廂暖冬已經從衣柜里取出前兩日剛從裁縫鋪送過來的春衫,擺上桌面供蘇颯颯挑選。
薄衫用料華貴針線繁復,卻不奪人光彩,與蘇颯颯精致潤澤的面容很是相稱,更顯她的裊娜玲瓏、活潑動人,也不失天真。
當時這幾套做了也是留作各家夫人的春宴用的,哪知道做工太細,耽誤了不少工夫,一直沒用上。
“哪兒來的槍藥給小姐吃?難道少爺又鬧小姐了?”
清秋瞧了一眼坐在桌前喝茶的小姐,見她并未阻攔才道:“是家里新來的那位曲先生。”
雪盞這下樂了,趕緊道:“我見過呀。前兩日我去大廚房取新送來的食材,正碰見觀路將曲先生的午膳取回,一起走了段路。就見著曲先生在竹園里舞劍呢,那叫什么翩……翩……嗯……”
蘇颯颯忍不住幫腔:“翩若游龍,翩翩公子還是翩翩起舞吶。”
“對,就是翩若游龍,舞得比大街上買藝的好多了。”
“畢竟是少爺請回來的教習先生呢,花了大價錢的。”清秋坐在一旁拿起早上還沒編好的絡子織起來。
蘇颯颯不屑道:“真那么厲害?”
雪盞突然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后來我們被曲先生發現了就沒敢再看。”
蘇颯颯奇了,揶揄道:“你臉紅什么?你不是還有觀路嘛,難不成被那曲先生看一眼就思春了?”
“小姐,你!”雪盞瞪圓了雙眼,雙頰更紅了,氣呼呼地看著笑趴在桌上的蘇颯颯,不一會兒也跟著笑起來。她和觀路都是家生子,青梅竹馬的從不怕人說。
蘇颯颯笑夠了才正經道:“哥哥把觀路也給那人了?哼,看我明天怎么揭了他的面具。”
雪盞好奇:“曲先生這是惹到小姐了?”
“那曲先生今日打了小祖宗,可不是惹上了小姐。”
雪盞這才明白,嘆道:“那明日可有他好受的。”
“小姐衣服熨好了,掛在架上?”
“嗯,放著吧。”蘇颯颯打定主意便換了個話題,“巧月呢?可去看她了?”
暖冬柔聲道:“去了,那手都凍得裂開了。小姐又不是不知她最愛的就是那雙手。”
蘇颯颯不忍,心疼道:“擦手膏子可給她了?”
“給了,我還在浣衣房幫了她會兒忙。”
“哎,你們幫我多勸慰勸慰她,要不是她這回真犯了錯我也不會罰她。”
提到巧月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蘇颯颯夜里又發了一身汗,這病一夜之間像是徹底好了般,體內也沒了寒意。
于是她趕著去吃早膳的時候連斗篷都不愿披,精神頭十足地要去找人算賬。
蘇颯颯走得風風火火,飄逸的衣衫被還帶著晨露的微風一吹,衫尾揚揚擺擺,像個春日里的小仙子驀然蹦入了塵世間,清秋跟在后面趕都趕不及。
她家院子大,一路上鬧夠了也到了前廳。蘇颯颯停下腳步笑著讓喘著氣的清秋給她擦擦額上細汗,攏了外袍,雙手一擺置于腰間,半刻功夫又成了大家閨秀的模樣。
“今日來得早,哥哥他們定是還沒過來呢。”蘇颯颯邊向里踱著小步邊輕聲跟清秋說道,雖說她有心要給那位曲先生一個下馬威但母親面前也不好太放肆,她已經受夠了禁足在家的日子,之前還約了凌姐姐去望山樓呢,不如今天跟母親撒撒嬌。
對了,還有那個潁陽侯世子,前些日子在崔尚書家的宴會上見過一面,見了她差點摔進池塘里,也不知道那書呆子懂不懂她的暗示,反正崔澎那條線她也準備斷了,這一道姻緣她可得好好兒地抓住。
想到這個蘇颯颯不自覺抿了抿嘴唇,得鉆營的事兒也太多了。
蘇颯颯平時愛坐母親身旁,便徑直坐了過去,等下人端上茶盞,便輕扣著瓷蓋百無聊賴地等著家人們一起過來用早膳。
迎著清脆的茶碗鳴響,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踏了進來。
干凈的棉質袍衫,頭發只用一根發帶簡單束著,額前幾縷發絲垂落,如在自己家一樣輕松自在。
曲天楊看見里面坐著的人腳步微頓,下意識要避開。然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他干脆坦然地邁了進來,被認出來死不承認就是。
蘇颯颯還沒做好準備,剛抬眼便落入了那雙漆黑的含著碎光的眸子里,那雙眼似是有什么魔力,未曾波動就定住了她全身。
清秋瞧著自家小姐對著一個外男看愣了眼,連忙咳嗽了一聲,拽了拽蘇颯颯的袖口。
“呀!”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蘇颯颯連個腳步都沒聽見。
驚亂之際她手一晃打倒了緊貼在手邊的茶盞,那水濕淋淋地潑灑了大半張桌子。
清秋急急上前用帕子去拭,連聲詢問:“燙著了沒有?”
茶水順著桌沿滴落而下,新做的鵝黃色長裙染上了茶漬。
輕薄的衣料黏上了身顯出小半的肢體曲線,只因剛才等候的時間不短倒不算太燙,卻還是在嫩白的手上激起了一小片紅。
蘇颯颯來不及顧著身上的茶水,隔著桌面激動地指著曲天揚,一點沒了閨秀該有的穩重樣子:“是你!”
她如此言行無狀,對面的人反倒臉色淡淡,鎮定地扶正了咕嚕滾到他面前的茶盞,半側過頭去,很體貼地避過了她女兒家的尷尬。
蘇颯颯氣煞,只知道指著那個令人火大的黑衣男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忠義伯府不是把賊給抓住了嗎?!這人怎么會出現在她家里,還光明正大地進了前廳!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姐要不先去廂房里換身衣裳吧。”清秋瞟了眼對面的男人,著急地小聲對著蘇颯颯道。
“颯颯休要無禮。”張氏進門地時候正好見到蘇颯颯的衣服小腹以下都濕透了,還在一個男子面前若隱若現的顯著,嚴厲呵斥道,“還不快進去收拾,像什么樣子。”
“母親!他!”
蘇颯颯有口難言,現在情況整個顛倒成了她的胡攪蠻纏,真想一股腦兒把這人的惡行全都說出來,揭開他無辜的面具。
隨后趕到的蘇清言以為蘇颯颯還沒等人來全就已經和曲先生對上了,趕緊跑過來解圍。
他快步接過清秋手上的錦衣斗篷披道蘇颯颯地身上,低聲勸道:“颯颯快別鬧了,聽母親的先去把衣服換換。”
蘇颯颯氣憤地瞪對面那男人一眼,遇見他總沒好事。然后袖子一甩去了院子里專供休息用的小房間,叫暖冬取了備用的衣服來。
“曲先生見諒。我家大女兒還是第一次見吧,平時家里寵慣了沒什么規矩。”
“曲兄,颯颯孩子心性,說了什么話你別往心里去。估摸著記著你昨日罰瑞文的仇呢!”
曲天揚見這一大家子全都怪上了蘇颯颯,忽然也覺出些愧疚,搖搖頭道:“沒什么,是我嚇著她了。”
除了兩位當事人,大家都沒怎么把這事放在心上。蘇清言那里已經拎著兒子湊過去逗他母親開心了。
“祖母,師父。”蘇瑞文還記著昨天的事悶悶不樂地行著禮。
張氏見著孫兒,氣消了不少。隔代親隔代親,說來也是,她對幾個子女都還算狠得下心,對孫子就沒了那些架勢,是最最和善慈愛的祖母。
蘇清言一來場面就熱鬧了很多,只聽他道:“這小子昨晚氣了大半夜,哈哈,家里終于有個能治住他的人了。”
他接著對自家兒子揶揄道,“瞧,今日你大姑姑給你出氣惹了先生,該開心了吧?”
曲天楊聞言也不再板著臉了,摸摸蘇瑞文的頭道:“習武之人切忌偷奸耍滑行不義之事,昨日的罰可記住了?”
蘇瑞文點點頭,他模模糊糊知道了師父罰他的原因,雖還有些小生氣,還是奶聲道:“記住了。”
曲天楊也是第一次為人師,有許多生疏之處,他取出前幾日專讓望山樓趙廚子做的一包糖果交到他手上:“拿去吃吧。”
蘇瑞文歡喜,這糖果之前曲天揚也給他吃過,比家里所有的糖果都好吃,晶瑩剔透的,放在陽光下還能透光。
有了吃的,什么氣呀、怨啊全都一掃而空,世界透滿了糖果的香氣,曲天揚成了天下最好的師父。
要是他大姑姑在見著他這認賊做父的樣子估計得氣得當場吐血。
“娘,小姑吃糖。”
蘇綿綿掩面笑道:“你少吃點兒吧,小心牙里長小蟲。”
蘇瑞文嘴里含糖躲在母親懷里對著小姑皺皺鼻子,等大姑姑來了全給她,不給小姑。
張氏提議:“不如趁時候還早,先把禮行了吧。”
“不等颯颯了?”
張氏瞧了眼替妹妹說話的蘇清言:“她在也是搗亂。你就慣著她吧,將來去了婆家可怎生是好。”
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沒避著曲天揚,女大當婚本就沒什么好隱晦的。
旁邊丫鬟綠竹已經捧上了一托盤的束脩禮交于蘇瑞文小小的肉手上,由母親李溫雅牽引在曲天楊座位前拜了兩拜,用脆亮的童音喊了一聲:“師父”。
蘇清言在一旁欣慰點頭,曲天楊取過那將將要撒出來的檀木托盤,又受了茶,將蘇瑞文扶起,算是真正成了一對師徒。
曲天楊心中慨然,從懷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劍算作回禮,手撫摸上了蘇瑞文的頭,唇角染了一抹笑意:“此后好好學著吧。”
蘇瑞文還不懂這件事的意義,可一早上從曲天楊那兒得了許多的禮物很是開心,在父親的暗示下俯下小小的身體用心一拜,歡快道:“謝謝師父。”
“怎么不等我呀?”
換了身衣服的蘇颯颯還未進廳,婉轉似蜜的聲音便入清泉般涓涓涌了進來,一掃剛才因意外而產生的氣憤和頹勢,像只斗不敗的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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