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妹妹，這里。”

        凌千雪坐在臨窗的包廂，剛見著蘇颯颯剛出馬車就高聲招呼，引得路上不少人側目而視。

        蘇颯颯也是禁足之后第一次出門，興奮極了。她跳下馬車，朝樓上招招手，帶著丫鬟巧月上了樓。

        “凌姐姐總算見到你了，我這幾日在家可悶壞了。”

        “還說呢，老約你都約不出來，一時禁足，一時生病的，下次可別再貪食了。還好有驚無險，我說呀就是改罰！”

        蘇颯颯提筆再花箋上寫了菜單，輕輕一吹，交由凌千雪過目。

        “凌姐姐，母親都罰我了，你就別再說教了。看看，可還需要添加什么。”

        凌千雪簡單看了兩眼，三兩疊果子小食，配上四五道特色菜肴，再上一碗羹湯，足夠她們消磨一陣兒了。

        “嗯，喚人來把單子下了吧。糖蒸酥酪我已經吩咐了，等食后再讓他們端過來。”

        蘇颯颯轉手將單子就遞給了巧月，讓她傳下去，自己則繼續和凌千雪說著話。

        “過兩日府里要辦宴席，我正愁呢。若是我家廚子有望山樓的手藝那還有什么可憂心的啊。”

        “聽說這望山樓的趙廚子是誰家的帳都不買呢，前幾年還有傳言說請他去御膳房當差他都不去。也是，這宮里的差也沒那么好當。”

        “哎，我也是知道的，這望山樓的廚子就是獨一份兒，誰家都請不去。這不菜單子都擬好了，就是差個夫人小姐們飯后消食的甜湯呢。”

        “不如待飯后我們借著打賞的名義把那趙廚子邀過來，請不得他出望山樓，還不能問問能不能透露兩招，你學了去教給你們家那個雪盞，這不就全解決了嗎？”

        “那待會兒吃完就把他叫過來瞧瞧吧。”蘇颯颯點頭，雖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凌千雪的提議倒是給了她一條可行的路。

        正好蘇颯颯看到巧月回來就讓她把自己備好的禮物拿出來。

        “姐姐，瞧。”

        “呀，這又是從哪里來的？颯颯，你那兒的奇珍異寶還真不少。”

        “姐姐喜歡就好，我本來還擔心是個木頭的姐姐不喜。”

        “你這是什么話，這就是木頭的也比那些珊瑚翡翠的厲害百倍，之前我有幸去看了離墨宗售前展子，如這般精妙的怕也是不多。”

        凌千雪不僅愛這些雕刻的玩物，自己也會學著上手做兩件，又去離墨宗請專人指點過兩手，自然知曉這件器具沒有十多年的手藝雕不成。

        “快和姐姐說說，你又結交了什么能人異士，居然還想瞞著我。”

        蘇颯颯笑得得意又神秘：“確實有一位，正在我家當教習先生呢！你初一來我家我就替姐姐引薦。”

        “如此厲害的人我定然是要見見的，那就全托蘇妹妹了。”

        凌千雪有意打趣，蘇颯颯也應和道：“那當然，包我身上。”

        兩人笑作一團，待菜品上來了還不知停歇，若是有長輩在定是又要挨罵了。

        少女連串的笑聲傳出了包廂，帶著青春洋溢，以佐以春釀佳肴最是合適不過。

        趙廚子路過時也是一樂，推開隔壁半開的門，邊進邊說：“這些小姑娘真樂呵啊！”

        曲天揚夾了一塊子酒糟鴨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們望春樓的隔音誰做的？”

        “還不是李四兒那小子，一張巧嘴，就是活兒不行。算了，這錢也該給他掙，誰讓他能哄得我們掌柜的開心呢！”說著他也不見外，坐在曲天揚對面，拿了雙筷子也吃了起來。

        “來一杯？”

        趙廚子搖搖頭：“等會兒還得干活兒。誒，說正事，估計端陽節之前老宗主就到京城了，少宗主您放心，辛老大他們幾個親自護送，沿著洛河上來，沒問題！”

        “嗯，到時候我親自去迎。”

        “誒，好嘞，我們幾個也去。還住在老宅子里？”

        “圣旨都下了，又不是偷偷摸摸回來的，當然怎么著都得住老宅子里。”

        “什么？！離墨宗的老宗主也要來！”

        “你可小聲點兒，小心隔墻有耳。”凌千雪舀著碗里的奶酪，無奈笑看著對面面露震驚的少女。

        “我就是驚訝嘛，那離墨宗的老宗主不是銷聲匿跡二十多年了嘛，怎地這回來了。”

        “聽說啊六月初八的常規宮宴因著跟老太后壽辰相近，各方使臣都會來覲見慶賀呢。近兩年倭國出了個圍棋天才，這回跟著使團一同來了京，在鳳陽樓設了擂臺，偌大的京城竟沒一個是他對手的，王千尋王大人前幾天都敗下陣來了，你說丟不丟人。”

        “王大人，他不是號稱咱天啟第一棋手，挺得瑟的嗎？”

        “嗨，不還是成了手下敗將。”

        蘇颯颯揶揄地笑了笑，這王千尋跟她哥不對盤，當時科考拿了個探花，見天兒來她家炫耀討厭極了。

        “輸得好！”

        “你說輸得好，宮里那位可氣炸了，特遣了黑虎軍去江南請的人。我也是偶然在我爹書房門口偷聽到的，你可別給我傳出去。”

        “自然自然，我嘴可緊了，誰都不說。不過傳言離墨宗的老宗主不是住在蜀地嗎，怎么會在江南。”

        “外面的傳言你聽聽也就罷了，狡兔還有三窟呢，哪能真讓世人知道他的隱居之地啊。”

        “離墨宗老宗主進京是件大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見一面。”

        “這宮宴六品以上的官員家眷皆在受邀之列，不過若是人太多，就得裁掉幾家了。前幾年你家輪了空，”凌千雪握住蘇颯颯的手安慰道，“這回保準不會，再說你哥哥剛進了仕途，風頭正盛，怎會忽略了你家。”

        “便借姐姐吉言。”

        凌千雪手中碗羹一放，摸摸肚子道：“吃得真是爽快，還是跟蘇妹妹在一起舒坦。琉璃快叫人把盤子撤了去，跟小二說咱們要親自打賞廚子。”

        隔壁正吃正陪著曲天揚吃飯的趙廚子聽到自己名字，手一頓，就聽見對面他們家少宗主面無表情說了聲：“去見見。”

        嘿。

        結果去喚人的琉璃還沒回來，凌家的家丁卻心急火燎地敲門進來了。

        “小姐。”那人看了蘇颯颯一眼，攏著手在凌千雪耳側說了句什么。

        “他回來了？！”還沒聽完，凌千雪就砰地一聲站了起來，撞上了桌腿也顧不得，興奮地自言自語，“還以為要過幾天，沒想到他腳程那般快。蘇妹妹，實在不好意思，姐姐得趕回去見個人，這木玩我收下了，下次定回個更加有趣地禮給你。”

        蘇颯颯見她著急趕緊道：“姐姐有事快去吧，等會兒琉璃回來，我就順道兒送她回府。”

        “那就拜托妹妹了。”

        話音未落，凌千雪就跑出來門。

        蘇颯颯無奈，邊喝著茶消食邊等著琉璃去請的趙廚子。

        “小姐好。”

        趙廚子一天能見著的達官貴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皇子來了他也不怵。

        “來了望山樓這么多回，可算是見著趙廚子了。”

        “小姐這是哪兒的話，之前后廚忙，沒見著還請小姐多多包涵。”

        “今兒個趕巧了，巧月，哪幾個銀錁子賞給趙廚子吧。”

        “誒，謝小姐！”

        “趙廚子手藝真是一絕，每回來吃都想著下頓呢。讓府上的人照著做也做不出望山樓的味道呢！”

        趙廚子對自個兒手藝還是有點兒自信的，恭敬地接過賞錢，也沒自傲：“小姐過譽了，做廚子的，客人到了店吃得開心就是咱們的活兒。”

        這趙廚子長得白白胖胖的，看著就是個做廚子的料。

        蘇颯颯笑道：“趙廚子不必如此自謙，今日請你來還有另一件事想討教討教。”

        趙廚子聞言心里嘀咕了一陣，面上倒沒顯出來：“小姐明示。”

        “最近我們家要開宴，只差一道甜品，統共就那么幾種，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么新花樣來。不知趙廚子”

        蘇颯颯特意話留半截兒，沒再接下去，只看趙廚子如何應對。

        “額”這小姑娘家家的，長得不錯就是心眼子忒多，難纏啊，“小姐也知道我們望山樓的規矩，廚子不得去外面做私活兒，這件事小姐還是另尋高明吧。”

        “我倒也不奢望趙廚子能去府上，只想像趙廚子買個方子。巧月。”

        待巧月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來，蘇颯颯才繼續道：“不知這些可夠買你一個方子？”

        趙廚子見了眼前的方子，頓生出些不屑：原想著這小丫頭長得還算聰明，沒想到也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兒，拿銀錢壓人。

        “這吃飯的家伙什兒都是秘方，不賣！小姐若是沒其他什么事兒，我就走了，后廚還忙著呢！”

        “小姐，你看這人！”

        蘇颯颯看著遠去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也無可奈何，這望山樓什么地方，來往的都是權貴，趙廚子不買她的賬，她一個小小的吏部員外郎之女又能有什么辦法。

        這京城一個牌匾砸下來怕是都能砸到比六品大的官兒。

        “走，回家。”

        剛帶著巧月出了包廂的門，蘇颯颯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過去：“曲先生，你也來這兒吃飯？”

        “找人。”

        “找誰？”

        曲天揚停住腳步，垂著一雙冷眼對著喋喋不休的蘇颯颯問道：“小人不過是蘇家雇回去的一個教習先生，想找何人怕是還由不得蘇小姐指教吧？”

        “你！”趙廚子那般無禮都沒氣著蘇颯颯，可這人兩句話一說就點著了她的火，氣得肺都快炸了，要不是看他昨天還拿了木雕來討好，哼。

        周圍也開始有人注意到這對站在樓梯口爭鋒相對的一男一女，蘇颯颯懶得再跟曲天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的對話。

        不過這短短幾步路的工夫，在有心之人眼里卻多了幾層特別的意味。

        “去查查那個人。”

        “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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