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角黍
用完早膳,張氏就將一家的女眷全召集到了逸影堂,為著端陽節(jié)做準備。
一晃消磨了大半日。
蘇颯颯捻開幾股細線,編織著五色繩結(jié),每一刻就織出了幾根,分給了周圍幾個小丫鬟。
“姑姑,我也要!我還想帶給師父!”
一旁蘇瑞文三心兩意的,正踢著蹴鞠呢,一看到這彩色的線立即被吸住了雙眼,無情拋下了院子里陪玩的小廝,蹬蹬跑進房,纏在蘇颯颯身邊撒嬌。
小孩子長得飛快,一天一個模樣,再加上近來蘇瑞文每日習武鍛煉,小小年紀已經(jīng)長開了不少,雖還帶著幼童的圓潤,那份伶俐勁兒可人得很。
蘇颯颯捏捏他肥嘟嘟的紅臉蛋,笑道:“這功夫還沒學多少,溜須拍馬的事兒倒是學得頭頭是道。”
蘇瑞文還未進學,只偶爾跟著爹爹認了幾個字,聽不懂他姑姑背后的含義,但也知道到她一定是在欺負他,連忙肩一聳往后退了半步,挨到了小姑背后,睜大水靈靈的雙眼控訴蘇颯颯。
“姑姑…”
“快別欺負他了,弄哭了母親和嫂嫂看帳回來定然得說你。”蘇綿綿笑著拍拍蘇瑞文的后背,又給了他一塊蛋黃酥。
蘇颯颯壓根兒沒捏過癮就被這小子給躲開了,驚訝于他的反應(yīng)和速度,看著還殘存著肉感的手指道:“習武果然還是有點效果的,我都快拿捏不住小瑞文了!要不給姑姑耍兩下看看?”
蘇瑞文吃得滿嘴酥屑,聞言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
蘇颯颯推開手邊的竹編小筐,撐著下巴欣賞著小侄子吃東西的可愛模樣道:“你之前不是還說曲先生是個是個惡鬼嘛,怎么現(xiàn)在不怕他把你給吃了。”說完還扮了個鬼臉,嚇他一下。
蘇瑞文吃完手上的小點心,拍拍小手,也爬上了茶塌,坐于一旁,面色嚴肅得像個小大人:“是我前兩日無禮。師父給我糖吃又教我功夫。對了,那個,那個蹴鞠也是他給我編的,比俞白在街上買的結(jié)實多了!”
蘇颯颯與蘇綿綿忍不住噴笑出聲,逗得蘇瑞文連五色繩都不想要了。
蘇颯颯連忙拉住他:“誒,別生氣了小瑞文,姑姑這就給你編,給你加根金線好不好?”
“嗯…”蘇瑞文見著姑姑手指翻飛,不一會就結(jié)出了一個繩頭,滿意地從懷中掏出三顆糖,自己一顆,大姑小姑各一顆。
“嫂嫂掬著不讓你吃糖,你又從哪里偷偷弄來的?”果味的清甜在嘴里化開,蘇綿綿側(cè)著臉問道。
蘇瑞文吃得歡,很是驕傲的回道:“每次練功練的好師父就會給幾顆。本來以前有很多顆,娘和師父說了之后就少了許多。”
說完他還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滿臉惆悵。
大概糖果是他這個年紀能想到最令他心生憂愁的東西。
“怪不得你上趕著要去給他送東西,這就給你收買了?要懸鈴鐺嗎?”蘇颯颯頭也不抬,隨意問道。
“要!”
蘇颯颯和蘇瑞文愛鬧,關(guān)系好起來也是她倆最好,正湊在一起編著繩子商量著繩結(jié)怎么好看,誰也沒空關(guān)注門口。
只有蘇綿綿停了手上手上的活計,對著剛進院門的兩人請安。
“娘,嫂嫂。”
張氏和李溫雅相攜著回了屋,見她們并沒鬧騰安坐在一塊也是奇了:“今兒個你們倒是省心。”
“娘這話怎么說,難道我平日不給你省心嗎?”
張氏點著蘇颯颯的鼻子笑道:“就你這丫頭最不省心!”
李溫雅跟在張氏身后,掩面跟著笑了笑,道:“婆母,時侯不早了,我送瑞文去曲先生那兒,等會回來。”
“去吧。”
“誒,嫂子等等,我送瑞文吧,正好回院子順路。”
張氏已坐下歇息,用張媽媽遞過來的熱帕凈了手,聞言狐疑道:“你回什么院子,包會兒角黍,等你爹爹回來家里人一起用個晚膳。”
“端陽節(jié)要和哥哥一道出門嘛。娘,你知道我的,穿什么戴什么可得好好思量一陣兒呢!”蘇颯颯晃著張氏的手臂撒嬌,急著藥跟蘇瑞文一起走。
“你啊!來,包個角黍討彩頭。待會兒到了青竹園可別沖撞了曲先生。”
“我把瑞文送到門口就走,哪會沖撞了他?”蘇颯颯利落地彎起兩張箬葉,包裹進糯米再丟進兩塊腌肉,一個嫩黃的板栗,纏上曬干的藺草,手掌大小的青綠色角黍就包好了,被她丟在一旁的竹筐里。
李溫雅笑道:“咱們家也就你愛吃咸口的,行了,端陽那日這個就給你吃。”
蘇颯颯擦干手穿上外褂,對著擠兌她的嫂嫂皺皺鼻子:“我自然是甜口咸口各吃一個,加兩個棗,還是托嫂嫂給我多包些啦!”
“知道啦!快走吧,可別讓曲先生久等!”
一大一小手牽手出了門,兩人的影子被落日余暉拉得長長,拋在身后。
張氏喚下人進屋點了燈。
兩個鬧騰的一走倒一時沒了剛才的熱鬧。
張氏摸著小女兒的頭感嘆:“綿綿和颯颯一個靜一個鬧,要是能互相勻一半兒才好。”
“母親這話怎么說的。我和姐姐啊是各有各的好!”蘇綿綿也未抬眼,邊做著手上的的活計邊軟軟說著。
李文雅也在一旁柔聲安慰道:“我看這是婆母的福氣,綿綿穩(wěn)重踏實擔得起事,颯颯機敏聰慧心里有著數(shù)呢,婆母就放心好了。”
“哎,都是些小聰明。還是得我操心。”
李溫雅雖不太認同張氏的說法,卻也沒再多言,靜心裹起自己手邊的角黍來。
另一邊蘇颯颯揉揉發(fā)癢的鼻子領(lǐng)著蘇瑞文一步一晃出了逸影堂,剛走到蘇府正中央的花園交界處,她就吩咐兩個跟著的丫鬟先回院子。
“小姐,這怎么行呢?”巧月算是怕了自家小姐,要是她再出個什么幺蛾子可不是去浣衣房洗小半個月衣服的事了。
“是啊,小姐,還是讓我們跟著吧。”今日清秋在院子里負責安排掃灑,就換了暖冬跟過來。她隱約覺得不妙,可又聯(lián)想不出什么頭緒來。
“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能有什么事?我不過是繞個路送送瑞文罷了,待會兒就回。瑞文,我們走。”蘇颯颯急于擺脫她們,不耐煩地加快了步伐。
“誒~小姐…”巧月還想跟上去,暖冬一把拖住了她。
“小姐這么說我們也不好跟著,先回去吧。”
巧月無奈甩了下手帕,這當下人的就是有諸多無奈,主子自己尋開心,最后委屈都是她們下人來受,可恨她只投了個丫鬟的胎。
懷著小心思的蘇颯颯瞧見她倆聽話真沒跟上也暗自舒了口氣,放松了下來,她鮮少有一個人呆著的機會,今日任性甩脫了天天圍著她看著她的丫鬟,生出了許多自由自在的快樂,像被放出籠子的雀兒,只是家雀終究還是得還籠。
“看,師父在練劍!”
她們離青竹園還有好一段距離,但蘇瑞文眼神好,對這里又熟悉,遠遠就看到深綠色的竹林里有一個靛藍色身影。
蘇颯颯循著蘇瑞文手指方向看去。聽說了那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看曲天揚舞劍的樣子。
不知該怎么形容,矯健飄逸,每一招都很有力量感,人與劍合為一體,自天地間散發(fā)出剛健之氣,讓她覺得那竹林里的時間、空間離她很遠,像隔著一層紗,不太真切。
總之這個人與她自小見到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樣。
蘇颯颯回國神來,從荷包里取出兩根早已編織好的彩色繩結(jié),散落成須的繩尾處還藏著顆小鈴鐺。
“吶,答應(yīng)給你的。”蘇颯颯在他肉嘟嘟手腕上系上一根,又將另一根交到他手上。
蘇瑞文乖乖把那根繩結(jié)收進腰帶上縫著的小口袋里,開心的晃了晃腕子,雙眼透著喜悅,討好道:“姑姑真好。”
“那…你待會兒給你師父的時候記得要提一下,這是姑姑親手編的,記住了嗎?”
蘇瑞文眼珠一轉(zhuǎn),嘿嘿笑道:“記住啦!我會和師父說的!”
蘇颯颯這才滿意了,牽著他又往前走。
蘇瑞文拉拉袖子,驕傲的顯擺著自己新得的繩結(jié),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
她們還未完全踏進青竹園的地界,就聽到了竹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根根柔韌挺立的翠竹在她們眼前擺曳搖晃。
蘇颯颯沒走鋪好石板的小道,徑直踏進了泥地,向那個俊逸如竹的身影走去。
剛落過一場雨,泥土潮濕沾染了她月白色的鞋履,可她卻走的異常輕快雀躍。
竹葉飄零落下,林中人未被這闖入所干擾,一招一式依舊舞得瀟灑莫測,虛虛實實間霸道之勢盡顯。
蘇颯颯本在旁邊看著,忍住想拍手叫好的沖動,忽然壞心一起,丟下玩著彩繩的小侄子,向前幾步進到了危險范圍之內(nèi),離那柄閃著銀光的長劍越來越近。
近到只剩下幾寸的距離。
銀劍的熠熠光影在余暉的映照下閃過那雙睜大著的雙眼,里面還殘留著幾分狡黠與玩脫了的懊悔。
硬直的劍身在主人的驅(qū)動下猛地一震,發(fā)出厚重的宛似龍吟的泠冽之身,蕩起的劍氣割裂的直落而下的竹葉,那刻天地仿佛都靜止了般,只有隨之而來微風撩起蘇颯颯額前的碎發(fā),給予了她強烈的危險感知。
曲天楊手腕翻轉(zhuǎn)將劍尖指向自己收回身后。
而蘇颯颯早就嚇得閉上雙眼,隱去潭水瀲滟。
等她大著膽子睜開一只眼睛的時候,曲天楊早就側(cè)過身,將半邊身子隱到了陰影里,也藏起來歡愉與得意,恢復了往日的不近人情。
蘇瑞文撲上來抱住蘇颯颯的左手,疑惑地叫了聲:“姑姑?”
他只顧著玩新物件了,根本沒注意到這里的不正常。
蘇颯颯回過神來,屈身行了禮,收起了之前所有的調(diào)皮靈動,如一個守禮的閨房女兒,還不忘抬頭含羞帶怯地看對面的男人一眼。
“曲先生,我來送瑞文。”
曲天楊垂下眼,退開半步疏遠道:“有勞蘇小姐,若沒事我就帶瑞文進院子了,慢走不送。”
這話一聽像是趕客,蘇颯颯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一口氣梗在了心口不上不下,怒火洶涌地竄上了顱頂。
“等等!”蘇颯颯從沒吃過這種虧。她都這樣主動了,這人怎么還油鹽不進。
蘇颯颯不顧泥地臟污,幾步就沖過去擋在了曲天揚的面前,義憤填膺道:“你,你竟敢如此忽視我。是不是想賴賬?!”
曲天揚聞言挑眉,望著氣得滿臉通紅的俏麗女子,自然也是一臉不解:“我又如何了?”
端的是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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