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祖孫二人多年未見，曲天楊先是陪他外公曲榮遠簡單喝了兩盅藥酒。

        他們祖孫皆是內(nèi)斂的性子，即便心情激動也并未顯露太多情緒。

        倒是辛樓他們難得人聚得這么齊，高興得差點兒把秦樓頂層的天花板給掀了，跟著樓下比鬧騰。

        二十多年離墨宗的重心逐漸南移，這次宗主、少宗主都回來了京城他們可不得好好兒招待一番，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他們離墨宗最大的規(guī)矩。

        后來算是露過面的曲榮遠早早由紅胭送回了離墨宗在京中御賜的大宅子，曲天楊則留下陪了一夜的酒。

        他酒量還行，喝到最后就他一人能站起來。

        幫著把諸位弟兄送還各家他還有余力自個兒收拾了一番，等酒氣散得差不多才順道回了蘇府，準備換身衣裳清醒清醒。

        沒成想剛進門轉(zhuǎn)過兩個彎兒就被迫停了腳步。

        曲天楊已經(jīng)走到了前頭，上次被提點之后又不能如從前一般疏遠，他只好轉(zhuǎn)過身等著她慢慢搖著扇子晃到他跟前來。

        “蘇小姐早。”

        “你是剛回來的？”蘇颯颯走近打量了他幾眼，迎面便是一股子熏人的酒氣。衣服還算齊整只是多了幾個褶皺，不如昨日的板正。

        對于似乎有些逾越的問話曲天楊除了幾分心虛到未曾覺得有何不妥，簡單“嗯”了一聲。見她皺了皺鼻子，不著痕跡退開兩步才與她一道前行，剛好順路。

        蘇颯颯念他不解風情，掩面嗤笑道：“真想不到曲先生朋友如此之多，我還當你就愛呆在那方寸之地不善與人交際呢！原是我想差了。”

        這話說得俏皮又帶著戲弄，曲天楊也輕笑了聲：“是嗎？”

        蘇颯颯見他笑了便更來了勁兒：“每日早膳都不見你說話，只有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你這樣兩廂一對比反倒顯得我吵了。”

        “蘇小姐正當青春，是活潑的年紀。”

        突如其來的一句夸贊燥得蘇颯颯臉熱，這人平時悶不吭聲騙起小姑娘來還挺會說。

        本來伶牙俐齒的她突然像個啞巴一樣卡了殼，只曉得用扇子一個勁兒的扇風降熱，這熏人的酒氣也越來越濃。

        曲天楊也是難得說這種話，可他剛說完對面就沒了聲兒，左右一想忽然覺冒犯了她，不該如此輕浮。

        一時也想不出說什么緩解，曲天楊不免有些暗惱。

        他步子不快，迎著女兒家的速度走在青石板上，長身玉立踏得很輕便。

        “昨日的花串可還有香味？”他主動問。

        蘇颯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悶葫蘆裝滿了酒確實挺不一樣。

        她垂眸小聲道：“我讓清秋用水養(yǎng)起來了，聽說能養(yǎng)好一陣子呢。那玉蘭比茉莉還香，放在妝臺上連脂粉味都蓋過去了。”

        “玉蘭雖香卻容易招蟲。你讓丫鬟取兩片薄荷葉放在一處，可以解膩驅(qū)蟲。”

        “我正想著要怎么存放呢，扔了又不值當，多謝曲先生提點。”蘇颯颯見他一本正經(jīng)地與她說著放花的辦法，像個迂腐木訥的夫子，可偏偏他又不像個讀書人，江湖氣一身。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糅雜在一起，真真是個奇怪的人。

        曲天楊斟酌片刻道：“若不嫌棄，我院子里有一株新鮮的薄荷，長得盛極。等會兒讓觀路給你送去。”

        蘇颯颯的頭又垂了一分，沒說要也沒說不要。就是兩片薄荷葉，她若是想要這府里怎么會缺了她的。

        剛走到蘇家流水花園的分岔路口曲天楊就停了腳步，蘇颯颯本來落了他半步，他這一停蘇颯颯差點撞上他的后背，鼻尖除了不算太難聞的酒味還有些其他的，清澈干凈撩人心弦。

        蘇颯颯慌亂挪開步子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

        “因為…我該轉(zhuǎn)彎了。”

        對面的墨色瞳孔里含著笑意，像能看透她得心。蘇颯颯隱約還能從中看到自己略微失神的模樣。

        她趕緊強裝鎮(zhèn)定左右環(huán)顧一下，淡然道：“原來如此啊，瞧我都沒注意。那…曲先生自便，颯颯回院子去了。”

        蘇颯颯悶頭就跑了，步子快得仿似有狗在追。

        被主子拉下的巧月朝曲天楊行了一禮也趕緊追了上去。

        “小姐，慢些。巧月快跟不上了。”

        蘇颯颯聽到身后的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只來得及瞧見剛剛跨過院門的一角藍袍。

        她稍稍緩下腳步，對著氣喘吁吁的巧月數(shù)落道：“怎這般沒用？這才走了一會兒就累成這樣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小姐呢。”

        巧月撅嘴挽上了蘇颯颯的手臂：“我，我自小就體弱，干不得重活兒小姐你是知道的。”

        “你啊，天天頭疼腦熱的，該干的活兒都讓暖冬干去了！偷懶耍滑，叫母親知道又是一頓好罰。”

        “嘿嘿，小姐疼我。”巧月親熱地傍著蘇颯颯，又想起什么似的，面上浮起一抹薄紅開口道，“小姐，這個曲先生笑起來真好看。之前看見他的身后都冷著臉，嚇人得很。”

        蘇颯颯不禁有些得意道：“他昨日笑得比今天還開心。大概是贏了比賽，嗯還有姑娘朝他拋手帕，開心壞了吧。這兩天倒沒了之前那唬人的模樣。”

        她心中一動對著還在害羞的巧月試探道：“你喜歡他？他還沒娶親呢，不如我去求哥哥做主將你許了他？”

        巧月登時面色一沉，看了眼蘇颯颯表情揶揄見她不似當真這才放下心來：“小姐說笑了，我哪配得上曲先生這樣的，我將來可是要跟著小姐你嫁人的。”

        蘇颯颯本來就是隨口一問，話題轉(zhuǎn)會她身上后止不住羞道：“還早呢，說這些干什么。也不知母親替我看了些什么人家，她這些話都不肯跟我說了。”

        “夫人定然給小姐選個如意郎君，那些公子瞧著小姐哪一個不是走不動道兒啊！若是放出結(jié)親的消息去，估計咱們蘇府的大門都要被媒婆踩爛了！我看吶上次那個潁陽侯世子就不錯，跟小姐在一起眼睛里都發(fā)著光，小姐你就等著嫁吧。”

        蘇颯颯輕笑一聲：“不知羞！這種話要是傳出去你家小姐我還要不要面子了。”

        “本來就是！”巧月挽著蘇颯颯，暢想著以后跟著小姐嫁入高門，說不定還能抬舉她做個姨娘。

        她才不要一輩子做人下人，那什么曲先生雖說人長得不錯也不過是個落魄的江湖浪人罷了，哪配的上她的追求抱負。

        一個丫鬟都看不上的家世地位，更不要提蘇颯颯。

        自始至終曲天楊都不會出現(xiàn)在她夫婿人選的名單上。

        下午觀路果真來送薄荷了，不是幾片而是一整株。

        根須還沾著泥，裝在新編的精致竹籃里。

        觀路依照吩咐將這株千里迢迢挪運過來的薄荷栽在了新做的秋千旁，相得益彰還能在夏日驅(qū)除蚊蟲。

        蘇颯颯把玩著一起送過來的幾件小玩意兒，都不是什么上好的用料但也不差，光做工便添了十分的彩，若是在市面上出售定能得京中好新鮮的公子小姐爭搶。

        斷口很新鮮，應當是新做的，但沒有看出趕工的捉襟見肘，手藝相當精湛。

        蘇颯颯數(shù)了數(shù)，連帶著之前給的，那一百件估計很快就能完成。

        之前她還覺得自己獅子大開口，很是過意不去。

        現(xiàn)在看來可不能就這樣讓他輕易糊弄過去。

        沒等她想好要怎么繼續(xù)折騰曲天楊，又一件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她的頭上。

        同她父親的升遷書一起下來的還有一份宮宴的請?zh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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