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往事
“那,你父親的事…呃,是不是跟你當初突然暫時退圈有關系?”李枝又問。不知道唐矜愿不愿意說,李枝確實想聽,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最后兜兜繞繞,將話委婉到了另一面。
唐矜稍戲謔地回他:“這件事我從來沒跟其他人說過的,你想知道得有條件。”
“什么條件?”李枝喉結滾動,緊張道。
只見唐矜滿面春風,笑彎的眼睛又仿佛透露出某種危險氣息,輕聲:“你要永遠愛我。”
李枝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允諾他,唐矜卻故作神秘地捏住他的后頸緩緩用力,強調:“我是認真的,你想清楚了?”李枝吃痛皺起臉來,唐矜見狀迅速放輕了許多手力,李枝便以為他只是一時沒掌握好力度,因此沒放在心上。
“我會永遠愛你的。”李枝說,眼中神色盡顯真誠,唐矜滿意得笑地更深,手心剮蹭李枝皮膚,手指捏李枝的耳垂半玩弄起來,一邊回憶:“確實是因為我父親,前一晚我還在準備當時我們團隊的首唱會,接到電話后就連夜趕回去了。”
他在前公司的szd組合擔任隊長,他們團出道五年,19年才終于從小火慢熬到出名,好不容易可以有能力開演唱會,結果彩排完第一輪,唐矜就接到方女士的電話。
方女士一般不給他打電話,五年來唐矜一心撲在事業上,也很少聯系家里,因此看見來電顯示那一秒唐矜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方女士忍著哭腔告訴他唐父已經住院許久了,到了不得不需要他回去看看的程度,唐矜撂下電話連夜趕回去,連假都是在途中請的。公司很生氣,為了大局臨時通知演唱會推遲兩天,結果唐矜一去就是兩年,五年來所有積蓄都拿來賠了違規和解約,輪到父親的藥費和后事處理要花錢時倒沒辦法了。
唐矜覺得錢是小問題,沒有就找,最難熬的是那陣子他的心理問題,父親臥病在床作為兒子守在床邊時竟然心不在焉,實不不肖。
唐矜經常做的事情是坐在醫院樓下的木椅上發呆,在醫院的日子讓他覺得呼吸困難,渾渾噩噩。
就像失去自由、顱內脫水的魚。
唐矜坐在木椅上,包里傳來的手機震動將他從無邊的神游中拉回現實,他把鬧鐘摁掉準備起身回病房去。方女士體諒他,每天讓他有幾次下樓透氣吹風的時間,平常也時時來找他換班。
住院部樓下的小壩子有十來平米大,除了椅子沒有任何設施,經常站滿下來放松心情的人,煙霧繚繞,難得才能占到坐的位置。
唐父在住院部的五樓,唐矜以往都是乘電梯上去,最近改了走樓梯,因為過去一年他經常在電梯里遇到急救病人同搭電梯,有的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有的半條手臂血肉模糊,簡單包扎過的醫物上也滿是污濁,有的全程哀嚎,干裂的唇縫里淌下口水。
走樓梯其實也很快,有時比電梯還快,反正唐矜也不會累,一年前的演唱會彩排他能連續兩小時唱跳,中間只短暫休息。
“今天是誰值班?”
“8床的今天出院了嗎?”
“噓,小聲點,在醫院別吵!”
“你好護士,請問王醫生的辦公室在哪里?”唐矜聽著醫院這些“老演員”的每日日常臺詞,很快走到了四樓。
轉角的時候聽到聲音,有人從樓上下來,唐矜下意識往墻邊貼貼好讓路,沒成想那人突然加快速度,踉蹌兩步后扶著扶手開始嘔吐。要命的是那人還戴著口罩,嘔吐的念頭來的太快,根本抵擋不住,下一秒他就吐了一口罩,嘔吐物被口罩兜住,氣味和那東西粘上臉后滑膩的詭異觸感讓他忍不住又想發作第二輪。
他顫抖著手想去摘口罩,被唐矜抓住手穩定。隨即唐矜迅速摘下他的口罩,嘔吐物傾瀉而出,落到唐矜剛拽過來的垃圾桶。
唐父如獲新生,唐矜卻當場愣住,霎時僵硬在地。
“我,對不起!”唐山俞猛地站起轉身想逃,奈何被回神的唐矜拉住,動憚不得。
唐矜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全程不敢太過劇烈,生怕呼吸之間,不小心將唐父就要碎掉的自尊心徹底擊垮。
“爸,你干嘛呢,”唐矜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輕松,無比冷靜,“我不就耽誤了一會兒嗎,就不認我了,哎呀知道了那我下次來早點行嗎?”
“……”
唐矜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沒事人一般都狀態,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看見。他從兜里掏出紙巾,仔細地給自己的父親擦掉臉上的污垢,離得非常近,換了非常多紙。
嘔吐物讓人惡心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腔里,一開始讓他反胃,后來變得不那么敏感,直到最后像憑空消失了般。嗅覺適應。
“走吧,你想去哪兒?”唐矜漸漸真正平靜下來,他攙過父親,一邊和他聊起家常。唐父頻繁眨眼:“嗯…剛剛有個護士,說該交費了,下樓吧。”
“那行,下樓。”唐矜回。他看見父親揣在兜里的手動了動,摸到卡之后唐父放下心來拍了拍荷包。
唐矜讓他自己付住院費,自己則抽時間往卡里充錢。唐父是非常傳統的一家之主,多年來一直做支撐家庭經濟的主要人物,但又和傳統的不太一樣,極其大男子主義的同時又極其地愛他的老婆和兒子,愿意改變自己。
生病后他的狀態更多游離在有擔當和死要面子硬撐這兩者之間。唐矜撫著他下樓,由此發現自己父親身上一些驚人的變化:他走兩步就開始喘,而且還是下樓時,從潺潺小溪似的節奏喘到波濤滾滾似的,令人害怕。接著是流汗,密小的到豆大的,逐漸布滿額頭濡濕頭發,唐矜感覺實際他們并不是在下樓,而是被群狼追殺、一直奔跑。
“爸,媽來了,帶了好吃的,我們坐電梯上去吧。”交完費唐矜執意帶他走電梯,為此早早地聯系了方女士。怕唐父不同意或起疑,唐矜特意翻出聊天記錄呈到他面前,唐父佝僂著脖子去看,原本頻繁眨動的眼睛瞪得老大,盯著屏幕一動不動。唐矜便耐心等著。
“爸?”三分鐘后唐矜輕聲喊了一聲。唐父居然將那樣的姿態保持了有足足三分鐘,好在醫院走動的都是忙碌人,沒有誰抽出空來注意他們這份奇怪。
“爸…?”唐矜又喊了一聲,他莫名也開始流汗。
“爸!”
“爸!!!”唐矜匆忙揣好手機,伸手去碰唐父的身體,唐父的手也很僵硬,但有溫度。唐矜稍微放心了點,一邊捏捏他的手,一邊繼續叫他。
不久唐父清醒過來,茫然地看向唐矜,“怎么了?”
唐矜輕聳鼻尖扯出一個微笑:“電梯門快開了。”
唐山俞之后的痛苦折磨由此開始。他時不時地嘔吐,大小便變得頻繁、逐漸不受控制,經常發呆,身體僵硬。每次,他都竭力在唐矜面前壓制自己的生理反應,找理由將唐矜支出去,直到自己顫顫巍巍地解決完,拖著身體再回到病床上。
唐矜其實就在門口。有時唐山俞嘔吐完身上會有一點味道,唐矜會裝作很平靜的樣子,笑著和他聊天。
“剛才你讓我出去看天不是嗎,我拍了兩張照,晚上的云確實很好看。”
有時候唐山俞來不及控制,便會讓自己的衣服沾到一些污物,只好自己換下來洗掉,掛在廁所里。因為擰不動而脫水失敗的衣物滴滴答答地發出聲音,唐矜置若罔聞,笑道:“我來的時候口渴倒了水,你要順便喝點嗎?”
久而久之,平靜和笑好像成了唐矜的性格、他的第一反應。
“目前這個狀態老實說就是比較危險了,但其實一年前就…具體的話還是要看后期咱們這個病人的表現,最近就還是先按原來的療程繼續。”
“好的…醫生。”方女士掩面而泣,模糊不清的視野里另一邊坐著的唐矜也紅了眼睛。
其實一年半前就早該這樣了,唐山俞和方雎輕易不會打擾唐矜,當時已做好了陰陽兩隔的打算,誰知待唐矜回來后唐山俞突然回光返照,又再堅持到現在。
“也挺好的了,該讓他好好休息去。”出了醫師辦公室,方雎這么說著,仿佛安慰自己,也仿佛安慰他們三個當中的任何人。
唐矜“嗯”了一聲。
方雎:“今晚我守夜,你先回家里去吧,啊。”
“那好。”唐矜應,“隔壁床今天出院了空出來一個位置,你先睡那兒吧,別撲在床邊。實在不行還有那個買的小床能用。”
方雎連忙說記得記得,遂催他回家去。
本意是讓唐矜好好休息,誰知唐矜回家后開起了直播。
退團之后他的收入來源基本來源于此,再加上別的兼職,勉強能幫上忙。他沒隱瞞自己被公司辭退的事,并且根本瞞不住。關于錢的問題,方雎問起,他只說是他這些年來存了不少錢,并且公司人情味兒十足,并沒有危害他什么。
直播也挺好,至少讓唐矜學會了做菜,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技能。相應的壞處是:不看直播的外人總以為他游手好閑什么也不會,看直播的外人總以為定時定點來追著他罵幾頓就能彰顯他的優越。
唐矜擺好攝像頭就開始準備明早的飯盒,直播間越來越多人,彈幕一片一片地刷著:“來來來,開始了啊,今天會看攝像頭嗎,看了我背三十頁單詞!”
“看了我抄一遍教育原理!”
“看了我明天跟他表白!”
唐矜渾然不知。看直播的小姐妹們走完流程開始自娛自樂的閑聊,因為唐矜長期直播不互動,直播間的觀眾們被迫互相結識作伴兒。本來看深夜直播很多就是為了找個背景音做自己的事,唐矜相當于在此基礎上還為她們提供了一個平臺交友的增值業務。
彈幕們聊挺歡,軍訓一樣十分規范有秩序,訓練完這一趴,開始統一刷:恭迎傻逼賤人來直播間表演人類返祖隨地大小便!恭迎傻逼賤人來直播間表演人類返祖隨地大小便!恭迎傻逼賤人來直播間表演人類返祖隨地大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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