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番外篇·我們相愛·為民除害②
“后悔了!”我猖狂大笑,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笑,什么情啊愛啊,都是假的!這花花世界,從來沒有真心,也不配有真心!
我的真心就是給蕭里踩碎的,他不要我,卻不肯放手讓我走!
我有些歇斯底里,蕭里死死皺著眉頭站在那里,這才意識到可能在他進來之前我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薄顏,你知道顧歷川的事情了?”
我猝然抬頭,含著淚對上蕭里的眼睛,倏地一笑。
原來他知道。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他老早知道顧歷川和他繼母的事情,所以才連帶著對我都毫無畏懼,他甚至不怕,因為顧歷川早已背叛在先!
他落落大方和我偷情,卻從不告訴我,笑看著我在他和顧歷川之間受盡良心的拷問和煎熬,然后等我想通了,又輕輕松松來一句,滾蛋吧。
我從來沒有這么一刻狼狽過,兩年前都沒有。
全身都在發抖,蕭里單手插兜靠近我,弓著腰彎下背,男人沖我笑笑,隨后道,“薄顏,我為什么不告訴你?因為我不屑……你也就只配被人背叛,你這種人,還配得到什么?”
寥寥數字,萬箭穿心。
我捂著傷口笑,蕭里,是我低估了你的狠。
我這一生反骨,荊棘無數,年少在薄家的時候,什么樣的冷眼嘲諷沒吃過?我都能鐵石心腸忍下來,唯有在蕭里面前,遍體鱗傷,卻還要親手把刀子遞上。
傷我吧,讓我痛吧。
我一邊笑一邊哭像個瘋子,蕭里就這么站在一邊,等我哭停了,他才道,“哭夠了?”
我笑,“您在這里等我做什么?”
這里是我的家,他該走了。
蕭里沒說話,伸手過來解我的紐扣,我笑了,抓住他的手狠狠抽開,又自己用力抓住身上的襯衫,大力一扯——下一秒,紐扣迸濺,布料撕裂。我對蕭里說,“沒關系,反正我就是你發情時的一條狗,跟誰做不是做?現在想要是嗎?我給你。”
蕭里眼里出現了一團從來沒有過的濃霧,他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反問了一遍,“跟誰做不是做?”
我笑聲愉悅,折磨他,更折磨我自己,“不是嗎?我以為你也是這么想的。”
“薄顏!”
這是我第一次看蕭里如此動怒,他以前從來都是笑著的,噙著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人家都說他狠,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狠。
可是現在,我在我眼前看到了蕭里暴怒時的樣子,那雙眼睛愈發俊美逼人,眼里如同有無數把匕首,足夠凌遲我千萬次。
死在誰身上不是死?
我抑郁一般抓著自己殘破的衣服,痙攣著還不停地笑,蕭里按住我,力道大得讓我喘不過氣。
“薄顏……”蕭里用一種看下賤動物的眼神看著我,“你怎么可以不要臉成這樣?跟誰做了?嗯?顧歷川,薄謄,還有那天那個鴨子,還有嗎?”
我越發要激怒他,“有啊,你一圈兄弟我都睡遍了,大家活兒都挺不錯的,你有什么意見嗎?”
“不知廉恥!”
從他嘴里冒出的這四個字,跟笑話一樣,卻又硬生生扎在我心頭。
我心說我不知廉恥,你又算什么東西,你知廉恥嗎?你知廉恥就不會讓我變成怪物!你知廉恥你早該五年前就放過我了!
可我沒說,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像是根一樣連入血脈。
我這輩子對蕭里的愛已經偏執到了極端,愛不了就恨,恨不下就死,我燒焚我自身,灰飛煙滅也要飄在他身邊。
可是他,卻對我一無所求。
蕭里像是發了狠一樣把我用力按住,那眼神鋒利尖銳,我覺得我的皮囊正被他一刀刀割開,空虛又齷齪的靈魂無處可逃,飽受煎熬。
他把我的衣服統統撕碎了,滔天怒意將我擊垮,我捂住肚子,發出一聲破碎的喘息,“蕭里……”
他沒聽,仍是直接將我的腿分開,“怎么,又要裝委屈?薄顏,要不怎么說你這人手段高明呢,去出個道,演藝圈就無人可以和你比肩。”
我全身都在哆嗦,我說,“我肚子疼……”
“所以呢?”
蕭里冰冷的手按在我的小腹上,我尖叫著,“你放開我!別碰我!”
蕭里心情愉悅地看著我像是一只困獸一般掙扎,他就喜歡看我被他弄得生不如死的樣子,就喜歡操控我的快感!
“不行,蕭里……我真的肚子疼……”我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可是蕭里不管不顧地進來了,我疼得臉色煞白,額頭上都是冷汗,他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動了兩下驚覺我這不是演戲。
——來不及了,我整個人都疼得在抽搐,我說,“你……”
可我來不及說出接下去的話,就覺得小腹狠狠一抽,緊跟著有什么液體順著流了下去,溫熱,滾燙……
我看見蕭里的瞳仁緊縮幾分,隨后那些液體就這么一滴一滴落在我們家的沙發上,蕭里按住我的肩膀,“你來姨媽了?”
到底還要經歷幾次自欺欺人呢?
我笑著說,“我這個月沒來過姨媽。”
和你做愛后的一個月,你沒來,姨媽也沒來。
蕭里頓住,他覺得全身的氣血都在上涌。
“你沒吃藥?”他反手按住我,我覺得挺可笑的,在我遇到這種事情,痛成這樣的時候——這種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我到底吃沒吃藥。
我扯著嘴角用力笑,“你這么著急干什么,沒準不是你的呢?”
蕭里像是被我這句話打了一個耳光,用力抓著我的肩膀,“是誰?”
可是我早已沒有任何力氣,跟著我覺得眼前的視線化作了黑白一片,下一秒,墜入深淵盡頭。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隱約聽見有人在喊我,他說,薄顏,薄顏。
我睜眼,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是誰,住在我過去的回憶里。
“一切都會好起來,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張模糊的臉,明明連五官都辨認不出來,我卻覺得,那是個相當溫柔的男人。
溫柔地,死在我過去的歲月里。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對上的是蕭里的眼。
蕭里沒說話,看見我醒來一臉恍惚,以為我被魘住了,伸手在我眼前上下晃了晃,我回神,嘴巴里有一個名字,卻在說出口的瞬間化為靜音。
我……念不出夢中男人的名字。
甚至連著那個夢的知覺都在慢慢褪去。
我茫然地看著蕭里好一會,男人坐在我病床邊,還是那張英俊的臉,側著臉龐看著我,說出一句毫無意義地話,“醒了?”
我頓時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蕭里說,“沒出事。”
我一愣,這個沒出事指的是……
“小孩兩周,b超都拍不到,還是個小黑點。”蕭里捏了捏眉心,“要不要全看你的心情,要是想打掉的話我給你預約。”
他直白地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連一點給我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把痛苦的選擇統統推給了我一個人。
我摸著我的肚子,覺得老天爺真是殘忍。
為什么這種時候偏偏要讓我懷上孕?
蕭里問我,“你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這個問題在我脆弱不堪的尊嚴上面踩了一腳,我才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羞辱人的方式。他的輕描淡寫,我的撕心裂肺。
我紅著眼睛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蕭里咧嘴笑了笑,話術語氣尤為輕巧,“要是這個孩子是我的,我倒是可以考慮收下他。”
也對,這向來符合蕭里的性格。他不介意我是誰,只要孩子是他的就行。平白無故多個私生子,連結婚娶老婆都省了,繼續浪,還能有個小孩,對渣男來說簡直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升官發財沒老婆。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惜了,我還真不知道。”
我知道的,可我不說。
“那你斟酌斟酌,算算日子,畢竟我也和你炮友一場,要是能確定是我的,你要生,我不攔你。小孩歸我,錢,你提就是了。”
這意思是叫我好好想想,前前后后和誰有過關系,能不能確定懷著誰的種……我死死攥著被子發抖,蕭里,我還惦記你那些錢?我惦記你什么,你不知道嗎!
果然,蕭里像是看穿了那些想法,“不過,你要是用這個小孩兒來威脅我說想讓我娶你,那不好意思,你還是打掉吧。”
他不喜歡結婚,也不會結婚,能多個兒子自然是好事,但要是這個兒子成為了別人拿捏他的把柄,他便選擇舍棄了。
如此殘忍果決的一個人。
我滿盤皆輸。
從坐在他對面那一刻起,這局棋,我就不可能嬴。
我捂著肚子說,“你讓我想想。”
到底生,還是不生。
蕭里說,“行。對了,顧歷川有來找過你。”
我一愣,臉色都變了,還沒說什么,蕭里就撐著下巴笑了。這人渣笑起來還特別漂亮,“他聯系不到你,然后群里挨個問了一遍,江凜說你在醫院,他就沖來了。”
我攥著被子笑,“沖來找我?他不是該跟他的媽媽黏在一起么?”
“你不懂男人。”
蕭里上前,冰涼的指腹碰過我的臉,描著我的唇形,一字一句,“就算是他另有所愛,但是你和他在一起兩年,這兩年,他已經把你當做了他的所有物。”
所以如果我一時半會消失了,離開了,顧歷川還是會有一種失去什么重要東西的錯覺。
既然如此,我很想問問蕭里,我們當年狼狽為奸三年,他有沒有對我半點上心?
可是我看了看蕭里現在的樣子,心知他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那種無情的人,如果我的存在影響到了他的心情,那他就會讓我滾。
所以不管在多么激烈的歡愛中,他的眼睛永遠是冷的,哪怕燃燒得在瘋狂,都帶著一分能隨時隨地抽身而退的理智。
令人覺得……殘忍到有些過分的理智。
我沒說話,還是靠著床頭,許久才問他,“他進來看我有沒有說些什么?”
蕭里在玩手機,不經意般地回答我,“沒有。”
而后他從手機面前抬起頭來,“因為他看見我坐在你旁邊。”
心頭澀然,我眨眨眼睛,把潮濕的淚意逼回去,我說,“蕭里,你一定要毀掉我的全部尊嚴嗎?”
巴不得別人眼里我就是個賤貨嗎?
豈料蕭里真的承認了,“我只是閑來無事可做而已。”
是啊,你閑來無事可做,就一個順手把我毀了,輕而易舉。
蕭里陪我到了晚上,后來薄悅打了個電話,他就立刻抓起衣服走,走的時候他和我說,“據醫生觀察你還得在醫院里待幾天,等你的胎兒情況穩定了就好。”
畢竟我之前有了先兆流產的征兆。
我沒說話,蕭里等不到我的回應,自顧自笑了一聲走了,看著他走出去,我頹然地倒回枕頭上。
我摸著我的肚子,隨后拿起手機給小梨頭發了個定位。
我所在的醫院的定位。
小梨頭立刻問我,【你怎么了?進醫院了?】
【薄顏:梨頭,我懷孕了。】
小梨頭那邊頓時沉默,然而二十分鐘后,她風塵仆仆出現在我的病房里,一把推開vip單人病房的門,喘著氣對我說,“你怎么了?怎么住院了?打胎還是流產?誰干的?”
一連串問題問得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怎么跟我男朋友一樣?”
小梨頭把身后的門關上過來找我,“怎么回事啊,人都瘦了,哎喲……”
我笑了,“行行好啊梨頭,我還沒這么慘呢,就是剛發現懷孕了,差點兒流產。”
“可怕!”
小梨頭去摸了摸我的肚子,“那我是不是要有干兒子了?”
她這個腦回路挺奇特的,我又給她逗笑了,“沒想好。”
梨頭嘆了口氣,收斂了笑容看著我,“誰的?顧歷川?還是蕭里?”
念出蕭里這個名字的時候,我表情的變化被她捕捉在眼里,梨頭一聽是蕭里的,蹭一下站起來,對我說,“不能留!這個小孩兒不能留!”
我被她這樣激烈的反應嚇到了,“怎么了?”
“你要是生了這個小孩,就等于多了一樣拖累你的東西!”費璃分析得頭頭是道,“本來就跟蕭里牽扯不清了,這回他又多了一個可以威脅牽連你的把柄,他要是拿小孩控制你怎么辦?你以后不得被他捏在手里玩死?”
我愣住了。
小梨頭的分析很冷血,也很直白。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把懷孕稱作是把柄,覺得有些過分無情,可是轉念一想,的確是這樣。
我和蕭里原本就沒有關系,卻又千絲萬縷,如今要是多了個孩子,我以后更加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或者換個方式說,我可能會更加沒辦法離開他。
小梨頭見我猶豫了,對我斬釘截鐵道,“打!不能留!禍根!”
我說,“行。”
然而我和小梨頭去提交申請的時候,對面長挺帥的醫生看著我,一臉看傻逼的樣子,“你說你是不是沒常識?懷孕兩周連胎兒都還沒著床,你他媽打個屁啊!吸都吸不出來。四十天后再找醫生!”
我被醫生罵的沒聲兒了,心說長得挺帥脾氣還挺大的。
小梨頭說,“葉天,你怎么說話呢!婦科醫生要你這樣的,孕婦給你嚇流產怎么辦?”
“誰他媽跟你說我是婦科醫生了!”
葉天把自己辦公桌上的牌子拿過來敲得哐哐響,“你不掛號直接來找我就算了,連字都不認識?!骨科看見沒!骨!科!草泥馬,老子臉上寫著‘專治不孕不育’嗎?”
小梨頭直接往我身后躲,“反正我小叔說你是醫生,我就順路帶著顏兒過來看了,差不多的嘛,都是醫生,我相信你全能的。”
葉天穿著白大褂都要發飆了,“出去出去,私事兒晚上說,我要給病人看病了!下一位!”
走進來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媽,一瘸一拐的,“葉醫生啊,我這兒腿崴了,你給我看看。”
葉天當時就擺出官方又招牌的笑臉,全然不見剛才吼我們的兇神惡煞,對著大媽笑瞇瞇道,“好,您把鞋子脫了,我看看是哪兒腫了。順路去拍個CT好不好?”
大媽眼里凈是愛心,“好好好!”
“……”我和小梨頭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無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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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醫院里住了兩天就出去了,小梨頭倒是像我男朋友一樣伺候我,買了很多補品,她說,“雖然是要打掉的,但是日子還沒到,提前給你享受一下打胎前期的好日子,然后送小小蕭上路。”
小小蕭這個名字讓我樂了,我說,“真難聽。”
“是吧。”小梨頭滿嘴跑火車,“你說你倆要是生了小孩兒叫什么呢?結合一下你倆名字,蕭顏?哎呀我的媽呀,消炎藥啊?”
我開著車子笑得渾身哆嗦,小梨頭給我指路,“看前面!我靠,你開車要命啊!”
我們在環貿iapm門口停下,小梨頭說最近有幾個大牌專柜上新了,拉著我一定要去看看。我想想也是,是時候抄幾件大牌拓展一下流水線,就跟著去了。
結果去的時候就看見了蕭里推著輪椅帶著薄悅在商場里逛。
蕭里手邊還提著好幾個袋子,乍一眼看過去都是名牌,拎在手里,兩手還推著薄悅輪椅背上的把手。
我心頭一酸,蕭里無情放縱的樣子我見得多了,原來他也可以被人馴服。
小梨頭在我身邊站著,明顯嘖了一聲。
我轉過身去,我說,“走吧,別招惹。”
“憑什么?”小梨頭火氣蹭蹭蹭往上冒,我平時也是混世大魔王的性子,就是在遇見蕭里的時候慫地不得了,小梨頭替我不爭氣,更替我憤怒,“你懷著孕,他帶著你妹妹逛街?我真是想笑了,坐享齊人之福啊?”
我拽著小梨頭的手,“算了算了,走。”
小梨頭咬牙切齒跟我一起轉身,“媽的,真沒看出來。薄悅柔柔弱弱的,蕭里喜歡這一款?”
而我卻是堅硬又長滿了刺的性格,蕭里喜歡把我的刺拔光,可是等我褪去一身刺的時候,他又有了更柔軟的依靠。
我悲哀就悲哀在這里,蕭里靠近我,也只不過是那天夜里認錯了一張臉。
小梨頭轉身裝作自拍,拍了一張蕭里和薄悅的照片,隨后存起來,拉著我的手往對面的商鋪走,“我們掉頭,走。”
結果,背后傳來一道聲音。
溫柔,清純。
“姐姐,你怎么也在?”
我無聲地笑,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得已,只能轉身,對上蕭里和輪椅上的薄悅,那場景實在是刺眼,我眼睛眨了眨,總覺得酸澀。
我扯扯嘴角,“悅悅。”
聽聽,從我嘴巴里說出來的昵稱,如此可笑。
薄悅看見我,眼前一亮,“原來真的是姐姐,我遠遠看去還沒認出來呢,真巧。”
真巧。
我沒說話,垂著眼睛,倒是小梨頭說話了,“薄悅你什么時候醒來的?也不叫我們一聲,大家聚一場啊。”
小梨頭的接話讓薄悅驚了驚,大概沒想到我和費家千金的關系能這么好,但是她慌張也是一會,隨后溫暖地笑了笑,“阿蕭說我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等我好了,一定去找你們玩。”
阿蕭。
我想了想,我似乎從來沒有用這么親密的語氣稱呼蕭里過。
我喊他,向來都是干脆利落的連名帶姓。
小梨頭抓著我的手,“既然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倆慢慢逛喲~”
薄悅紅了臉,身后蕭里原本還笑著的,看見我的時候一瞬間就冷了下來,現在面無表情站在薄悅后面,我看了一眼,又不敢再看下去。
只覺得胸口像要窒息一樣。
可是我都如此痛苦了,他們還不肯放過我,薄悅竟然對我提出邀請,“姐姐,既然都一起了,正好等下在商場里吃晚飯吧?”
說完笑著去摸了摸蕭里的手,“你說呢,阿蕭?”
蕭里對上薄悅的眼神,就瞬間融化了臉上的冷漠,對她體貼道,“都依你。”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卿卿我我,著實刺眼得很。
可我沒有還手之力,薄悅就仿佛是炫耀似的,對著我說,“那么,姐姐晚上想吃什么呢?”
我也學著蕭里的語氣,我說,“都依你。”
薄悅臉色一僵,但還是很快繼續恢復了那副溫婉的笑容,對著我說,“既然這樣,去吃烤肉吧?”
她隨便說了一家,“我記得這邊有一家很好吃的韓國烤肉店,我們等下一起過去?”
語氣是詢問的語氣,不過也沒給我別的臺階,我隨口應了一聲,小梨頭便跟著我一塊。
半小時后,我們在那家烤肉店坐下,我親眼看著蕭里起身,把她從輪椅上抱到了包間的桌子邊上,隨后自己才在外面坐下,拿著菜單給她,“你點吧。”
薄悅姿態熟練地就像是一個女主人,對著我笑笑,隨后開始點菜,每次點的時候還會很耐心地抬起頭來問我一句,姐姐,你這個喜歡吃嗎?
說實話,其實我最不喜歡吃的料理里面,韓國料理可以算得上名列前茅,可是對于薄悅喜歡扮演這出姐妹情深的戲,我就陪著她演下去。
于是她說什么我都說愛吃,倒是旁邊小梨頭挑挑揀揀,到最后決定的時候,薄悅把菜單塞到蕭里手里,“阿蕭,你要吃什么?”
我勾唇笑了笑,“蕭里也不喜歡吃韓國料理。”
一個“也”字,我看見薄悅的臉色猛地變了,蕭里都跟著眼睛一瞇,隨后他竟然咧嘴輕笑,揉了揉薄悅的發絲,“沒關系,陪你吃,我樂意。”
我看見身邊的費璃夸張地做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說實話,我也被膈應得胸口惡心。
這頓飯吃得可謂是如同嚼蠟,我和費璃心不在焉,倒是麻煩了前面那對熱戀情侶不停地秀恩愛,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倒水,費璃看我幾眼,我沒說話。
后來直到我把一根腌菜大蒜塞進嘴巴里,察覺味道不對,一下子吐出來,梨頭才拍拍我的背,她輕聲說,“我看你吃東西都不顧了,隨便什么都往嘴里塞。”
我吐的時候嗆到了喉嚨,咳了幾下,眼睛有點紅,我說,“沒關系,”
小梨頭一臉心疼,薄悅在旁邊嬌滴滴地問我,“姐姐,是韓國料理不符合你的胃口嗎?”
我立刻端出笑容來,“沒有,只是吃錯東西了。”
薄悅說了一句話,“吃錯東西不要緊,吐出來就好了。”
我倏地一下攥緊了筷子。
吐出來?
我特別想冷笑,我的好妹妹這是拐著彎在警告我呢,讓我把蕭里吐出來?
倒是蕭里,依舊是怡然自得坐在那里,看著我們兩姐妹暗中廝殺,他旁若無人,就像是個看戲的路人,嘴角照例是漫不經心又懶散的笑,靠著沙發,偏著半邊臉,模樣絲毫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我沒說話,把頭低下去,小梨頭給我去拿了一盤自助水果,她說,“別老是吃烤的,漱漱口。”
我說,“謝謝。”
結果她剛坐下,對面薄悅也說,“阿蕭,我也想吃……”
蕭里二話不說放下筷子幫她去拿水果,小梨頭臉色都青了,陰陽怪氣地說,“故意秀給我們看啊?”
薄悅微微皺起眉頭,輕聲道,“費小姐怎么這么說呢……我也是無意,你們要是覺得不爽快了,我下次注意……”
聽聽,我真該拉著YOYO和黛西過來好好學習,這臺詞,這語言功底,絕對是白蓮花中的模板,頂級配置。
我沒說話,小梨頭也不說話,這段沉默實在是冗長,直到后來蕭里端著水果過來,薄悅驚喜地說,“你還記得我愛吃圣女果。”
小梨頭又是直接翻了個白眼。
小番茄就小番茄,還圣女果,吃了也沒見你變圣女。
薄悅左一聲阿蕭右一聲阿蕭,蕭里全都應著,這跟他之前對我的態度截然不同,以前都是我伺候蕭里,做飯燒菜洗衣服拖地,現在全都顛倒過來了。
原來蕭里也是可以這樣任勞任怨為了別的女人付出的,只是我沒有而已。
只是我沒有愛到他而已。
這頓飯吃外的時候蕭里爽快地付了錢,隨后他抱著薄悅把她放回輪椅上,走的時候我聽見服務員在背后竊竊私語——
“那是一對嗎?真有愛。”
“是啊,那女孩子好像行動不便,那個帥哥還親自抱著她上下,太感動了。”
“真般配啊……”
我聽著這些議論,只覺得胸口壓抑,但是我不能說,我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吃完了飯,蕭里推著薄悅,薄悅沖我們擺擺手,“我等下還要回醫院,就不陪你們了。”
蕭里說,“我送你回去。”
“謝謝阿蕭。”薄悅摸了摸他的手,我死死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雙手,恨不得有一把刀,把他們的雙手都砍了。
我從未觸碰過,蕭里也從未給過我的十指相扣,他現在輕輕松松就和別的女人做到了。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吃了沒烤熟的,其實我也沒吃多少,而且胡亂地吃,根本沒看吃了什么。可能偏偏就是吃到了某塊沒熟的。
小梨頭看著我的臉色,“沒事吧?”
我說,“肚子有點難受。”
小梨頭說,“是不是剛剛東西吃了不干凈的?要去廁所嗎?”
我臉色難看,“不是上廁所那種難受。”
是小肚子絞在一起那種疼。
小梨頭立刻夸張地捂住嘴巴,刻意拔高了聲調,“天啊,顏兒,你現在這個情況肚子疼?不行,必須得去醫院看看!”
她話里話外帶著暗示,薄悅不知道,但是蕭里知道,我現在懷著孕。
男人的目光似乎輕飄飄地落在了我的臉上,那一刻我覺得我的身體在發燙,費璃倒也不是完全做戲,直接抓著我往電梯走,“走,我帶你回醫院。”
我靠在她肩頭,我說,“別給我找個骨科醫生看婦科行不行?”
小梨頭又氣又笑,“你別貧嘴了,葉天技術好著呢,我帶你去他家里。”
我心說那個醫生到底是什么人物,但是小梨頭來不及聽我說話,就要拽著我離開。
我們這副樣子倒是讓薄悅有些起疑,她看著我,微微皺起眉頭,“姐姐你身體……有什么不舒服嗎?”
這下小梨頭可就扯氣高昂了,她道,“沒有沒有,怎么可能,也就是女人那點事兒,唉顏兒你走路小心點,可別摔了……”
我又想費璃這張能吹的天花亂墜的嘴巴真是厲害,這絕對會讓薄悅想歪。
薄悅變了變臉色,可是身后的蕭里什么反應都沒有。
他就站在我彼岸,像是隔了一整道銀河,我所有的痛苦掙扎,在他眼里不過一場笑話。
我心想,我愛他,怎么就變成了自作多情。
后來蕭里他們甚至比我們走得更快,他推著薄悅走了,薄悅臉上那像是打了勝仗的笑容讓我沒反應過來,小肚子的疼痛都被這陣恍惚給蓋了過去。
原來我的是生是死,他都無所謂。
蕭里的心可以有多大呢?大到可以裝下全世界的女人,他花心放縱,從來不為誰守身,處處要吻;可是他的心又有多小呢?小到他內心最深的位置只有一個人,而我,拼盡一切費盡心思,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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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小梨頭帶我去找了葉天,葉天換下白大褂在家里卷煙,小梨頭一踹門哐當一聲就沖進去了,“葉天?”
里面唰的一下飛出一個煙灰缸,還好我動作快閃開了,不然得被砸出一個坑來,葉天穿著拖鞋,一身oversize的衛衣和牛仔褲,耷拉著眼皮看我們,“干什么?”
“顏兒肚子疼……”
小梨頭帶著我走進去,葉天讓我躺下,帥醫生瞇著一雙性冷淡的眼睛盯著我,“吃什么了?”
我如實回答,“韓國烤肉。”
“沒烤熟?”
“我不知道。”
“……”葉天懵了,隨后反應過來,“你怎么不吃老鼠藥呢?”
我說,“那會死吧?”
“你也知道亂吃不好啊!”
葉天轉身去醫藥柜里給我拿了一盒藥,拆開一板,剪下幾塊小錫箔藥粒來對我說,“去吃吧,以后燒烤盡量烤熟了再吃,我懷疑你根本沒烤生吃了。”
我心想那個時候蕭里和薄悅坐在我對面,吃什么根本沒在意,的確有這個可能把生肉吃了。
倒是費璃坐在一邊,看著葉天家里滿柜子的藥,“你這沒有處方,私藏這么多藥,還開給病人,犯法吧?”
葉,“犯法,怎么了?”
“……”
小梨頭沉默好久,“當我沒說。”
我們兩個從葉天家里出來的時候,葉天嘟囔了一句,“最近找我的人怎么這么多?”
我下意識問,“還有誰?”
“蕭里啊。”葉天穿著拖鞋在客廳里走來走去,他一個人住著一棟大別墅,倒也不寂寞,“過來問我他那個小青梅的腿能不能好。”
我心口一緊,立刻追問,“能好嗎?”
“希望和失望一半一半吧。”葉天抬頭看向我,“你認識他小青梅?”
我扯了扯嘴角,“認識,不熟。”
原來在蕭里心里,薄悅的地位已經如此高,他從來不為誰奔波打聽,卻可以為了薄悅做到這一步。
我的確是比不上。
我從開始就輸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先把小梨頭送回費家,她最近和她小叔鬧變扭鬧得厲害,她說想離家出走來我這兒住會。
我說,“你來我這里叫離家出走?那他媽叫換個家住住好么,你小叔知道了估計都不會過來接你,叫你長住我這兒。”
費璃一臉困擾,“說得有道理。”
她又問我,“那要怎么樣才能引起男人的注意,我突然間消失,他會在意嗎?”
我說,“跟我一樣的毛病。愛不愛你心里沒點b數么,你小叔都訂婚的人了,干嘛再纏著他,你纏著陸在清都比纏著費矢好。”
小梨頭縮回椅子上,“那喜歡也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把她送回費家,小梨頭對著我望眼欲穿,我沒管,嘆了口氣,就自己開車回家。
回去的時候吃了藥,腹痛果然好了點,我躺在床上,不知道該干什么,就這個時候,有人給我打了一串電話。
是個醫生,聲音還挺急切的,“您是薄悅小姐的家屬嗎?過來一下,今晚薄悅突發情況……”
聽到薄悅兩個字,我皺了皺眉,沒聽完直接掛了,結果醫生又依依不舍地給我打了一個,我說,“我來了。”
于是我剛躺下沒多久,大半夜又直奔醫院過去,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蕭里坐在薄悅床邊,薄悅一臉虛弱在吊水,靠著枕頭,嘴唇都沒了血色,看樣子是真的半路昏倒了。
但我覺得薄悅就是為了使喚我,不然蕭里肯定陪在她身邊,何必大半夜叫醫生通知我?
通知我過來干什么?看你們有多恩愛嗎?
我沒說話,站在門口好久,下意識摸著自己的小肚子。
我懷孕了,也是蕭里的。如果我和薄悅之間非要蕭里選一個的話,他會選誰?
腦海里剛冒出一個問題的下一秒我就自嘲地笑了,這個問題根本不會成立,因為蕭里永遠都會是選擇薄悅的。
而我,連加入選項的資格都沒有。
我站在門外的聲音驚動了病房里的兩人,薄悅和蕭里紛紛抬頭來看我,我扯扯嘴角,“之前醫生給我打電話說你有突發狀況……”
“沒事,就是頭暈了。”薄悅沖我溫柔地笑,“不好意思麻煩姐姐了。”
我想,她是真的有一張的純潔如白蓮花的臉,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楚楚可憐。
我也端著一副溫和的態度說,“沒事就好,那我陪你一會就回去。”
我其實挺想知道薄悅是怎么醒過來的,她之前遭遇車禍成了植物人,雙腿也行動不便,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站起來。
畢竟薄悅跳起芭蕾舞扮演白天鵝的時候,的確挺美的。
想了一會,我開口,“是之前的后遺癥嗎?”
“是的。”薄悅靠著床,臉色有些虛弱,旁邊蕭里抓著她的手,兩個人手指交纏,在我眼里還真是礙眼。
她說,“可能之前沒有恢復好,醫生說我沉睡了很久,所以大腦的機能也沒完全醒過來,日子一長慢慢就會好了。”
我也知道等到日子一長,薄悅的病都能好,到時候她不再是我眼前這個柔柔弱弱躺在病床上的病西施,而是那個氣場優雅雙腿修長的白城女神。
曾經白城所有的男人都把她奉作夢中情人,她跳芭蕾的步伐靈動優美,皓腕玉指纖細輕靈,如同天仙。
我沒說話,想起了回憶里那個被她的巨大光環籠罩住,在她身后的陰影里無處躲藏的自己。
薄悅特意叫我過來一趟,大概就是給我看她和蕭里有多恩愛,只要她輕輕摔一跤,蕭里就心疼的不得了。
我沉默了十分鐘,隨后站起來,眨眨酸澀的眼睛,我說,“那讓蕭里陪你吧,我先走了。”
蕭里淡漠地應了一聲,嗯。
絲毫不顧及我現在……也懷著他的孩子。
我沒說話,只想快步離開病房,而后我走出,腳步越邁越大。再到后來,我在病房走廊里狂奔,如同這樣就能撇下身邊的時光洪流,倒退回我最初不愛蕭里的時候。
這天夜里回去我睡得很沉,無人如夢,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室陽光照進來,照在我帶著幾分恍惚的臉上。
我起身,看了眼自己平攤的小腹,忽然間笑了一聲。
我和這個孩子,都不過是個笑話。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昨天夜里還有人給我打電話,那是一串我沒有備注的號碼,可是這串號碼,足夠我心神一凜。
我沒有回撥,只是迅速的起床,走到家里的保險柜里,抓了一把現金,迅速塞入一個背包中,我不斷地塞錢,直到把整個背包塞滿。
我盯著那個背包,像哭一樣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二十分鐘后,我開車到了綠苑,門衛認識我,發現我今兒開車來了,還笑呵呵跟我打招呼,“買新車啦?”
我說,“對。”
門衛大伯幫我開了欄桿,隨后我熟門熟路地拐彎,最后停在一棟別墅門口。
我走進去,直接哐當一聲推開門,然后把背上的包丟在客廳玄關處。
一室寂靜,沒有人回應。
我諷刺地笑,剛想轉身就走,背后傳來一道聲音,“來都來了,不吃頓晚飯?”
這聲音。
我抬頭,看見電視里那個所謂的國民弟弟,被稱作頂級流量小鮮肉的何止坐在沙發上,一身潮牌,腰上懸掛下來一根銀色的OW鏈子,腳踩著一雙白色椰子,頭上還帶著一頂vetements的帽子,栗色的頭發被打理過,他沖我眨眨眼,眼睛下方一顆淚痣宛若在發光。
“我和媽都想你了。”
我不屑冷笑,“不好意思,我不想。”
“薄顏。”何止在我背后喊我,身為我的親生弟弟,其實我也不懂他到底算不算薄家的種,但是總之我們的母親沒讓他進入薄家,大概是和別的男人生的。
他說,“你的素養越來越低了。”
我總算不走了,站在玄關處看他,“和你們這種人說話,素養是沒有用的。”
何止瞇著眼沖我笑,他的臉出現在熒幕上的時候,能讓無數少女瘋狂,有好多小網紅也會問我,你不喜歡何止嗎?
我心想,我不僅不喜歡,我還……恨之入骨。
咧嘴笑了笑,我說,“錢,我放在包里了,你還有什么事嗎?”
“在你眼里,我和媽媽就是問你要錢的嗎?”
何止眉毛皺起來,“薄顏,我和我媽不缺錢。”
“但是抱歉,我能給你們的只有錢。”
我下意識不想去聽何止接下去的話,于是迅速打斷,“如果是想叫我認祖歸宗的話,那么不好意思。何止,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算是爛在薄家,被人家當做薄家一條狗,我也不會回去你們身邊……”
“因為在你們身邊,比讓我死還惡心。”
我一字一句,盯著何止那張青春無敵的臉,手指都用力到了指關節泛青,死死攥在一起。
何止囂張的表情都僵住了,回過神來沖我咬牙切齒,“不知好歹。”
“好自為之。”
我冷笑,再也不想聽他廢話一句,轉身要走,身后何止站起來,沖上前用力拉住了我的手,“姐……”
我反手一個巴掌打在何止的臉上,氣得我眼睛血紅,說話都在哆嗦,我說,“你剛叫我什么?”
“媽的。”何止也怒了,在外面向來都是被人捧著,什么時候被人打過臉?
他一把扭住我的手腕,我吃痛但是沒說一個字,何止將我頂在玄關的墻上,少年正處于向男人成長的階段,那氣息里已經有了幾分凜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笑得放肆,“不好意思,我這人習慣了,你除了順著我,也沒別的辦法。”
何止恨極了,“我有的是辦法把你綁回去。”
“綁我回去?和你搶遺產?”我笑出聲來,“你腦子是不是被那個女人洗腦了?”
“那個女人是我們的媽媽!”
“那只是你一個人的。”
我盯著何止琥珀色的瞳孔,喃喃著,“只是你一個的媽媽,我是薄家人。”
我和你們,不一樣。
何止忽然間沒了話,我用力推開他,少年在我身后死死皺起眉毛——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那張臉還是相當漂亮的,我們都遺傳了我們的母親,那個女人有一張我見猶憐的臉蛋。
“薄顏,你是真的想死在外面嗎?薄家那個地方,吃人不吐骨頭。”
“吃人不吐骨頭?”
我回眸譏諷,“我倒是覺得你們,拼了命要榨干我身上最后一滴血。”
何止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臉色都變得煞白,隨后他看著我的表情,輕佻的少年退后幾步,神色已經化作了一片震驚。
沉默好久他才說,“你會后悔的。”
“你是為了蕭里才留在薄家的嗎?”
何止說完之后又問我,我被他這句話問得腳步一愣,甚至立在原地。
后來我轉頭,只是冷漠一撇,不再多說。
何止看著我離去的背影,隨后回頭看那個被扔在玄關處的包,拉開來,里面滿滿的都是錢。
我塞它們進去的時候都費盡了力氣。
何止沒說話,只是冷笑一聲。
我從何止的別墅里出來,整個人站在冷風中吹了很久,到后來直到我的手指被凍僵,我從兜里摸出一根煙來。
背著風點煙,煙霧繚繞中,我將那團帶著尼古丁的煙絲燃燒成的霧吞入肺中再重新慢慢吐出。
我就這么站在馬路邊,看著車子來來往往,我身后的大紅色野馬在夕陽下如血一般鮮紅。
有人開著跑車路過我,摁下車窗對著我吹了聲口哨,我沒說話,只是淡漠地瞇著眼,后來連抽了兩根煙,我才上車,發動車子。
踩下油門的時候,恍若置身時光隧道,我一腳油門踩回過去,曾經也是某個下暴雨的夜里,我的黑色車子在雨幕中如同一道閃電,后來,火光,轟鳴,崩塌,摧毀——
——我猛然清醒,看著眼前的高速公路,心臟還在狂跳。
兩年前……那一場幾乎毀了我一切的車禍。
我開車花了二十分鐘,后來到家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不是很舒服,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摸了一把我的額頭。
可能剛才是在馬路邊吹冷風導致了我現在身體有些過于冷,我蜷縮進被子里,將自己整個人裹成一個繭。
可是我低估了病毒的厲害。
我因為身體的疲憊睡了一晚上,后半夜發起了高燒,高燒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迷糊的,胡亂地做著夢,夢里各種場景交錯,我覺得我的大腦都快燒壞了。
后來我聽見有人打我電話,可是我沒有力氣去接,我喘著氣,使勁把眼睛撐開一條縫,然而徒勞無功。
我就這么看著屏幕上的字眼逐漸熄滅下去,恍惚中我仿佛看見了薄謄的名字。
薄謄從不主動聯系我……上一次半夜打電話,也只是和薄悅有關。
所以,是薄悅又出什么事了嗎?
可是薄悅若是有事……我在心里自嘲的笑,必定會聯系蕭里,聯系我,又有何用?
我就這么混沌地想著,后來黑暗來襲,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在往下墜,不停地掉落,直至脫力。
******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來醒來的時候,看見蕭里坐在我床邊,一身潮牌衛衣,兩條筆直的腿。此時此刻正帶著眼鏡和別人開視頻會議,看見我的時候把臉轉過來,笑著把眼睛瞇了起來。
我看見他這種笑,就覺得估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蕭里沖我說,“你發燒四十度,輕度昏迷,知道嗎?”
我愣住了,沒想到自己病情能那么嚴重。話說我吹一吹風就能病來如山倒,看來身體的確是存在亞健康狀態了。
蕭里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相貌堂堂,甚至還帶點文質彬彬的氣質,在我眼里那就是“斯文敗類”四個大字,我說,“你怎么來了?”
看了周圍一圈,這的確是在我家。
蕭里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這人渣的皮囊可謂是整個白城里都算出挑的模樣,“薄謄和薄悅統統聯系不上你,所以找我。”
他知道我家密碼鎖,所以推門進來就看見我昏迷在床上。
我嗓子有點渴,蕭里察覺了,“外面我燒了水。”
這意思是我自己去拿。
也對,蕭里從來都是被人伺候那個,而那個伺候他的人,向來是我。
我支起渾身無力的身體,慢慢挪著往床邊去,大概是這副身殘志堅的樣子太過可憐,一邊的蕭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嘖了一聲,站起來替我走到外面拿了熱水壺,又給我拿了杯子。
他挑著眉笑看我,“看不下去了,跟殘疾人似的。”
我沒說話,卻被他的無心之話激得眼眶一酸。
顧歷川不會再來了,這兩百多平的房子也就我一個人住,說難聽點,蕭里不進來,我死在這邊都沒人知道。
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系,怎么會淡薄到了這個地步。
他把熱水壺和杯子統統放在我床邊的柜子上,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我也不會再多要求他幫忙倒一下水,拎著水壺哆哆嗦嗦地往杯子里灌水,后來喝到了熱水,身體才感覺舒緩過來。
我抬頭問蕭里,嗓子還是啞的,“你為什么會待在我家?”
蕭里還是那副表情,“我說了啊,他們找不到你。”
不,不是這個,是為什么……我生病了,你會陪在我身邊?蕭里,我可以把你這樣等我醒來的行為理解成陪伴嗎?
大概是我眼中的渴望讓蕭里明白過來我在想什么,他說,“你懷孕了啊,沒人看著,死了怎么辦?”
如此直白的話語。
我低頭下去喝水,熱氣氤氳中卻覺得眼淚像要被熏出來一樣。
我緩了好久才繼續說,“那他們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蕭里聳聳肩膀,“大概是薄家的事情,悅悅也沒告訴我。”
我說哦,兩個人之間就陷入一陣沉默,倒是蕭里先說話了,“你身體怎么樣?”
我瞇眼笑了,“死不了。”
“那我就先走了,等你舒服了給他們回個電話。”
蕭里只是受薄悅之托過來看我一趟而已,我醒了他就走,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大概是生病了,心理防線比什么時候都要脆弱,那一瞬間我竟然卑微而又低聲下氣地挽留蕭里,我說,“你能不能……別走?”
蕭里臂彎里夾著筆記本朝我看過來,戴著一副眼鏡,鏡片后面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我,許久,他勾了勾唇,那聲音里帶著諷刺,“薄顏,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我哆嗦了一下,卻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他要走的衣擺。
死死攥著。
不要臉就不要臉吧,蕭里,在你眼里的我,早就已經渾身赤裸,骯臟不堪。
我只不過是愛你而已,怎么會,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腦子里掠過無數話語想爭辯,可是到了嘴邊又統統咽了下去。我不說一個字,卻不肯松手。
到了后來,是蕭里把手伸下來,硬生生把我的手指扳開,這動作讓我我覺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蕭里卻在扳開我的手后,我床邊坐下了。
他把眼鏡摘下來,放在我床頭柜上,我見多了他辦公的模樣,就像現在這樣,只覺得恍惚。
紅著眼睛盯著他好一陣子,他卻笑得邪氣,“怎么,是想找個人陪,找不到別人,所以投靠我這個老相好?”
我還是沒說話。
蕭里把我的被子掀開了一部分,整個人鉆進來,我都愣住了,他攔著我的腰把我往被子里拽,我說,“別……”
“嘖。”蕭里皺著眉頭,“既然想要人陪,就直白點。過來,裝什么矜持,老子還不屑對一個病人做什么事情。”
說完他摟住我,從背后把我抱住,“行了,睡吧,再睡一覺。”
我沒想過蕭里會真的選擇留下,這種幾率真的少之又少,我甚至做好了被他嘲諷一通然后一個人丟下的準備。
此時此刻,一整顆心在不停地顫抖,像是有人狠狠抓住了揉搓,逼出黑紅的血。
我和他很久沒有用這種姿勢睡在一起,除卻剛開始的時候,后來幾年哪怕身體交付地再深,睡覺時都是背靠著背,兩顆心從來不會相交。
如今蕭里再一次用這個姿勢將我揉進他懷里的時候,居然刺激起我想落淚的沖動。
我在他懷里挨過了一個傍晚,后來深夜我們兩個都睡醒了,我看見他的手機屏幕亮著,明顯是有人發消息。
蕭里的密碼我一直都知道,四個零,這人甚至懶得拿自己的生日密碼去綁定手機。
——甚至連銀行卡密碼,家里密碼,各種東西的密碼,統統由零構成。
我想起有一次陪他去ATM機取錢,他把卡塞進去后,拿手遮著,滴滴滴滴滴滴按了六聲就迅速開了,我說,“你六個零有什么好遮?”
蕭里說,“習慣性,畢竟密碼太簡單了。”
就像現在此時此刻,我解鎖他的屏保密碼,發現是有人微信上給他發消息,點進去一看,果不其然是薄悅。
我看了眼他們的聊天記錄——
【薄悅:我姐姐在哪兒你知道嗎?】
【蕭:不知道。】
【薄悅:我有點擔心她,我哥哥也聯系不上,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事。你能聯系看看嗎?】
【蕭:開會,回頭打。】
【薄悅:好,姐姐她可能平時生活里大大咧咧的,所以沒有注意我們給她打電話,你記得去看看她。順便幫我轉告一聲。】
【蕭:嗯。】
我做好了準備看見蕭里和薄悅兩個人甜言蜜語你來我往,卻沒想到蕭里私底下和薄悅聊天也是這么一副,愛理不理的腔調。
我心想也許蕭里最愛的,只是他自己吧。
可是我看著薄悅一副和我多熟悉多親密的語氣就想笑,裝什么姐妹情深呢,蕭里不是不知道我們倆明爭暗斗,她還要擺著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仿佛我這個姐姐多叛逆,而她多懂事一樣。
演戲這方面,我永遠不是薄悅的對手。
后來我把聊天記錄滑到最下面,看見薄悅和蕭里寥寥數字的對話。
【蕭:她發燒了。】
【薄悅:姐姐生病了?難怪不接電話,你快幫我照顧照顧她,讓她好好休息,回頭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蕭里沒回。
我盯著薄悅這排字,我都覺得惡心。
我剛想打什么話過去,身后就伸過來一只手,將我手里的手機猛地抽走。
我轉頭對上蕭里,他明顯也是剛睡醒,眼皮撐開一條縫來看我,薄情的唇正緩緩勾起,“看了多久了?”
我渾身冷汗直直往外冒,我說,“沒有……”
“你永遠都比不上你妹妹。”蕭里把手機關掉塞回枕頭底下,“在欺騙人心這一方面。”
我愣住了,渾身冰涼。
蕭里知道薄悅所有的別有用心,也知道她話里話外的深意,那么為什么,他還喜歡和薄悅相處?
我轉頭看蕭里,他身上的衛衣被我揉的一團亂,我臉色發燙,被他這樣抱著一覺睡醒,竟然……相安無事。
我說,“你愛薄悅嗎?”
蕭里沒回答我。
我不死心,又問了一遍,“蕭里,你愛薄悅嗎?”
“不愛。”
蕭里總算再次睜開眼睛來看我,語氣輕松,似乎在講什么輕飄飄的事情,“但是如果我需要選擇一個人結婚,一定是她。”
我覺得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爬上來,我說,“為什么?蕭里……是我不如薄悅嗎?”
蕭里被我煩的干脆轉了個身,“薄顏,你需要的太多,可我一樣都給不起你。”
冷漠的聲音讓我直直打了個寒顫。
“但是薄悅就很聰明,因為虛偽,所以她明白能從我身上得到什么,也明白能配合我什么。跟她相處,她永遠會處心積慮替我鋪好所有的臺階,我不用真心對待她,她也一樣能跟我演戲下去。”
蕭里忽然間轉身把我的下巴捏住,我看著他的眼珠子,大概是剛醒的緣故,眼膜顏色有些淺,襯得他的瞳孔尤為漆黑鮮明——像是淬過,煉過,精心打磨過的黑曜石,無機物一般的光澤。
“我懶,所以和她相處很輕松,因為她會計算好一切我需要的東西。”
蕭里是這么對我說的,“我可以什么都不給她,她就能演完整場戲。”
聽聽,他從不動情,連擇偶標準,都如此薄情。
我不知道該羨慕薄悅好,還是該嘲笑她好。
“但是你……”蕭里忽然間盯住我,我明顯看到他渙散的瞳仁一點點緊縮,隨后那眼神刀子一般就扎在我臉上,“薄顏,你要我的愛,我給不了你。”
其實也無需講那么多理由,單是一句他不愛我,就可以概括一切。
我笑了一聲,縮進被子里,蕭里嘖了一下,“是打算悶死自己?”
我聲音瑟縮著,“反正我聽過無數遍從你嘴巴里講出來的‘不愛’這兩個字了。”
蕭里沒說話,只是把我的頭從被子里撈出來,看著我的表情,他才說道,“行了,薄顏,有些事情,真的需要點到為止。”
炮友越界,不三不四,不上不下。
“如果你能好好退回原來那根線,那么我們之間還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蕭里撐著身體坐起來,他的衛衣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我撩起一點,露出一截勁瘦的腰。
我盯著他的側臉,我說,“你會娶薄悅嗎?”
“不知道。”蕭里扭頭來看我,“本來就想過娶她的,畢竟她才是名副其實的薄家千金,對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蕭里停頓了一下,“不過她要是沒醒過來就更好了,娶一個植物人更加方便點。”
聽聽,如此直白又冷血無情的話語。
我沒說話,只是把自己團成一團,裹著被子。我覺得身體沒由來地冷,大概是聽見蕭里那一句要娶她。
薄悅才是真正受寵的薄家千金,我騙不了自己。她的媽媽才是薄梁曾經明媒正娶的原配,哪怕現在她母親去世,薄梁也因著情誼一直惦記薄悅。
薄謄的媽媽是薄梁的現任,所以受關注程度自然也不低,只有我,只有我是例外。
我的媽媽和薄梁是露水情緣,哪怕她和薄梁先認識,也抵不過薄悅的媽媽清純甜美。
我在薄家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我有這個自知之明。
“對了,你有沒有給他們回個電話?”
蕭里突然間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
說完我去拿手機,“我現在就打。”
結果剛打開手機,就看見薄謄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快點回家,爸腦溢血住院了。】
我看見這排字眼,眼皮跳了跳,第一個竄入腦海的竟然是,爸出事了,薄家小輩是不是開始……規劃遺產了?
蕭里在我背后也看見了,隨后又是端著一副漫不經心卻高深莫測的腔調,對我說,“恭喜。”
這兩個字每每從他嘴巴里念出來就帶著一股子諷刺。
我眨眨眼,抹了把還在發燙的額頭,我說,“我去一趟家里。”
薄梁肯定不會聲張出院的事情,最多把全白城最好的醫生統統請來家里。
我下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蕭里沒扶我,我自己扶著衣柜站穩了,隨后慢慢往外走。
我拿了一套新衣服,當著蕭里的面換,他見過我的一切,我也不再避嫌,脫到一半的時候,蕭里啞著嗓子笑了一聲,“薄顏,你這副身子倒是比你妹妹誘人很多。”
我沒說話,將衣服換上,又套了一件大衣,我說,“我走了。”
蕭里依舊靠在我床頭玩著手機,“嗯。”
他這是要留在我家里?
我沒有去揣測他的念頭,一旦開始期待了,就會隨時落空。
我走的時候,蕭里坐在那里,側臉看過去鼻梁筆挺。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后轉身關上門。
******
趕到薄家的時候,我看見了薄謄的媽媽成秋水,趴在床邊抹眼淚。
她是最早遇到我們的父親的女人,可是到頭來,父親娶的卻是最晚遇到的,最年輕的女人——薄悅的媽媽。
多諷刺,從她身上我便知道,愛情從來沒有先來后到,曾經給過你的,一轉頭就可以給更年輕更美好的女人。成秋水是薄梁的第一個女人,卻成為了他的情人——他娶了別人,她就由初戀變成了小三。
愛情是最自私最骯臟的東西,只要能滿足自己私欲的,都被稱作了愛。
我看著成秋水哭成一團,而薄梁卻閉著眼躺在床上的畫面,內心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薄謄看我臉色不大好,上來探我的額頭,“發燒了?”
我含糊地嗯了一聲,他叫管家給我倒了熱水,“你去隔壁間休息。”
我搖搖頭,“我就呆一會,他要沒醒我就走了。”
薄謄在我身后無奈地喊我,“薄顏。”
這個時候正好薄悅坐著輪椅過來,看見我也站在父親的房間里,表情一變,又很快化作笑意,“姐姐,你來了?”
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和她演戲,重感冒加發燒的痛苦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說,“嗯,等下就走。”
“姐姐……”薄悅喊我,“你是不是討厭我?對我態度那么冷淡?”
我裝不下去了。
我說,“對。”
薄悅的表情僵在臉上。
她做好了我虛與委蛇和她過招的準備,可是沒想過有朝一日,我當著所有家庭成員的面回答她,對,我挺討厭你的。
成秋水聽見動靜起來看了我們一眼,隨后又坐回床邊哭她的老公。
反正不關她兒子的事兒,另外兩個女兒隨便怎么鬧,鬧大了更好,統統趕出去,薄家就是薄謄的。
薄悅笑得尷尬,說話聲音都有點結巴,“姐姐你……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啊?”
我嘆了口氣,旁邊管家又遞給我一杯水,我喝完嗓子還是疼,“你別委屈,以為你自己是個特例,我對整個薄家都有意見。”
薄悅笑得更加強撐了,大概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題。
薄梁還沒醒呢,我擺明了要造反。
成秋水幽幽的說,“你說這種沒良心的話,老爺要是出什么事,你別想要到薄家一分錢。”
“拿去拿去。”
我滿不在乎,“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你想要獨占薄家的遺產吧?我退出,你跟我的好妹妹爭斗去吧,反正我不要。”
薄悅臉色一變,聲音都跟著尖銳了,“姐姐……你,你說什么呢?我才沒有這個意思,媽媽,您相信我,我沒有想和您爭財產的念頭,我……”
“哦?那你的意思是,薄家的錢也不要了?”我拍拍手,“看不出來啊,你挺大方,那正好,我們兩人都同意了,就全給薄謄繼承吧。”
薄悅的表情真的是變了又變,如鯁在喉,“我……我不是不要,我是法定繼承人……”
嘖嘖,難得看見她這副如臨大敵進退不能的樣子,我覺得我還是有點長進的。
只要蕭里不在,我就可以刀槍不入。
我沒說話,冷笑著走了,薄謄在我背后喊我,“薄顏。”
我頭也不回,這個家有我沒我一個樣,另一個家卻拼了命要把我拉回去。
我抹了一把眼睛,挺好的,沒哭。好樣的薄顏,越來越有骨氣了。
我在薄家待得時間稱得上相當短,看見薄梁躺在床上那一刻我就知道,薄家得變天了。
耳邊響起當初有人提醒我,薄家吃人不吐骨頭,我笑了笑,坐進車子里,發動車子。
不吐骨頭便不吐骨頭,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誰,反正這人世間,誰又是好東西了?
******
我到家的時候,推門進去看見蕭里還靠在床頭,拿著電腦戴著眼鏡,看見我的時候抬起頭來,“我就知道你一小時之內肯定會來。”
我重感冒,只覺得頭越來越昏昏沉沉,后來索性直接在他身邊躺下,被子里將自己縮成一團。
蕭里說,“吃藥吧。”
我說,“不行,我懷孕了,吃藥對小孩不好。”
蕭里愣住了。
隨后男人緩緩咧嘴笑了笑,“什么人的孩子讓你這么重視?”
我趴在蕭里的肩頭,我說,“你的。”
蕭里沉默了很久,他隨后又問了我一遍,“你確定是我的?”
他不會相信的,畢竟在他眼里,我前前后后能和那么多男人發生關系,指不定是誰的呢。
我知道自己就像是說了一個笑話,我扯扯嘴角,躺在床上,蕭里過來摸我的額頭,兀自感慨,“挺燙的。”
我昏昏沉沉地瞇著眼,后來又思緒混亂地睡去,朦朧中我似乎看見了蕭里起身不知道去干嘛,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
從未想過病魔會如此厲害地侵占我的身體。
后來我一覺睡醒,不僅看見了蕭里,還看見了葉天,那醫生見我醒了沖我道,“牛逼啊,發燒四十二度,真厲害,再燒下去不死也腦殘了。”
我咽了咽口水,喉嚨發炎疼得厲害,葉天丟給我一板藥,“醒了就吃下去。”
我實在是忍不住,吞了藥片,忍著喉嚨口針刺一般的疼痛感,我不想再顧忌什么孩子了,打掉吧,蕭里都不要。
看著我把藥片吞下去,蕭里倒是盯著我幽幽地說,“喲?這會兒不關心胎兒健康了?”
我紅著眼睛沖他笑笑,“無所謂了。”
三個人在房間里陷入沉默,我忽然間想起來大概是之前蕭里把葉天喊來的,我不清楚他這么做的目的,或許只是為了……我更感激他。
葉,“下個月月初過來我們醫院打胎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在隨意判定一件事情的生死,不過也好,我這個母親已經徹底放棄了對自己小孩子的掙扎。
“嗯。”我淡漠地應了一聲,蕭里陷在一邊的沙發上,依舊是端著一臺電腦,“晚上去哪里吃飯想好了嗎?”
我搖搖頭,“不想吃。”
“你想死在這里?”蕭里沖我咧嘴笑笑,“等下葉天開車出去。”
葉天指指自己,“我開車?我開車跟玩碰碰車似的……”
蕭里笑得更開心了,“我開車?我駕駛證都被吊銷了。沒交警的時候開開,被抓住就看天意了。”
“好你牛逼。”葉天拍拍手,“得了,我來開吧,正好帶她去吃點清淡的,老窩在家里人都要發霉了。”
蕭里就這么直接地決定了我接下來的活動,甚至都沒有過問我的意見,他一意孤行替我安排好一切,我不從也得從。
累得厲害我干脆重新閉上眼睛,葉天倒是不避諱我,直接問蕭里,“你挺在意你這個老相好的啊。”
蕭里也沒否認,“好歹認識了五年,要是放任她真死了怎么辦,她也沒別的朋友。”
說的我多可憐。
他對我好只是心血來潮,這招我兩年前沒離開白城的時候就經歷過了,所有他給的甜頭,我都小心翼翼端著。
后來我睡了一個小時,蕭里不顧我重感冒硬是把我拉了起來,葉天嘖了一聲,蕭里說,“出去,我餓了。”
只是因為他餓了。
我昏頭昏腦地起來,蕭里給我套了一件衣服,葉天在旁邊轉過臉去,“你當著我的面給你舊情人換衣服?蕭爺玩得路子有點野啊。”
蕭里冷笑,“老子擋著,你敢看,眼睛就挖出來。”
我套上一件厚厚加絨的白色衛衣,外面又批了一件oversize的牛仔夾克,蕭里跳下床熟門熟路拉開我的衣柜,吹了聲口哨,“你都還沒丟?”
當初我信誓旦旦說要把蕭里給我買的衣服統統燒了。
我說,“忘了,等下就丟。”
蕭里還是笑,給我穿上打底褲又給我套上過膝靴,他的品味還是很好的,當初給我買的那些衣服在后來統統都是成了街上的爆款,蕭里說,“走。”
我腿還是軟的,扶著衣柜站起來,蕭里在前面把臉拉長了,“怎么這么慢?”
我沒說話,吃過藥之后身體稍微舒服了一點,可是還是有點發燒,葉天指著我說,“你就這么使喚一個病人?”
看看,醫者仁心。
蕭里不耐煩地說,“那你給我使喚?”
醫生迅速轉換態度,“那別了,你使喚她吧。”
一群人坐上蕭里的車子,駕駛座由葉天坐著,說來也是神奇,蕭里說自己駕駛座被吊銷了,但是我經常見他開車出去,大概也不怕被警察抓住,沒有駕駛證還開得那么放肆。
葉天往國金大廈開,停車后我發著低熱往商場里走,蕭里約了一家一直要排隊的火鍋,帶著我們長驅直入到了包間里。開了暖氣,我的身體才稍稍緩解一些,暖洋洋的空調正對著我,對面還是熱火翻滾的火鍋湯底,一下子就有了一種活過來的氣息。
“重感冒的時候吃這種東西不好。”葉天皺了皺眉。
蕭里看了我一眼,“那你看著我吃?”
“……”我真是服了這個人自以為是的思維。
他這一個晚上就帶著我晃蕩到了這里又晃蕩到了那里,美其名曰是為我好,事實上,我的身體卻被透支地越來越嚴重。
等他開心了,覺得夠了,終于帶著我回到商場電梯前,“回去吧。”
我長嘆了一口氣,葉天在一邊也看不下去了,他說,“你這身體這樣下去,估計又會有先兆流產的征兆。”
蕭里聽到這話總算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隨后電梯在我們門口打開,剛打開我就看見顧歷川和他的母親從里面走出來,他母親挽著他一條手臂,而顧歷川則一臉像是帶著女朋友出來的表情,和我們直直撞上。
我的腳步一愣,要不是背后葉天扶了我一把,我差點兩腿一軟。
顧歷川身邊的女人看見我的時候,也是臉色一變,嘴巴里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話,連帶著顧歷川的臉色也變了。
我知道,這個女人原來看我不爽就是因為她的兒子跟我在一起,雖然只是擋箭牌,但是好歹也在一起兩年。
見面總得打個招呼什么的。
顧歷川低低喊了一聲,“小顏。”
我嗓子沙啞地厲害,沒說話,旁邊蕭里倒是幫我應了,“嗯,帶你媽媽出來逛街?”
他媽媽看看我又看看蕭里,身后還跟著一個葉天,嘴巴里陰陽怪氣冒出一來句,“兩個男人陪玩,胃口夠大啊。”
我所有的怒氣在這個時候簡直升到了一個爆發點,我上前一把抓住那個女人的衣服,甚至不顧自己還在重感冒,將她狠狠推到了旁邊的商場扶梯旁邊上。
顧歷川的母親沒想過我會出手,女人被我推得后背撞上欄桿,踩著高跟鞋差點摔下扶梯去,她反應過來狠狠一巴掌打在我臉上,“你什么東西啊!放開!”
我看出來了她想打我,但我居然沒躲,腦子燒壞了只剩下一股倔勁,硬生生迎上她那個巴掌,啪的一聲巨響,我耳膜都跟著劇烈疼痛了一下。
顧歷川的母親愣住了,原本只是張牙舞爪一下,沒想過突然之間就會變成真的結結實實一個耳光,我死死摁住她,連帶著今天被蕭里使喚的怒意一并發泄在她身上,因為感冒嗓子疼,我聲音吼出來都帶著嘶啞的驚悚感——“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兩個女人的動靜很快就惹得周圍一堆人圍觀,我看到有不少人甚至舉起了手機開始拍照,我死死按著他的母親,身后顧歷川來抓我,“薄顏,你鬧什么!”
“我鬧?”
我像是聽見笑話一樣,頭暈腦脹讓我根本敵不過顧歷川這個大男人的力氣,很快被他用力一把抓開,他的母親撲在他懷里哭,哭得梨花帶雨,可是分明,剛才動手打我耳光的那個女人也是她。
我站在那里,蕭里和葉天沒上前,顧歷川站在他母親身邊,周圍人指指點點,那一刻,我耳邊響起各種尖銳紛雜的聲音,于是死死攥住拳頭,直到葉天察覺不對喊了一聲,“蕭里,薄顏的耳朵在流血啊!”
剛才那一巴掌力道實在是太大,我到現在耳邊還在嗡嗡響,估計是傷到了耳膜,我沒說話,只是嘖了一聲,上前。
顧歷川的母親瑟縮在她兒子的懷里,我瞇眼笑,“你有本事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顧歷川的母親哭得很大聲。
我怒吼,“說啊!有本事說沒本事承認?自己做的事情還不敢講帶著兒子爬我別墅的床,劉蕾,你要臉不要臉?還說我和兩個男人玩,你看看你自己,有那個資格說我嗎!”
我這話一出,全場震驚!
“什么什么?他們是母子?”
“不得了啊……被打的那個女的估計以前被渣男的老媽綠了,真刺激……”
“這劇情翻轉簡直厲害,不說過話說真的是親生母子嗎?”
“看著不像,有錢人家里的第二任老婆那種,小兒子年紀輕輕精火旺盛,老的滿足不了那個女的,估計就找人家的兒子……”
“子承父業啊這是。”
“子承父業哈哈哈哈這個用詞!”
顧歷川和劉蕾臉色鐵青,周圍的議論聲一點都不顧忌當事人在場,直接傳到他們耳朵里,我指著顧歷川和劉蕾,一字一句,喉嚨口幾乎能冒出血來,“我躲著你們讓著你們,好心好意沒給你們撕破臉皮,你倒好,一上來就罵我?我不介意到時候魚死網破,把你們的齷齪事情捅到顧國庭面前去,盡管來試試!!”
劉蕾尖叫一聲,上來巴不得撕了我的嘴,剛剛做好指甲的手指劃在我臉上,看樣子是想和我扭打成一團,“我告訴你薄顏,你別以為你自己多干凈!和顧歷川分手就搭上蕭里,這么無縫銜接,早就暗渡成倉了吧!”
我幾乎被她氣得想笑出聲來,成語倒是用的不錯,該夸她有文化水平嗎?
“是嗎,那你是想跟我玩大的嗎?”我眼睛血紅,“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劉蕾,你連你自己親兒子都要禍害,你想過他以后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嗎!你還教他拿我做擋箭牌,你自己倒是好,嫁個豪門還優哉游哉,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我和你拼了!”劉蕾所有的丑事都被我捅出來,站在一邊的顧歷川臉色發白,想上前,被我破口大罵,“你要是敢上來,我連著你的丑事一塊捅了,干脆大家一起別做人了!”
憤怒爆發,我雙眸血紅,顧歷川啊顧歷川,你曾經在我心中是多么的重要,現如今呢?
劉蕾甚至都敢到我面前來囂張,他卻做了什么?畏畏縮縮躲在一邊,一個字都不說!
這就是我曾經深信的男人!
我沒留神,整個人被劉蕾推在了地上,隨后女人抓著我的衣服和我撕扯,我因為發燒全身都沉重疲憊,到后來葉天喊了一聲,“別動,她是孕婦!你想鬧出人命嗎!”
霎時間,全場再次寂靜。
而此時此刻,顧歷川卻站在我對面,用那種震驚的眼神看著我——
他沒碰我整整兩年,可分手這么點時間,我居然懷孕了……
蕭里都跟著臉色變了,劉蕾猖狂大笑,“好你個薄顏,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句話我還給你,被男人睡爛了吧!”
這個時候蕭里走上前來,一腳把劉蕾整張臉踹得偏過去,她身子都被帶著摔出去好遠,劉蕾捂著臉趴在地上,似乎沒想到忽然間會有人出來幫忙。
蕭里把我扶起來,我小腹劇痛,已經承受不住了,臉色像是死人一樣蒼白,哆哆嗦嗦地站起來,額頭全是冷汗。
“蕭里你……”顧歷川沒想到蕭里會出手,趕緊過去扶他的媽媽,“你打我媽?你是不是男人?”
蕭里眼皮都不抬一下,“別跟我講素質,我懶得標榜自己是什么好男人。”
隨后他扶著我,“丟人,撕個逼都撕不贏。”
我忍著劇痛笑,“抱歉……”
葉天看著我從耳朵里流出來的血,嘖了一聲,“麻煩了,去醫院,耳膜要是破裂了,算半個殘疾人。”
說完他幽幽地看向顧歷川和他的母親,一字一句,“到時候打起官司來,估計還能判刑呢……”
葉天的話傳到顧歷川耳朵里的時候,我看見劉蕾和顧歷川通通變了臉色。
女人躲在顧歷川懷里,哆哆嗦嗦地說,“少在這里危言聳聽!再說了,是她自己犯賤湊上來的!耳膜破裂?怎么可能?”
我耳朵嗡嗡嗡響著,刺痛不停地傳來,我嘶了一聲,蕭里捂了一把我的耳朵,手拿下來的時候,掌心帶上了一抹血。
蕭里扶著我說,“走,跟葉天去醫院。”
我來不及說別的話,就被他拽著走進一邊的電梯,背后劉蕾在說話,結結巴巴地解釋著都是我自己湊上來找打,她不是故意的。
我昏迷過去之前想著,劉蕾,我只要沒死,我都要你和顧歷川身敗名裂!
******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綁著繃帶,從我后腦勺繞過去,貼著頭一圈,乍一眼跟黑貓警長里面的一只耳有點像。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蕭里坐在我床邊,葉天站在我床尾,這醫生穿著白大褂還挺人模狗樣的,見我醒來,蕭里沒說話,葉了,“命挺大的,孩子保住了,耳朵也沒出什么大事,住院休養一陣吧。”
我沒去管葉天,盯著蕭里的臉。
蕭里對我說,“接到消息說,劉蕾連夜出國了。”
出國?怕我回去后整她,所以跑去國外了?
我冷笑,另一邊耳朵暫時性還聽不見聲音,不過還好不是聾了,我碰了碰耳朵上厚厚的紗布,葉,“你挺能折騰自己的身體的。”
無所謂,反正我也破罐子破摔。
我躺在床上好一會,才問了一句,“顧歷川跟著去了嗎?”
蕭里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看我,咧嘴笑了笑,虎牙搭著他那雙帶桃花的眼,尤為漂亮,“沒有,顧國庭的產業他還要管。”
看來顧國庭倒是放心他的好兒子,完全沒想過自己娶回家的第二任美嬌娘會不會跟自己年輕氣盛的兒子發生什么。
人最要的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樣的人,配什么樣的貨色,既然是個老頭,就得做好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為了錢投奔自己的準備。
我沉默了好久,蕭里也在一邊玩游戲,熟悉的BGM響起,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葉天已經走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下我和他。
我看著蕭里,像是不可置信,“你在玩旅行青蛙?”
蕭里還是那副笑意,“怎么了?”
我以為蕭里的個性,是不會去碰這種游戲的。
可我看見他玩了游戲,然后淡漠地說了一句,“曾經在某段人生里,一直在不停地等待。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但是我僅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我沒聽懂蕭里這話什么意思,但我看見了我以前從沒在蕭里眼里見過的蒼涼。
那一剎那,我覺得眼前的蕭里不再是那個肆意又潦倒的豪門闊少,醉臥溫柔鄉,夢醒美人塌——
而是一個經歷過一場劫難后淡漠的老人。
忽然間想到,蕭里眼里的冷漠,是不是也是因為,他曾經遇到過什么?
可是這又與我有何關系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沒說話,蕭里低頭去玩游戲,病房里靜默下來。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響,點開來發現是顧歷川給我發了個微信。
我看見他發過來的寥寥數字。
【顧歷川:薄顏,你還在生氣嗎?】
我看見這排字就想笑,這是來示好來了嗎?終于正面沖突了嗎?
我一個字都沒說,直接刪了顧歷川的微信。
過了一會他來加我,備注寫著,在一起兩年,能不能不要逼他。
逼他?
我笑死了,手機一丟,隨便放著,蕭里眼皮抬了抬看我一眼,下一秒顧歷川的電話就打來了。
我看見蕭里勾唇笑了笑,又露出了那種放肆不羈的笑容,看了我一眼,我沒接。
結果這廝接了。
接通還開了揚聲器,我聽見對面顧歷川急喘著氣喊了好幾聲,“小顏,小顏?”
蕭里沉默了一秒,隨后笑了,“喊誰呢?”
拖長了音調,極盡放肆和無所畏懼。
這腔調也就蕭里一個人能演繹的入木三分。
對面顧歷川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呼吸都跟著粗了幾分從手機另一端傳來,“你……你是蕭里?”
蕭里隨意地嗯了一聲,又繼續倒,“有什么事嗎?薄顏動手術住院了現在還在昏迷,沒醒。”
我在病床上翻了個白眼,這人渣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越來越深厚了。
蕭里這話一出,對面顧歷川果不其然急了眼,對著他道,“她……真的傷得那么嚴重?”
蕭里繼續笑,越笑越開心,大概能這么戲弄顧歷川讓他心情很愉悅,“你覺得呢,你的媽媽一巴掌下去把未來兒媳婦打到耳膜破裂,嘖嘖。”
顧歷川明顯擔心了,“她……在哪家醫院?我想過來看她。”
豈料蕭里這人直接回答,“不知道。”
這是連騙都懶得騙了,甚至懶得想理由,直接一句不知道。
把顧歷川所有的話都堵死了。
他知道這是蕭里不想讓他來,但是薄顏出了事,他竟然很擔心……
當然此刻的我不知道顧歷川竟然還會擔心我,若是知道了大抵也要仰天長笑,裝什么情深呢。
蕭里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他聲音倒是輕佻,顯然讓顧歷川干著急,讓他很開心。
我由著他這樣戲弄顧歷川,在一邊沒出聲,后來顧歷川長久地不說話,蕭里干脆直接掛了電話。
我覺得如果他不是蕭家大公子,就這作風,早在白城被人打了無數次了。
蕭里將手機丟給我,挑眉問我,“不心疼一下顧歷川。”
我面無表情,“可憐他我都覺得浪費我地善心。”
“嘖嘖。”蕭里看著我,“薄顏,你怎么這么無情,好歹在一起兩年。”
我沒說話,蕭里這樣要笑不笑的表情讓我揣測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或許他在中間和稀泥只是圖個開心。
畢竟蕭里這輩子行事作風,大部分就是圖開心。
晚上的蕭里點了一份外賣,他當著我的面自己吃的很開心,而我對著醫院里的清粥發呆。
我皺著眉說,“蕭里,你為什么一直在我眼前晃?”
蕭里被我這個語氣弄笑了,“礙眼?”
我不敢說他礙眼。
蕭里夾了一塊肉到我嘴邊,“吃不吃?”
我看著他沒說話,生怕他這是逗我玩的,在我張嘴巴下一秒就把筷子收回去。
蕭里嘖了一聲,“無聊,看你喝粥可憐,不吃我吃。”
說完他自己一口吃了,我就這么愣愣看著他。
蕭里最近在我身上花的時間幾乎可以回到兩年前我們倆偷情的時候。
我有點害怕他的心血來潮,怕我重新期待什么的時候,他又把我打入絕望的地獄。
蕭里吃完了飯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站起來,我問他,“你要走了?”
蕭里回眸看我,“嗯,差不多了。時間消磨得夠了,我晚上還有酒局。”
酒局,意思是他又要去和女人醉生夢死了。
我強忍著心里所有的嫉妒,卻再沒挽留他的勇氣。
******
可是蕭里一走,顧歷川就找到了我。
我都不想去猜他是怎么知道我在這的,顧家勢力不小,找到我的蹤跡,易如反掌。
他推門進去,原本以為會看見我和蕭里相處在一起的畫面,可是沒想到我是一個人坐在病床上,半邊腦子因為耳朵傷了纏著繃帶,模樣看起來,的確有些……凄慘。
顧歷川愣住了,下意識反問我,“蕭里呢?”
我冷笑,“走了,怎么,想找他?”
顧歷川慌亂地解釋,他從前沒有這么慌亂過,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現在卻如此狼狽不堪。
原來當初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笑意愈發嘲諷,顧歷川立刻跟我示弱,“小顏,是我不好,我懷疑你和蕭里有什么,所以之前在商場里的時候對你這么冷漠……”
我忽然間明白過來了蕭里為什么提前走。
或許他知道顧歷川該過來了,所以提前走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忽然間覺得蕭里比我眼前的顧歷川要可怕更多倍。
然而就算這樣,顧歷川在我心里的形象也已經徹底崩塌了,他這副樣子匆忙過來,我一點都不想領情。
顧歷川近乎討好地說,“小顏,是我的錯,我也知道自己這是被迷惑了,你能不能不要撕破臉皮,好歹我們在一起兩年。”
在一起兩年,他和他媽媽就偷了情兩年。還曾經對著我裝出一副深愛的模樣。
我不想再心軟了,心底對他所有的好感都蕩然無存。
顧歷川看著我冰冷的眼神,一顆心一下子慌了,他怕我真的把事情捅破,那他的名聲全毀了。
我明白他的顧忌,才更想笑,“顧歷川,既然怕,當初做出這種惡心的事情的時候,就沒想過下場嗎?”
顧歷川眼睛都紅了,上來抓我的手,“小顏,我當初就是一時沖動,后來越來越被迷惑,才會這樣。你別生氣好不好?我拿什么補償你都行。”
補償?我冷笑,“你的補償,我不稀罕。”
道歉是沒有用的,你要不去死吧。以解我心頭之恨。
顧歷川看出了我的抗拒,欲言又止,明顯還想說什么,但是我聲音冷漠,“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我并不是很想看見他。
顧歷川好看的眉毛死死皺在一起,聽見我的話,他知道我心意已決,事情可能沒有回轉的余地。
顧歷川口不擇言地對我說,“薄顏,我當初對你不夠好嗎?在一起兩年,我該做到的都做到了,你和蕭里眉來眼去的時候,我當做沒看見,你做人有沒有良心?”
我聽見顧歷川的話,笑得眼睛都紅了,我做人沒良心?
我抓起床頭柜的杯子直接朝著顧歷川砸過去,顧歷川一躲躲開了,那杯子砸碎在他的腳邊,他被我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從此怒氣徹底被點燃了,上前來,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你想干什么?”
我一把推開他掌控我的手,“滾出去!”
“薄顏,你別不知好歹!”
顧歷川怒了,我床頭上的東西叮鈴哐啷摔了一地,他用力扯住我的頭發,“薄顏,給彼此留點退路,我不想和你撕破臉。”
終于露出原本的面目了嗎?
我冷笑,“求你別給我留后路,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和我撕破臉。”
我這軟硬不吃的性格大概就是和蕭里學的,因為從來不給自己留后路,所以別人的后路,我也一樣不會給。
畢竟,女人不是都喜歡魚死網破的快感嗎?
我按下了服務鈴,醫護人員進來,看見房間里凌亂的場景都嚇了一跳,喊了一聲,“你們在干嘛?”
“幫我把他拉開!”
我指著顧歷川,“我不認識他,這個瘋子!”
醫護人員看著我一個柔柔弱弱的女人在病床上被人掐著脖子,慘白的臉,眼神無辜痛苦,一下子喊來了安保人員,“VIP02號房間這邊有人闖進來。”
顧歷川急了眼,看見我如此六親不認,被人架出去的時候,毫無形象地喊著,“薄顏,你想清楚了嗎?一定要這樣嗎?”
我幾乎想笑,可惜了我還在裝柔弱的階段,被護士小姐護在懷里,眼角還掛著眼淚。對上顧歷川那張近乎瘋狂的臉,看見他從原本文質彬彬的形象撕裂成這樣人渣的樣子,有點掛不住臉上的委屈,差點要笑出聲來。
想清楚了嗎?
呵呵,從你做出這種惡心我的事情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顧歷川被護士和安保人員推到了門口,我縮在小護士的懷里瑟瑟發抖,我說,“他的媽媽把我耳朵打聾了,我怕……我怕……”
幾個小護士護著我,對著顧歷川怒吼,“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女朋友,還逼她!”
顧歷川怒吼,“你懂什么!她算什么好東西!”
“趕出去!”
“沒素質的男人!渣男!!”
后來顧歷川被徹底拖出去了,我才從護士懷里抬起頭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對小護士說,“謝謝你。”
小護士心疼我,拍拍我的肩膀,“怎么會這樣啊,你這么漂亮,偏偏遇上了渣男。”
我嘆了口氣,模棱兩可地回答,“人生啊,唉。”
“太不容易了,小姑娘信錯了人。”旁邊的保安大叔也嘆了口氣,“小姑娘早點看開,以后這個渣男要是又來了,喊我們一聲。”
大家又聚在一起安慰我一番,大概是許久沒有見到這樣鬧上門來不講理的男人,都覺得我很可憐,年紀輕輕就被渣男拖累,小護士還送我一只蘋果,喊我好好照顧自己。
走的時候,我從此成為了醫院的特別照顧對象,人家都說,知道vip02病房里的那個小姑娘嗎,她男朋友太不像話了,居然掐人家脖子,他媽媽還打小姑娘耳光。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會這么慘。
我聽著窩在被窩里偷偷地笑出聲來。
*******
一個禮拜后我復查,正好遇上了葉天穿著白大褂在醫院里撩小姑娘,這位帥醫生聽見動靜,正好看見我穿著一身病號服,光禿禿一個人像幽靈一樣飄蕩在醫院的走廊里。
葉天叫住我,“喲,緋聞女主角。”
我另一邊耳朵聽到一些聲音,回頭,沖葉天笑了笑,“你也聽說了?”
葉天樂了,“是啊,聽說顧歷川被打出去了。”
我走過去沖他呲了呲牙,“大快人心。”
葉天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眼,“你等會吧,今晚蕭里正好找我。”
我愣住了,我說,“蕭里找你,喊我干什么?”
葉天瞇起眼睛來笑,“蕭里晚上缺個女伴。”
我指了指自己,“就這樣?”
葉天笑瞇瞇地不說話。
果然到了傍晚,蕭里來到了我的病房,許久不見,他還是那副光鮮亮麗的樣子,看見我的時候,咧嘴笑,兩顆虎牙,輕佻又放肆,“喲,葉了你的事兒。”
我心說我和顧歷川互懟的事情估計要成為圈子里流傳千古的傳奇了。
蕭里說,“顧歷川連群都退了。”
小梨頭那個渣男渣女群。
我冷笑,“他應該好好留在那里才對。”
蕭里的渣都比不上顧歷川這樣腳踩兩條船一條船還是自己的繼母這種花式渣男。
蕭里在我邊上坐下,看著我的耳朵已經沒有紗布蓋著了,問我,“身體怎么樣?”
我回答,“還行。”
“感冒好了嗎?”
“嗯。”
“懷孕反應明顯嗎?”
“幾乎沒有。”
“……”
而后我們兩個人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蕭里又打量我一眼,“晚上有個局。”
我皺起眉毛,“為什么那么執著帶我去?”
蕭里笑了,“因為薄悅身體不舒服。”
行,我就是個備胎。
我破罐子破摔慘笑一聲,“好啊,幾點?”
蕭里吹了聲口哨,“晚上十點,我先去看一趟薄悅,你自己收拾一下,好了給我發個消息就行。”
他說完就這么徑直走了,甚至連理由都懶得編,直接給我說,他現在要去看薄悅,叫我自己看著辦。
我要是不從,也沒事,他多得是別的人選。
我哐當一聲坐回床上,只覺得渾身冰涼。
蕭里的毫不在意,把我所有的在意都踩碎了。
我沒說話,病房里沉默下來,只留我一個人,仿佛能等到地老天荒。
******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葉天過來敲門,手里夾著一根煙,我過去聞了聞,皺起眉頭,“你卷了?”
葉天像個癮君子一樣笑了,“行家啊,一聞就知道。蕭里讓我來喊你。”
我說,“這么純的不好。”
葉天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那我也懶得多勸了,聳了聳肩,穿著正裝拿起一邊的包,我已經畫好了妝,隨后給蕭里彈了個微信語音。
“喂?”
接通就是蕭里那個性冷淡又磁性的嗓音。
我頓了頓,“我和葉天已經都好了。”
“我現在就過來接你。”
蕭里沒來得及掛電話,我聽見對面薄悅的聲音,阿蕭,是誰呀?
隨后,通話被切斷。
我看著屏幕發呆,感覺像被人打了一拳。
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加深的不甘心,以及一種,扎根在我心里的眸中根深蒂固的信仰。
蕭里……離了我,你也不行。
我和葉天走出門外,蕭里的車子很快在住院部大廳門口出現了,他摁下車窗,看見我皮裙高跟鞋的樣子,又是流里流氣地一聲口哨,“你這樣蠻有那種撕逼的網紅的感覺的。”
我沒說話,自動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蕭里需要一個身份足夠震懾場面的女人做女伴,我雖然不受薄家寵愛,但好歹也是個薄家千金。
薄悅身體不舒服,就由我來頂替。
一路開著車子到了月亮灣樓下,我看見了很多熟悉的車牌號碼,果不其然我剛下車,對面就撲過來一個人影,修長無敵的美腿直接把我夾住,在我身上像一只樹懶一樣一抱——我不得已托著她的身體,整個人往后踉蹌了一下,聽見小梨頭的聲音,“我想死你啦!”
我笑了一下,“我現在好歹還算半個病人,你別這么熱情,我吃不消。”
“沒關系,我熱情就夠了。”小梨頭隨口就是黃段子,“哥哥不要動,妹妹全自動。”
我樂了,身后蕭里看見小梨頭打了聲招呼,“喲,費璃娘娘。”
“蕭大公子。”小梨頭眨眨眼,“咦,你今天怎么帶著顏兒過來出席了?你們倆是不是有啥故事?”
蕭里不動聲色地隨口一說,“因為薄悅生病了。”
真的理由,他卻說的如此隨意,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可偏偏,真相如此傷人。梨頭的臉色僵了僵,“你把我家薄顏當備胎?”
蕭里雙手插兜走過來,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請得動薄家千金也得是我的榮幸。”
“嘖。”費璃沖他比了一個中指,從我身上跳下來,“滿嘴跑火車,渣男。”
正好這個時候遠處費矢走過來,看見我們,沉穩地打招呼,“薄顏,蕭里。”
“晚上好。”
蕭里帶著我上前,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身邊,雖然……只是一個替身。
陸在清和江凜在遠處撩別的妹子,看見我們就沖我們笑笑算是打過招呼,我也隨他們去了,倒是小梨頭拉著我,“聽說你和顧歷川鬧翻了?”
我噗嗤一笑,“你消息挺靈通啊。”
費璃暗自興奮地搓手手,“快,什么時候搞他媽媽那個老女人?你一句話,千軍萬馬來相見!”
這丫頭巴不得鬧點大事出來呢!
我笑了笑,“劉蕾已經躲到國外去了。”
小梨頭嘖嘖兩聲,“顧歷川真慘……劉蕾捅出來的簍子,結果人跑了,留他一個人扛。”
“只能說活該。”我聳聳肩膀,“他要是自己有點腦子,也不會被劉蕾勾引。”
“有道理。”小梨頭拉著我往場地里走,“蕭里呢?”
我回眸,看見蕭里正和別家千金聊天,明明我是他帶來的女伴,但他此時此刻卻在旁若無人地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
我覺得可笑,更覺得自己可笑。
我沒說話,小梨頭嘆了口氣,拉著我往里走,遇上江凜和陸在清出來,看見我都對著我吹口哨,陸在清這人還特別找死地問我,“聽得見嗎顏兒?”
我被他氣笑了,“我又不是耳朵全聾了。”
陸在清壓低了聲音,“那我小聲兒說你壞話呢?”
我拿過江凜手指里煙去懟陸在清的臉,這廝笑著往后跳了一步,“誒誒,冷靜冷靜,我就說說啊,我哪兒敢說您壞話?上一個罵你的小網紅不是還呆在冷宮里沒出來嗎?”
我驀地就想到了黛西,“說她干什么?”
“說說咯。”陸在清意有所指,看了眼我身后的蕭里,“蕭老板來了!”
“大老遠聽見你們說得這么熱烈。”
蕭里皮笑肉不笑搭了搭陸在清的肩膀,“對黛西有意思?我把她推你。”
“別別別。”陸在清舉起手來,“算我的錯,你今兒怎么帶小顏來了?不怕顧歷川找你算賬?”
“他不是應該找他的媽媽嗎?”蕭里毫不在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沒說話,蕭里過來把我摟住,周圍一圈人嘴巴都張大了,尤其是陸在清,“我靠……原來感覺……沒出錯啊。”
江凜倒是一臉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小梨頭故意嘖嘖感慨,“你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我隨口說了一句不久前,蕭里也沒否認,只是帶著我往里走,看見薄謄那一瞬間,我愣住了。
蕭里笑著說,“生日快樂薄少。”
我更愣住了。
今兒是薄謄生日,而我,卻從來都不知道。
原來蕭里所說的酒局是這個,難怪要帶我過來,我要是薄謄,我估計也能被他膈應死。
我揣著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和自己哥哥打招呼,“生日快樂,哥。”
我很少喊他哥,今日空手過來也沒準備禮物,我急得直給蕭里使眼色,結果蕭里這廝還是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跟薄謄打過招呼以后,就領著我去別的場地。
我有些著急,“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蕭里意味深長看著我,“我以為你會知道。”
我皺著眉頭,“你送他什么了?”
“微信轉賬了66666。”蕭里說得尤為輕松,我想了想,這也的確符合他的作風。
我看了眼四周,“這個點附近商場應該有開門的,帶我去看一圈。”
“怎么了?”蕭里看我一眼,“你還要給你哥準備禮物?”
我沒說話,拉著他往外走,路過薄謄的時候,我帶著歉意笑了笑,男人在我背后看我,我感覺他的目光滾燙地打在我背上,讓我有些膽顫心驚。
月亮灣外面就是個廣場,我帶著蕭里出門,隨便去一家男士品牌店給他挑了一條領帶,后來付了錢匆匆忙忙讓前臺小姐包裝,小姐看我這副著急的樣子,笑著跟我解釋,“您別急,馬上好。正巧您是我們最后一個客人了,給您打個折吧。”
我說了聲謝謝,服務員又笑著看我們,“你們看起來很般配,買給你男朋友的吧?”
我笑容一僵,我和蕭里般配嗎?
陸在清好像也說過我倆看著像一對。
可是我們在一起過嗎?
只是睡過吧。
我的沉默讓那個服務員以為我們就是小情侶,又對著蕭里道,“先生,您真有福氣,女朋友很漂亮。”
蕭里倒是揚了揚眉毛,又拖著音調問了一句,“是嗎?”
這聲音讓我背后發麻。
我趕緊扯著嘴角笑了笑,謝過服務員,又匆匆趕回場地,背后聽見他們在偷偷議論——
“剛剛那一對是有錢人吧?”
“看著也是,身上衣服穿著像是舉辦晚宴來的,我聽說今晚月亮灣下面就有一場派對。”
“真羨慕,富二代的生活真是難以想象。”
我沒有去多管,后來匆匆趕回場地,我在人群中搜索薄謄的身影,看見他正在和一幫房地產大佬談事情,男人微微垂下臉傾聽別人的聲音,穿著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側臉俊美。
我站在那里一步步走近了,薄謄才抬起頭來,輕聲道,“你找我有事?”
對面幾個大佬看見我,也不面生,笑著和我打招呼,“薄小姐。”
“杜總客氣了。”
場面上的姿態我還是做得完美無缺,后來拉著薄謄過去,將包裝好的禮盒塞給他。
薄謄愣了愣,“這是什么?”
“生日禮物啊。”
我壓低了聲音,“不知道是你生日,貿然過來了,剛剛去商場里隨便買了條,沒有你平時私人訂制的那種高級,湊合一下。”
薄謄看著我塞進他手里的盒子失笑,“的確挺湊合的。”
“有就不錯了。”我看了眼四周,“最后一家還開著的男裝店了,要是再找不到,我估計路邊給你打包一份炒面就算生日禮物了。”
薄謄笑得更放肆了,“那也挺好的,實在。”
“得。”
我拍了他一下,“回頭給你做生日面。”
我和薄謄兩個人輕聲交談的時候,正好蕭里和對面的一個女人在談笑風生,那女的朝我這里看了幾眼,沖著蕭里擠眉弄眼,“你和薄家千金好上了?”
蕭里沒說話,只是帶著高深莫測的笑。
“還不如她妹妹薄悅呢,那個看著清純。”搭話蕭里的女人嘖嘖兩聲,“這個,看著就是一個心機婊。”
我察覺到女人朝我看來的目光,抬頭的時候,那個女人又一下子轉過眼去。
但我還是看清楚了她的臉。
劉蕾的好閨蜜,莫曉晨。
劉蕾嫁入豪門了,連帶著她也認識了一票有錢的官老爺們,所以這女人現在也使勁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呢。
我笑了兩聲,薄謄跟著我的目光一并看過去,也看見了莫曉晨。
薄謄皺起眉頭,“我沒請她。”
我說,“她自己上門來的唄。”
“你懂得挺多。”薄謄看我一眼,“我也沒請你。”
我被他氣笑了,“親哥,您不請我我也得來。”
薄謄無奈地搖搖頭,“薄顏,我不請你就是怕你遇見蕭里。”
怕我又很慫的對著蕭里難過。
可是他還是沒想到我跟著蕭里來了。
我覺得薄謄突然間對我這么好,沒準對我情根深種了,但是我倆不是兄妹么。
我笑了笑,指指自己,“你喜歡我?”
薄謄搖搖頭,“別亂想,我沒到對自己親妹妹出手的地步。”
我雙手抱胸咯咯笑,“我覺得男人禽獸一點比較帥。”
薄謄頓住了,回眸看著我,那眸光幽深,像是一把火能把我點燃,“別挑我,薄顏,我怕我嚇著你。”
我縮了縮脖子,“打住,我們不能朝著顧歷川和他母親發展。我是祖國好棟梁,你別帶歪我。”
我說話一套一套的,薄謄愣是被我氣笑了,舉著手里的禮盒沖我揮揮手,“我先去招待客人,晚上喊大家留下來一起吃夜宵。”
“行。”我和他道別,隨后看見蕭里和莫曉晨一起轉身,莫曉晨對著我,眉目嘲弄,“喲,薄顏。”
我看都沒看她,在我們圈子里,莫曉晨這種人,就是想要強行擠進來的外圍。別說沒有歧視鏈,哪兒都有歧視鏈,尤其是有錢人,心高氣傲,看不起的多了去了。
我哪怕自己日子過的再不如意,好歹也是堂堂薄家的大小姐,莫曉晨這種人,對我來說還不如賣假貨賺大錢的網紅,起碼人家有份工作自我養活,而莫曉晨,連一點可以傍身的技能都沒有。
我理都沒理她,哪怕此時此刻蕭里站在我身邊。
我確定蕭里不會為了莫曉晨替我出手,太不劃算了吧。
但是擋不住莫曉晨喜歡作死,自己倒是出聲喊住我,“薄顏,我喊你呢,你沒聽見?”
我笑得凜冽,回頭對上莫曉晨的眼,“不好意思,左耳被劉蕾打聾了,還真耳朵不好使。”
莫曉晨臉色一白,沒想過我要在這里翻她閨蜜的舊賬,等于在打她的臉,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你也會被人打耳光?我以為只有你動手欺負人的份兒呢。”
我咧著嘴冷笑,“我哪兒敢欺負?連自己兒子都能睡的女人,我可比不上她。”
莫曉晨直接變了表情,指著我,“陰陽怪氣罵誰呢?!”
“急著對號入座干什么?”我輕嘲,一臉風輕云淡,“我以為只是劉蕾這樣,你這么激動,不會也是這樣吧?難怪關系好……”
不懂莫曉晨底子的幾個人紛紛開始議論,“莫曉晨和劉蕾認識?”
“劉蕾是老顧家的媳婦兒吧?最近鬧出什么事兒了?”
薄謄聽見聲音過來,想來是不想讓我在他生日的時候鬧事兒,他對著我動了動口型,我看懂了,是別太過分四個字。
我忍住了,可是莫曉晨看我一下子沒聲兒了,又開始囂張起來,“劉蕾去國外了,你就在背地里敗壞她名聲,不就是被顧歷川甩了嗎,有什么好得意!”
這話一出,周圍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什么?薄家千金和老顧家的兒子分手了?”
“我聽到一些傳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吵什么吵?”
小梨頭原本圍著費矢轉的,看見有人針對我,直接走過來,“鬧什么呢?你算哪根蔥?”
莫曉晨還沒被人這么直白地懟過,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你又是誰?我幫我閨蜜算賬,你來干什么?”
“喲,閨蜜,笑死我了。誰不知道你倆姐妹花玩得就是雙人游啊。”費璃站在那里,直接擋在我面前,“我告訴你,薄顏好欺負,我可不好欺負,你幫你閨蜜算賬,我幫她不可以嗎?”
“不可理喻!”莫曉晨都想上來一把將費璃推開了,“薄顏在背后說我閨蜜的壞話,輪得到你什么事!”
我和費璃都是一臉嘲諷。
“你有本事把事情完完整整說出來!少在這里血口噴人!”看見我們的表情,莫曉晨聲音都變得尖細了,我甚至覺得她是故意要鬧這么大的,就是為了激我,激我把劉蕾的丑事攤出來。否則這種豬隊友的行為,劉蕾要是知道,估計能自己動手收拾她。
所謂好閨蜜啊,人心險惡。
“管你屁事兒!”費璃看見莫曉晨上前逼近了,直接推了她一把,“你閨蜜的事兒有你說話的份嗎!巴不得讓人家知道你閨蜜的丑事吧?你是劉蕾的話事人還是她肚子里的蛔蟲?這么著急,是不是以后還要代替你閨蜜睡人家老公啊!”
莫曉晨臉色鐵青,上來要抓費璃,我幫著攔了一下,真是,這幫女人到哪里都沒有安生的,連薄謄的生日都敢鬧。
我都覺得莫曉晨估計連今天場地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這是薄謄的生日,可能覺得又是一場海天盛筵呢。
薄謄帶著怒氣朝我走來,蕭里倒是先他一步來到我身邊,扣住我的手腕,“想在這里鬧事情?”
我正被莫曉晨氣得臉色通紅,抬頭看見蕭里那雙如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神,整個人一震,“怎么了?”
“薄謄的面子也不給?”
蕭里抓住我的手,“回去把所有的證據都準備好了再辦事兒,否則劉蕾多得是理由把你的挑釁蓋過去。”
我身上的火一下子熄滅了,倒是莫曉晨不依不饒,走過來的薄謄把眉毛死死皺起來,“把她趕出去。”
“您趕我?”莫曉晨像是不相信自己會被人趕出去,直到周圍保安喊了一聲,“是,薄少。”——她臉色才變作一片死灰。
眼前的人……是……是薄家大少薄謄。
“薄少,不好意思,我沒認出您來……”
“你怕是連今天是我生日都不知道吧?”薄謄冷笑,“誰帶來的?自己負責帶走!”
“薄少,我無意冒犯您……”
薄謄沒多聽一句話,幾個保安把這個作死的女人趕了出去,看見蕭里站在我身邊倒是意外。
蕭里動作挺快的,之前還和莫曉晨眉來眼去呢,現在就抽身而退,冷酷的男人,真是可怕。
他不管什么時候都能迅速撤退,甚至連內心都坦然自若,哪怕前一秒還在笑著和莫曉晨聊天,接下去就可以冷眼看她被轟出去。
我甚至可以發誓,蕭里之前和莫曉晨的確不認識,他只是習慣性逢場作戲罷了。
這場交鋒只是薄謄生日晚會上一場小鬧劇,后來氣氛逐漸熱絡,幾個人在圓桌邊坐下,一邊吃著自助餐一邊敬酒,我看見薄謄被人灌了好多酒,都是中國式敬酒,又勸又哄,薄謄不喝也得喝,到后來他捏著酒杯都有點不穩,笑說各位大佬請放過他。
陸在清是起哄最厲害那個,這孫子向來不要臉,“我不我不,薄少,我仰慕您很久了,我再敬您一杯嘛!”
一桌子人捧腹大笑,薄謄那個臉色都變了,“你他媽搗亂什么?”
陸在清嬌滴滴地說,“怎么叫搗亂呢,你生日一年就一次,人家這是送祝福呢。”
“喝!喝!”
旁邊一堆人起哄,薄謄硬是皺著眉毛把一杯紅酒灌下去,一看陸在清坐下江凜站起來了,男人眼睛都直了,“我明白了,你們今天想讓我死在這里。”
“薄少明白人。”江凜笑著把薄謄的酒杯倒滿,“你生日怎么也得不醉不歸啊。”
我在一邊笑,費璃看我笑這么開心,一塊把我拉下水,“薄少,沒關系的,你喝不下,可以叫親屬幫忙。”
眾人的眼神刷的一下看向我,我被他們這個眼神嚇得一愣,回過神來,親屬指的就是自己。
我正在笑的嘴角一僵,“哥,你應該舍不得我吧?”
薄謄干脆利落,“你想多了。”
隨后在眾人的吹口哨聲里把酒杯塞進我手中。
整整一杯,抖一下還會灑出來幾滴的紅酒。
“哥哥愛你。希望你也愛我。”
“……我們斷絕兄妹關系吧。”
我看了周圍看好戲的眼神,心說這幫有錢人真是閑的,又看了眼蕭里,結果這廝無動于衷。
我笑得愣是快變成哭了,硬著脖子喝到一半,旁邊伸過來一只手。
蕭里細長的手指捏住酒杯的下端,那節骨分明的手指在我眼里出奇地漂亮,我呆在那里,大家的吹口哨聲更明顯了,小梨頭甚至拍桌瘋狂尖叫,結果被費矢壓了下去。
陸在清捏著酒杯在那里嘖嘖嘖,“蕭里,你跳出來干什么?”
蕭里把一口紅酒咽下,“看不慣你們這樣對待人家小姑娘啊。”
“喲喲喲!”
陸在清繼續作死,“那就是你心疼薄顏嘛!”
蕭里笑了一聲沒說話,我轉頭對上他的眼睛,深沉的,暗涌的,像是一片海。
總覺得自己是在他那片海中一次次不怕死誓要飛越的海燕,可是每一次,都被他的滔天巨浪打落吞沒。
后來一場結束,薄謄喝多了靠在陸在清的肩膀上,陸在清摟著他說,“薄少,別這樣,我不是基佬……”
這是我第一次見薄謄失控的樣子,平時這個男人就跟禁欲一樣,看了就想讓人瘋狂把他逼到失去理智。
薄謄大抵是過生日很開心,伸手摟住陸在清的脖子,陸在清嚇得頭發都要立起來了,“臥槽薄少,我平時都是口嗨的,我還是處男,你放過我!”
周圍人又笑成一團,因為勸酒,連帶著自己都喝了不少,蕭里帶著我出場的時候,我聽見薄謄喊了我一聲。
我站住,冷風中,我站在蕭里身側,回眸看向薄謄。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薄謄的眼里有什么,后來想起來的時候,許是這驚鴻一瞥,在后來所有陰謀詭計都將我吞沒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薄謄眼里的光,那是我唯一剩下的回憶。
薄謄對我說。
希望以后每年生日你都可以來。
我不懂他這句話里的深意,直到真相以一種驚世駭俗的姿態在我面前一一揭開,我才足夠承受一個書上看過的道理——
——原來有的人只要光是活著,就足夠拯救另一個人。
我從未料想過蕭里突然之間對我好的理由,也沒想過在我以后的人生里他會變成怎樣的存在,那天夜里我回家,蕭里送我回了帝景灣,隨后就奔向醫院。
他心頭純潔的白月光正躺在床上等他。
我覺得蕭里雖然知道薄悅的真性情,卻總還是肯陪著她演戲,大抵還是仍有愛意。畢竟人類總喜歡把自己喜歡的對象貶得一文不值,才能自欺欺人說我不愛他。
我坐在床上發了一夜的呆,醒來的時候我才堪堪入眠,那也是淺睡眠,聽到一丁點動靜我就醒了。
比如說幾個小時后,蕭里的破門而入。
他上來就不由分說把我按住,那眼神兇狠得能吃人一樣,“我告訴過你,不要去刺激薄悅!”
小三怎么有膽子去挑釁正牌?
蕭里掐著我,“你發和我出席的照片給薄悅,刺激她病情加重,覺得很得意?”
我愣住了,渾身冰涼。
我想說我沒有,可是在觸及蕭里的眼神的時候,我血管像是被凍住了,連帶著脈搏的跳動都有片刻的靜止——他在憤怒。
因為在乎薄悅而憤怒。
我笑得紅了眼眶,“我還不屑做這種事情。”
“從你嘴巴里說出來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蕭里惡狠狠盯著我,“薄顏,想呆在我身邊,就收起你那些無聊的把戲,否則就不要出現在我視線里!”
我被蕭里的手指抓得生疼,這種憤怒的澆灌下,我幾乎沒有反抗之力,“我沒……”
“想說你沒有?”
蕭里冷笑,“薄顏,你手段還太嫩了點。”
我終于屈服,含著眼淚笑了一聲,“就這么在意你的薄悅,甚至沒有考慮過我嗎?”
蕭里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一根一根攥緊。
“薄顏,有骨氣的人從來不會選擇當小三,至于你這種不要臉倒貼的,我,考慮你感受干什么?”
他吃飽了撐著來顧忌我的心情?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全身都在哆嗦,后來眼淚無聲滑落,滴在蕭里手背上,男人迅速松開抓我的手,盯著我的臉。
我聽見他嘖了一聲。
“薄顏,你看看你自己。”蕭里的話把我打入地獄,“為什么總是喜歡自己糟蹋自己呢?”
蕭里,不是喜歡自己糟蹋自己……我只是,很不幸地,喜歡你而已。
我沒說話,閉上眼睛,我說,“你發完火了,可以走了嗎?”
蕭里直勾勾看著我沒說話。
我哽咽,“夠了,去陪你的薄悅吧,就當我自己犯賤!”
蕭里沒說話,只是帶著笑氣冷笑一聲,隨后摔門而去,我縮進被子里,抱著頭發出一聲無意義的低吼。
我像一只困獸,被困于蕭里用愛圈成的牢籠里,踩碎尊嚴求他垂憐,跪地叩拜留他停住,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囚我殺我,是成全我。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又復發發燒起來,估計昨天夜里穿的裙子太不保暖了,導致還沒好全的感冒又一次來襲,我自己很明白地去了趟醫院,又住進病房里。
葉天看見我的時候都愣住了,“嚯,常客啊。”
我扯著嘴角,“幫我把吊針拔一下。”
剛剛花了兩小時把液輸完。
葉天攤攤手,“我給你叫護士去。”
我沒說話,自己撕開醫用創可貼,直接把針抽出來,因為不專業的手法,細細的血珠伴隨著我的動作一起飛濺出來,我嘶得一聲抽了口涼氣,看著針孔處的血液,我有點心疼我的血。
后來葉天找人幫我重新弄了傷口再貼住,在一邊搖頭晃腦,“犯不著對自己身體過不去吧?”
我沒說話。
葉天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得了,你這樣子是我見過的第五個了,因為蕭里的事兒。”
我愣住了,原來之前還有過不少女的因為蕭里要死要活鬧來醫院。
我也沒什么特殊的。
甚至連為了蕭里去死的勇氣都沒有。
我在醫院里呆了幾天,胎兒還是那樣,燒倒是退下去了,葉天看我出院的時候對我說,“吃點肉吧,你這樣跟厭食癥似的,倒不像懷孕。”
我說行,回家給自己做了一頓烤肉,吃著吃著眼淚落下來,我不爭氣地掏出餐巾紙給自己擦眼淚,可是一個人,孤零零光禿禿的家,實在是……可悲。
我發現我的人生凈是繞著蕭里轉了,他走的那幾年我活得不知所謂,他來了,我才驚覺心臟還在跳。
我打電話給小梨頭,小梨頭在那邊哭得比我還起勁,讓我這個原本想被安慰的人硬生生變成了安慰別人的那個,我尋思果然覺得自己慘的時候還是得找比自己更慘的,心態一下子就轉換了。
小梨頭說,“小叔今天因為那個女人罵我了。”
我嘆了口氣,“你別煩他了,哪天他要是打你怎么辦?”
小梨頭怒了,“你沒點好聽的嗎!”
我慘笑一聲,“我自己都沒過得多好,你叫我怎么安慰你?”
小梨頭嘟囔著,“薄顏,我覺得我倆都是沒心沒肺的。”
我沒說話。
小梨頭又說,“要不怎么每次都是親手讓他們傷害我們呢。”
我還是不說話。
她還想說話,我卻嘆了口氣。
我說,“我更害怕的是,哪一天他對我徹底失去興趣,連傷害我,都覺得無趣。”
小梨頭大抵是被我震驚了,許久才緩緩從唇里吐出幾個字,“薄顏,你被他馴養了。”
或許是吧。
我被蕭里的愛囚禁馴服了,他要什么我給什么,他不要的時候,我就乖乖等著他需要我。
我缺乏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做了斷的勇氣,我曾經見過某句話說,“人是可以被馴養的。”——或許說的沒錯。我一次次想掙脫過去的時候,見到蕭里,那種被征服的因子重新浸入我的血液,閉上眼睛都是他當年如何傷害我,而我,卻在被他傷害的日子里做出了愛,做出了一種濃烈又偏激的愛。
我的理智拼命想叫我逃脫,大腦卻循著身體的本能叫我屈服。
小梨頭和我又嘮嘮叨叨說了很多,我后來問了一句,“對了,現場有誰拍我和蕭里的照片了嗎?”
“嗯?”
小梨頭愣了愣,開始回憶,“沒有吧,大家都是認識的,誰這么無聊……”
說到一半我和她都愣住了。
想到了那個被我們趕出去的莫曉晨。
“沒準是莫曉晨拍了你和蕭里的照片,想要作妖?”
小梨頭對著手機吼道,“沒準兒!你突然問這個事情是怎么了?”
我想到莫曉晨,想了想,她的確有理由這么做。
我忽然間笑了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蕭里從來不會過問我的感受,我哪怕真的找到了罪魁禍首,又能如何?
指望他給我一個道歉嗎?
我圖他那個道歉嗎?
我想要的不過是他心頭一席地位而已,只可惜他心腸硬到連一絲在乎都不會給予我。
和梨頭又瞎聊了一會,我們掛了通話,我躺在床上發呆,漸漸地又睡過去,我這幾天睡得昏天地暗,許是懷了孕也有關系,我的身體很容易察覺到疲憊。
想到這個孩子終究是要打掉的,我覺得有些可悲。
我躺在床上幾乎沒有下去過,除了拿外賣,這幾天廠里出的新品賣的挺火,很多小網紅問我進貨,我算是小小發了一筆,連帶著YOYO也發財了,她最近對我的臉色就好了特別多。
稀奇,因為男人跟我撕破臉,卻能因為錢再跟我相處下去。
黛西自從因為蕭里的事情之后就跟我直接撕破了臉皮,陰陽怪氣的朋友圈都連著發了好幾個,結果我還沒出面,YOYO就幫我懟了回去,簡直不用我費任何的力氣。
這個圈子,誰夠不要臉,誰就能活下去。
待在家里的第五天,我出門拿了一趟外賣,我最近走得最遠的距離就是從床到客廳,開了門拿了外賣,就把門關上繼續回到房間里,初秋季節有些涼,我裹著被子直接開了暖氣。
后來我看見群里有人艾特我,一看是陸在清。
【陸在清:@薄顏,顏兒最近有點厲害,微信的步數就保持在五十步,這種記錄已經維持五天了。簡直牛逼。】
【薄顏:這么準?】
我活的原來像個機器人。
【陸在清:是啊,最近宅在家里吧?出來玩呀,過幾天有一場新聞發布會,要不要跟著哥哥我一起去?】
【江凜:別去。】
【小梨頭:別去+1】
【陸在清:???你們這群人怎么回事!】
【江凜:陸在清要帶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陸在清:……老板,我像這種人伐?】
【費矢:像。】
【陸在清:小叔,你能不能別出來拆我臺。】
【費矢:不能。】
【小梨頭:那是我小叔,不是你小叔!小陸子喊錯人了,退群吧!】
過了一會陸在清私聊我,“真的不去嗎?”
我倒是覺得有點好笑,什么場合必須帶著我一起去?
陸在清說,“劉蕾聽說會出席啊!”
我登時眼睛一亮,“走!”
這邊剛答應了陸在清,就看見蕭里彈微信給我,他問我,陸在清要帶你去哪里?
這語氣輕松嫻熟得看不出絲毫之前他掐著我兇神惡煞的樣子。
這男人總是這么可怕,態度切換得隨意自如,人生如戲。
我沉默好久回復說,去抓劉蕾。
蕭里發過來幾個省略號,隨后又繼續發給我一排字:最近顧歷川在查你的開房記錄。
我愣住了,蕭里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結果蕭里說,因為他連著我的一起查了。
我覺得渾身都冰冷,顧歷川背地里已經在查這種東西了,他準備做什么?趁著我還沒有把事情徹底捅破,要先反咬我一口嗎?
我說,“那我也查。”
蕭里發過來一個ok的手勢,隨后我們之間又沒有了消息往來,我吃了外賣鉆進被子里,一覺又睡到了天黑,起來的時候,我私聊陸在清。
陸公子,麻煩你一件事兒。
陸在清回復得很快,“喲,薄顏大小姐難得有事找我,說吧!”
“幫我查一查顧歷川的開房記錄,以及劉蕾的。”
我語氣迅速,“包括他們之間各種轉賬交易。”
“……”陸在清嘶得一聲倒抽涼氣,“你這是要從根本弄死他們啊。”
“查不查?”
“查查查!”對面陸在清很興奮,他是高干子弟,這種方面的關系尤其多,我剛剛把話撂下,他就馬不停蹄地找人去查他們的老底,然后我們說好三天后的會場見,他把資料交給我,我負責陪他出席。
其實我挺奇怪陸在清為什么要指明我出席的,后來我才知道,是受人之托。
三天后我到了會場,果不其然看見了劉蕾,她看見我的時候,表情一變,又看見我身邊換了一個男人,那眼神極其不屑,像是在諷刺我的作風,扭著腰走過來——
她可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已經被顧歷川抹消得一干二凈,所以毫無畏懼,“喲?又換了個?”
我面無表情和她擦肩而過,劉蕾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沒多猶豫,反手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
這個耳光我想打回去很久了,葉我的耳膜雖然沒有破裂,但是也遭受了損傷,以后都得小心翼翼不沾水不發炎,起碼要養小半年,這種虧,我沒有白白吃的道理。
我扭著劉蕾的手臂,將她的身體翻過去壓住,把她的手扭到了背上死死按住,我說,“先撩者賤,這句話聽說過嗎?”
劉蕾氣得臉色發青,“放開我!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打我?!”
陸在清察覺到我這是要動手算賬了,立刻很聰明地走到一邊去,我抓著劉蕾的頭發,“背地里還叫顧歷川去查我的開房記錄是吧?想抓住我的把柄來反咬一口是吧?劉蕾,你玩心計,你玩得過我么?”
劉蕾被人拆穿,整張臉都扭曲了,“你放開,我可是顧家少奶奶!”
“顧家少奶奶還是顧家兒媳婦,這可就說不準了。”
我冷笑,“可惜了,你們晚了一步,你和顧歷川出國度蜜月,刷他的卡買包包買香水,一起開房的記錄,倒是統統被我查到了,你說說,這算不算偷雞不成蝕把米?”
劉蕾的眼神里露出了幾分驚慌,她今天來本來是打算讓我顏面掃地的,卻不料想我卻先她一步找到了所有的證據。
“那邊是誰鬧起來了啊?”
“據說是顧家少奶奶和……陸公子帶來的女伴。”
“陸公子的女伴有點眼熟啊……”
“那不是薄家千金嗎!”
“可不是!前陣子聽說她跟了蕭大少……”
“我之前還看見她在酒吧里跟著一個牛郎出來呢!”
“嘖嘖,怎么打起來了?”
“劉蕾,別給臉不要臉……”我壓低了聲音,“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和顧歷川身敗名裂,你想玩,我不介意拉低格調陪你玩玩。陸在清!”
我喊了一聲,隨后陸在清上前,他手下遞上來一份檔案袋,他將檔案袋里的一疊文件紙抽出來,笑著將折疊資料交到我手里。
看見我手里資料的那一刻,劉蕾尖叫一聲要過來搶,她不知道我是如何察覺顧歷川在背后查我的,說實話,若不是知道顧歷川查我開房記錄的事情,我甚至沒想過還可以利用查這個來扳倒他們。
多虧了顧歷川做出這種事情,我才想到用這種方法,我要是不干凈,劉蕾他們一樣也臟,要查記錄,誰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想鬧什么!”
劉蕾在我說話前一通搶白,“又想污蔑我的名聲對不對!薄顏,我對你不好嗎,你想要嫁進顧家,我同意就是,何必這么逼我!”
“那邊在鬧什么啊?”
“好像是薄顏想用手段取得顧家人的同意,然后嫁進顧家。”
“不是吧?劉蕾好慘啊,攤上這么個兒媳婦。”
“薄顏家里不是很有錢嗎,干嘛非得嫁進顧家,我覺得有隱情。”
“可能人家喜歡顧歷川喜歡到走火入魔呢哈哈。”
喜歡顧歷川?
我連可憐他都覺得惡心。
我冷笑,“不要裝模作樣,劉蕾,拿點實際性的東西出來,一張嘴巴口說無憑,你以為全場人都是傻子,你說什么他們信什么?”
眾看客:……怎么感覺措不及防被薄家大小姐嘲諷了一波?
我將那疊紙往空中一拋,洋洋灑灑落在地上,我瞇著眼冷笑,“想和你們撕破臉皮很久了,畢竟和顧歷川做出這種惡心的事情來,還拿我當擋箭牌,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正愁想找個場合當面和你對質一次,我倒想要看看你還能潑什么臟水!”
“你住口!”劉蕾上來抓我,可我輕輕松松一躲就躲開了,劉蕾拼命收拾那些飛揚的紙,可是還是有些落入別人手中,那些劉蕾和顧歷川的開房記錄,信用卡轉賬記錄,統統印入眾人的眼底。
“這……這是什么?”
“好像是開房記錄?”
“誰跟誰的?給我也看看……”
“劉蕾和……和顧歷川?!”
“要死了,真的假的?”
“劉蕾不是嫁給老顧了嗎,怎么……怎么跟人家小兒子搞在一起。”
“顧歷川不是和薄顏談了兩年戀愛嗎,這上面的時間是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嗎?”
所有的真相被人揭開,那一瞬間,我覺得有些大快人心。
看著站在眼前臉色灰敗的劉蕾,她晚了一步,晚了一步把這些記錄消除掉,從而讓我抓住了他們的把柄,劉蕾和顧歷川……這事情說出去不管在哪里,都是要被罵一輩子的。
劉蕾沒想過我來真的,還真的搜集了那么多資料,贗本氣焰囂張的人一下子懵了,跟著眼淚都出來了,倒像是我十惡不赦似的。
她指著我,“為什么非要這么對我?”
我笑得翻了個白眼,不想看她那劣質的演技,“因為,你們惡心到我了。”
“這太過了吧,你今天就是找茬啊,劉蕾好端端也沒惹你,這樣當眾針對她做什么?”
我朝著聲音看去,不屑冷笑,“這位兄弟,你晃晃你的腦子,是不是能聽見大海的聲音?”
“你什么意思啊?”
有人幫劉蕾說話,她哭得更起勁了,我一看就越想笑,“你站在我這個立場想過嗎?收拾一下你無處發泄的圣母心吧!我被人戴綠帽子,我想什么時候收拾她,就什么時候收拾她。我要是樂意,找人把她和顧歷川打了剝光往外面廣場上一丟,都他媽是為民除害,你算什么東西,過來指手畫腳我和她的事情?難道也是她的奸夫其中之一?!”
出聲幫忙劉蕾的人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一邊陸在清繼續補刀,“希望這位先生以后娶了老婆,你老婆和你兒子搞在一起開開心心闔家歡樂。那時候你可千萬不要生氣,不然對不起你今天這番博愛無疆的臺詞。”
那人當場轉身就走,我冷笑,看著遠處扶著欄桿站不穩的劉蕾,“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劉蕾指著我,眼淚洶涌而出,“不就是一個顧歷川嗎!薄顏,你非要逼死我嗎!”
“我呢,是不可能逼死你的。”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是你自己當初在做出這種行為的時候,把你自己逼上了死路。劉蕾,你這是活該。”
千不該萬不該,惹到我頭上來。
我像一個反派,劉蕾像是被反派欺辱的可憐小白花,瑟瑟發著抖,“薄顏,我這輩子不會放過你!”
消息傳得很快,據說直接傳到了顧國庭哪里。顧老爺子當場吐了口血直接進了醫院,劉蕾知道的時候整個人抖個不停,又是老爺又是顧歷川,到了最后指著我,那個眼神恨得像是能把我千刀萬剮,“薄顏!是你毀了我的好日子!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可是她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被警察帶走,據說是顧老爺子下的命令,說她涉嫌詐騙,劉蕾哭天喊地,在會場里徹徹底底出了一次丑被警察拖出去,我站在一邊,表情冷漠,無動于衷。
后來人群逐漸散去,大家唏噓顧老爺子晚年多舛,娶了個年輕的媳婦兒結果和自己兒子搞上了,簡直太不幸了。
這事兒估計會在圈子里傳很久,當這層紙徹底被我捅破的時候,顧歷川和劉蕾……就已經身敗名裂了。
可是毀掉他們的不是我,是當初的他們自己。
也有人覺得劉蕾太慘了比較可憐,這就是人性的愚昧和惡劣,一旦看見有人過得慘,就覺得那個人是值得同情的,甚至連她之前犯下的錯都可以不再計較了。
我在晚會逐漸結束的時候和陸在清往外走,我說,“說實話吧,是什么人喊你帶我來,特意給我制造了一個方便我撕逼的場所?”
陸在清笑笑,“你猜出來了?”
我也笑,“你覺得呢?”
陸在清聳聳肩,“別這么警覺嘛,反正對你也沒壞處不是嗎?劉蕾這種人就是欠懟,挺好的,為民除害,人民英雄。”
我沒說話,陸在清只能嘆了口氣,“好吧,是我一個兄弟,但是具體是誰我不能多說,留給你自己猜吧。”
他眨眨眼睛,我也只能接受這樣一個答案,“哪天遇見了記得提醒我,我請他吃頓飯。”
特意召集那么多人,給我那么大一個會場,還弄了個理由把劉蕾騙過來,專門供我對付她。
我說讓我自己散會心回去,陸在清也沒多跟我客氣,帶著另一個小姑娘走了,我笑著看他走,剛走回會場,就看見里面有人在等我。
青春無敵的臉,少年意氣的淚痣,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閃閃發光,像極了古代鮮衣怒馬冠絕天下的少年郎。
他演過一次古代劇,然后他的粉絲用一句詩來稱贊他——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我看著他的臉,他也在看我。
他和我尤為相似。
何止喊我,“姐。”
我說,“閉嘴。”
“你不能否認我們兩個血緣的真實性。”何止在那里聳聳肩,“我沒想過這場晚會的真正主角是你。”
他看來也是被邀請過來看戲的其中之一。
我沒說話,何止走上前來,“姐,薄梁快死了。”
我笑得嘲諷,“你咒我的父親死?”
“反正你讓我媽去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止毫不在意,“我說認真的,薄家主人快死了,你還不回來嗎?”
我聽到從何止嘴巴里說出來的這段話,覺得像是聽了一個笑話。
我盯著他那張和我相似的臉,我們的確是有血緣關系的,可是卻無比陌生,甚至超過了我和薄謄。
“姐,薄家不是什么好地方。”何止對著我笑笑,“雖然我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好歹,我們把你當做自己人。”
薄梁一死,薄家幾個小輩勢必跳出來搶財產,還有一個薄謄的母親,薄家那邊的親屬也不會放過這個瓜分薄梁的機會。
雖然我不想從薄家得到任何東西,但是該屬于我的,我也不會讓出去。
我看著何止的臉,“你從誰那里知道薄梁快死了?”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何止靠近我,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呢喃,“就像你和蕭里的事情一樣,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渾身一顫,用力握緊拳頭,似乎這樣就能無動于衷。
何止五年前就知道我和蕭里的事情。
他又輕聲道,“我甚至知道蕭里那兩年去做了什么。姐姐,你對蕭里還真是一無所知。明明在一起睡了那么久,還不如我這個外人。”
我相當厭惡何止這樣的語氣,退開一步沖他冷笑,“少在這里裝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何止,你也就被人捧起來而已,我想要你摔死,多的是方法。”
何止表情一變,當偶像的,最忌諱就是當年黑歷史被人挖出來。
而恰巧,我這個和他毫無親情感的姐姐,知曉最多他的黑歷史。
我和何止都在拼命拿過去試探傷害對方,彼此氣氛僵持,這個時候卻有人姍姍來遲。
是蕭里,穿著一身潮牌衛衣,破洞牛仔褲,Balenciaga的鞋子,他手里拿著一支晚會上的自助甜筒,快吃完了。看見我的時候,眼睛微微瞇起來,相當愜意,“你果然來了?”
他看來并不知道剛才這里發生過一場劇烈爭吵。
我看了眼蕭里,輕聲道,“嗯。”
“蕭大少好。”何止回頭,年紀輕輕,卻將我們的虛偽學得有模有樣,少年瞇著眼睛笑,“真巧。”
這兩個字意味深長。
我不知道何止對蕭里是什么態度,準確來說他們倆或許還沒有正式見過面,都只是活在對方的印象里。
蕭里看了何止一眼,不冷不熱,倒是對我說,“還沒走?”
這意思像是要拉我一起。
我嘆了口氣,“走吧。”
蕭里過來拉我,何止卻一下子著急了,直接站在了我的旁邊,看著我跟他走,何止攔不住我,在背后大喊,“蕭里,你放開我姐。”
“你還當她是你姐?”
蕭里意味深長回頭笑,何止年紀比我都小,自然比不過蕭里的老謀深算,男人眉梢一挑,高深莫測地看著何止,“你盯著她的眼神,倒是像頭狼。”
何止表情都僵住了,隨后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少年被人拆穿,臉色還有些煞白,“那也不關你的事,我告訴你,不要再靠近薄顏!”
“我靠不靠近薄顏是我的事,你能拿我怎么樣?”
蕭里似乎是尤為看不起何止,“讓你的粉絲來撕我?”
這句問話里,尾音還帶著不屑一顧的笑氣,他像是在嘲諷一個無力的競爭對手,壓根不把何止放在眼里。
何止握緊拳頭,“我姐姐是我們家里人,蕭里,你好好算清楚分量。”
“你何必這么倒貼你姐姐。”
蕭里樂了,無動于衷,“沒看見她都不想理你們一家人嗎?何止,薄顏寧可死在薄家都不回去,你以為什么理由?還不是你們何家太惡心,要榨干她身上所有的血,薄顏走了,辛苦的就是你,每天賺的錢都被你賭博成性的老媽拿去揮霍得一干二凈,這滋味不好受吧?”
何止瞳仁激烈緊縮,少年很容易被人激怒,尤其是被這種侮辱的字眼——“我警告你——”
“我也警告你,何止。”蕭里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深淵,冰冷又鋒利,“當偶像最怕的就是黑歷史,你那些料,拿來都不夠我當故事看。我不動你是因為我懶得動你,你今天能當上頂級流量小鮮肉,明天就能flop到十八線都沒名分,別試著挑戰我,我脾氣好,但不是軟柿子。”
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脾氣好。
我沒說話,何止被蕭里這番直白又帶著針對性的話激紅了眼,他口不擇言,歇斯底里地怒吼,“蕭里,我們何家對我姐不好,你就對我姐很好了嗎!”
蕭里腳步一頓,就聽見何止道——
“怎么也比你這個坐過牢有前科的男人好多了吧!我靠我努力當藝人賺錢養家,而你卻要被記一輩子檔案,你以為自己很高貴嗎!”
坐過牢,前科……
蕭里瞳仁緊縮幾分,連帶著讓我都震驚了,何止這番話牽扯出來的信息量太大,他當初說他了解蕭里很多事情,還……還包含著這個嗎?
蕭里坐過牢?什么時候?!
我詫異地去看蕭里,可是來不及了,那個時候男人已然撕毀了優雅冷漠的假象,轉身直接上前抓著何止的脖子,將他整個人用力頂在墻上。
何止沒動手,想來是骨頭硬,愣是沒還手,哪怕蕭里現在掐著他,眼里真的帶著殺意。
何止不知道動了什么口型,惹得蕭里暴怒,抓著他的頭發被他往墻上撞,我在后面尖叫一聲,“蕭里!”
蕭里動手打人從來不分男女,也沒有輕重,他不怎么動手,但是真的觸碰到底線了,動起手來也不會多說一個字——就比如說此時此刻,男人的背弓著,像是一把拉滿到繃緊的弓,帶著驚天的怒意,像是叢林里的豹子在下一秒就要咬住獵物的喉嚨。
“何,止。”蕭里一字一句,“我有的是機會弄死你,盡管試試。”
何止笑了,眼角的淚痣特別漂亮,“只要你離我姐遠遠的,我也不會拿這些東西來威脅你。”
蕭里冷笑,“那就叫你的好姐姐滾遠一點,不要來倒貼我。”
我上前拉架的手一愣,何止扭頭看見我臉上慘白一片,沖我笑笑,“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吧?”
我不明白何止為什么一心覺得他所謂的對我好就是好,更不明白為什么……蕭里會反感我到這個地步。
我忍著害怕,我說,“夠了,蕭里,松手。”
蕭里的動作沒變。
我啞著嗓子吼,“夠了,你想掐死他嗎!”
蕭里笑了一聲把何止放開,何止一被松開就滑下去,蹲在地上撫著自己喉嚨不停地咳嗽。
蕭里剛才是真的存了要把他弄死的心。
我想上前問問何止的情況,少年卻站起來,對著我扯扯嘴角走了,我叫住他,“何止!”
“姐。”何止沒回頭,“你別問我怎么回事,全世界都瞞著你,我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他走了。
我像是在猛地踩空一節樓梯,隨后墮入深淵,我掙扎,總覺得身邊有一雙看不清的手,將我的身體,緩緩地對半碎裂。
蕭里看見我這樣恍然的表情,笑了一聲,“舍不得何止?”
我低下頭去,“沒有,但他畢竟是我弟弟。”
“沒見你心疼一下薄謄。”蕭里雙手插兜,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往外走,我回過神來,著急問他,“蕭里,你坐牢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蕭家大少,風光無限,怎么會去坐牢?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蕭家顏面何存?
蕭里一輩子無法無天,還有人可以讓他坐牢?這得多大的本事?
蕭里沒說話,徑自往外走,我知道他不想回答,跟著上了他的車,后來蕭里一路飆車到帝景灣樓下,我才猛地記起來,他,沒有駕駛證。
我呼吸都急促了,“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吊銷了駕駛證?”
蕭里沒說話,摔上車門,我急急忙忙跟著出去。后來進入電梯,我追問,“蕭里,你是不是開車出事了坐牢?!”
我想起他當時在我病房里說的一段話。
“曾經在某段人生里,一直在不停地等待。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但是我僅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忽然間在想,蕭里坐牢的時候,每天所能面對的,是不是也只有那面冰冷的墻壁?
可是還沒來得及我回過神來,蕭里的氣息已經鋪天蓋地地把我籠罩住,他在沒有旁人的電梯間里吻我,和以往不同,狂熱,強烈,帶著毀滅一切的兇狠。
后來我跌跌撞撞走出電梯,他直接到我公寓門口,按了密碼一把推開門,隨后將我整個人推在了客廳沙發上。
我驚恐,“我還懷著孕……”
蕭里無聲的笑,“既然愛我,這點事情都做不到?嗯?”
我被他眼里無情的殺氣嚇到,“蕭里,別這樣,好好說話行嗎?我不問了……我再也不問了……”
“薄顏,如果你想知道,我不如告訴你……”
蕭里將我的衣服從背后推上去,冰冷的手掌貼在我脊背的蝴蝶骨上,他說,“我殺了一個人。”
“所以坐了兩年牢。”
想起來當初蕭里說我出國一年時的茫然,因為他忘了,他不知道他坐牢期間我到底在干什么,所以說錯很正常。
我這才想起來。
那些細碎日常中隱藏的過去。
蕭里竟然有前科。
可是現在我的出神,顯然激怒了蕭里,男人把我按在沙發上,指尖纏繞著我一段發絲。
“薄顏。”蕭里對我說,“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很想弄死你。”
他的語氣相當符合他坐牢的經歷。
我渾身一驚,身上的衣服被蕭里剝落,男人喘著氣問我,“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坐牢那幾年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暴怒要撕碎我所有的理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激怒了他,或許我的存在,就是激怒他的利器。
我說,“蕭里,別這樣,我還懷著孕……”
“既然知道自己懷著孕就別掙扎這么劇烈,免得被我傷到。”
蕭里伸手進來,我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后來眼淚逐漸溢滿了眼眶。
為什么要這樣羞辱我?
蕭里急促的呼吸聲在我耳畔,后來時間仿佛成了一個定格的點,在靜止的空間里無線拉長延伸,我閉上眼睛,察覺到有人擦掉我眼角的淚。
隨后身體被人抱起,我貼上蕭里涼薄的胸口,察覺不到任何溫存的熱度。
他將我放在床上隨后自己一個人去洗澡,我在床上縮起來,覺得小腹傳來下墜一般空蕩蕩的疼痛感,并不明顯,像是來姨媽一樣的感覺。
蕭里洗完澡出來,頭上蓋著一根毛巾,濕漉漉的黑發有些許黏在他臉上,男人瞇著細長的眼睛,渾身帶著濕氣沖我走來。
他啞著嗓子說,“起來洗澡。”
絲毫不見剛才做禽獸不如的事情的時候那種殘忍。
我笑了笑,蕭里,你總有這個本事扮演著全身而退的角色。
我肚子餓,干脆洗完澡給自己下了碗面吃,坐在客廳一邊看電影一邊吃的時候,蕭里從里面走出來。男人穿的是顧歷川的睡衣睡褲,結果比顧歷川穿在身上還要好看。
蕭里的身材和臉蛋不是一直都是頂峰的么?
我扯扯嘴角,繼續吃面,蕭里看了眼我的面,干脆利落開口,“我也餓了。”
我沉默,一直在想,他這人臉皮是什么做的,為什么所有事情都可以做的這么一本正經?
蕭里看我這樣拿他沒轍,樂了,“去給我煮面,不煮我就吃你的。”
我當場丟下筷子去煮面,蕭里在背后說,“不要蔥不要香菜……”
“要辣肉要素雞。”
我迅速接上他的話,隨后看他一眼,男人不知道從哪里抓著一個我的玩具熊在那里笑。
睡衣寬松,笑容輕佻,乍一眼看過去倒是挺漂亮的一幅畫面,可惜了那雙淺色瞳仁的眼睛太過清冷,像是毫無感情的無機物。
我很快把面做好端出來,然后蕭里在客廳里自顧自看電視換臺,我愣住了,我說,“我的殺死汝愛呢?”
“還在喜歡DaneDeHaan?”蕭里又幫我把臺掉了回來,“多久以前的片子了。”
我沒說話,站在那里,蕭里開始吃面,隨后抬頭道,“坐下。”
我乖乖坐下。
像我們現在這樣可以和平共處的時間實在是難能可貴,以前的我們都拼了命要去刺傷對方,而現在,卻安安靜靜坐在一起吃面。
如同一對情侶。
我愣住了。
這種念頭到底是怎么冒出來的?
看出了我的出神,蕭里過來敲我,“把電影換了。”
我毅然決然拒絕,“我不,我就喜歡看《殺死汝愛》。”
“兩年前部片子你就當著我的面看了不下十次了。”
“真難為你還記得。”
我這幾句話說出口,氣氛一下子降到零度。
我和他都紛紛怔住了。
隨后蕭里才啞聲道,“看那么多遍,不記得就有鬼了。”
我說,“哦。”
真是……微妙的感覺啊。
這期間我看見薄悅給蕭里發了一條消息,她問他在干嘛,蕭里很誠實地打過去幾個字,在吃面。
這個點還在吃面,估計得是夜宵,薄悅也沒懷疑,倒是發了一句話——
【你也喜歡吃面?我姐姐做面聽說很好吃,薄謄哥有一次生日吃到過,之前生日結束回來的時候還念叨想吃,讓她再做一次呢。】
蕭里意味深長發過去幾個字。
是挺好吃的。
那邊薄悅沉默了一會,我覺得她現在的心情可能有些難以形容。
但是反正我挺開心的。
【薄悅:你現在這家面是在哪吃的呀?】
蕭里當著我的面打回去。
【在家吃的。】
我笑得更開心了。
【薄悅:……你會做面?哇,你好厲害啊。】
這尬夸的,蕭里會做面?會做面他家里人不得把他吹上天,畢竟蕭里從來不自己動手,難得動一次手,能把家里人感動得懷疑人生。
我覺得薄悅肯定猜出來什么了,但是蕭里也無所謂,被薄悅知道就知道吧,他向來不畏懼這個。
有人夸贊蕭里這身放肆自私的氣質,渣到極致的巔峰就是蕭里那樣。恃靚行兇,一雙淺色瞳仁極美易碎,震怒時又帶著隱忍爆發的美感。所以有人心甘情愿倒貼,我,也是大流之一。
渣男好啊,渣男活又好,講話又好聽,又會撩,開房時什么姿勢最痛快知道得一清二楚,抽身時又理智冷酷,該近近該退退,從不步步緊逼,也從不威脅。
我覺得我犯的錯,錯就錯在我對蕭里產生了感情。
蕭里吃了面就跟著我一起看《殺死汝愛》,電視屏幕上的DaneDeHaan演技尤為驚人,那張臉也是傾倒眾生,我一直很迷他,偶爾也會為了他的一個發布會追去國外,蕭里就很不屑。他說,偶像只適合遠觀,不能近看。
一旦接近了,了解了,進入生活了,那種感覺就變質了。
我和蕭里的炮友關系也是。
這個時候正巧薄悅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大概是不放心,萬一蕭里正和我相處著怎么辦,她是不可能會把蕭里讓給我的。于是干脆撥了個電話,像是查崗一樣。
“嗯?”蕭里接通電話,帶著笑氣喊了一聲,“怎么突然間想到給我打電話?”
這聲音,聽聽。
蕭里從來沒對我有過這樣的語氣。
“聽說你在吃面就過來問問呀。”對面薄悅笑得很開心,大概是蕭里這個態度讓她得到了安慰。
蕭里還是她的,任何人都搶不走,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后。
我看著蕭里絮絮叨叨陪著薄悅聊了好久的天,把她哄得很開心,就心里泛酸。
我坐在他身邊,卻仿佛隔在他彼岸,這道距離太遠了,遠到我無論費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橫跨。
后來蕭里掛了電話,捏了捏眉心,隨后看了我一眼,“嗯?”
聲音很快冷淡了下去,和剛才面對薄悅時截然不同。
我扯著嘴角笑,“你們感情挺好的。”
蕭里意味深長,“只要你不來從中搗亂,倒是一直挺好的。”
我笑著把碗端起來往廚房走,“我從中搗亂?”
是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種無惡不作的女人吧。
我沒為自己解釋,蕭里吃完了就要走,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他就說,薄悅喊他回去。
那我這里算什么?蕭里,你把我當什么?
我也想逼問他,偏偏話題開啟便啞了聲。
蕭里走的時候高深莫測地看我一眼,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我回過神來,看著電視機屏幕上的偶像,忽然間覺得索然無味。
關掉電視,我算著打胎的日子,似乎還要一兩個禮拜。
我回到床上伸手摸自己的小腹,平平談談根本沒有異樣。
蕭里……這是我和你的第一個孩子。
不過他不會這么輕易就相信的,甚至我覺得,如果我說這是蕭里的把他生下來,他第一反應肯定是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去驗一趟DNA。
畢竟蕭里從不會讓自己吃虧。
我在這天夜里閑著無聊就出門去,喊了小梨頭出來玩,她說她被她家小叔關起來了,我又喊陸在清。陸在清說,在嫖,沒空。
我愣了愣,去群里挨個問了一圈,都說沒空,就干脆找出葉宓的微信號。
我說,“tiger過來陪我喝咖啡。”
葉宓姍姍來遲,穿著一身襯衫西裝褲,我一看就笑了,“剛從客戶那里過來?”
葉宓撣了撣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煙灰,“你怎么知道?我特么褲子剛脫……”
我沖著葉宓拱拱手,“抱歉抱歉,讓你提槍下來了。”
葉宓哈哈大笑,“開玩笑的,我今兒沒去上班,見你就算是見客戶,才穿這樣的。”
剛說完他又沖我眨眨眼,“怎么了,薄大小姐想通了,想找我試試?”
我立刻做出stop的手勢,“別別別,算我求你的。我們喝點飲料行不行?”
葉宓盯著我手邊那杯熱可可,稀奇道,“你來靜吧……喝咖啡?”
tiger從來都是喝酒的地方。
我嘆了口氣,“我懷孕了。”
葉宓愣住了,也要了一杯熱可可,問我,“誰的?”
我嘖了一聲,“怎么說話呢?”
葉宓緊接著笑了,“得了,蕭里的吧?”
我嗯了一聲,“月末去得打了。”
“看不出來啊你懷孕。”
葉宓上上下下看我兩眼,“說你抑郁癥我倒是信點,跟在絕食似的。”
我說,“你跟你客人也是這樣說話的嗎?”
葉宓樂了,“沒有,你在我心里是特殊的。”
牛郎的嘴,真是騙人的鬼。
我看著葉宓,輕聲喃喃,“雖然甜言蜜語是假的,但是哪怕是假的……”
我也想試試被人哄是什么滋味。
可是我永遠學不了薄悅那么乖巧。
可是此時路邊走過一對情侶,我看見薄悅趴在蕭里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尤為開心,從窗邊經過,室內燈光昏暗,透過玻璃映射在他們臉上,朦朧又曖昧。
我愣住了,沒想過會這么巧。
葉宓也吹了聲口哨,對我說,“要追出去看看嗎?”
薄悅出行還得帶輪椅,蕭里背著她應該走不遠。
葉宓笑著看我一眼,我沉住氣,我說,“有什么好追的。”
他倆本來就是一對,我算什么東西?
葉宓繼續含著笑看我。
果然對視五秒,我哐當一下丟下錢站起來,我說,“出去看看。”
葉宓在后面拍桌大笑,“薄顏,你能不能有骨氣一點?”
我哼哼著,“骨氣這玩意兒能拿來還錢還是能有人暖床。”
葉宓搖搖頭,“聽起來都不行。”
“那不就得了,要骨氣干什么?”我穿上衣服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看見蕭里背著薄悅來到了江邊,將她放在江邊長凳上,路燈下兩人影子細長纏繞,看得我瘋狂嫉妒。
夜晚的江邊黑暗又寂靜,江中有個燈塔,應和著江邊的路燈,點點燈火寂寞又深沉。等到有節日的時候,這里就會華燈掛滿,遼遠廣闊的江面依稀是風平浪靜的模樣,襯得這座白城風月聲色。
路人們走過這里都會紛紛取景拍攝,我也挺喜歡來這邊看江景的,顯然,薄悅也喜歡。
我看著蕭里在她身邊坐下,男人的眉目沒有了面對別人時那種輕佻,倒是看著有些沉穩。我心想蕭里或許也只是對薄悅露出這種表情而已。
蕭里這樣的渣男,和薄悅這樣的綠茶,在一起不是正好嗎?
我盯著他們背影看了許久,自覺沒趣,我說,“走吧。”
葉宓雙手插兜,嘖嘖盯著背影許久,替我掏出手機來拍了一張。
隨后,他發送給我。
我說,“你干什么?”
“以后每次你想要犯賤了的時候,就掏出手機來看看這個照片。”
葉宓將手機一轉收入口袋,“或許可以制止你犯傻的想法。”
我沒說話,可是眼眶微紅。
葉宓愣住了。
隨后他手忙腳亂安慰我,“我靠,不是吧?這話傷到你了?別啊小顏,我刪了照片還不行嗎?”
我擦著眼淚往回走,葉宓在身后追,我一股腦兒向前,撞到了一個賣花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抓著我的褲腿,“姐姐,買花,買花!”
我看了他一眼,從兜里掏出一張一百,塞在他手心里,察覺遠處有個老婦人走過來,立刻輕聲對小男孩說道,“姐姐給你的錢,自己藏著,不要給她們,知道嗎?”
這類小男孩多半是被拐賣的,然后被一些老太婆牽著來廣場賣花,老弱病殘的搭檔能夠引起不少路人的心疼。但是最終因為心疼替小男孩買下花的錢,還是會回到人販子手里。
小男孩似懂非懂,然后我看見那個老婦人趕過來了,把小男孩一只手死死抓住,“你跑哪兒去了!跟你說了不要亂跑!”
我笑著說,“我撞到他了,剛才要買花呢。”
小男孩小聲道,“姐姐,我把花給你……”
“你手里五朵,姐姐都買了。”
我又捏出一張五十塊錢,還沒到小男孩手里,就被老太婆拿走,她看我大方,又把自己手里的花遞過來,“我們還有這么點兒,美女,你也買了吧。”
我松松肩膀,“不好意思,我只有這么點零錢了,可惜……”
老太婆還想糾纏,這個時候正好葉宓走上來,看我被他們纏著,眉毛皺起來,“走開。”
“煩死了,這群人一看見落單的小姑娘就圍上去讓她掏錢買花,我都懷疑他們是群體行動的。”
葉宓抓著我往外走,又看了眼我手里的花,“你還真買了?”
我說,“我買的剛才一個小男孩手里的。”
葉宓說,“這么心疼他,怎么不直接報警讓警察救他?”
“我心疼他只是為了滿足我自己。”
滿足自己無處安放的善心。
葉宓吹了一聲口哨,“真不要臉。”
“少說點話。”我看了他一眼,“不管我是作秀,還是自我滿足。好歹我的的確確干了件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你什么都沒做還說風涼話,就別在那里叭叭了。”
“得,反正大道理講不過你。”葉宓眉目帶笑,“那你可憐可憐我,家道中落,出來做公關,整天以色侍人,多可憐。”
我噗嗤一聲笑了,“白城完美空間的鴨子,開得都是法拉利,你還要我可憐?”
葉宓撇撇嘴,“反正我沒有開法拉利。”
“你開的是賓利。”
“……”
我和葉宓并排在江邊走,正好來也來了,躲開蕭里看看江邊夜景也挺不錯的。我們偶爾路過幾對手牽手的小情侶,女生因為冷而凍得紅撲撲的臉尤為可愛,圍著男朋友的圍巾,兩個人眉眼里都是甜蜜的幸福,我和葉宓面無表情地經過一對——又是一對——迎面又走來兩對。
逛不下去了,江邊看個夜景,怎么也能被秀恩愛秀得一塌糊涂。
葉宓察覺出我的冷淡,在一邊笑,“回去喝熱可可吧。你看來這里的都是小情侶。”
蕭里和薄悅也是。
我嗯了一聲,回頭就看見不遠處蕭里又背著薄悅回來,那身姿太過熟悉,我迅速拉著葉宓走到一邊給他們讓路。
蕭里背著薄悅路過的時候,目不斜視,眼里都沒有其他人,我和葉宓站在路燈后面的陰影里,兩雙眼睛窺探他們,于深淵里仰望。
我想,我窮極一生,也只是他生命里的配角。
那天葉宓送我回家,我到家就睡下,葉宓嘖嘖感慨,“不給我點小費嗎?”
我說,“窮,下次吧。”
葉宓亂笑,沖我揮揮手,“挺好的,以后想起我了多來找找我。”
葉宓肯定不止我一個顧客,但他習慣性對誰都說得這么體貼。這也是我找他的好處,不用付出真心,就有人用暖男的話來哄我。
他走了的時候我沉默下來,薄謄給我發了幾條消息,說薄梁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很可能撐不了幾天。
我覺得薄梁出事很有可能是有人預謀的,也別說我心思歹毒,在豪門里,這事情并不少見。
但是我沒有和薄謄說,我應了一聲,他說,可能得轉去澳洲看,白城的醫生說,希望不大。
我給他打了個電話,那邊薄謄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他說,“你有空再來看看爸一眼,可能……不行了。”
“什么時候轉去澳洲?”
“后天吧,等情況穩定了過去。”薄謄在那里問我,“對了,最近薄悅和蕭里在一起,你沒事?”
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說,“我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兒。”
“行,你回家來看一趟,薄梁的遺囑還沒寫,你……”
我明白了薄謄的意思。
我低低笑了一聲,“我不要薄家的錢。”
“薄顏,錢落在你手里,也比落在外人手里好。”薄謄對我說,“薄梁那邊不少親朋好友虎視眈眈,至少我們還是薄梁的子女,得保護好他的財產。”
我胡亂地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真稀奇,我的父親快死了,我居然沒有一點波瀾。
親情這種東西,怎么會涼薄到這個地步。
我第二天醒的時候,又看見何止給我發了消息,現在薄家人和何家人統統催著我,我皺著眉頭點開來,發現何止給我發了一條邀請函。
【明天下午4點,歡迎你撥冗來淺水灣,尊敬的薄顏女士。】
我看了眼,是個活動通告。
我發過去,【誰讓你給我報名的?】
【不,你可是guest。】何止那邊回得很快,【仔細看看,VVIP小姐。】
我愣住了。
【不是想知道,那天會場,是誰在幫你對付劉蕾嗎?】
何止打字速度很快,我跟不上。
【過來,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眼前像是有一個深淵,等著我一腳踩下去,落空,墜亡。
我沒說話,關掉了手機屏幕,又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點開了薄悅的微信。
我打開她朋友圈,果不其然看見了她和蕭里的合照,下面一堆共友在那里排隊型,說的都是666.
小梨頭倒是故意膈應人似的,說了999.
我覺得刺眼,看見照片里的蕭里,他眉目無情,卻摟著薄悅笑,兩個人像是天作之合,在江邊夜景的襯托下,像極了一對恩愛的情侶。
我沒說話,點開那張合照盯著蕭里看了很久,隨后自嘲地笑了一聲,迅速退出微信,給何止發了條短信。
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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