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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番外篇·我們相愛,為民除害③


日子過得很快,第二天下午我就穿著座山雕去了一次發(fā)布會,到那里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何止站在場地外面。
似乎是在特意等我。
我頓住,看了眼他,男孩朝我走來,他看見我穿著的時候,吹了聲口哨,“你這樣挺像網(wǎng)上的網(wǎng)紅的。”
我扯了扯嘴角,“說正事。”
“喏,進(jìn)來,我們走VIP通道。”
何止抓起我,我被他拽著向前,走進(jìn)人少的VIP通道,那邊的人看見何止,都笑著和他打招呼,“喲,小何。”
“老李。”何止過去和那個喊他小何的握了握手,“我?guī)医憬銇砹恕!?br />被稱作老李的男人轉(zhuǎn)過臉來看我,隨后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那表情太復(fù)雜了,我有點難以形容這到底算什么表情。
他上來激動地和我握手,“薄小姐,感謝您百忙之中過來,實在感謝!”
這語氣就像是我曾經(jīng)是他們身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
可我想了想,我之前的生活里……也沒有遇到過他們。
老李領(lǐng)著我和何止進(jìn)去,我們等于直接走入了會場的后臺,在各種化妝室里穿梭,不停路過一些藝人和工作人員,有的人會停下來沖何止道,“何哥也來了嗎?”
“是啊。”
何止笑了笑,他好歹身上背著那么多名牌代言,被邀請過來發(fā)布會,也是情理之中。
我們一直走,走到盡頭最后一間化妝室,隨后老李敲敲門,里面?zhèn)鞒鲆宦暎M(jìn)來。
我渾身一驚,這聲音……太過熟稔。
曾經(jīng)是誰住在我的回憶里,在我陷入深淵的時候,于我耳邊輕聲說著,薄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的心臟狂跳。
我的回憶里曾埋葬過一個舊人。
我抬頭,何止替我推開門,瀟灑地沖里面的喊道,“容哥,你看我?guī)дl來了?”
容哥二字鉆入我的耳膜,激起大腦細(xì)密的疼痛感。
老李在我們身后把門關(guān)上,我看見有男人從桌子前站起來,沖我笑。
那一眼,我的世界在我身后倒退,以一種倒流的姿態(tài)迅速掠過,恍若置身時光洪流,所有的回憶像是電影回放一般,一幀幀,無限重播。
我嘴唇顫抖著,我沒有想起他,可我流淚了。
“好久不見。”
他沖我笑。
那個名字從回憶的罅隙里破繭而出,電光火石般的瞬間,我喊他的名字,“容羨。”
容羨聽見聲音笑了,他說,“薄顏,你變漂亮了。”
我無聲落淚,竟僵硬如雕像。
回憶重來,就像身處那個傾盆暴雨之夜,車子如同一道箭矢刺破雨幕,有人在刺耳的剎車聲中撕心裂肺的吼,“薄顏——!!”
碰撞,火花,劇烈動蕩,刺痛伴隨著血液瘋狂從身體里突破。
恰逢天邊炸起一道驚雷,我在驚鴻一瞬中看見了那個人的臉——于現(xiàn)在眼前這張臉重疊。
我說,“容羨。”
他上前擁我入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沉默沒說話,眼里無光。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容羨拉過我的手在一邊坐下,“或許有些事情你本能不想去記起來,但是薄顏,你還記得我,我很開心。”
我盯著眼前這張溫柔的臉,輕聲喃喃,“這兩年……你去哪兒了?”
容羨一愣,反應(yīng)過來伸手抓了抓我的頭發(fā),“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
是啊,每次在我夢魘的時候,夢里都會有個聲音輕聲喊我,薄顏,薄顏,別怕。
我忘了他,身體本能卻替我記得。
我看著容羨,“你沒死。”
容羨沖我笑,“要不要試試看我的身體熱不熱?”
“喂,你這話有點太色情了吧?”何止在一邊嚷嚷,“什么叫你的身體熱不熱?”
然而我一把抓住了容羨的手,溫?zé)岬氖滞螅鴦拥拿}搏。他不像蕭里那樣冰冷,連帶著體溫都是冷的。
容羨溫?zé)岬捏w溫傳達(dá)到我身體里,我渾身顫抖著,“你沒死……真好……”
真好,當(dāng)年那場車禍……大家都沒死。
容羨看著我的表情,就這么笑了笑,他說,“我以為你會很激動沖過來。”
我抹了一把眼睛,察覺眼角有濕漉漉的觸覺,我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前陣子。”容羨笑著嘆了口氣,“我剛醒。”
剛醒。
我覺得眼淚又濕潤了眼眶,我說,“容羨,我這兩年,做夢一直夢見你。”
大概是那場車禍造成的陰影和后遺癥太嚴(yán)重,我將他丟棄在回憶里,不肯記起來,也不敢……記起來。
容羨是個出名的心理醫(yī)生,他說這種情況在心理學(xué)上就叫逃避,日復(fù)一日,你的大腦就替你完成了那些步驟——把讓你覺得痛苦的東西,潛意識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封鎖起來,不見天日。
可是這些回憶在容羨歸來的這個瞬間,以一種猛烈的姿態(tài)席卷重來,我看著眼前的男人,那眉眼還是我過去記憶里的樣子。
我們都沉睡了兩年,他陷入昏迷,我逃往國外。一場窮途末路的愛情,以鮮血為代價,在兩年前落下了帷幕。
何止在一邊看著我和容羨,扯了扯嘴角,“敘舊的事情一會再說,今天還有人找你。”
我愣了愣,今天除了容羨,場地里還有誰?
我們正疑惑的時候,門口有人推門進(jìn)來。
我看見進(jìn)來的那人,整張臉都變了表情。
容羨察覺出我的緊張,就將我攬到后面,笑著和他打招呼,“顧老爺子……”
顧國庭被人扶著上前,我看見他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很多,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手段雷霆在商場廝殺的顧家老爺,我皺著眉,心想大概是為了顧歷川的事情,所以顧國庭才來找我。
顧國庭看見我,喊了一聲,“小顏……”
我站在容羨后面,雙手死死握成拳頭,“叔父好。”
“小顏……你之前……之前和蕾兒的事情……我……我都知道了。”
顧國庭被人扶著往前走了幾步,他往前走,我就往后退,容羨皺著眉阻止了顧國庭的步伐,“顧老爺子,您坐下,有事兒,咱慢慢說。”
下人把顧國庭扶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他坐下,我才松了口氣,聽見他口中蕾兒兩字,想著或許他對劉蕾的寵愛的確不淺。
可惜了,劉蕾自己把自己的好日子作沒了。
顧國庭頭上都有白發(fā)了,容羨在一邊幫他倒了杯熱水。前陣子顧國庭還以為這事兒氣得住院了,現(xiàn)在出來,身體肯定還虛,我狠下心來,干脆直接搬了椅子坐在顧國庭的對面,正視他,“叔父,您說,我都聽著。”
顧國庭過來把我的手握住,“小顏,叔父一直挺喜歡你的,你和我家阿川談戀愛也兩年了,對不對?”
顧國庭待我的確挺好的,這兩年逢年過節(jié)顧歷川帶我回去的時候,他會很熱情地喊下人招待我。那個時候他還沒像現(xiàn)在這么衰老,眼里還是有光的,人到中年也尤為精神,腰板挺得筆直,穿得一絲不茍的西裝,笑起來眼角會有皺紋,卻不顯年邁。
每次見到我都會說,小顏,好好和我家阿川談戀愛,叔父等著你們結(jié)婚。
可是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我說,“是的。”
對于顧國庭,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他對我好,我自然尊敬他。
顧歷川的事情,顧國庭身為父親,我覺得他也挺可憐的。自己的親兒子做出這種違背倫理的事情,換誰都承受不了這樣的下場。
因為顧歷川,顧國庭老了真的很多。
他說,“小顏,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我咽了咽口水,狠心說道,“叔父,我……我和我的哥哥薄謄回到帝景灣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在我家里……我,我親眼看見的……”
顧國庭的表情僵在臉上,隨后我看見那個商場上廝殺,家纏萬貫的中年男人低下頭去,低聲喃喃著,“啊,這樣……這樣……”
他還沒從巨大的打擊里回過神來。
我說,“叔父,您別傷心了,我不是有意……有意把你們家的家事捅出去,我也是被逼急了,他們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所以我……”
“小顏,我都懂,叔父活了大半輩子了,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顧國庭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疼愛自己兒子的父親,到現(xiàn)在還是將所有的責(zé)任攬到了自己身上,我覺得不忍心,當(dāng)初報復(fù)完他們覺得爽快,卻從未想過,傷到了顧國庭的心。
“小顏,這事兒,是我們顧家愧對于你,叔父不會替顧家辯解,阿川不能娶你回家,是我們顧家沒福氣。”
顧國庭拍了拍我攥成拳頭的手,聲音也有些抖,“只是,叔父想過來,和你說說,能不能……不要再把事情擴(kuò)大了,這對我們顧家的名聲也有影響……”
我終于明白了。
這位父親,是來替自己的兒子求情的。
明明犯錯的是顧歷川,可是來承擔(dān)責(zé)任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顧國庭。
我鼻子一酸,“叔父,您不用這樣,我不會再去給你們家造成影響了,我很抱歉最開始把事情說出來……”
“小顏。”
顧國庭的下人走過來,打開盒子,給了我一串手鏈,“這是叔父補(bǔ)償你的。叔父知道,你也不缺錢,但是阿川做了這種事情,我們顧家也沒什么可以補(bǔ)償給你。所以,這個給你,你收好。我一定會去好好教訓(xùn)阿川,讓他不要再纏著你。”
真是個……可憐又可悲的父親啊。
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應(yīng)下,顧國庭頭發(fā)里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可想而知這事情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人到中年,圖一個安穩(wěn),可是現(xiàn)在,他想要的安穩(wěn)也被毀了。
顧國庭走的時候,我扶著他出去了,看著那個當(dāng)年容光煥發(fā)的叔叔變成現(xiàn)在這樣,只能唏噓一聲歲月無情。
后來何止看著我回來,拿起桌子上那個金手鏈,嘖了一聲,“9999的純金,大手筆。”
我嘆了口氣,“回頭再送回去吧,我不能要。”
“咦?你不是愛錢如命嗎?”
何止看了我一眼,“這么貴重的東西不要?”
我看著那串金手鏈,心里想著,該結(jié)束了。
我和顧歷川之間互相攻擊刺傷,是該落下帷幕了。他父親都卑微成這樣了,懲罰代價已經(jīng)足夠了。
容羨在一邊看著我,“不開心?”
“沒有,只是覺得……心疼。”
替顧國庭心疼。
“沒有什么好心疼的。”
容羨看著窗外,“你也是受害者。小顏,我也心疼你,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我笑了笑,將手鏈原封不動放回盒子里,想著下次找人送回去。隨后容羨拉著我在化妝鏡子面前坐下,“今天其實是個發(fā)布會,等一下要開始了,你弟弟要上場。”
我抬頭看了一眼的確盛裝打扮過的何止,扯扯嘴角,“他上場干什么?”
“你這話就不對了啊。”
何止頗為不爽,“我好歹也是最火的明星,今兒是一部網(wǎng)劇開拍,剪彩儀式。我等下也要出席。”
我說,“你演戲了?”
何止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俊俏的臉,青春的眉眼,的確符合當(dāng)下少男少女的審美,他說,“我還是主角呢。”
我裝模作樣鼓鼓掌,模仿著網(wǎng)絡(luò)上小粉絲的語氣,“啊好棒啊我真為你驕傲愛死你了嚶嚶嚶。”
“……”何止忍住了想罵人的欲望,“夸不出來就別夸!惡心誰呢!”
我沒說話,聳聳肩,又看向容羨,“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容羨勾唇,“投資商。”
這回我是真鼓掌了,“不得了啊,幾年沒見,搖身一變成為霸道總裁了?”
容羨在一邊笑,男人眼睛都瞇了起來,漆黑的瞳仁相當(dāng)漂亮,“怎么,我以前難道是個撿垃圾的?”
“這倒不是。”
我仔細(xì)想了想,“你以前是個二世祖。”
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和我一起上高中的時候,鬧得整個白城上躥下跳,我要是殺人他跟在后面遞刀子,我要是放火他幫著我埋尸。
“……”容羨捂臉,“別回憶了,我們還是目光放在當(dāng)下吧。”
我樂了,“那行,你們等下去吧,我在休息室里等你們。”
容羨打了個指響,“可別我和何止一回來,你就不見了。”
我繼續(xù)笑,“我能跑去哪。”
“說不定。”何止陰陽怪氣地冷哼,“蕭里也會來呢,沒準(zhǔn)兒你就去找他了。”
蕭里也會來?!
我當(dāng)場笑意僵在臉上,何止看見我這個表情,神色更嘲諷,“怎么,你不知道?蕭里身邊一個小網(wǎng)紅也參加了網(wǎng)劇拍攝,所以為了撐場面,今兒特意把蕭里也喊來了。”
他這么光明正大不怕被薄悅看見嗎?
我想了想,蕭里好像是不怕。
我干巴巴地笑著,“那你們?nèi)グ桑掖蟛涣瞬蛔叱鲩T,就碰不見蕭里。”
何止冷笑,容羨倒是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還在喜歡蕭里啊?”
我說,“是啊。”
容羨掐著手指開始算年數(shù),“不得了,你這種三分鐘熱度的人,居然能堅持這么久。”
“誰說不是呢。”我搖了搖頭,“快去吧啊,容總,該您上場了,記得帥一點,一上電視,就會有粉絲大喊著容總看我!”
“你在哪兒看來的這一套一套。”容羨被我逗笑了,和何止兩個人出門,隨后嘭的一聲,后臺休息室的門被人關(guān)上了。
房間里一下子寂靜下來,我看著凌亂的化妝臺,走過去隨意翻了翻那些化妝品,容羨脫下的大衣還掛在椅背上,我盯著它出神了好久。
我自己都覺得恍惚,如今活生生的容羨就站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和我說話,和我開玩笑,一如當(dāng)年。
我仿佛在做夢。
我一直以為……容羨死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悲劇什么都沒有造成,沒有人死亡,真是……太好了。
*****
后來我在后臺干等了半小時,閑著無聊就拿出手機(jī)來玩游戲,結(jié)果看見小梨頭私聊我,薄顏薄顏,蕭里上電視了!
我愣住了,小梨頭轉(zhuǎn)發(fā)給我一段視頻截圖。
是別人對著電視拍的。
“有一個鏡頭對著蕭里的臉擦過去了。”
小梨頭的語音是這么說的。
我點開來看了看,果然蕭里的臉在面對著高清鏡頭的也是毫無壓力,他就這么勾唇笑,坐在下面嘉賓席上,短短幾秒鐘的鏡頭,就有一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小梨頭跟我說,“這個是我從一個小姑娘的微博上拿來的,現(xiàn)在那微博下面都在說是誰,夸蕭里帥。”
我打過去一個字,哦。
【小梨頭:咦,這不是你的風(fēng)格呀。】
【薄顏:我的風(fēng)格是什么?】
【小梨頭:和蕭里有關(guān)的事情一概都是自己的事兒,和蕭里無關(guān)的事情一概關(guān)我屁事。】
【薄顏:………………我竟無言以對。】
【小梨頭:話說你眼光挺好的,蕭里很帥。就是你有點缺心眼,看上個長得帥的渣男。】
【薄顏:渣男好啊,渣男活好。】
【小梨頭:……也不是沒有道理,閱女無數(shù),肯定床上很帶感。】
我沒說話,過了一會這丫頭悄咪咪問我,【小梨頭:那你覺得我小叔看著活好嗎?】
我一看這排字,頭發(fā)都炸得立起來了!
【薄顏:你別作死,你別去招惹你小叔,我先給你打預(yù)防針啊,別去招惹你小叔。】
【小梨頭:人家心癢難耐,想把小叔撲倒。】
【薄顏:你腦門是被驢踢了嗎?費矢那樣的是你可以肖想的嗎!何況人還是你小叔,你真的敢動他,小叔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小梨頭:嚶嚶嚶……小叔的手指……】
【薄顏:無藥可救。】
【小梨頭:烏龜不要笑王八!你是五十步我是一百步,咱倆誰跟誰啊?】
【薄顏:我比你好,我起碼自己看得很清楚。而你還在夢里。】
【小梨頭:夢想還是要有的,做夢也挺好。過幾天我小叔生日啊,你過來幫我助攻嗎?】
我想了想事情要是敗露,費矢兇神惡煞拿著菜刀指著我的畫面,渾身哆嗦了一下,【薄顏:不敢不敢,你去吧,我精神上給你加油。】
【小梨頭:塑料姐妹情誼結(jié)束,over。】
【薄顏:漂流瓶聯(lián)系,提前祝您2019新年快樂。】
小梨頭發(fā)來一排哈哈哈哈哈的字眼,我看著她這樣沒心沒肺,偶爾還挺羨慕的。
像她這種人,隨時隨地都充滿了活力,就算被打擊,下一秒也很快就會恢復(fù)過來。天底下沒有難事,因為她想得開。
我想想費矢的生日快到了,這么說來費矢和薄謄是一個星座的,大概都是射手座。
射手座,難搞,難搞。
我又隨便在小梨頭群里聊了幾句,隨后想起來顧國庭的事情,翻出手機(jī)通訊錄里被我拉黑名單的顧歷川,給他發(fā)了個短信。
我說,“你爸爸來找過我了。所以事情結(jié)束,一筆勾銷。我不會再繼續(xù)鬧下去,你也別來糾纏我,給彼此留點面子。還有你爸送了我一串手鏈,我會喊人送還給你。”
點下去發(fā)送之后,我忽然間覺得心底像是空了一塊。
仿佛放下了一顆很大的石頭,我看著已發(fā)送的標(biāo)志,就又立刻將顧歷川放回了黑名單。
畢竟我并不是很想收到他的回復(fù)。
一來一往,我打發(fā)時間將近一小時,后來何止終于下臺,匆匆跑來后臺補(bǔ)妝,進(jìn)門看見我還坐在那里,語氣有些刻意,“還真在。”
我冷笑,“關(guān)你屁事。”
“嘖。”何止一邊補(bǔ)妝一邊換衣服,隨后又給自己弄發(fā)型,這會兒化妝師正在忙,他只能自己匆忙上手打扮一下,隨后問我,“這件外套好看嗎?”
我眼皮都懶得抬,應(yīng)付他,“嗯。”
何止被我這個冷淡的態(tài)度激怒了,“我讓你幫我看看衣服呢!”
“挺好的。”我總算抬起頭來,“鞋子穿那雙AJ吧,不要配皮鞋,不三不四的。”
“哦。”何止乖乖照我說的做,隨后換好衣服出來,重新一套穿在身上,倒也足夠青春靚麗。
我說,“挺好的,去吧。”
何止拿著臺詞本就又出去了,我剛安靜沒多久,容羨回來了。
“何止還要再現(xiàn)場和粉絲互動,我的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了。”
容羨一邊走進(jìn)來一邊擰開了手里一瓶礦泉水,隨后仰頭喝了幾口,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我說,“你就是負(fù)責(zé)露個臉剪個彩。”
“沒錯。”
容羨把礦泉水遞過來,“渴嗎?”
我笑了,“餓呢,等著你結(jié)束帶我去吃大餐。”
“結(jié)束后我們幾個嘉賓藝人有聚餐,我?guī)阋黄鹑グ伞!?br />容羨笑了,“得,我忘了你不喜歡喝礦泉水。”
用我當(dāng)年的話來講就是,不甜不咸沒味道的,有什么好喝,還是飲料好喝。
尤其是碳酸飲料。
這習(xí)慣跟著蕭里養(yǎng)成的,他家里反正從來沒有水,燒水的熱水壺也是偶爾用用,都是成箱成箱的飲料,冰箱里滿滿的一層也是寶礦力。
他吃藥吞藥片,都是就著可樂吞下去的。
久而久之我也喜歡喝帶味道的,老一輩都說這樣不健康,但是我有飲料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去喝清水。
我和容羨兩個人在會議室里坐了一會,等著何止結(jié)束下臺,這期間我們聊到了過去的事情,忽然間就很想笑。
曾經(jīng)我和容羨有一個曠世壯舉,就是趁著蕭里家里沒人,我們舉起打火機(jī)直接把人家家后院的一整塊草坪燒了,那天蕭里跟著校隊去打籃球比賽,回到家一看自己后院燒焦一片,整個人都爆炸了。
他母親也是哭笑不得,說,“薄家那個小姑娘和容家的小兔崽子干的。”
他母親很寵我,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包括容羨的家人,我們高中讀在一起,大學(xué)也是一起考的,上流圈子里,幾家人都很熟,偶爾過年都會走親戚。我好歹有著一個薄家人的名頭,蕭里的母親也挺歡迎我的。
那天夜里我和容羨在吃燒烤的時候,蕭里就沖過來,當(dāng)時年少,蕭里一挑眉一眨眼都是要命的輕佻誘惑。這幾年他學(xué)會了不動聲色,耷拉著眼皮,慵散爛漫,但是曾經(jīng)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笑起來的時候能把小姑娘迷得暈頭轉(zhuǎn)向。
他上前,氣急敗壞,“你把我家里的草坪燒了?”
容羨滿嘴油,“是啊,想吃燒烤,一不小心。”
“我特么……”蕭里咬牙切齒,“賠錢!”
“你家這么有錢還問我們要錢?”我拍著桌子笑,“沒有的!蕭里,要么坐下來一起吃燒烤?”
“薄顏,你膽子真是在發(fā)育……”蕭里一字一句,看著我手里那串肉,一把奪過來,“放火的人沒有資格吃燒烤!”
“喂,不帶這么不講道理的吧?快還我,你媽媽不是不讓你吃路邊的燒烤嗎?”
“去告狀呀,反正你也沒少干這事兒。”
我高中的時候沒人管我,無法無天,薄梁眼里我是個累贅,另外幾個小孩眼里我就是不懂事頑劣的熊孩子,脾氣從來不加收斂。
但是蕭里和容羨就不一樣了,他們從小家教良好,我和他們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蕭里搶走我的烤串,我喊了一聲,容羨在旁邊一邊喝啤酒一邊樂,到了后來我們?nèi)齻人坐在一起,一邊搶著吃一邊哄鬧,好多人走過來都會朝著我們看幾眼。
吃飽了還是蕭里付的錢,家里草坪被燒了還特意大老遠(yuǎn)跑過來買單,我覺得他有點可憐,我說,“下次請你吃沙縣。”
“不了,那個不衛(wèi)生。”蕭里淡漠地看著我,“除非你想毒死我。”
“矜貴。”
我切了一聲,“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我知道,在我心里,我和他們還是有差距的。
他們是真正的,堂堂正正的富家子弟,而我……不過是薄家的一個拖油瓶。
容羨對我說,“小顏,我媽媽喊你明天來我們家吃晚飯。”
我笑了,“阿姨想我了?”
“是啊。”容羨戳了戳我的腦袋,“多虧你語文考試幫我作弊。”
我哈哈大笑,蕭里在一邊冷笑,“是么?一個59分一個61分,你們真是患難見真情。”
我這個考了59分的,幫容羨作弊,倒是讓他上了及格線,他的母親特別開心,容羨考個及格跟中大獎似的,說非要好好感謝我。
我有時候也挺搞不懂這幫豪門夫人的腦回路的。
我問了時間,容羨說晚上放學(xué)就來接我,我們幾個家住的不遠(yuǎn),熟門熟路的,過來從來不用敲門。
蕭里說,“我也去。”
容羨看他一眼,“你語文期末考考了多少?”
蕭里瞇眼笑,“不好意思,總分年級段第一。”
高中的時候,蕭里讀書向來都是超級優(yōu)異的,回回拿第一不在話下,那些他的小迷妹怎么說他來著,腦子聰明,長得漂亮,體育突出,副科擅長。
反正就是個完美的校園風(fēng)云人物。
容羨啪的一下捂住自己的臉,“當(dāng)我沒問。我媽要是問起來,你記得說你語文考了65分。”
好讓他媽媽不會覺得落差太大。
蕭里樂了,“好。”
那段日子幾乎是我們?yōu)閿?shù)不多的快樂時光,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意猶未盡。那時我不喜歡蕭里,也不喜歡容羨,只是和他們玩在一起。
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和我玩。
背地里有人說我很狗腿,討好蕭里和容羨,高中時看我不爽的女生一抓一大把,經(jīng)常挑我的刺,蕭里和容羨遇見的時候,就冷著臉往那一站,看得小姑娘嚇得渾身冷汗,自己轉(zhuǎn)身跑了。
容羨從回憶里抽身,窩在沙發(fā)里跟我一起笑,“那個時候真是笑死我了。我記得后來我們還把蕭里家池塘里的鯉魚釣上來烤了。”
“你和蕭里還把我家的青花瓷偷出去買了五百塊錢……”
我笑得哆嗦,“那是薄梁最喜歡的一只青花瓷,六十多萬買回來的。”
當(dāng)時我被薄梁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理由好像是……他的大兒子薄謄的生日會上,我穿著牛仔褲短袖,給他丟臉了。
他覺得我實在是太不成器,氣得什么惡劣的話都往外冒,各種傷人的字眼。我從小在薄家遭受冷眼,原本可以抗住的,可是那一次沒抗住,眼淚直接爆出來。
后來蕭里和容羨知道了,就問我怎么回事,然后兩個高中生把薄梁的青花瓷偷去賣了,五百塊錢還帶我吃了一頓火鍋。
事發(fā)的時候,蕭里和容羨被自己家里人很誠懇地拉過來道歉了,薄梁氣了個半死,又因為他們的身份不好意思沖他們發(fā)火。我在客廳沙發(fā)上看見薄梁一臉想哭卻不得不要笑著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小孩子不懂事的樣子,真的差點笑出聲。
再后來容羨和我說,青花瓷沒賣掉,蕭里回去砸了,然后自己掏了五百塊帶我吃飯散心。
我問蕭里,當(dāng)時的他性子已經(jīng)比起高一來沉穩(wěn)很多,戴著一副細(xì)邊眼鏡,白凈的臉,細(xì)細(xì)長長的眼,相當(dāng)漂亮的五官。
我說,“為什么不把青花瓷賣了,好歹還有錢。”
蕭里從書上抬起頭來看我,聲音冷漠,“因為我們賣了,他還能再花錢買回去。”
我愣住了。
“我要他花錢都買不回去。”
所以他把薄梁最愛的青花瓷毀了,卻又說是賣掉了,讓薄梁一直找,一直失望。
那個時候我不懂蕭里這樣想事情的思路,現(xiàn)在卻明白了,的確是他的作風(fēng)。
唯有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懲罰。
我想想那件貴重的文物就這么在蕭里手下被砸碎了,還怪可惜的。
我和容羨聊了很久,四十分鐘后,何止才結(jié)束了活動回來,看見我和容羨各自縮在面對面的兩把沙發(fā)里,沖我問道,“談什么事情這么開心?”
“小時候的事情。”
我看了何止一眼。“別多問,沒你的份。”
何止不屑地笑,“我只記得小時候跟你打架。”
“反正你從小到大沒一次打過我。”
我站起來,因為發(fā)布會結(jié)束了,大家都回來卸妝,何止也卸了妝下場,換了一身輕松休閑的衣服跟我們出門。容羨說還有幾個藝人要一起碰頭,結(jié)果在走廊的肩頭,我看見了蕭里。
那一眼,似乎陷入了無窮的回憶里,我仿佛看到了高中那個不愛搭理人又天資卓越的少年,站在回憶的彼岸,要笑不笑地看著我。
蕭里似乎也意外會在這里看見我,直到看見我身后走上來的容羨,男人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他震驚,又迅速回神,容羨上去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蕭里也笑了,“你怎么來了?”
感情剛才剪彩的儀式他都沒看嗎?
蕭里身邊的小網(wǎng)紅說,“阿蕭,人家是幕后投資人,剛剛在臺上的時候出面說話了。”
蕭里嗯了一聲,“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畢竟蕭里從來不把什么正式場合當(dāng)回事。
容羨過去拍了拍蕭里的肩膀,“走呀,我們好久沒一起吃東西了,去吃燒烤嗎?”
蕭里樂了,“去我家草坪上吃?”
“哈哈哈哈!”容羨大笑,“這么記仇?我不介意的,再燒一次要么。”
“滾蛋。”蕭里推了容羨一把,“草坪已經(jīng)修了,都是鵝卵石路,你要是能燒起來,我也服了。”
“嘖嘖。”容羨過來拉著我往前走,“對了,我?guī)е☆佉粔K,你不介意吧?”
蕭里的表情有著剎那間的怔忪,可是很快他回過神來,淺褐色的瞳仁里,有某種情緒不動聲色地沉淀。
他說,“無礙。”
我想,蕭里大概也一把火燒光了有關(guān)于我的回憶。
我們曾經(jīng)那么要好,可是現(xiàn)在,卻形同陌路。
若是我當(dāng)初沒有自作主張愛上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一行人跳進(jìn)面包車,何止坐在最前面的副駕駛,就沉默地玩著手機(jī)。大抵是因為蕭里在,所以他也不樂意開口說話。
蕭里對于容羨的回來很是意外,可能也有些驚喜,在我印象里,高中的時候,蕭里就和容羨玩得最好,兩家人都說,要是其中一個是小姑娘,估計還能結(jié)親家。
二十分鐘后我們到了,找了個室內(nèi)包間,點了些菜,蕭里挨著小網(wǎng)紅坐下,那網(wǎng)紅全過程抓著他的胳膊,跟衛(wèi)生巾似的貼在他身上,我看著礙眼,扯著嘴皮子笑了笑,干脆也不去看。
后來我們點了啤酒上來,我喝了一瓶多覺得肚子有點漲,就起身去廁所,上完廁所走出來的,就正好看見蕭里。
他指間燃著煙,看見我的時候,眼睛瞇了瞇,把煙掐滅了,上前來。
我后退幾步,被他籠罩在墻角。
他從上往下看我,嘴角照例是冷笑,我想,我們都變了,年少的時候所有的愛和恨都是單純的,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渾濁墮落了。
我被蕭里這樣注視著,有了一種無法脫身的錯覺。
蕭里按著我,“容羨是回來找你的?”
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說實話,容羨能回來,對我而言,也是個驚喜。
可是顯然,我眼里的驚喜,讓蕭里覺得煩躁。
他像是被激怒了一樣,捏著我的下巴吻我,我掙扎,害怕這邊隨時會有人經(jīng)過,別人看見也就算了,容羨看見怎么辦?
可是我的閃躲,迎來蕭里更深的掠奪,“這么害怕被容羨看見?”
我被他放開,喘著氣說,“你到底想怎么樣?”
蕭里緘默。
我含著淚冷笑一聲就要走,蕭里一把抓住我,我反手狠狠甩開他。
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有這種動作,蕭里愣住了,可是很快,他的震驚化作了憤怒,“薄顏,你別給臉不要臉——”
他的話還沒說完,
我就一巴掌打在蕭里的臉上。
蕭里完全沒有料想我會突然間做這種事情。
啪的一個巴掌,我打的不重,但是結(jié)結(jié)實實,他白皙俊美的臉立刻就浮起紅腫一片。蕭里偏著半邊臉,眼睛還是睜著的,就這樣側(cè)著臉愣住,他嘴唇微張,那一個巴掌打得他根本沒辦法回過神來。
我手在發(fā)抖,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大概是容羨回來了,我就像小時候一樣,容羨在,我天不怕地不怕。
蕭里眼睛都紅了,旁邊走過的路人瞅著我們,在一邊打著酒嗝,“喲,小情侶吵架呢?有什么好吵的呀,床頭打架床尾和。”
蕭里掀了眼皮,殺過去冷冷一個眼刀,那人立刻縮了縮脖子,酒意都跟著醒了,悻悻閉嘴進(jìn)去上廁所。
我被蕭里抓著往空無一人的包間里一推,他反手就鎖上了門。
我驚恐,“你想干什么?”
蕭里半邊臉是紅的,看來我那一巴掌正好懟在他臉上,他平時就很重視他這張臉,怎么說也算是白城排的上名號的俊臉,如今被我一個耳光打下去,別說丟了臉,面子里子一并沒了。
他按住我,那眼里像是有一團(tuán)火花,能把我悉數(shù)燒個精光,“怎么,容羨回來了,覺得自己可以無法無天?”
從前的我就是這樣,容羨跟我在屁股后頭收拾殘局,我招惹出來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回回都拉著容羨和蕭里下水。
我知道是我剛才打他臉刺激到他了,可是我不想和他道歉。
蕭里,你對我也作出過不可饒恕的事情,憑什么要我給你道歉!
蕭里把我按在沙發(fā)上,男人暴怒,像是一頭野獸,在彎月下嘶吼,露出尖銳的獠牙,輕而易舉就可以刺入我的肌膚進(jìn)行咬殺。
我想喊容羨,可是這個包間是vip房間,隔音效果很好,門被他鎖住,我想逃,腳踝被蕭里一下子抓住,他不顧我的掙扎,用力扯著我的頭發(fā),“薄顏,招惹我的下場,你一力擔(dān)當(dāng)?shù)闷鹈矗 ?br />我整個人像條狗一樣被他按著死死趴在沙發(fā)上,蕭里冰冷的手指滑過我的身體,我在想,我們之間怎么就走的了這種地步。
高中里的我和他真的回不去了嗎?
蕭里,你睜眼看看……睜眼看看現(xiàn)在被你摧殘的破損不堪的我啊。
察覺到我的抽泣聲,蕭里動作停了,他低頭看我一眼,冷笑,“很委屈?”
我含著眼淚沒說話,也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看見我眼淚那一刻,蕭里的瞳仁明顯縮了縮,男人沒說話,只是用力,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淚,毫無憐惜。
他的聲音冰冷到能把我的血液凍結(jié),我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聲道,“薄顏,別想著再去招惹容羨,你根本沒這個資本!”
我自嘲地笑了,在蕭里心里我就是卑劣不堪的,我有什么可以辯解呢?
我只是抱住自己,圈起自己的雙腿,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
毫無防備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就像是在蕭里心口狠狠敲打了一下,他頓了頓,倏地又看向我,抓著我的手,想把我這個動作扯開,“裝什么裝?”
可是他碰到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哆嗦得厲害。
我觸電一般將他狠狠甩開。
蕭里愣住了。
我歇斯底里,瀕臨崩潰,“別碰我,蕭里……我求求你饒了我……”
求求你饒了我。
蕭里覺得心像是被人挖出來一樣,他退后幾步站起來,像是不可置信,問我,“你說什么?”
我把頭深深埋進(jìn)胸前,整個人痙攣一般顫抖著,我感覺我身體里的五臟六腑都扭曲在一起打結(jié)了,渾身就像是被劇烈拷打著一般,明明沒有受傷,卻比受傷還要痛苦。
我說,“給我留點面子吧……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我只不過愛你而已。我做錯了嗎,蕭里,你要我滾,我滾了。你要我陪你上床,我又屁顛屁顛回來陪你上床。你要我出席,我住著院出來陪你出席各種場合!我哪里做得不夠好?蕭里,你告訴我,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哪怕在你眼里再賤再婊,我也會痛!”
蕭里被我的質(zhì)問逼得當(dāng)場怔住。
一時之間,他竟然沉默。
他竟然對于我的聲嘶力竭沉默了。
“我哪里做得不夠好?!”
蕭里叩問自己,薄顏哪里不好?
該上床時陪他上床,該滾時自覺就滾。他一句話,她費盡力氣也要幫他做到,他消失兩年,她就像條沒了主人的野狗一樣巴巴地等了他兩年。
她哪里不夠好?
蕭里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內(nèi)心像是空了一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音。
我抖得厲害,縮在沙發(fā)的角落里,蕭里看著我,上前幾步,我就像是受了驚嚇一樣往里面縮幾步。
我再也沒辦法承受了,蕭里,你的愛快把我逼瘋了。
明明心里想叫我滾,手上卻不肯放手。
蕭里,你到底要我怎么樣呢?
打破我們這份死一般的沉默的,是門外容羨的聲音。
他嘭嘭拍著門,“小顏,你在里面嗎?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我渾身一驚,掛著眼淚抬頭看門外,那時的蕭里,眼里的情緒一下子沉了下去。
平日里顏色曖昧輕佻的瞳仁在此刻一片深沉,他轉(zhuǎn)頭,白皙的臉上寫滿了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蜷縮著,蕭里徑直去打開了門。
我連一點阻攔的力氣都沒有,我不想……不想被容羨看見我這副樣子。
可是措不及防地,蕭里就去開了門,容羨正面迎上他的眼睛,表情僵在臉上。
往里看了一眼,他看見了黑暗角落里抱著自己的我,眼神空洞麻木,我對上容羨的視線,只覺得全身的尊嚴(yán)在這一刻被徹底踩碎了。
多……丟人啊。
我含著淚花扯了扯嘴角,我說,“你……”
容羨脫了衣服過來給我披上,摸了摸我的臉,“沒受傷吧?”
我點頭,抓著他外套的邊緣,像是抓緊了救命繩索。
容羨嘆了口氣,抬頭去看蕭里,“你欺負(fù)她了?”
蕭里沒說話,站在那里,神色晦暗不明,側(cè)臉看過去鼻梁筆挺,卻落寞。
容羨上前拍了拍蕭里的肩膀,“阿蕭,小顏她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那種,你不是不知道。”
容羨如此坦白的話語讓蕭里愣住了,眼睛微微睜了睜。
他平日里就是一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態(tài)度,尤為惡劣和自私,此時此刻卻貫注了所有精神看著我,容羨還是當(dāng)年那個坦誠熱情的容羨,他伸手往蕭里的胸口捶了捶,“我不知道你們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小顏應(yīng)該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阿蕭,你這樣不地道。”
對不起他?
我想了想,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爛人,這世界上我辜負(fù)過太多人,但唯獨,沒有對不起蕭里。
容羨把我抱起來,他說我太瘦了,輕輕一抱就能抱起來,我靠在他的懷里,不敢去看蕭里的眼睛。
我沒想過有朝一日,容羨會以這樣的姿態(tài)插入我和蕭里中間。
后來容羨抱著我出了包廂,門在他背后輕輕合上,合上前我試探著往里看了一眼,透過那一條縫,我看見了蕭里背對著我們,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卻無端的落寞孤獨。
容羨沒帶我回包廂,直接把我?guī)チ说叵峦\噲觯麑⑽曳旁谲嚭笈牛艺f,“你不上去玩嗎?”
“還怎么玩啊。”
容羨嘆氣,“你看看你自己,在蕭里那里弄成這樣。”
我捂著自己的肚子,“這還不是最慘的呢。”
容羨上上下下看我?guī)籽郏凵穸几兞耍澳銘言辛耍俊?br />我點點頭,“是不是很慘?”
容羨被我這樣可憐巴巴的樣子逗笑了,伸出手指戳著我的臉,扯著我嘴角兩邊,拉出一個微笑的嘴型,“太慘了,唉……”
我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容羨笑著把我揉進(jìn)他懷里,“沒關(guān)系,你的慘正好襯托出我的優(yōu)秀,以后我來了,你就不會這么慘了。”
我嘆了口氣,“興許是朝著更慘的方向發(fā)展呢。”
容羨聽到這句話,被我氣得愣是爆了個粗口,隨后他說,“你這幾年怎么過的啊,我記得你回國之前,好像也挺久沒見到蕭里了吧?”
我看著車窗外面,“就這么過唄。”
沒有蕭里的時候,我一個人過日子,有蕭里的時候,我也還是一個人過日子。
左不過就是從寂寞和更寂寞里面挑選一個罷了。
容羨給我從車?yán)锬昧艘宦牽蓸罚爸滥阋忍妓犸嬃希一厝ズ筚I了一箱放在車?yán)铩!?br />我說,“有這閑錢為什么不干脆直接買了送到我家啊。”
“你挺貪心的嘛。”
容羨樂了,隨后又一下子沉穩(wěn)下來,“孩子的事情你打算這么說?”
“還能怎么樣,打掉啊。”
我雙目放空,“反正蕭里也沒辦法相信這是他的小孩,我干嘛自取其辱。前陣子因為又發(fā)燒又腸胃炎沒抗住,還吞了幾片藥,對小孩子估計影響不好,生出來也不行。”
容羨嘆了口氣,“那我干兒子不就沒了。”
他這個腦回路倒是可以和小梨頭有的一拼。
我說,“手術(shù)我約在了下個月月初,也不知道具體怎么樣。”
“你挺想得開的啊。”容羨掏出手機(jī)一邊玩一邊說,“換做以前,你要是懷了蕭里的孩子,誰敢碰你一下,你肯定跟人家拼命。”
我慘笑,時過境遷,我大抵是愛怕了。
“蕭里陪你去嗎?”
容羨從手機(jī)上抬起頭來看我,我看他把手機(jī)日歷翻了出來,對著我,男人出聲道,“大概在幾號?”
我伸手在他屏幕上戳了戳,“十二月初,四五號大概。”
他就直接對著我點開的日期做了個提醒,他說,“蕭里要是不陪你去,你就告訴我,我陪你去。”
我笑得有些牽強(qiáng),“無所謂,打個胎而已。”
“唉,別跟我這兒裝得多要強(qiáng)。”容羨也隨著我一起看了眼窗外,“認(rèn)識你那么久,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蕭里要是不來,你估計躲被窩里偷偷哭呢。”
“別提了行不行?”我實在是氣,推了他一把,“你怎么比我還了解我?”
“我覺得蕭里也挺了解你的。”容羨眨眨眼,“所以他有恃無恐。”
我扯扯嘴角,“大概。”
因為出了事兒,容羨也沒心情上去繼續(xù)喝酒,干脆叫了代駕直接送我回家,他之前也在包間里喝了點小酒,所以現(xiàn)在跟我兩個人縮在后排的車椅子上,我們跟龍鳳胎似的靠在一起,仿佛回到了最初高中的時候。
以前我們?nèi)齻人,我負(fù)責(zé)出主意辦壞事,容羨負(fù)責(zé)打頭陣,最后一個蕭里負(fù)責(zé)去各種場合替我們擦屁股,然后把我們領(lǐng)回家。
容羨和他一冷一熱,但都不是壞心腸的人,就像蕭里每次嘴巴里說著嫌棄我們,后來出事了一個電話,蕭里就會趕過來幫忙。
我記得有一次我被容羨的小迷妹圍毆,容羨沖過來幫我,結(jié)果一腳把那個小迷妹的門牙踢掉了,小迷妹的親戚是白城有點勢力的,直接鬧到了警局。
當(dāng)時的我剛滿十八歲,要是去了警局,肯定得留下檔案,而且不會像制裁未成年人一樣輕松,小迷妹是個缺心眼的,被容羨踹了一腳還替他著想,怕他名聲壞了,愣是沒把容羨供出去。于是自然而然,把她門牙踹掉這個罪名就擔(dān)在了我頭上。
我和她陌生,從不認(rèn)識,也沒打過交道,只因為我和容羨熟,她看我不爽,便用盡方法要陷害我。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潑臟水指證。
警局里她媽媽不由分說上來就是一耳光,直接打得我牙關(guān)出血,容羨在一邊眼睛都紅了,拍著桌子,“是我干的!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小迷妹還是一口咬定是我干的。是我踹的她吐血。
容羨后來給蕭里撥了個號碼,那時的蕭里正在市里參加奧數(shù)競賽,手機(jī)一直響,監(jiān)考老師從門外走進(jìn)來,拿著他的手機(jī)對他說,“你手機(jī)一直響,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蕭里跟著監(jiān)考老師出去接電話,開的是揚(yáng)聲器,老師也怕他作弊,后來容羨的聲音傳來,說薄顏被人打了,被按在白城派出所里欺負(fù),蕭里當(dāng)時就變了表情。
老師攔都攔不住,那一天他抓著手機(jī)就沖出了考場,拋下那場最重要的奧數(shù)比賽不管,像一陣風(fēng)。老師說,那個時候看見那個男生眼里跟有殺氣似的,都不敢攔他。
蕭里在二十分鐘后踹開了警局的門,容羨上去抓著他的手,“你總算來了!”
小迷妹一看見蕭里就渾身一哆嗦,蕭里上去,不顧她家人在場,用力抓著她的衣領(lǐng),一字一句,“蔣菲,我容忍你上一次的自作聰明,這一次還把臟水潑到薄顏頭上來,你是不是膽子有點太大了?”
蕭里從手機(jī)里挑出照片,是蔣菲寫給容羨的情書,還有她的日記本,上面寫滿了要怎么對付我,怎么陷害我,各種惡毒的話語,整個警局的人都驚了,蔣菲的母親都覺得臉上掛不下去了。
自己的女兒小小年紀(jì)……居然有這么惡毒的心思。
我不知道蕭里是從哪里弄來的這個消息,只知道后來我被送出去,蔣菲被她的父母領(lǐng)走,臉色都很難看。
我低著頭,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對不起。”容羨急了,拿著餐巾紙給我擦血,“是我對不起你。”
蕭里沒說話,只是沉默,站在一邊,如同一道無聲的背影。
可是這道瘦削的背影,卻沉默無聲地在我和容羨身后撐起了半邊天,立在我們風(fēng)波不停的彼岸,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
后來我才知道,蔣菲的那些東西是蕭里問她好閨蜜要的,她好閨蜜喜歡蕭里,蕭里稍微花點力氣,就要到了蔣菲的那些秘密日記。
更意識到,蕭里丟掉的那場考試,是頂著我們學(xué)校的名號參加的一次市級奧數(shù)比賽,他身上背著整個高中的希望,而且是最后一次決賽,蕭里原本很有希望拿第一給學(xué)校爭光,可他輕輕松松就丟了。
說不要就不要。
我當(dāng)時沒覺得這件事怎么了,只是想著,媽的,美色害人。蕭里輕輕松松一句話就讓蔣菲的好閨蜜出賣了蔣菲,真是太可怕了。
現(xiàn)在從回憶里抽身而出,我才意識到,這對于當(dāng)時還是高中生的我們來說,是多大的代價。
就如同此時此刻,容羨靠在我肩膀上,我看著他的臉,還是記憶里俊美的樣子,大家似乎都沒變。可是時代如風(fēng),風(fēng)起云涌,蕭里也是,我也是,我們都是從時光里走來的舊人,卻被反芻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樣。
容羨也垂著眼睛,似乎也正陷入以前的回憶,嘴里輕聲念著,“三人行……”
男人的口型無聲動了動,我轉(zhuǎn)過頭去看他,他又是那副俊俏的笑意,“沒事。”
我忽然間對容羨說,我說,“可能就是十八歲那次進(jìn)警局,我看著蕭里逆光闖進(jìn)來,黑發(fā)黑眸,帥得驚人,所以愛上他了。”
容羨可憐巴巴地說,“你當(dāng)時怎么不覺得我?guī)洠俊?br />我樂了,“現(xiàn)在補(bǔ)償行不行?你現(xiàn)在也挺帥的。”
“唉,沒誠意,有好的都只想到蕭里。”
容羨自覺無趣撇撇嘴,舒展身體,“像蕭里那么帥的男人,自然有的是資本渣,我也得好好學(xué)學(xué),做一個留戀花叢片葉不沾身的渣男。”
我咯咯笑,“蕭里的腔調(diào)你學(xué)的來嗎?”
容羨發(fā)愣半晌又搖搖頭,“學(xué)不來。”
容羨把我送到了帝景灣,我?guī)еM(jìn)屋,去柜子里給他報了一床被子,把顧歷川之間的客房重新鋪了一遍,我說,“你睡這兒吧,我現(xiàn)在都一個人住,無聊。”
容羨笑著走進(jìn)來,“顧歷川的東西不用了給我用是不是?”
我丟過去一個枕頭,“有沒有句好話了啊!”
容羨大笑,他和我關(guān)系熟稔,接著我的枕頭去了客房,然后給那邊的人打了一個電話。
他說自己已經(jīng)送朋友回家了,也就不來了,那邊有人起哄,“容哥是不是送女朋友回去了!就今兒長頭發(fā)那個小姑娘!”
“狗屎。”容羨爆粗口,“少來啊,人家單身。”
“哦哦,那容哥您看看我有機(jī)會嗎?”
“滾蛋!”容羨抓著手機(jī)罵,“那是我寶貝,別想著玷污啊,你們一幫癩蛤蟆吃什么天鵝肉,我掛了,玩的開心。”
“容哥這張嘴巴真賤哈哈哈。”
“容哥晚安!”
打完電話,容羨覺得又少了些什么,以前他跟我出去玩都會跟蕭里知會一聲,現(xiàn)在想起來,大概是因為沒和蕭里說。
遵從以前的習(xí)慣,容羨給蕭里也打了個電話,蕭里接通的時候,背景音一片清冷,他大抵也沒有在喝酒了。
“我把小顏送回家了,你別擔(dān)心。”
容羨開口,聲音低沉,大概是怕我在隔壁聽見,他隨后又嘆了口氣,“阿蕭,你和小顏一定要這樣下去嗎?”
蕭里沒說話,隨后只是淡漠一句,“不知道。”
是啊,他人生至理名言就是活在當(dāng)下。以后干嘛,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蕭里,這樣對小顏不好。”
容羨看著窗外,“我們?nèi)齻人從小一起長大,可是你現(xiàn)在心思越來越難琢磨,我有點看不懂你。”
“你喜歡薄顏?”蕭里忽然間開口問他。
容羨愣了愣,隨后毫不猶豫道,“喜歡啊,喜歡死了,她是我的小寶貝。”
“……”蕭里陷入死一樣的沉默。
從以前就看得出來容羨很寶貝薄顏,這甚至和單純的男女喜歡不一樣,是那種,想去陪她放肆又無聲守護(hù)的,類似于親情的喜歡。
“挺好的,你讓她斷了我這兒的念想。”蕭里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卻一口都沒抽,任憑煙在他指尖燃燒成灰燼。
仿佛燃燒的是他所有意識。
他并不喜歡自己的心情因為薄顏而上下起伏的感覺,他從來都是影響別人那一個,不會受別人的影響。
若是受到了影響,那就很簡單,舍棄不就好了。
不想動蕩,就別再碰。
后來深夜,我接到一則蕭里的消息。
他說。
去當(dāng)別人的寶貝,別來趟我這渾水。
我一覺睡醒的時候,這則微信顯示在我的手機(jī)屏幕上,我愣住了,那幾秒鐘的愣怔仿佛和這個世界失去了聯(lián)系。
隨后我回神,竟有點不敢點開這條消息。
終是解了鎖,我進(jìn)入微信,看見蕭里在凌晨時分給我發(fā)了這條話,時間點的挑選沒有任何意義,許是他想起來了,就隨便給我發(fā)了一條。
【去當(dāng)別人的寶貝,別來趟我這渾水。】
我盯著那排字,心口泛酸。
我在想,蕭里到底是出于什么意圖給我打這些字,他想干什么?
兩年前我們互說再見后的下一秒,蕭里直接把我拉黑,不是刪除,是拉黑。
刪除了還能加回來,拉黑的話,就是關(guān)在小黑屋里,你連申請加他好友的資格都沒有。
他那么狠,留我一個人傻愣愣地在原地,我不敢,連刪他都沒勇氣。
現(xiàn)在,我又明白,他的狠,不減當(dāng)年。
我盯著那排字,再去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角有點濕,我沒說話。
我把手機(jī)關(guān)掉之后,明明一室陽光,我卻覺得陷入了黑暗。
蕭里這句話,一大清早把我嚇醒了,我抬頭對著天花板發(fā)呆,外面有人敲門,才把我的意識拉回來。
我穿著睡衣去開門,赤著腳在地板上踩,拉開門容羨嘴里塞著牙刷看我,我后退幾步,“別說話!你現(xiàn)在一張嘴肯定噴我滿臉牙膏沫子。”
容羨忍住了,去了廁所漱了口,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再走出來看我,“你睡醒了?剛打算喊你。”
“嗯。”
我把蕭里的事情稍稍放在腦后,沒準(zhǔn)蕭里和以前一樣,只是一時半會就膩了,等過陣子……說不定又需要我了呢?
這個念頭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只能對著容羨笑,“你等下有事嗎?沒事就下午和我一起去吃飯吧。”
容羨說,“好呀好呀,反正我也沒事干。”
我看他一眼,“你不是當(dāng)了大老板嗎?”
容羨搖搖手,“那個,投錢玩玩看的,我沒想去娛樂圈干嘛。”
“……”我站在門口幾秒,我說,“等我換套衣服出來,下午陪我去影棚看拍攝。”
容羨一口應(yīng)下,我換了衣服,又在自己的獨立浴室里洗了把臉,出去的時候容羨問我,“你化妝了吧?”
我說,“沒啊。”
“那你臉看著真白。”容羨咧嘴笑了笑,“是不是前陣子窩在家里沒出去?死白死白的。”
“你直接說我臉白得像僵尸不就好了。”
我從墻上摘下一頂帽子,隨后又拿了一頂給他,“走,看完廠我請你吃飯。”
“好啊。”容羨對于這個倒是不跟我客氣,我們兩個人走出大門的時候,容羨出于好奇看了一眼隔壁,問我,“住你隔壁的是誰?”
我動作下意識僵住,隨后才輕聲說,“蕭里。”
容羨也沉默,隔了好久,我們走進(jìn)電梯里,他才說,“我昨天……給蕭里打電話了。”
我猛地抬頭看他,“你和他說了什么?”
容羨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示意我放輕松,“就聊了點關(guān)于你的事情。”
“關(guān)于我?”我看著容羨的表情,忽然間想到,蕭里給我發(fā)那條消息,是不是因為和容羨聊到了些什么?
“我就是想問問他對你到底什么態(tài)度。”
容羨沒有那么多拐彎抹角,過來捏我的臉,“我心疼你呢,這都幾年了。”
我迷茫地喃喃著,“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小顏,等不到回應(yīng)的愛情,只會讓你越來越累。”
電梯到了一樓,兩邊的門慢慢打開,容羨抓著我的手領(lǐng)著我出去,“你知道嗎?我們?nèi)齻人……”
我后來聽見容羨說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話,但是電梯運(yùn)轉(zhuǎn)的聲音,把他剩下半句話蓋了過去。
我茫然看著容羨的背影,他拉著我向前,我卻拼命想停留在原地。
不管誰路過我,我都只想等在原地,等蕭里回頭。
然而蕭里從來沒回過頭。
容羨開車,我指路,我們很快到了工廠,小玉把單子拿給我看,進(jìn)去的時候我又看見YOYO在那里和我的攝影師交流。
自從上一次我們的新品得到了不錯的反響之后,YOYO就常來我的影棚里拍買家秀,仿佛最開始一次她找我撕逼,潑我咖啡都不存在一般。
她看見我身邊換了個男人,眼生,還主動上來打招呼問我,“新男朋友?”
容羨笑了,“不是,好朋友。”
“你好。”
YOYO倒是沒了之前的針對,看著容羨去鼓搗攝影機(jī)了,她對我說,“挺帥的,哪個圈子的?”
我眼皮都沒抬,“想睡?”
“別。”YOYO不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我怕了你了,就問問,以為你換男人了。”
“我換男人?”
我看了一眼容羨,他個子高高立在不遠(yuǎn)處,正和攝影師一起對著5D3的相機(jī)采光,他拍照片出來一直都很有感覺,這個我也知道。
我把目光收回來,對著YOYO道,“那是我絕對不能傷害的人。”
“地位這么高?”YOYO不懂我們這種感情,裝模作樣跟我聊了幾句,“那還說不是男朋友。”
我沒搭她的話,她也繼續(xù)拍攝去了,容羨過了好一會才走回來,對我說,“你們這邊燈光還是有點暗了,別的都還行。回頭把買家秀發(fā)我,我?guī)湍銈兒笃凇!?br />“行。”
我和他又去流水線看了一眼,他說我雙手抱在胸前走那一圈的時候,就跟工廠老板娘似的,渾身上下寫著“要是敢偷懶老娘砍了你們的手”的感覺。
我笑了,容羨抓著一件衣服驚嘆,“我靠,跟正品摸起來一毛一樣!”
是一件紀(jì)梵希的破洞毛衣。
我勾勾唇,“你拿一件去,穿出去沒人會懷疑是假的。”
容羨頗為不屑,“嗤,無良商家,業(yè)界毒瘤。哥哥我就是披件麻袋,上面寫個紀(jì)梵希,也沒人敢懷疑我穿的是fake。”
我樂了,“好,你氣場兩米八。”
后來我走了,YOYO還在影棚里拍,見我離開,她拿出手機(jī)給蕭里發(fā)了個短信。
她問蕭里,【薄顏有新男朋友了?】
蕭里坐在家中打游戲,穿著松松垮垮的衛(wèi)衣,衣領(lǐng)都耷拉下去一邊,露出大半邊鎖骨和肩膀,乍一看跟美人露香肩似的。
男人戴著一副金色細(xì)框眼鏡,是平光的,防輻射而已。他陷在沙發(fā)里,兩腿盤起來,聽見手機(jī)有聲音就打開來看了一眼,隨后看見了很久沒聯(lián)系的YOYO發(fā)來一條消息。
薄顏有新男朋友了?
蕭里盯著那排字看了很久,手里的游戲手柄都沒有動過,導(dǎo)致電視機(jī)上的游戲打到一半死了。
可是蕭里沒來得及去管,就是盯著那排字發(fā)呆。
新男朋友?
容羨吧。
不過他還沒打字回復(fù),那邊就繼續(xù)發(fā)來好多消息。
【今天我拍外景,看見薄顏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過來了,兩個人關(guān)系好像挺好。】
【那男的挺帥的,我問薄顏是不是男朋友,她說不是。】
【她說是她這輩子都不能傷害的人。】
蕭里的瞳仁縮了縮,抓著手機(jī)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幾分。
指關(guān)節(jié),隱隱泛出青白色。
可是他沒說話,還是那副冷冽的樣子。他哪怕天塌下來都是無動于衷的表情,隨便別人誤解也無所謂,我一直覺得這種人很可怕。
因為他的底線深不可測。
蕭里終于把另一只手上的游戲手柄摔掉,又仔細(xì)看了一眼,隨后果斷選擇了刪除好友。
把YOYO刪了。
眼不見心不煩,省的整天給他發(fā)關(guān)于薄顏和容羨的消息。
可是刪除好友之后,蕭里就這么縮在沙發(fā)里,盤著兩條大長腿,一時之間不知道干什么。
看來隔壁的薄顏和容羨下午就起床出去工廠了。
換做以前,薄顏凌晨回家,非得睡到晚上才起來不可。他們之間也就容羨那個作息時間正常點,估計是他喊她起床的。
命運(yùn)沉默,三緘其口。房間里的空氣一片寂靜,仿佛沒有誰存在過。
一如此時此刻蕭里的緘默。
男人垂下眼瞼,淺褐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緒逐漸深深地化開。
******
我?guī)е萘w去吃了一頓洋房火鍋,他點菜前問了我一遍,“要不要我給你省錢?”
我樂了,“我要想省錢,就帶你去吃海底撈。不吃什么洋房火鍋了。”
容羨想了想,“有道理,那我大開殺戒了。”
“點吧,點你要吃的,我還不大想吃。”
我看著火鍋湯底,覺得胃口不是很好。
興許是因為懷孕也有關(guān)系,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大好,人家懷孕是被家里人養(yǎng)胖的,我懷孕卻是越來越瘦。
點完菜,那些新鮮的食材終于被端了上來,看著開始冒泡的火鍋湯底,容羨在對面說,“你還是吃點吧,好歹還沒打胎呢,你小孩多受罪啊。”
我指了指自己,“那我也挺受罪的。”
容羨嘆了口氣,“要是傷身體別打了,生下來唄。”
我原本正在把羊肉涮下去,聽見這句話一愣。
我猛然抬頭看容羨,“什么意思?”
生下來?誰養(yǎng)?我?蕭里?還是——
“生下來我養(yǎng)啊,還能怎么樣啊。”
容羨聳聳肩膀,“你這么瘦,打胎估計都會危險。所以我說,真不行就生下來吧,我養(yǎng),我要是養(yǎng)不動,就一起養(yǎng),好歹還有個親生父親蕭里,我們先問他要個一千萬,就說是撫養(yǎng)費……”
說著說著容羨自己樂了,“媽的,這么一算挺賺的。你別打胎了,小孩生出來歸我,你還能有錢拿。”
我一會錯愕又一會被他閃電一般的腦回路給氣笑了,“你拿我這當(dāng)感情牌打呢?”
“也挺好啊,這可是蕭里的孩子。”
容羨一臉賤兮兮的表情,“一想到蕭里的兒子以后長大了要喊我爸爸,我覺得自己屌爆了。”
“哈哈。”我被他這個畫風(fēng)清奇的思維邏輯給逗到了,這人怎么不用正常人的思維想事情,“那蕭里估計不答應(yīng)。他兒子肯定得歸他。”
“多簡單。”
容羨一邊從火鍋里撈東西,一邊敲了敲桌面,“喏,我教你個方法。小說里不都這么寫么,就那些個傻白甜女主生下小孩,被人陷害,然后男主拿著被人掉包過的DNA親子鑒定對女主說,你個賤人,生下別人的野種。”
我噗嗤一聲,差點被噎到,“你沒少看言情小說吧?”
“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也能這樣。你生下來,就弄個假的DNA鑒定書,讓蕭里誤解你。蕭里就不會和我們搶小孩了。等到孩子大了,有自己思維了,對我們也有依靠了,再把真相告訴他。那時候蕭里想把小孩搶走也搶不走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崽子喊我爸爸。”
容羨顯然陷入了自我臆想的美好幻境里,“太爽了這感覺,我們還能變著法子問他要錢。”
我在一邊用筷子敲敲碗,“唉,起床,搬磚了,別做夢了。”
容羨翻了個白眼,“給你出謀劃策呢,不聽。”
“生個屁。”
我吃了一塊土豆,“我年紀(jì)輕輕,還不想當(dāng)未婚先孕的媽媽,而且要是生了,以后跟蕭里還是會有諸多糾葛。”
他不是讓我去找別人,別再來煩他了嗎?
那我干嘛還要自找不快?
容羨張著嘴巴愣了一會,隨后道,“那你跟我結(jié)婚不就完事兒了么?”
我抓著筷子的手一抖,直勾勾看著容羨,我說,“你再說一遍?”
容羨看見我這個反應(yīng),笑了幾聲,“我說,既然不想被人覺得未婚先孕,那你跟我結(jié)婚不就完事兒了么?”
我愣住了。
容羨這話說的就像是“今天天氣真好,菜市場里白菜真便宜”這種語氣。
“你沒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扯扯嘴角,“別鬧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有感情了,認(rèn)識太久了,我要下手老早下手了。”
聽見我用下手這個詞語形容他,容羨捂著肚子笑,“沒事啊,認(rèn)識太久了就像親情一樣,愛情能組成家庭,親情為什么不行?”
我趕緊喝了一口可樂壓壓驚,“你不會真要娶我吧?”
“看你的意思啊。”
容羨自顧自己涮著脆毛肚,壓根沒覺得這話題的壓力有多大,“我都行,你哪天想結(jié)婚了沒找到人就跟我說一聲。我跟你都這么熟了,結(jié)不結(jié)婚其實也一樣,我又不會虧待你。再說了,我們家里人不是也很熟嗎?”
“……”這話說得結(jié)婚像兒戲似的。
“可是我不喜歡你啊。”
“剛才不是說了嗎,親情也可以組成家庭啊。”
容羨忽然間抬頭,用一種很認(rèn)真的眼光看著我,“小顏,你要是沒人要的話,還是嫁給我算了。畢竟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我肯定繼續(xù)把你當(dāng)小祖宗供著。去別人那里就說不準(zhǔn)了。”
我笑著搖搖頭,“算了吧,萬一你遇到真愛了,那我就拖累你了。”
“你拖累我又不是一年兩年了。”
容羨翻了個白眼,“裝什么客氣。”
我和他互相懟來懟去把一頓火鍋吃完,我去買單,容羨問了一句,“多錢吶?”
“五千多點。”
“好。”
容羨拿手機(jī)給我轉(zhuǎn)了個五千二,這數(shù)字倒是挺好看的,5200,像是情侶之間的轉(zhuǎn)賬似的。
我失笑,“別跟我計較了,也沒少去你家蹭飯,就當(dāng)我請你的。”
說完我在微信上點了拒絕把錢退了回去。
容羨在一邊哀嚎,就跟父親沒了女兒似的,“女大不中留啊!以前零花錢都要搶我一半的,現(xiàn)在五千二都看不上了。”
我們走去停車場,我說,“對,五百二十萬我倒是考慮考慮。”
“滾蛋。”容羨被我氣笑了,“數(shù)目太大了,不舍得給。”
“剛才還說娶我對我好。”我搖搖頭,裝模作樣感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
傍晚四點,蕭里刷到了一個朋友圈。
【容羨:小顏長大了,看不起我的五千二轉(zhuǎn)賬了,說要五百二十萬。】
下面附了一張截圖。
微信聊天界面最上面的備注是【小祖宗】。
【您轉(zhuǎn)賬給小祖宗5200元,等待對方收款】
【對方退還了您的轉(zhuǎn)賬,錢已存入余額。】
蕭里原本閑著無聊刷著朋友圈的手指的一頓,停留在這條朋友圈上面。
容羨和薄顏的關(guān)系看起來還是很好,就像五年前一樣,各自跟在對方的屁股后頭,像雙胞胎似的到哪兒都是一對。
而蕭里,從始至終都只是在他們的身后。
容羨的身體恢復(fù)健康,重新回來白城,薄顏肯定很開心,兩個人估計又能玩好久。
蕭里想到這里又覺得想不下去了,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煩躁。
他把手機(jī)關(guān)上,原本還好好的心情因為這件二連三的消息,忽然間就變得煩躁。
到處都是薄顏和容羨。
閉上眼睛都是薄顏和容羨。
容羨昨天夜里在她家過夜的,也不知道睡的哪里。
說起來,蕭里好像還沒在她帝景灣的房子里過夜過。
男人站起身,去廚房冰箱里拿了一聽可樂,呲的一聲單手拉開,細(xì)長的指關(guān)節(jié)捏著那罐可樂,在喝了幾口之后,他就這么維持著一個動作,整個人停住了。
隔了好幾秒,蕭里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沖進(jìn)房間換了套衣服,隨后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迅速出門。
出門的時候路過旁邊房門,男人頭也不轉(zhuǎn),連一絲目光都沒有停頓。
******
我和容羨晚上去了一趟容家,正巧容羨的老媽和蕭里的老媽聚在一起聊天。
她們倆也算是很久的閨蜜了,蕭里的媽媽不知道我和蕭里的事情,只記得我當(dāng)年鬧得天翻地覆那些丑事兒,看見我就咯咯笑,“小顏怎么來了?”
“我家阿羨在,小顏肯定得來呀。”
容羨的媽媽見怪不怪了,“羨羨之前一直在國外復(fù)健,剛回國就直奔去找你了,看來你們感情還是很好。”
“缺個蕭里啊。”蕭里的媽媽坐在那里,一臉貴婦氣派,“他來了,你們?nèi)齻人就能湊齊了。”
“那你把你兒子喊過來啊,晚上我們一起吃點。”
容羨過去給他媽媽捏肩,他媽媽笑著讓保姆給我倒了一杯紅茶,“小顏怎么看起來這么瘦?最近在忙什么呢?是不是胃不舒服?”
“沒有的阿姨,中午剛吃的火鍋呢。”我過去對著他媽媽道,“好久沒來看你了。容羨當(dāng)初出了事兒我就沒敢過來……”
“瞎說什么呢。”
他媽媽拍拍我的手,“阿羨出事不怪你,你別自責(zé)。你們啊,一個兩個都喜歡往自己肩膀上扛責(zé)任,蕭里也是。從小看著你們仨一起長大的,出了事一個個都要站出來替對方扛。”
我愣住了。
蕭里也是?也是什么?
蕭里的媽媽正好這個時候站起來去打電話了,我也沒好意思問,兩年前的車禍我肯定脫離不了干系,至于蕭里,我就不清楚了。
他在這之間充當(dāng)著什么角色?
后來我在容羨家里吃飯,吃到一半蕭里來了。
“唉,你媽媽可算把你喊來了。”
容羨的母親看見蕭里也很疼愛,原來他媽媽剛剛站起來是去打電話叫蕭里了,“快坐下,王媽,麻煩多加一份碗筷。”
“沒事,我自己拿就好。謝謝安姨。”蕭里還是很受媽媽輩們歡迎的,我就親眼見過一群貴夫人在背后夸獎蕭里,夸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哎哎,余敏的兒子就是帥啊,我兒子要能有那么帥就好了。”
“態(tài)度還冷冷的,不愛搭理人,省心啊!”
“人家多聰明,小小年紀(jì)就賺錢了,那瑪莎拉蒂上大一自己創(chuàng)業(yè)買的呢。”
但是沒人知道,蕭里心底深處有個最骯臟齷齪的秘密,那就是我。
我看見蕭里來了的時候,也有幾分尷尬,畢竟我們早上剛剛互相無聲約定了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因為圈子實在是太過相近,那么多熟人的聯(lián)系,想斷都有些難。
容羨看出了我的緊張,倒是蕭里還是那么冷漠地坐在那里,他媽媽問什么,他答什么。夾著筷子吃肉,一臉的愛理不理的腔調(diào)。
蕭里此人,平日里就輕佻放肆習(xí)慣了,從小到大也的確優(yōu)秀,沒人壓他一頭,自然而然性格變得又不羈又自我,他有的是資本把女人捏在手里玩死,身后還成群結(jié)隊跟著一幫。
我看著蕭里,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他太久了,怕被兩位媽媽看出端倪,趕緊去夾菜,結(jié)果正好伸到一塊肉上面。輕輕一聲,我的筷子和蕭里的筷子撞了。
這個動作發(fā)生的時候,大家都還在各自聊天,也就我表情變了變,蕭里依舊是那個做派,他料定了我會把筷子縮回去,所以伸直往前了一下,直接把肉夾走。
我看著那塊被他夾走的肉,忽然間五味雜陳。
后來這頓飯結(jié)束,容羨和蕭里的母親正笑著談事情,他母親看著容羨感慨,“都長大了,還好你回來了。”
“敏阿姨說什么話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過去的事情別想了。”容羨一邊對著蕭里的母親笑,一邊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頭,“你瞧,我們這不是還好好地在一塊嗎。”
我看見蕭里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臉去,心說以前天天和容羨湊在一起不覺得尷尬,那個時候多純粹,現(xiàn)在稍微親密一點我就不大舒服。
可能那個時候問心無愧,而現(xiàn)在,做賊心虛吧。
我和蕭里在容羨家里和他們的母親聊了會天,這期間蕭里的母親余敏又提起了我的媽媽,她問我,“小顏啊,那個,你媽媽,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我表情一僵,隨后強(qiáng)撐著笑,“我好久沒和她聯(lián)系了。”
“唉。”
余敏嘆了口氣,她還是那個人人羨慕的豪門貴婦,而我的母親——張媛媛,卻是跟我一樣在這個俗世間拼命掙扎越陷越深的女人。
“小顏,你以后好好待在薄家,也別去管他們了,何止不是現(xiàn)在能賺錢么?你讓他自己去養(yǎng)他媽媽,你別插手。”
余敏眉頭皺在一起,“阿姨這話不好聽了點,但是阿姨是想著你好。你過去,他們肯定會拖累你。”
豪門里不缺心機(jī)深城府重的女人,但是像蕭里的母親這樣善良的也不少,她握著我的手,“小顏,我看著你長大的,張媛媛她不配做個母親,你可千萬別心軟。”
我扯著嘴皮笑,不知所謂地應(yīng)著,“嗯。”
可是薄家,薄家又待我如何呢?
我知道,我去哪里,都是多余的。
“你倆今晚住這吧?”容羨的母親心情不錯,“我喊王媽給你們整理兩個房間。對了,阿蕭最近住哪兒?”
“不了安姨。”蕭里抓著車鑰匙站起來,“我最近住帝景灣呢。”
蕭里名下房子那么多套,今天住這兒明天住那兒,哪兒都是他的家。
——可他卻只把家當(dāng)旅館。
而我呢?我拼命想要個家,卻從來都覺得自己居無定所。
“開過去十幾公里吧?”
容羨的母親站起來,“那小顏呢?小顏也不睡這兒?”
“我也回去吧,還有事兒。”
我對她說了聲阿姨再見,“下次白天再過來找您玩。”
“多來玩玩啊,長大了都,小時候天天來我們家吃飯呢。”
余敏問我,“小顏住哪?阿蕭送你。”
蕭里意味深長地笑,“她住我隔壁呢。”
“啊?”
兩位母親都愣了,回過神來問我,“是你自己買的房子?”
帝景灣房子可不便宜。
我點點頭,“認(rèn)識個開發(fā)商朋友,便宜了賣給我的。”
“小顏真是長大了,唉,安娜,咱倆不能把他們仨再當(dāng)小孩子了。”
余敏笑著,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xì)微的皺紋,可因為皺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溫柔,歲月靜好的模樣,“小顏自己都能買兩百多平的房子了,孩子們大了呀。”
“就屬我家容羨沒出息。”
安娜笑著打趣,站起來把我們送到門口,一路上余敏還在囑咐蕭里,“路上開小心點啊,記得把小顏送到。”
“媽,您擔(dān)心什么呢?我和小顏就住隔壁,我還能半路不帶她不成。”
“行,走吧,晚安。”
我和蕭里跟他們道別后就來到他車子旁邊,我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隨后他發(fā)動車子,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死一樣的沉默。
在媽媽輩們那里偽裝的笑臉撤下后,我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應(yīng)付蕭里。
我在想,如果他媽媽余敏知道我和蕭里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段令世人不齒的關(guān)系,是否還會用這種溫柔的眼光來看待我。
如果我有朝一日,站在他們的對立面,我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還能再回來嗎?
不管是薄家給我的,還是他們這個圈子,都是虛偽的。只要我不是薄家千金薄顏,我就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拼了命要去爭要去搶。
我?guī)撞豢陕劦貒@了口氣,卻被蕭里聽見,男人車子開到八十碼,隨后扭頭過來看我。
只是淡淡一瞥,也不開口說話,光是那一個眼神,就讓我所有思緒熄滅。
后來到家,蕭里把車子停好,我自覺走出地下車庫,兩個人一前一后進(jìn)入電梯,門關(guān)上了,蕭里才問我。
“你和容羨今天下午去廠里了?”
我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后來想到了YOYO。
沒準(zhǔn)是YOYO告訴他的。
我也沒避嫌,承認(rèn)了,蕭里眸光深沉,盯著我的臉。
他拉了拉薄唇,擺出個略帶邪氣的冷笑。
我一見他笑成這樣,就覺得肯定接下去說的話都是混蛋話,果不其然,蕭里瞇眼笑,盯著我,“和容羨上床了?”
我皺著眉,“你能不能不要隨隨便便就是一句上床?”
“你隨便還是我隨便?”
蕭里嘖了一聲,電梯到了,他頭也不回往前走,“算了,你要說我脾氣不好,我也不否認(rèn),懶得改了。”
我沒說話。
蕭里也沉默了,直接走到門口,我和他各自站在自己家門口前,拉開門摔上門,動作默契得像是訓(xùn)練過無數(shù)遍。
我進(jìn)門后用力喘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顫抖。
蕭里,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呢?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愛你?
******
我這一回去就是休息了好久,后來再沒出過門,一個禮拜后去了一趟醫(yī)院,預(yù)約了一下打胎的流程,葉后天就過來吧,別的檢查指標(biāo)都挺好的,我說行。
結(jié)果過了一會我聽見葉天的同事問他,“你轉(zhuǎn)去婦科了?”
葉天在那里咬牙切齒,“沒有!”
還不是薄顏現(xiàn)在跟著費璃學(xué)的,不掛號直接走流程!
我約好了時間就回家,回去路上約了小梨頭出來吃了一頓甜品,小梨頭哭哭啼啼說,小叔生日喊了那個女的過來。
我抬了抬眼皮,“陸初初?”
“你怎么知道啊。”
小梨頭一愣,我立馬笑了,“容羨和她關(guān)系挺好。”
“唉,你家容羨回來了,真是羨慕你。”
小梨頭戳著一塊巧克力蛋糕,百無聊賴,對我說,“真好,現(xiàn)在你要男人有男人,要錢有錢,還要什么蕭里啊,你就是賤的。”
我笑了笑,沒說別的,后來我們各自回家,我回去的時候正好對上蕭里出來。
我看見他目不斜視要走,一把抓住他。
蕭里看了眼我抓著他的手,意味深長問我,“干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挑了個說話方式,“我……后天去醫(yī)院打胎。”
“哦。”
蕭里停下步子過來正視我,“所以呢?”
我咬著嘴唇,“所以,你有沒有空……”
“沒空。”
沒等我說完,蕭里用力一把甩開我,他正沖我笑,“去找你的容羨,他估計還很樂意做你小孩的便宜爹。”
我腳步一頓,整個人都跟著痛了一下。
我握緊了拳頭,看著蕭里要轉(zhuǎn)頭走,含著恨問他,“你確定要讓你兒子喊他父親么?”
蕭里背影愣住了,我甚至可以想象現(xiàn)在他臉上的表情。
肯定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沖著蕭里笑了笑,“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反正生下來又不是沒人養(yǎng),就算是個智障殘疾,容羨肯定也對他比對親兒子還要好。”
我笑得渾身哆嗦,往自己房子走,“這胎,我不打了。”
蕭里回過神來上前抓我,我學(xué)著他剛才甩開我的姿勢甩他,然而沒用。
原來是我太脆弱,才會被他一甩就開。而他力氣那么大,死死抓著我,根本沒有辦法掙脫。
蕭里的表情尤為兇狠,“你有本事再講一遍?”
我笑不出來了,我撐不下去了。拉開房門我往里逃,用力甩脫蕭里,我說,“我不打了!滾開!”
我第一次對蕭里用滾這個字眼。
估計是刺激到他了,男人抓著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跌跌撞撞破門而入,他說,“薄顏,你別挑我,你跟我玩,玩得起嗎?”
我沒說話,蕭里捏住我的嘴,“啞巴了?”
我還是不說話。
結(jié)果蕭里看著在他手里被捏的嘴巴嘟起來像一條金魚的我,又沒忍住,很混蛋地笑了笑。
我滿心怒火,“放開我!”
蕭里一邊笑一邊氣,“是不是故意激我?嗯?”
他這種帶著笑氣的聲音我最受不了了,身體都軟了,很沒骨氣地想貼上去。
他吧嗒吧嗒地捏著我臉頰兩側(cè)的肉,看我嘴巴被他捏的嘟成各種形狀,像在玩玩具似的,我怒了,“人家女朋友才這么玩臉!你是我男朋友么!”
蕭里動作一停。
我扯下他的手,往里走,“你走吧。”
結(jié)果蕭里真走了,兩個眼神都沒給,我倒是沒想過他這么直接,讓他走的人是我,被留在原地人還是我。
看著門被他帶上,嘭的一聲響起,隔絕了我所有的念頭。
我回到房間里,直接摔進(jìn)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tuán),用被子悶住,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斷所有的思緒。
后來容羨發(fā)微信問我,“你去醫(yī)院的事情說的怎么樣了?”
我干脆回他,“我不打了。”
容羨樂了,“那意思是我要多個小孩了?”
我說,“滾蛋!”
我沒有再去搭理任何人,就這么靜靜等著后天到來。
那一天我還是決定去醫(yī)院了,我做不了那么沖動生小孩的事情,生出來小孩子也是受苦,何必呢。
后來我和葉天打了個電話,我說我半小時之內(nèi)過來,葉行。
說完了他有說,“求求你有事找婦科醫(yī)生吧,我推個又帥又高的男婦科醫(yī)生給你行不行?你找他,我是骨科的,咕五骨,顆鵝科。”
我笑說行,掛了電話就起身收拾東西,把該帶的都帶上了,包括病歷簿,包括各種指標(biāo)單子,我也沒給容羨發(fā)消息,就一個人出門。
******
半小時后,蕭里接到一通葉天的來電,他張嘴就是,“你聯(lián)系得了薄顏嘛?她怎么沒有過來動手術(shù)?”
動手術(shù)?
蕭里皺著眉頭,“她不是說不動了嗎?”
葉天這個人精一下子就懂了,在那里嚷嚷,“人家跟你斗氣呢,難不成真的生下來啊,你有沒有腦子,快點接她過來動手術(shù),這邊醫(yī)生還空著呢,之后就說不準(zhǔn)了。”
蕭里少見地露出了納悶的表情,“我不知道她要動手術(shù)啊,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聯(lián)系她了。”
“得,拔屌無情,渣男極品。”葉天點評了一句,“那我不管了,不來就當(dāng)鴿子了,你幫我轉(zhuǎn)告她,她在醫(yī)院留的電話打不通。”
打不通?
蕭里皺著眉頭,從床上臥起來,“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啊?被車撞了?”葉天在那里叨叨,“那么大個人,總歸不會自己出事吧。”
這話說完他和蕭里同時沉默了。
蕭里翻身下床,迅速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走,肩膀和臉夾著手機(jī)對葉天道,“她什么時候聯(lián)系過你?”
“半小時之前跟我說要來了,現(xiàn)在沒到。我就給你打了個電話。”葉天在那邊,顯然也想到了什么事情,“你要么去查查,萬一出事了呢。”
蕭里沉默。
葉天還想張嘴說什么,結(jié)果那邊直接把電話掛了。
“靠,這么冷血。”
葉天嘟囔一聲把手機(jī)塞回了口袋里。
******
我是被人一盆冷水潑醒的。
在我腦子昏昏沉沉的時候,有人捏著我的下巴給我灌進(jìn)去了一管甜膩膩的藥水,我當(dāng)時還特別傻缺地在想,這藥吃了不會和工藤新一似的變小孩兒吧,后來睜開眼睛,對上劉蕾那張扭曲的臉。
我咳了一聲,肺部傳來些許疼痛感。
“賤人。”
劉蕾一把抓起我的頭發(fā),旁邊有幾個男人淫笑著,“是她吧?”
“沒錯,的確是她。”
劉蕾惡狠狠地笑,“薄顏,你讓我過不了好日子,我就讓你做不了人!”
我想掙扎,渾身卻酸軟無力,這時候身邊幾個黑衣人紛紛圍上來,對著我伸出手。
“看來咱哥幾個沒抓錯,大妹子,可是要謝謝你給我們送上來這么一份大禮。”
黑衣人的頭頭對著劉蕾笑了一聲,上去想摸劉蕾的臉,被她扭著腰躲開了。
她戳著那人的胸口,“劉哥,你把事情辦妥了,妹妹我什么話都聽你的~這么著急干什么~”
“哎喲!你這話說的劉哥我心都軟了。”
黑衣人過去在她臉上嘬了一口,隨后劉蕾扭著腰離開了,離開前她冷笑看著我,“薄顏,我也要讓你享受一下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我盯著她的背影出去,隨后地下庫的鐵門被關(guān)上,我往后縮了縮,發(fā)現(xiàn)腿根本就沒力氣站起來。
隨后有男人的手一下子朝我襲來,我咬著牙悶哼一聲,一口朝著那人的手背咬下去。
“啊——!”
劉哥被我咬的大叫一聲,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臭娘們兒,嘴還挺硬!不知道等下還能不能這么硬氣!”
我眼睛都紅了,“別碰我!”
劉蕾……看來我的仁慈,成了你放肆的資本!
我發(fā)誓,我如果活著離開這里,今天這筆賬,絕對要加倍朝著劉蕾要回來!
旁邊有人扛起攝影機(jī),隨后啪的一下把燈光打開,我驚恐看著四周,發(fā)現(xiàn)他們都在奸笑著脫自己的衣服褲子,我無處可逃,渾身發(fā)麻。
“別過來!”
嗓音已是沙啞,那人在調(diào)節(jié)攝影機(jī)的數(shù)據(jù),嘴里笑著說,“把你的這些影響統(tǒng)統(tǒng)拍下來,剪輯成視頻,刻個光盤,肯定能賣的很火!”
“哈哈哈!小王,你這么愛刺激?”
“誰說不是呢,你看那娘們兒,那腿那腰,比劉蕾那個少婦不知道嫩了多少倍。”
很快有人上來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整個人往他們身邊拖,我奮力反抗,卻被人狠狠拉住手腳。
“聽說你好像還和白城的蕭里有點關(guān)系?”劉哥扯著我的頭發(fā),“跟蕭里不清不楚是么?傳出去我把他的相好睡了,蕭里是不是要弄死我啊哈哈哈,我好怕怕呀!”
我渾身哆嗦,“你要對付蕭里?”
“蕭里是我仇人,你是劉蕾仇人,而蕭里恰恰又看上你……”劉哥的話無比兇狠,“弄你,等于弄蕭里。”
我打了個寒顫,那人粗糙的手指在我臉上劃過,“嘖嘖,聽說你有個名號,白城第一冰美人,誰都不搭理,是不是?哈哈,早就在蕭里身下跪舔過了吧?也別立什么牌坊了,哥哥一會兒就讓你快活。”
我察覺了他臺詞里有話,想說什么的時候,一股異樣的感覺從我身體深處竄了出來。
剛才那個藥……除了麻藥之外,還有別的下三濫功效?
我嗓音沙啞,“你們給我喂了什么?”
“很快你就會覺得舒服了。”
劉哥抓著我的頭發(fā),把我整個人往他懷里揉,我被這感覺激得一陣惡心,可是身體另一種刺激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被下藥了。
我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呼吸都跟著急促了。
下作!!
劉哥一把捏住我的臉,“裝什么純潔呢!眼睛里都能流出水來了,你他媽勾引誰呢!”
我臉色慘白,整個人撲撲簌簌地抖,劉哥脫了衣服過來扯我的衣領(lǐng),我尖叫著,周圍一群看好戲的,還等著或許劉哥下場了,他們還能上場。
“別碰我——別碰我!”
身體燥熱,意識麻木,所有的思維都在漸漸崩潰,我感覺我看不清楚眼前人的臉了,整個人都在朝著深淵盡頭墮落。
救命……
衣服被人撕裂,我被他們扯開四肢,毫無還手之力,后來閃光燈在我頭頂打開,我閉上眼睛,根本無法阻止那些攝像機(jī)摁快門的聲音。
一聲,兩聲——
我聽見我的世界在破碎。
眼淚滑下來的時候,劉哥狠狠按住我,“哭什么?覺得爽記得叫出來。”
身體的觸覺越來越明顯,我覺得我的靈魂在四分五裂,七零八落,變成粉末。
后來我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劇烈的震響,那聲音讓劉哥等人都愣住了,劉哥大喊著,“快去看看是誰!這個時候有人會過來?沒準(zhǔn)是她搬的救兵!”
我想叫,可是喉嚨里像是堵著一團(tuán)棉花,發(fā)出來的聲音都是小貓似的吱吱嗚嗚聲。我覺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羞恥感高攀,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刺痛。
下一秒,那扇大門發(fā)出一聲驚天巨響,隨后嘭的一下,馬達(dá)加速運(yùn)轉(zhuǎn)聲伴隨著劇烈的撞擊聲傳來,那扇鐵皮卷簾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撞開——
我看見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如同一道箭矢般沖進(jìn)來,跟在屁股后頭的還有好幾輛車,像是天神降臨,打得里面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該……該死的,這車牌號,是蕭里!”
五個九的車牌號,全白城就那么一輛!
蕭里身姿迅速從車子里跳下來,如同一匹獵豹,渾身上下都是殺意,那眼神輕描淡寫一瞥,如同夾雜著無數(shù)利刃直直扎向劉哥一幫人。
我躺在地上不停地深呼吸,我說,“蕭里……”
那個時候,我的視線里只剩下那個逆光開著車撞進(jìn)門來的男人,他的身子斧劈了我整個視野,宛若置身時光洪流,恍惚中我看見了十八歲那年夏,從警局里破門而入的那個少年。
我徹底失去了支撐,意識陷入一片混沌,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無數(shù)人臉。
蕭里過來把我從地上抱起來,身后車子里又跳下來幾個人,費矢和費璃也來了,小梨頭看見這個情況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大喊了一聲,“薄顏!”
混亂盡頭,她一聲叫喊帶給我些許清醒。
容羨看見這副場面的時候,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一般愣住幾秒,隨后從車子里直接拿下一根甩棍,喊了一聲操你媽就沖出去,被一邊的陸在清狠狠從背后架住。
容羨雙眸血紅,精神世界都崩潰了,“我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他們敢動她!他們竟然敢動她!
他把薄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這幫畜生,敢這么對他的心尖寶!
陸在清也跟著嘶吼,“你冷靜!先照顧薄顏好嗎!事情交給蕭里!”
我被蕭里抱在懷里,鋪天蓋地都是他凜冽的男性氣息,如同上好的催情劑。我像是發(fā)了瘋一般拼命汲取他的溫度和氣息。
蕭里,蕭里,全世界都是蕭里。
六合八荒,天地混沌,化作他冰冷眉眼,不喜也不悲的臉。
從十八歲到二十四歲,我所有齷齪骯臟不堪的念想,統(tǒng)統(tǒng)名為蕭里。
我抓著他胸口的衣服,把那個logo揉的一團(tuán)臟,我說,“我被下藥了。”
蕭里抱著我的手指收緊幾分。
我紅著眼睛嗚咽,“他們拍了照片……救我……”
聽見“拍照片”這三個字,蕭里的眼睛里似乎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血霧,他脫了衣服給我蓋上,把我抱進(jìn)車子里,我死死抓著他的小手指,幾乎能把他的手指扳下來。
蕭里沒吭一聲疼,我哭了,我說,“蕭里……我想死。”
蕭里另一只手來摸我的臉,我臉上有泥灰,是剛剛在地上掙扎蹭上去的,我察覺他的手都在隱隱顫抖。
蕭里說,“沒事,不會有事。”
我全身都像是過電一般的麻,蕭里的觸碰讓我如同發(fā)了情的貓想要再靠近,察覺到我的身體變化,蕭里眼神一深,淺褐色的眸子越來越重,他扭頭看著劉哥,那幾個黑衣人手里拿著砍刀看著他們,“想干嘛?”
蕭里抱著我,我貼在他胸口,他的聲音冰冷,可就是因為這份冰冷,讓渾身熾熱的我拼命想要得到更多。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感覺到了蕭里掌心一頓。
我想起不知道在那里看見過的一句話。
【這雙手可以抱緊我,何用再求更多。】
蕭里勾唇,“劉富,劉蕾的干哥哥是不是?”
劉富被人直白戳穿,臉色都變了,“你想干什么?”
蕭里勾唇笑得像個浪蕩的紈绔子弟,但是偏偏那雙眼睛冷得像是淬了冰,“弄死。”
他一聲令下,身后就有人從面包車上跳下來,一群訓(xùn)練有素的特警保鏢沖上去,絲毫不顧及那些人手里的砍刀,隨后我聽見慘叫聲此起彼伏,后來世界逐漸安靜了,蕭里抱著我來到攝像機(jī)旁邊。
“拍了多少?”
蕭里問她們。
可是劉富的牙齒被踢斷了,嘴巴哆嗦著,一張嘴全是血。
身后陸在清走上來弄出了SD卡,交給蕭里。
蕭里雙手抱著我,沒空拿卡,嘖了一聲,陸在清塞他兜里,說,“回去我處理,你先帶著小顏走。”
“謝了。”
費璃躲在費矢后面,一看我這樣她都哭了,哭完撿起地上的搬磚,一磚頭砸在劉富的后腦勺上。
所有人都懵住了,小梨頭殺氣極狠,費矢上去拉她,“你干什么?”
“我要殺了他們!”小梨頭恨恨地指著劉富,“你他媽不配當(dāng)人!你連人都不配做!”
“費矢,幫忙找看一下這幫人,我安置好薄顏就過來。”
路過的時候,我聽見蕭里對著小梨頭說,“謝謝。”
小梨頭還在抹眼淚,那委屈巴巴的表情壓根看不出來剛才能下這么重的狠手。
容羨跟了上去,他說,“我和你一起去!”
蕭里沒推脫,把我放進(jìn)了面包車的后排,幾個人喊著,“蕭哥,這群人怎么辦?”
蕭里頭都不回,“該怎么弄就怎么弄,出人命了,算我的。”
他幾年前就弄出過人命了,大不了再蹲一次牢,多大點事兒啊。
后來容羨開著車子去帝景灣,我一路上躺在蕭里的大腿上,腦子都在發(fā)燙。
我哭著喊,“蕭里,我難受……”
蕭里冰冷的指腹摩擦過我的臉,他啞著嗓子,身上還帶著一層殺氣騰騰的怒意,“忍一忍。”
我并緊雙腿,手指無意識攥住他的襯衫衣擺,我紅著眼睛,“蕭里……”
我不停喊他名字,開車的容羨不樂意了,按了一聲喇叭,“小顏,你為什么不喊我。”
我腦子卡殼了,也跟著叫他,容字剛出口,直接給蕭里捂住了嘴巴。
容羨又不樂意了,繼續(xù)拍了一聲喇叭,“你干什么!”
蕭里聲音冷漠,“市區(qū)內(nèi)禁止鳴喇叭。”
容羨說話聲音卡住了。
“被拍了自己拿駕駛證去扣分。”蕭里依舊這樣冷著臉,捂著我的嘴,大抵是不讓我喊容羨。
容羨罵罵咧咧,“自私自利!”
蕭里欣然應(yīng)下。
容羨繼續(xù)罵,“狼心狗肺,還欺負(fù)小顏,現(xiàn)在她出事了吧,你又著急這樣,跟誰演戲呢!”
蕭里咧嘴笑了笑,“師范大學(xué)出來的就這點罵人水平?”
容羨不說話了。
后來容羨把我送到了醫(yī)院,我整個人趴在蕭里的懷中,他像抱著一個巨嬰一樣把我抱進(jìn)醫(yī)院,葉天一看這個情況就嚯了一聲,“怎么回事啊,你倆復(fù)合了?”
蕭里投過去一個眼刀,“她被人下藥了。”
葉天臉色一變,嘶得一聲倒抽涼氣,“有人跟你嘴里搶肉吃啊?”
這個無良醫(yī)生過來看我一眼,我像是喝醉一樣,臉色酡紅,眼里帶著水汽,濕漉漉的唇,輕輕咬著下嘴唇。
葉天汗毛都立起來了,蕭里一巴掌懟在他眼睛上,“看什么看?”
葉天指著我說,“我給你倆騰地方。”
蕭里抱著我愣住了,后面的容羨也愣住了。
葉天帶我們?nèi)チ艘婚g無人的病房,把門刷的一關(guān),容羨著急了,“你這是打算做什么?”
“給她解藥啊。”
葉天指著我的表情,“她身體虛成這樣冷水一泡,再打胎,以后不孕不育你負(fù)責(zé)?”
容羨沒聲兒了,過了一會又小心翼翼,“所以你是讓蕭……蕭里跟她……”
葉天又指著蕭里,“用手。”
蕭里跟我表情異常尷尬。
葉天一看就挑眉,“怎么?你不樂意?不樂意我來?我下手沒輕沒重啊我告訴你——”
容羨在一邊舉手老高,“我來我來!放著我來!”
蕭里說,“都滾!”
葉天硬是駕著容羨出去了,容羨一邊折騰一邊被他往外拖,“我告訴你蕭二狗,你要是敢占我們家小寶貝兒便宜,我跟你拼命啊!”
蕭里被他氣笑了,“我占了,怎么了?”
容羨怒吼,“狗東西,我一刀捅死你!”
他被拖出門外,門嘭的一聲被葉天關(guān)上了。
然后蕭里過去很自覺地從里面上了個鎖。
我覺得我現(xiàn)在被這么一折騰有點清醒了,躺在病床上縮了縮,我說,“要不還是泡冷水吧?”
蕭里笑了,那笑容跟一只妖孽似的,“喲,怕了?”
我哆嗦著,蕭里把我按住,一把捏住我的下巴。
那氣勢和剛才的劉富有點像,但我不知道為什么被蕭里這么捏著,身體都酥了。
想……變成他的所有物。
藥效上來了,我咬著嘴唇,蕭里一看見我那個眼神,就冷笑,“剛才對著他們也是這樣的嗎?”
我搖搖頭,帶著哭腔,“他們……不是你。”
蕭里身體狠狠一顫,那眼神里帶著些許錯愕,隨后我看見那褐色的眸子,像是一團(tuán)濃郁的,深邃的,淬過煉過的咖啡,將我鋪天蓋地吞沒。
蕭里的動作從未有過的輕柔,他啞著嗓子,手指觸碰到我的肌膚。
我瑟縮了一下,想來剛才的陰影還在。
“是我。”
蕭里用手蓋住我的眼睛,我喃喃著,“蕭里,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人……我怕……”
“是我。”
蕭里的吻落在我唇上,后來我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如同剛降臨在這個世界,彷徨無助,“蕭里……”
他蓋住我的眼睛,微涼的手指將我的所有意識奪去,我將我的生死統(tǒng)統(tǒng)交付于他,恍惚中透過他另一只蓋著我眼睛的細(xì)長指縫里驚鴻一瞥,世界顛倒,日夜交錯,驚濤駭浪砥礪他的眉目。
結(jié)束的時候我嗚咽,蕭里仍舊蓋著我的眼睛沒挪開。
我說,“夠了……夠了……”
蕭里只是吐出兩個字,“別哭。”
我身體一僵,我在……我在哭嗎?
他把我眼淚擦去,對我說,“睡一覺吧。”
我聽從他所有的命令,驚恐和緊張過去后,身體傳來了劇烈的疲憊感。
我有點喘不上氣,閉眼睡去。
這一覺很長很長,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曾經(jīng)遇見過的所有人,后來那張臉定格在一張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風(fēng)輕云淡的臉上。
后來我睜開眼,入目一片刺眼的陽光。
手臂上還扎著一根軟管,我動了動,小腹處傳來下墜的痛意。
葉天和蕭里并排走進(jìn)來,男人的臉上早已恢復(fù)無動于衷的冷漠,依舊是那副淡漠的表情,眼皮都不抬一下。
葉,“恭喜,打掉胎了。”
我說,“哦。”
“你沒有什么演講需要發(fā)表嗎?”
我說,“獲獎感言?”
葉天閉嘴。
蕭里說,“你住院住一段時間吧,后續(xù)事情交給我處理。”
我表情可能還是有點后怕,葉天嘖嘖兩聲,“沒想到劉蕾真的敢對你下手。”
我小聲道,“那些SD卡……”
“陸在清都給我了。”
蕭里雙手插兜走過來,我往后靠了靠,像是在躲他。
葉天見我們這樣就出去了,蕭里在我床邊坐下,我現(xiàn)在臉都發(fā)燙,想起自己之前被下藥了,像一只發(fā)情的小母貓一樣纏著他,回憶起來的羞恥程度簡直堪比公開處刑。
蕭里樂了,“干什么呢?這么怕我?我和劉富一樣嗎?”
我說,“在我眼里是一樣的。”
蕭里冷笑,“之前勾引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我整張臉蹭的一下就紅了,“你怎么這么下流!!”
天啊!老天爺啊!快讓我忘記吧!我現(xiàn)在跑出去被車撞一下能不能失憶?!
蕭里雙手抱在胸前,“爽也爽了,胎也打了,應(yīng)該沒別的事情了吧?”
我聲音低下去,“嗯,沒有。”
蕭里說,“沒有我就走了。”
他站起來,我卻倏地伸手拉住了他。
“嗯?”男人喊著一個字的音節(jié)回頭來看我,側(cè)臉看過去鼻梁筆挺。
我在他籠罩下的半邊陰影里,蜷縮成一小團(tuán)。
我說,“謝謝你。”
蕭里沒說話。
“謝謝你來救我……我……”
“你也知道你讓我多麻煩。”蕭里嗤笑一聲,“知道就收斂點,我一點都不想收拾你捅出來的簍子。”
我抬頭,扯著嘴角笑了笑,“我也沒什么能報答你的,我知道你肯定也因為我的事情煩。這樣,我以后不來纏你了,再也不會麻煩你了……”
蕭里眼神深了深,我松開他,我說,“真的謝謝你。你看,其實我這么愛你,最后也是你來救我,我覺得這份喜歡挺值的。我心滿意足了,蕭里。”
蕭里的手指攥緊了幾根。
“你走吧,再見。”
我抬頭掛著淚花沖他笑,“不會再給你造成麻煩了。”
可是我的話沒有得到蕭里任何的憐惜。
他高深莫測盯著我的臉許久,轉(zhuǎn)過頭去,低笑,“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別纏他,別麻煩他,別再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無力摔回枕頭上。
蕭里走了,空氣靜了。
一室冰冷,滿目瘡痍。
我覺得,愛這種東西吧,說簡單挺簡單的,見山愛山,見水愛水。
可是它又很難。難在這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人的付出,或許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愛。
哪怕一個人就算拼盡十足的力氣,也完不成兩個人的事。
我看著蕭里消失在我視線盡頭,后來我閉上眼睛,我對自己說,這就是一場夢。
沒關(guān)系,大夢一場,也算愛過。
******
我在醫(yī)院里住了兩天,掛了兩天水,因為最近身體虛弱,手背的針孔都是青色的,根本褪不下去。
容羨心都疼死了,摸著我的手,左手已經(jīng)找不到地方扎了,針眼附近都是腫的,只能扎右手。
他說,“回頭給你買只蹄膀補(bǔ)一補(bǔ)。”
我虛弱地扯著嘴角笑。
原來打完胎剛開始不是最難受的,難受的是之后那段排異期,身體察覺了自己和原來的狀態(tài)不同了,子宮拼命收縮換血,我就一直覺得像處于來大姨媽最痛的那幾天。
容羨換著法子給我?guī)I養(yǎng)餐,卻沒有補(bǔ)進(jìn)去多少,他沒轍了。
“小顏,你快點好起來啊。”
我身體虛弱,底子也沒多好,加上這陣子三天兩頭進(jìn)醫(yī)院,我在想我以后要是得個大病,估計天天都得發(fā)病危通知書。
我逐漸好轉(zhuǎn)是在一個禮拜后,臉色終于有了點人氣,出血量也漸漸減少,容羨說,等我舒服了,帶著我出院。
我說,“好。”
我又咬牙切齒說,“我要弄死劉蕾。”
容羨過來握住我的手,“這些蕭里都處理好了。”
我說,“不夠。”
我還要劉蕾更慘,更生不如死。
我出院后,容羨送我回家,小梨頭來看我,眼里都是心疼,“小顏,你還難受嗎?”
我搖搖頭,“沒有了。”
小梨頭眼里都是心酸,“被人欺負(fù),還連著打胎,你身體肯定吃不消。”
是啊,從此都傷了,估計還會落下病根。
容羨點了外賣,小梨頭陪我吃完,意有所指,“那他什么反應(yīng)?”
他?
我扯著嘴皮子笑笑,我覺得我現(xiàn)在的笑看起來一定很可憐,不然小梨頭看我的眼神里為什么充滿了憐憫。
我說,“沒什么好說的,我們斷了。”
曾經(jīng)那么多次說要斷,甚至分開兩年都還在糾纏。
如今卻變成這樣斬釘截鐵,又隨隨便便的樣子。
我眼眶紅了,小梨頭手忙腳亂安慰我,“顏兒,別難受,我給你介紹男朋友吧。”
“介紹什么介紹。”容羨在一邊嚷嚷,“我家小寶貝怎么能讓別的豬拱了。”
小梨頭指著他,“那你也沒保護(hù)好你家小寶貝啊。”
“除了她在蕭里身上傷心我無能為力之外。”容羨盯著我,“別的我都可以做到。可是對于蕭里我該怎么辦?我不是沒有直白和蕭里談過,但是人家就是對小顏沒那個意思。我還能怎么辦?難道我要現(xiàn)在拿一把菜刀沖過去隔壁把他捅死?”
我說,“你敢把蕭里捅死,我就把你捅死。”
“……”容羨轉(zhuǎn)頭看著小梨頭,“聽見沒。沒救了。”
我也知道自己無藥可救。
我荒唐地笑了兩聲,遮住自己的臉。
******
后來下午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睡在臥室里,傍晚時分聽見有人摁門鈴,我開門的時候,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年沖進(jìn)來,隨后迅速反鎖上門。
我愣住了,看著何止,“你這是什么行為?”
何止抓著我,“我被狗仔隊追了,沒地方躲,正好在你家附近。”
我表情冷漠,“沒空收留你,跳樓下去還是自己現(xiàn)在滾出去,選一個。”
何止怒目而視,俊俏的眉目都沾染著火星,尤其是眼尾的淚痣,愈發(fā)漂亮逼人,“你有沒有一點親情?”
我聲音淡泊如水,“不好意思,沒有。”
何止看了看我的臉色,發(fā)現(xiàn)我臉色并不好,自顧自問了一句,“你最近生病了?”
我沒隱瞞,也懶得隱瞞,“去打胎了。”
何止表情一僵,露出了一種錯愕又呆滯的表情。
他問我,“是蕭里的?”
我也回答,“嗯。”
何止攥緊了拳頭。
“他知不知道?”
“知道。”我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不過他并不認(rèn)為我的孩子是他的。”
簡而言之就是不信我。
反正我這種人說話也的確沒什么可信度。
何止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后到嘴邊只剩下一句,“哦……那你,好好照顧自己。”
我看了他一眼,懶得趕了,往自己房間走。
最近這屋子里實在是太寂寞了,有點活人的氣息也是好的,雖然何止很聒噪。
何止跟著我進(jìn)來,我說,“你大概待到什么時候?”
何止透過我房間的落地窗去看樓下的狗仔隊,皺著眉頭,“不知道,還蹲著呢,等他們走了我就走。”
“他們一般能蹲到什么時候?”
我問。
何止說,“看情況了,有的狗仔隊能蹲一天。”
我沉默了。
這天晚上我喊了小梨頭去靜吧喝酒,不算吵,安安靜靜喝兩杯小酒也好。
不然我覺得我的情緒快要崩潰了。
我讓何止呆在我家里,要是狗仔隊走了就自覺離開,他說好。
臨走的時候,少年看著我,“薄顏,你還是非蕭里不可嗎?”
我沒回答,只是低低笑了一聲?
非他不可?
誰離了誰會死啊。
我沒回答,將門在身后關(guān)上。
******
后來半夜十二點,我回到家里,帶著一身酒意。
關(guān)上大門的時候身后的客廳燈光一下子被人給打開,我看見了何止還沒走,站在客廳里看著我,眉毛皺起來,明顯是不悅的。
“你去喝酒了?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他問我。
這語氣倒是頗像一個小孩子。
我瞇眼笑了笑,“我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都得和你報備嗎?”
何止愈發(fā)不爽了,“你應(yīng)該注意你現(xiàn)在出去的言行,我是偶像藝人,你就是藝人家屬……”
我打斷了他的話,“不要說這些沒用的,當(dāng)初不是死活不肯承認(rèn)我是你家屬么?現(xiàn)在又來玩這出。何止,自己打自己的臉,疼不疼?”
何止沉默。
我冷笑一身汗,打算去洗澡,結(jié)果路過客廳擦過何止肩膀的時候,男生一把抓住我。
我才意識到,他今年十八歲了,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打架永遠(yuǎn)都打不過我的小屁孩了。
他現(xiàn)在輕輕松松一把就能抓住我,那是男人的力氣,和我相差懸殊。
我皮笑肉不笑,“又想打架?”
多久沒和何止動手了呢?大概是自從我出過那件事以后就沒有了。我甚至在他們眼里像是死了一樣。
何止抓著我,聞到了我身上的酒意,他說,“你喝酒喝太多了。”
我一把甩開他,“我喝多少都不關(guān)你的事。”
“薄顏!”何止忍無可忍地后我去,“你能不能愛惜愛惜你自己的身體!”
我像是聽見笑話一樣,酒意都跟著清醒半分,接著我勾唇,“沒聽錯吧?國民偶像居然心疼我?當(dāng)初那個在百萬人圍觀的直播鏡頭前,信誓旦旦說著絕對和我沒有關(guān)系,不可能有這種骯臟齷齪的家人的那個小帥哥,是你嗎?”
經(jīng)年往事一再被人提及,過去翻開鋪滿灰塵的一角,電光火石般擦過去無數(shù)記憶。
兩年前,何止對著那么多媒體鏡頭,聲音堅定,眸光沉著,當(dāng)時的他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身價水漲船高,出來召開發(fā)布會,眾多媒體紛涌而至。
“我在這里澄清,網(wǎng)上有關(guān)于某位網(wǎng)紅是我親姐姐的一些觀點,都是謠傳。我有家人,但是絕對不會有那種行為如此令人不齒,作風(fēng)如此齷齪下三濫的家人!感謝大家關(guān)注我,但是也希望你們不要以訛傳訛,這對我也是一種傷害……”
那一天,國民弟弟何止登上熱搜,網(wǎng)友分分夸獎他敢在大眾面前如此犀利批評一個人,三觀正有顏值,值得粉絲追隨。
而我,網(wǎng)絡(luò)另端的我,卻只能笑,然后從此……這道傷便流血結(jié)疤。
現(xiàn)如今,我盯著眼前的何止,覺得從他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一個笑話。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何止,不用跟我扮演姐弟情深。”我推開攔住我去路的他,“連自己都感動不了的話,就別說給我聽了。我聽著膈應(yīng)。”
何止愣住了。
回過神來他抓住我,同樣的姿勢,將我狠狠頂在墻上。
他長高了,肩膀也寬闊了。
我不屑地笑,“惱羞成怒?”
何止咬牙切齒看著我,“你把我當(dāng)什么?薄顏,在你眼里,把我當(dāng)什么?”
我冷笑,“你不過是個跟我有一半血相同的弟弟。”
何止把臉靠近我,那眼里猩紅一片,仿佛喝多的是他不是我。
“薄顏,我他媽一丁點都不想當(dāng)你的弟弟。”他捏住我的下巴,湊近了我,又硬生生在我唇前停住。
“我不是當(dāng)初那個小孩子了,薄顏,我是個男人。”
我被何止這樣的眼神給嚇到,回過神來我冷笑,“怎么,何止,你覺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
何止身體僵硬,將我按在墻上,我表情冰冷,“松開。”
何止的手隱隱發(fā)顫,“薄顏,你真不知好歹……只有蕭里可以碰你是嗎?我警告過你多少遍了,蕭里他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覺得自己算是什么東西?”
我瞇著眼,表情不屑,“我沒有這個閑心和你玩這種游戲,松手。”
何止氣得渾身哆嗦,抓著我的手腕不肯松,“我認(rèn)認(rèn)真真在勸你,不要再想著蕭里了,那個人渣真的沒有什么好的……”
“不想蕭里,難道想你?”我尖銳反擊,帶著笑,“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配來我面前指手畫腳么?”
何止怒了,是真的怒了,把我整個人抓起來,十八歲的少年帶著一種無窮的男性氣質(zhì),那種氣息很曖昧,比起純粹的男人來更加曖昧。
他拖著我,“薄顏,你很想聽解釋是不是?我當(dāng)初為什么這樣說——”
他話說到一半被我打斷。
我冷著臉,“我不想聽。”
何止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臉上,他像是不敢相信。
“薄顏,你不是想知道嗎?你不是一直很想質(zhì)問我……”
我狠狠推開他。
何止被我這樣的表情激怒了。
“薄顏,你別給臉——”
“不要臉?”
我笑著接上他后半句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指著門,“滾出去。”
何止無數(shù)話語吞回肚子里,惡狠狠看著我,“薄顏,你確定么?”
他很少喊我姐,口口聲聲都是薄顏。
我理理頭發(fā),“沒跟你熟到那種地步。我也懶得從你嘴巴里聽真相,何止,你滾吧,外面狗仔隊都沒了,死皮賴臉待在我家里干什么呢?”
何止白皙的俊臉被我羞辱浮起一層紅,他憤憤地甩門而去,嘴巴里念著一句,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
我紅著眼睛笑了笑,我狼心狗肺,還是你們何家狼心狗肺?
何止摔門而出,我們之間的爭吵已經(jīng)到了沒有辦法回轉(zhuǎn)的地步。
我原本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場生命里在尋常不過的爭吵,畢竟我人生里的過客幾乎都是這樣與我來往,可是我忘了何止是個明星。
是個活在放大鏡下的明星。
和他的爭吵,稍微有任何動作,就會被放大無數(shù)倍,然后媒體回去肆意宣揚(yáng),各種瘋狂的言論便開始蔓延侵襲。
我一覺睡到第二天的時候,是被我的母親張媛媛打電話喊醒的。
我還沒徹底睜開眼睛,憑著本能接通電話,她便對著我瘋狂怒吼。
“薄顏,你在薄家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一定要來搞我們是不是!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女人!”
聽聽,我的親生母親罵我賤女人。
我沒說話,只是睡意徹底醒了,張媛媛在電話那段瘋狂罵了我好久,到后來我皺著眉頭,手指都在哆嗦,“你閉嘴。”
張媛媛置若罔聞。
我怒吼,“我他媽叫你閉嘴你沒聽見嗎!”
張媛媛總算停止了怒罵,可是過了一會,她還是頗有底氣地嘲笑我,“喲,怎么?去了薄家一趟,到底是膽子發(fā)育了。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干得好事給何止造成多大影響?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我生出你真是干的最后悔一件事兒!”
我臉色煞白,直接掛了電話。
張媛媛幾百年不給我打一個,等到真的哪天錢不夠了,或許會虛情假意裝模作樣跟我說,媽想你了。
我冷笑,可是剛打開微信,鋪天蓋地想消息沖我彈過來。
【小梨頭:我靠薄顏……你……你火了……】
【陸在清:你上熱搜了你知道嗎!牛逼!牛逼!】
【江凜:66666……】
連幾百年不說話的費矢都來私戳我,上次加了好友就沒動靜。
【費矢:德國骨科了解一下。】
德國骨科?
我眼皮跳了跳,點開微博熱搜,忽然間就看見熱搜榜第一的位置上,放著一個標(biāo)題。
【國民弟弟夜宿神秘女子家中】
我當(dāng)時腦子里就哐當(dāng)一下,難怪張媛媛老大清早打電話來罵我,大抵是因為何止被傳出緋聞了吧?
這種驚天的八卦新聞可是少見啊!何況還是對外人設(shè)“根紅苗正”的國民弟弟何止!
大家心目中的滿分小男生。
我點開來那片報道,上面寫著,【近日有記者拍到國民弟弟何止夜宿某位神秘女子家中,半夜敲門進(jìn)入,隨后整整一夜未出,凌晨時分才匆匆忙忙離開,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這篇報道的字眼寫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字里行間就是帶著暗示性的引導(dǎo),把人往想歪的方向上逼。
我手有點發(fā)抖,原來那天何止追進(jìn)我房間來的照片真的被媒體拍到了,而且還是那種特別模糊曖昧的照片,偏偏那幾張臉是清晰的。
何止的臉,何止摔門而出的動作,他氣憤離開的表情被媒體解讀成了慌張和躲藏,躲藏什么?心里有鬼?偷偷摸摸?
后來小梨頭又問我,【薄顏。你不會真的和何止怎么樣了吧?這上面寫的說風(fēng)又是雨的……】
我說,滾蛋,我像是那種人嗎,那他媽是我親弟弟。
那你完了,你這樣小心被何止的粉絲弄死。
我冷笑,有本事來把我弄死,盡管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微博上搜索我的消息。我仇家挺多的,有的人發(fā)現(xiàn)何止的八卦對象是我之后,立刻開始背地里落井下石,瘋狂披露我的各種消息。
后來我的名字登上熱搜,不過是以我英文名字的形式。
網(wǎng)紅R7CCI是何止的曖昧對象。
R7CCI是誰?賣假貨,做整容,私底下陪睡陪喝陪玩的一個十八線整容女。
我的生活照被人扒出,成了何止粉絲狂噴的對象。
我偶爾點開來微博,就會看見無數(shù)人給我發(fā)私信。
【去死吧,賤女人,敗壞我們家弟弟的名聲。】
【你這個賤人!】
【勾引我們弟弟,你這種十八線小網(wǎng)紅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
【滾吧,人肉你!惡心!】
我看見那些話的時候,只感覺心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無所謂,這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早已傷不到我了。
可是現(xiàn)在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我還是覺得惡心,相當(dāng)惡心,緊隨而來的是一種無法控制的驚恐感。
這種熟悉的情況……曾經(jīng)兩年前的我也遇見過。
鎂光燈瘋狂拍攝,快門聲在我耳邊不停響起,穿過冗長回憶而來的,我看見了當(dāng)時那些人那些面孔。
“真惡心……”
“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臟了我們何家的血……”
“滾出去!滾出何家。”
那時的我站在大眾面前,一張倉皇無措的臉。
后來的后來,有人來到我身邊,把衣服給我披上,我抬頭的時候,看見蕭里那雙眼睛。
他的眼睛在鎂光燈的映射下,仿佛又一圈淺色的光暈在眼底慢慢暈染。
我盯著蕭里的眼神,呼吸都跟著緩慢了,蕭里給我披上衣服隨后扯了扯嘴角,“走了。”
他只會這樣說話,別的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
我跌跌撞撞被蕭里往前帶,我說,“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聽說你被人人肉……”蕭里淡漠地掀了掀眼皮,“所以過來看你。”
我被蕭里抓著往前,人群中傳來紛雜的聲音,那些指責(zé)在我耳邊不停響起。
可是我的腦子是恍惚的,連帶著那些罵人的字眼都是恍惚的。
唯一在我視野里清晰的,是蕭里那張臉,那雙冰冷的……從未有過一絲執(zhí)著的眼睛。
后來我閉上眼睛,憑著感覺跟著蕭里走,他帶著我在鏡頭下穿梭,劈開整個人群,細(xì)瘦的身影如同一道箭矢。
那個時候我們都不算大,正好處于年少輕狂的年紀(jì),我不知道蕭里為什么會想到過來幫我,這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拯救的舉動。
貫穿我整個年少時期的回憶,一次一次想把我的心踩碎,想把我逼死的是他。
可是后來,每次深陷絕境時,一次一次過來護(hù)我周全的,也是他。
我睜開眼睛,從回憶里破繭,看著身邊空曠的床單,那個男人沒來。
蕭里……我口型動了動,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卻消音。
我看了眼手機(jī),我的手機(jī)消息正在不停震動,有人在瘋狂追問我事情的真相。
畢竟還有大部分人不知道我和何止的關(guān)系,也沒人知道我是他姐姐。
他們都只知道我是薄家千金,卻沒想過何家也會和我有血緣關(guān)系。
我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卻聽見手機(jī)鈴聲響起。
那串熟悉的號碼,那震動的節(jié)奏幾乎就貼著我的心跳聲,我像是觸電般,隨后點下接通。
接通那一瞬間,我聽見蕭里那邊傳來復(fù)雜的聲音。
背后是一片嘈雜的電子音樂躁動聲,我知道,蕭里此時此刻,應(yīng)該在醉生夢死。
可是男人開口的一個音節(jié),就足夠冷漠和清醒。
他說,“喂?”
這一個字,讓我忽然間潸然淚下。
我沒想過蕭里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更沒想過,他要是打來了,我……該怎么辦。
可是蕭里,蕭里那樣冷漠,他似乎對于我的慌亂和緊張熟視無睹。
我身處輿論中央,而他游離在我的世界外面,天崩地裂都不皺一下眉毛。
后來我聽見蕭里在手機(jī)里喊我,“過來?”
他從來沒這樣主動喊過我,而且?guī)е埿浴?br />一般都是直白地說,今晚,陪我去干嘛干嘛,并且會把想表達(dá)的意思一次性說完。
我愣住了,蕭里帶著酒氣的聲音傳過來,“F2卡座。”
那是酒吧的嘉賓卡座。
我愣住了,后來我說,“好。”
我聽見對面?zhèn)鱽硇β暎浜现黄陝拥拇虻暎傆X得心慌慌。
這次的蕭里……和以前的不一樣。
他,他知道我和何止的事情嗎?
我點開手機(jī)的時候,微博的推送彈給我,我看了一眼,還是那些罵人的言論。我連拉黑都懶得拉黑了,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群低領(lǐng)粉絲真的文化素質(zhì)也不高,罵人來來回回就是這個幾個詞語。
要是等到爆出我是何止親姐姐那一天,不知道劇情會有什么翻轉(zhuǎn),那些人會不會覺得對不起我。
這也是在打何止當(dāng)初的臉。
我換了衣服化了妝,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去了酒吧,到門口的時候察覺到身邊有些目光不一樣,我看過去的時候,那些小姑娘迅速把眼神轉(zhuǎn)到一邊。
直到有人小心翼翼上前問我,“請問你……你是最近何止的那個網(wǎng)紅……那個瑞希嗎?”
瑞希,R7CCI的中文念法,Ricci瑞希。
我冷笑,想都沒想,“你不如好好去打聽打聽我到底是何止的誰。”
有些人聽見這個聲音愣住了。
我往前走,頭都不回,“告訴何止,最好這幾天盡快營銷,否則逼急了我,把當(dāng)年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捅出來,到時候,被打臉的是他自己。我不負(fù)責(zé)替他洗白。”
那些個小姑娘原本還想拿小視頻拍我囂張的樣子,在聽見我這番話的時候,都怔住了。
她……她的話里,到底藏著什么驚人的反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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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酒吧里面,服務(wù)員替我拉開酒吧的門,我進(jìn)去熟門熟路找到了F
這個卡座一般不賣出去,就是給來酒吧打碟的嘉賓以及他的朋友用的,在dj臺的下方,視野很好。比起那種舞池中央又貴又亂的舞池卡來,更多了一些“老子和你們土嗨”不一樣的優(yōu)越感。
我過去的時候,果不其然看見蕭里摟著一個小姑娘在卡座最中央,笑得像是一只妖孽。
那些曖昧迷離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煙霧繚繞間,我看見他瞇眼笑,褐色瞳仁被酒精浸染的深色又暗欲,我盯著他那雙眼睛,覺得像是在墜落一片深淵。
所有人都在醉生夢死,紙醉金迷一擲千金。身邊的小姑嬌俏艷麗,一個個都是笑得能把人眼睛閃瞎。
畢竟比起別的酒吧里的小姑娘來,她們遇上這么一幫有錢年輕的富二代,而不是那種油膩膩的糟老頭子,就已經(jīng)十分幸運(yùn)了。
要是被看上了被帶走了,估計還能享受別的好日子。
我過去的時候,蕭里旁邊一個兄弟靠著蕭里身邊的小姑娘,見到我那一刻,一串流里流氣的口哨聲貼著唇就冒了出來。
蕭里瞇了瞇眼睛,只是道,“來了。”
“果然來了哈哈。”
“蕭哥魅力名不虛傳!”
“真假,一個電話就來了。這他媽什么關(guān)系啊哈哈!”
我在聽見這些玩笑話的時候,臉色忽然間變得慘白。
嘴唇有些哆嗦,我攥緊了肩膀上的包鏈子,原本精心打扮過的妝容在此時此刻,竟覺得有些諷刺。
我說,“蕭里,你……”
他沒等我把話說完,看著我就笑了。
他一笑,我便覺得天崩地裂。
“剛剛玩了個真心話大冒險。”蕭里輕佻勾著薄唇,似乎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似的,“輪到我的時候,需要我打個電話,一句話把人家喊來酒吧。”
“……”
酒吧狂歡,我心冰冷。
我沉默了一會,隨后抬頭看蕭里,他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帶著邪卸的痞氣,似乎這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動容一樣。
我的痛苦也不能。
我抓著肩膀上的包,不知道該坐下,還是該走。
不管選擇哪一個,我都覺得羞辱。
何止那種驚天丑聞都影響不到我,可是蕭里輕輕松松一句話,就可以把我傷到毫無還手之力。
我扯了扯嘴角,還強(qiáng)撐著沒關(guān)系,“是嗎?畢竟認(rèn)識蕭總都超過五年了,您一句話我就是在國外,也得買機(jī)票飛回來。”
“哈哈!”
蕭里旁邊那個男人拍手鼓掌,對著我說,“認(rèn)識這么久?從小一起的?那不是跟我們蕭老板青梅竹馬嘛!”
我端著那副笑意,心卻哆嗦得厲害。
后來蕭里沒說話,那個男人倒是開口了,“過來坐下呀。”
我看了他一眼,細(xì)長的雙眼皮,白皙的臉。跟蕭里那圈子里的人一樣,統(tǒng)統(tǒng)都是站在人群里自帶發(fā)光技能的。
“尉老狗你再這樣我告你兒子去!”
陸在清樂了,“小顏我送你回去吧,以后蕭里喊你過來什么都別管。”
他這是在幫我鋪臺階下。
那個被喊作尉老狗的男人看了眼蕭里的表情,湊過去在陸在清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陸在清這個喜歡瞎摻和的孫子立刻眼前一亮,都跟著放光了,搓著手說,“好……好,你這主意不錯。那要萬一出事了蕭里打人怎么辦?”
尉嬴說,“那我就說是你想的主意。”
陸在清指著他笑罵,隨后上前直接把我抓到卡座上,“我喝酒了,不開車了。你還是多坐一會吧。”
剛才還說帶我走呢,難道剛才喝的都是假酒?
然而陸在清顯然很入戲,直接把一杯酒塞進(jìn)我手里,他說,“來來來,新來的先喝一排。”
說著把一整打SHOUT杯推到了我面前。
我盯著那排酒感覺眼前都在發(fā)黑,蕭里說,“你搞薄顏?小心容羨弄死你。”
“喲喲喲,容羨容羨。”陸在清陰陽怪氣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弄死我呢,切!喊容羨來找我!”
尉嬴在我喝了兩杯以后接過我手里的酒,對我說,“我替你喝。”
我面無表情看著他這種類似英雄救美的舉動,旁邊陸在清笑得抱著肚子,對著尉嬴豎起大拇指,“到位到位,頂峰頂峰。”
我完全沒搞懂這倆打算干什么。
然而蕭里的眼神明顯往這邊看過來了。
過了一會尉嬴拉我聊天,跟我聊他兒子,陸在清在旁邊瞎嚷嚷,“他有個兒子賊好看,簡直是基因進(jìn)化。”
我說,“你單身?”
尉嬴哈哈大笑,“離婚了,我兒子都七歲了。”
陸在清又插嘴,“他年輕時候太作死,老婆和別人跑了。”
尉嬴翻了個白眼,“哥哥我現(xiàn)在也是年輕。還沒滿30呢。”
“再過倆月就三十了。”
陸在清往我這邊擠,“唉,過去坐點,我沒位置。”
我一邊往尉嬴那邊挪,一邊心說你屁股能有這么大,一個人占三個人的位置?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見對面蕭里手里抓著一個酒杯,對著我笑得特別冷。
還帶著點……狠。
我縮了縮脖子,總覺得那眼神太傷人,看一眼我就能自動腦補(bǔ)出蕭里各種羞辱人的話語,不帶重復(fù)的。
他對于如何用語言傷我這件事情上的造詣,登峰造極。
陸在清不停喂我酒,到后來我是真的有些醉了,我說,“不了不了,等下回家了。”
也還好有陸在清幫我打圓場,不然我剛才站在那里多尷尬。
陸在清說,“我喝酒了,等下喊尉老狗送你。”
尉嬴喝著酒噎了一下,顯然這是意料之外,和他們剛才的劇本不一樣。
我也說,“那他不算酒駕了?”
“沒關(guān)系,他酒駕被抓住太多次了,破罐子破摔。”
“……”我說,“保命要緊,我還是自己打車吧。”
“哎呀別呀別呀!”陸在清抓著我的胳膊跟個巨嬰似的,“薄顏,薄小顏,讓尉狗送你嘛,別介……”
我算是看出來了,幽幽盯著他,“你想玩拉郎配?”把我和尉嬴搞在一起?
陸在清表情一僵,“哪兒……哪兒的話呢!反正你倆不是都單身。”
我冷笑,“那我他媽跟你還是都單身呢。”
陸在清往后縮,“別,我不敢,我沒那膽子。尉狗,你行你上。”
尉嬴也縮著,“我也不敢,你往回看蕭二毛的眼神。”
蕭二毛。
蕭里正笑的開心呢,跟看戲似的,仿佛我們這樣相當(dāng)取悅他。
——但是我們都沒由來地覺得這個眼神……特別可怕。
“送呀。”
蕭里吃了一口隔壁小美女喂過來的西瓜,“薄顏,喊尉嬴送你啊。”
我臉色一白,陸在清和尉嬴對視。
陸在清:玩大發(fā)了怎么辦?蕭里好像真發(fā)火了。
尉嬴:……我先撤了,你送吧。大家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過。
陸在清:不行!蕭里還笑著呢!還沒到最可怕的時候!你已經(jīng)騎虎難下了,只有硬著脖子上了!
尉嬴:大兄弟我兒子還沒成年呢我得給他樹立好榜樣不亂搞……
陸在清:你放心,你兒子長大以后絕對比你還要能亂搞。
尉嬴:……
兩個人物無聲交流之后,尉嬴站起來咬牙切齒,頂著蕭里那個壓力巨大的眼神,硬是把我從卡座上拽起來。
他說,“算了,送你回去吧,你喝多也不好。”
我心口一刺,轉(zhuǎn)頭去看蕭里,他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笑意,隨便看著我跟誰走,都不會在乎。
尉嬴拽著我跌跌撞撞出去,我覺得我的背部像是被某人的目光刺痛一樣,只是……我不敢回頭。
到了停車場的時候身邊男人嘆了口氣,“妹子,給你道個歉。我和陸在清只是想刺激刺激蕭里,但是沒想過會這樣進(jìn)退兩難。我等下讓阿清給你發(fā)個紅包,你打車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唇邊譏笑,“你們跟蕭里也沒差別。”
都是為了好玩。
尉嬴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么了,雙手合十朝我拜了拜,“隨你罵隨你罵,我先走了我兒子還在等我回家,祝你新年發(fā)大財。”
說完上車油門一踩真的走了,我站在停車場,忽然間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漫無目的地慢慢走到出口,發(fā)現(xiàn)那里站著一個人影。
側(cè)著臉,抽著煙,一地?zé)燁^,沉默無聲。
我抬頭,對上蕭里的眼神。
蕭里冷笑,我覺得他現(xiàn)在肯定巴不得把煙頭按在我這張?zhí)搨蔚哪樕稀?br />“薄顏。”
蕭里喊我名字,“你讓我覺得可怕。”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我讓蕭里覺得可怕?
“你說出來的話,和你做出來的事情,從來都不一樣。”蕭里抬頭看我。
大抵是我口口聲聲愛他,卻身邊男人不斷。
我無力為自己解釋,或許我連解釋的資格都沒有。
我撐著笑意,不讓嘴角垮下來,“蕭哥在等我嗎?我等下打車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路過蕭里的時候,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顫抖地厲害,那一刻,整顆心像是被他在手里捏碎了。稀巴爛。
“跟陸在清一起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蕭里眸光諷刺,“你的手段永遠(yuǎn)就這么點。”
我沒說話,無聲沉默。
“施舍你憐憫,還不如給狗。”蕭里嘖了一聲,丟了煙一腳踩滅,那動作干脆利落,做起來尤為冷酷,他微微彎下腰湊近我,弓著一截背,卻不顯岣嶁。我清楚知曉他背脊的紋路,細(xì)密的,勁瘦的,每一寸肌膚。
可是此時此刻,他如同野獸鎖定我,“別再讓我看見你用這種手段。”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用什么立場跟我說這個話?”
蕭里瞳仁一縮。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沒關(guān)系,隨便你怎么想。我不是單身嗎?我單身找男人怎么了?礙著你了?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有那個資格說我嗎?”
蕭里像是沒想到會從我嘴巴里聽見這種話。
“倒是我該說,既然要我滾,就別他媽深夜給我打電話,我會以為你對我舊情未了!”
我狠狠推開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我逼近角落的他,帶著顫音喊了一聲,“蕭里,你不是仗著我愛你嗎?我要是不愛你了,離了我,你以為你算什么東西!你一次次在我面前攻擊我,不過就是在消磨我對你的耐心!恭喜你,我薄顏就算從今以后被包養(yǎng),被賣身,去做別的男人的二奶小三哪怕一條狗,我都不會再對著你搖一下尾巴!”
我說完這么長一段話之后就靠著墻喘氣,蕭里盯著我,眼睛通紅。
他荒唐地笑了兩聲,“你有本事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復(fù)一遍?”
我沒本事。
我顫著聲音,我說,“放我走。”
用近乎,祈求的語氣。
蕭里對我冷笑,“薄顏,想立牌坊,也得看看你配不配。”
我沒說話,只是嘴唇張了張,后來我的問他,聲音很輕很輕,我說,“蕭里,你愛我嗎?”
蕭里一怔。
我又說,“蕭里……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蕭里繼續(xù)沉默。
那就好。
我就有資格笑了。
盡管我的眼淚一并出來,可我還是得笑,我說,“你不愛我,又不肯放手讓我走。蕭里,你不欠我,可是同樣……我也不欠你什么……”
蕭里一把抓住我的頭發(fā),將我整個人往后扯,我叫了一聲疼,可是他把我拽過去死死按住,大概是看出了我想逃的想法,他按著我的手指用力到似乎能嵌入我的血肉。
“薄顏,你真的是一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
我含著眼淚笑了,“是啊,我是白眼狼。我狼心狗肺。我活該。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該羞辱也羞辱了,該傷害也傷害了。
蕭里,你圖什么?圖這樣攻擊我的快感嗎?
還試圖我的配合?
我被他給的傷痛馴養(yǎng),畫地為牢。
我想走了,我真的累了。
蕭里,你,我愛不起。
大概是我眼中灰敗的神色讓蕭里有些著急,他是真的氣狠了,死死拽著我,“薄顏,我沒有說停,你……”
“要怎么樣,你才會說停?”我看了他一眼,表情絕望,“非要我死才行是不是?蕭里,繼續(xù)愛你和去死,對我而言,有什么區(qū)別?”
蕭里身體狠狠一顫,我用力甩開他,我說,“放開我!”
蕭里沉默,手指卻根本沒松開。
他堅硬的桎梏將我鎖在他身邊,我像是耍酒瘋一樣,更貼切的說,像一個無助地小孩子,哭喊著,“你放開我,你放——”
“顏顏!”
熟悉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我和蕭里的動作都一頓。
而后我看見容羨沖我跑來,手里抓著車鑰匙。
“你也不告訴我你在哪,我來了找你好久……”容羨是我剛才打電話喊來的,他看見蕭里的時候愣住了,“你也在?”
蕭里嗯了一聲,聲音極冷。
容羨打了個招呼就要帶我回家,然而另一邊蕭里的手,卻仍舊沒松開。
容羨往回看了一眼,就立馬知道有情況,皺著眉頭,看看我又看看蕭里,“怎么回事?”
我咬著牙,用力把手從蕭里的指縫里抽出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眼睜睜抽離他,像是目睹了一場失去。
我手腕處被磨出了紅腫的痕跡,還帶著火辣辣的疼。
我顫著聲音說,“沒事,走吧。”
容羨知道,肯定有事。
他把我往身后一攔,語重心長對蕭里道,“阿蕭,我們一起長大,什么事情沒有經(jīng)歷過?她那么喜歡你,你就算不喜歡,也別傷害她……看著她這樣,你難道,就不心疼嗎?”
你難道,就不心疼嗎?
蕭里微微睜了睜眼,那向來不把人當(dāng)回事的眼神消散的一干二凈。
我說,“不,我挺樂意的,蕭里,你千萬別有心理負(fù)擔(dān)。”
蕭里沒說話,我不知所謂笑了一聲。容羨嘆了口氣帶我走,我被他往前帶著,身影消失在蕭里的視線盡頭。
地下車庫的人行通道門被拉開一條縫,傳出室內(nèi)一個土老板點的歌。
【誰不是離不開就不要愛……可愛也可不愛……】
蕭里沒說話,站在那里,背影沉默如一尊沒有呼吸的雕像。
******
“這愛情舞臺,誰是天才不給淘汰~~”一路上容羨放著這首歌,我直接給按掉了。
容羨拍著喇叭,“干嘛,多好聽?”
我說,“傷感。”
容羨翻了個白眼,“不就是給蕭里甩了嗎,跟你沒經(jīng)歷過似的。”
咵的一下,我胸口中了一箭。
我說,“絕交!”
容羨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前方馬路,眼里都是認(rèn)真專注,得了空伸出一只手來揉我的腦袋,“哎呀,好了。斷了就斷了吧,更好的在后頭。”
我看著他開車的方向,讓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
我說,“陪我出去開個房間吧。”
容羨嚇了一跳,“嚯,你要吃我這顆窩邊草嗎?我還沒準(zhǔn)備好,你容我考慮考慮……”
我過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美得你!吃過蕭里這種窩邊草,誰還看得上你這樣的!”
容羨怒了,“不樂意送了!自個兒打車!”
我立馬放軟態(tài)度,跟個巨嬰似的搖擺著他的手臂,容羨被我搞得頭大,“哎哎好好好,你冷靜一點,我?guī)闳ァD銊e粘著我開車呢,撞了怎么辦……”
我這才沉默下來,隔了好久,我輕聲對容羨說,“想把帝景灣的房子賣了。”
容羨奇怪地看我一眼,又繼續(xù)開車,“為什么賣了?當(dāng)初不是很喜歡那邊的房子,所以拼盡辦法要買一套嗎?”
我嘆了口氣,“和蕭里是鄰居,隔得太近了。”
就像是兩瓣貼在一起的心房。
容羨學(xué)著我的口吻嘆氣,又伸手過來摸我,“可是小顏,你老是躲著蕭里也不是個辦法啊。”
可是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我根本拿蕭里無能為力。
他也看準(zhǔn)了我這個爛人愛死他。
我倒在椅子上,我說,“再看吧,實在不行再出國一趟唄,大不了躲個五六年,等他結(jié)婚了再回來。”
徹底死心以后,或許就不會痛了吧。
容羨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我看著路有點眼熟,在那邊指揮,“唉,去雅詩閣吧?停車庫往右拐開,別開錯了……”
容羨被我這個說法逗笑了,“你怎么知道?去酒店比去自己家還熟,沒少干壞事吧?”
我跟著他開玩笑,“別吃醋,他們是賓館,你才是家。”
容羨氣得啪啪的按了好幾聲喇叭,后知后覺才記起來,這邊不能按喇叭。
“完了,回國兩個月,駕駛證的分估計就扣光了。”
我說,“我那本上面還有分兒,回頭勻你點。”
到了雅詩閣停車場,我們停好車,容羨帶著我上去開房,隨后順嘴問我,“你這么熟悉,居然還不是這里的會員?”
我咧嘴笑了,“蕭里是。”
容羨氣得差點把卡捏在手里掰斷了。
后來我們到了房間,他定的是一個包間,穿過外面的客廳,里面才是臥室,還有小廚房還有獨立餐廳,他對我說,“你先去洗澡,我去買一下夜宵。”
我說好。
二十分鐘后,他不僅帶來了夜宵,還拎著一大堆生活用品,我一看就樂了。
隱形眼鏡護(hù)理液,卸妝水,乳液,洗面奶,我說,“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這個狀態(tài)就知道你要長久定居在這里一段日子。路過24小時便利店就買了。”容羨把手里的牛肉粉絲拎給我,“半夜還開著的店不多了,填一下肚子就好。明早起來帶你去吃日料。”
我笑說好,后來我吃東西的時候容羨去洗了個澡,完了就披了件浴袍出來,腰上打了個結(jié),松松垮垮的,我學(xué)著流氓似的吹了聲口哨,“喲,容總身材不錯。”
容羨樂了,擺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在國外復(fù)健得不錯。”
我用嘴叼著筷子,從牙縫里擠出幾句話,“是呢,還好沒被撞成長短腿。”
容羨俊臉垮得往下一拉,“會不會說話?”
我把牛肉面往他那邊一推,“吃不進(jìn)了,你吃吧。”
“那你睡吧。”
容羨接過我的面繼續(xù)吃,然后刷著微博問我,“對了,何止那事兒你打算怎么辦?”
我聳聳肩膀,“我無所謂,只要他別把我逼急。惹急了我直接爆黑歷史。”
“你想得挺開啊。”容羨滋溜一下把面吃進(jìn)嘴里看著我,“晚上還睡得那么安心。”
我打了個指響,拿著iPad遙控關(guān)了燈,容羨面吃到一半燈熄了,在那里罵我,“兔崽子,我還沒吃完。”
“窗簾留了條縫。”我躺在床上說,“就著月光吃吧,有美感。”
“美你mb……”容羨罵了一聲,放下筷子就走過來,然后我察覺身邊陷下去一塊,是他在我身邊睡下。
我們從以前就經(jīng)常一起睡,學(xué)校組織出去露營的時候回回都是跟容羨一起,背后跟著一個眼神跟刀子似的蕭里,反正三人組合怎么看怎么怪異,卻又完美。
我看著容羨躺下了,就在iPad上面點了點,留著的那條窗簾縫也被遙控合上了。
容羨笑了,“強(qiáng)迫癥啊?”
我說對,“要么不關(guān),要么全關(guān)。”
容羨伸過來揉我的頭發(fā),“你一點沒變。”
我想的是,不,大家都變了。
早就回不去了。
我問他,“我們都這么大了,你再跟我睡一起,不覺得尷尬嗎?”
容羨輕笑,“不好意思,還真沒有,可能習(xí)慣了。”
我說,“這個時候缺一個邊上的蕭里。”
“在回憶過去?”容羨那邊傳來布料摩挲的聲音,隨后他靠近我,把我摟進(jìn)懷里,青梅竹馬啊,真是一段曖昧又令人上癮的關(guān)系。
“你要是覺得尷尬,我不介意做點運(yùn)動來讓晚上不無聊……”他摟著我一會,幽幽地說了一句。
我猛地扭頭過去看容羨,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轉(zhuǎn)頭盯著他。
黑暗中,我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容羨。
容羨尬笑著后退兩步,“說說的說說的,我沒這個膽子……”
要是敢碰薄顏,蕭里能舉刀追殺他。
容羨嘆了口氣,“舍不得。”
我說,“為什么說舍不得?”
“你是我親手養(yǎng)大的白菜。”
容羨揉了揉我的頭,“不想拱了,只想好好看著。”
我沒說話,在他懷里睜著眼睛,后來實在是沒撐住,疲憊襲來的時候,我終于睡過去。
一覺睡醒的時候,厚厚的窗簾還是遮蓋著大部分的陽光,導(dǎo)致室內(nèi)依舊陰暗,我以為我一覺睡到了晚上,結(jié)果摸出手機(jī)來一看,才十點。
喝了酒居然醒的這么早,看來酒是假酒。
我翻了個身,后來旁邊容羨察覺到了我的動作,這廝大概是一個人睡大床習(xí)慣了,哐當(dāng)一下把腳直接撂在我身上。
我推了他一把,容羨腦子大概沒醒,我推他一下他居然也伸手過來把我推得老遠(yuǎn)。
這回倒是我睡意直接醒了,我心說你是不是要跟我抬杠,剛想動手,容羨這個睡著的人,居然啪的一個巴掌直接往我臉上懟。
就沖這人的睡相,小姑娘能跟他過夜么!
我一大清早跟他打了一架,后來容羨迷迷糊糊地醒了,看了我半晌。
他還倍兒無辜地說,“你干什么?”
我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容羨嗷的一聲嚎叫然后捂著肚子往旁邊一滾。
“你他媽……”容羨抱著肚子指著我,“干嘛突然間這樣?”
我說,“你老大清早跟我打架。”
容羨不信,“我都睡著了,我還能跟你打架?”
后來我又推搡了他幾下,容羨伸手過來摟我,“夠了夠了別鬧了,沒準(zhǔn)是我睡相不大好……”
豈止是不大好啊。
我氣得說話都不順暢,“起床!滾蛋!”
容羨跳下床,披著浴袍,“你不退房?”
我搖搖頭,“我要在這定居。”
“有錢。”容羨鼓了鼓掌就去浴室洗澡,他沖完澡渾身濕氣走出來,后來他就這么姿勢曖昧地看著我一會,仿佛對于我的無動于衷感到有些詫異。
“不是吧?我也沒差勁到這個地步吧?”
容羨指了指自己的腹肌,“能不能給我點面子,尬夸一下我?”
我笑了一下,“我看習(xí)慣了,從高中開始你就這樣了。”
瘦削的,薄薄的一層肌肉。
容羨挫敗,“行吧,除了蕭里,別的男人在你眼里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點點頭,進(jìn)去刷牙,隨后嘴巴里含著泡沫沖他呲牙笑。
容羨一看我這樣就覺得心疼,“你也別只吊死在蕭里身上……你試試別的樹?”
我刷完牙漱口,后來我說,“算了吧。死在蕭里身上比死在別人身上好。”
容羨愣住了。
“好歹我認(rèn)識蕭里那么久,我深知他是什么樣的人,也對他不抱有期待。”我扯著嘴角笑了笑,“要是在換做別人,我又要重新浪費耐心,沒意思。”
聽過那句歌詞嗎?
沒關(guān)系你也不用給我安慰,反正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
就算我拼命努力愛上誰,到頭來,也是白費。不如和你耗來得快樂,對不對?
容羨把我往他懷里一抱,他除了這種安慰我的方法,別無他法來給我力量。
他拍了拍我的后腦勺,“顏兒,我們一起長大的,你要是有委屈,就找我說。”
我說,好。
容羨走的時候,整個房間都靜下來了,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等外賣,他跟我說幫我去下面續(xù)住了一個禮拜的房費,如果一個禮拜后我還是沒想明白要繼續(xù)躲著蕭里,他再來幫我付。
我說,不用了,太客氣。
容羨打過來幾排字。
【我們倆誰跟誰啊?】
【薄顏,我勸不了你,就不勸了。我們就都耗著吧。】
從前容羨就是嘰嘰喳喳的,比起蕭里的冷漠和不動聲色來,他會哭會鬧,喜歡笑著和別人插科打諢。從我初中升高一認(rèn)識他開始,他就是這么來到我世界里的。
我甚至想過,要不是我和容羨對于感情都太遲鈍,天天見到了人就心滿意足,沒準(zhǔn)兒那個時候我倆就在一起了。
他在的時候,我全世界都是熱鬧的。
他走的時候,我就突然間茫然了。
我盯著他那排字,一起耗著吧。
沒回他,后來外賣送到了,我和小哥說了句謝謝,就一個人走進(jìn)客廳發(fā)呆吃飯。
我看了眼手機(jī),快要跨年了。
天氣也越來越冷,現(xiàn)在都穿著羽絨服大棉襖,但我昨天出來的時候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像是自虐。
后來我吃了飯繼續(xù)發(fā)呆,躺在床上的時候,就不停地想起以前和蕭里相處的事情。
我到底是怎么和蕭里上床的?
大抵是那次蕭里喝多了來薄家,而薄悅不在家,我卻恰好在。
說實話,我在薄家的次數(shù)也少的可憐,偏偏那天薄家沒有別人,我被喊回去守著薄家,那天夜里,渾身酒意的蕭里敲響了薄家的大門。
我拉開門那一刻,看見蕭里褐色瞳仁微微收縮,隨后盯住我,緊接著那吻,將我所有驚呼吞沒。
十八歲,沖動一切的年紀(jì),我被蕭里死死抓住不能動彈,翻滾到床上的時候,他毫無憐惜地撕裂我的身體。
我哭的時候,蕭里也愣住了。
他說,“你是不是喜歡容羨?”
我想,沒有蕭里,我和容羨應(yīng)該是兩情相悅。
畢竟對于蕭里來說,我先和容羨認(rèn)識,也是每天和容羨玩在一起,后來蕭里才加入我們。從此,兩小無猜二人行,變成了蕭里在內(nèi)的三人游。
從回憶里脫身,我想起那天晚上喝醉的蕭里,只覺得恍惚。
蕭里那時的瘋狂,會讓我覺得,覺得他愛過我。
我閉上眼睛,把吃剩的外賣隨便丟在一邊,把自己悶在被子里睡覺,手機(jī)開了靜音,誰都聯(lián)系不上我。
我睡著了,手機(jī)不停振動,我卻沒有聽見。
直到后來蕭里和薄謄破門而入,看著躺在床上縮成一團(tuán)的我,兩個男人的腳步都愣住了。
我察覺到有人進(jìn)了房間,揉著眼睛起來,就看見了蕭里和薄謄站在門口。
印象里,他們兩個應(yīng)該除了商業(yè)場上的合作,不會有別的交集才對,為什么這個時候會一起出現(xiàn)在我眼里?
薄謄上來,“爸出事了,怕是不能撐過今天晚上,你為什么躲在這里,不在帝景灣?”
我往后縮了縮,看著薄謄身后的蕭里,我不敢說出口我是為了躲蕭里。
薄謄過來抓我的手,被我甩開了。
男人愣了幾秒,隨后意識到了什么,輕聲問我,“吵架了?”
我用近乎微弱的聲音嗯了一聲,連點頭都不敢。
薄謄站起來,對著蕭里說,“感謝蕭總幫著我一塊找她。”
蕭里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他看見了床頭放著的一些生活用品,也看見了我另一半凌亂的床單。
薄謄說給我二十分鐘整理的時間,隨后跟他回薄家,我應(yīng)下,他便走了出去。
隨后留下我和蕭里。
我覺得薄謄其實是在給我和蕭里處理事情的時間。
我沒想過蕭里會來,鉆在被窩里,一時之間氣氛沉默,無人開口。
許久蕭里笑了一聲,“昨天容羨陪你在這里?”
我沒說話。
蕭里又是一聲笑逼近我,我說,“是又怎么了?你別過來!”
蕭里單膝壓在床的邊緣,筆直的腿撐在床單上,伸手輕輕松松就捏住了我的下巴。
而這一次,我奮力掙脫。
我喘著氣,“你為什么會跟著我哥一起來?”
蕭里冷笑,“你哥找不到你,就以為你跟我在一起。”
畢竟我除了蕭里身邊,還能消失到哪里去?
我強(qiáng)撐著理智,“真是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給我添麻煩也不是一次兩次,每次都能有這個覺悟多好?”
蕭里雙手撐在床邊,將我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男人的眼神幾乎能把我撕碎,我說,“以后不會了,你別也來纏我。”
“我纏你?”
蕭里眼神里似乎是帶著厭惡,“要不是你非得事事都跟我牽扯上關(guān)系,你哥會直接來找我?還不是你口口聲聲大肆宣揚(yáng)有多愛我,導(dǎo)致所有人一出事就往我頭上找責(zé)任!”
我渾身一震,沒想到會從蕭里嘴巴里聽到這種話。
啊……原來如此啊,原來我的愛才是對他來說最大的麻煩。
我盯著蕭里的臉許久,忽然間失去了和他互相制衡斗氣的力氣。
我說,“蕭里,我們徹底兩斷吧。”
蕭里眼神變了變,卻沒說話。
“我累了……真的累了,你也因為我的愛覺得疲憊,我也覺得,對你付出很累。”
我把頭垂得很低,似乎這樣就可以躲過蕭里的眼神。
我根本不想直視他,我說,“我們當(dāng)路人吧,聯(lián)系方式你愛留著就留著,要刪掉,我們就雙刪。見面無所謂打不打招呼,從此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也會告訴身邊人,我和你已經(jīng)毫無關(guān)系。以后有關(guān)于薄顏的消息,千萬別傳到蕭里的耳朵里。”
蕭里的呼吸急促了。
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話,直到自己哽咽,“蕭里,可能也是我沒福氣,就陪你走到這里了……好嗎?”
薄謄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見蕭里壓在我床邊,而我抹著眼淚,從未有過的委屈。
可能我這種人在外鐵石心腸慣了,人家都說我心狠手辣,但是當(dāng)我紅著眼睛擦眼淚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那肯定是……天都塌了吧。
能讓一個壞人都要流著眼淚面對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蕭里走的時候,薄謄沉默了很久才抽給我一張餐巾紙,嘆了口氣,“行了,別哭了,他走了。”
我說嗯。
薄謄說斷了也好,起碼你自由了。不然一直活在蕭里的牢籠里。
我說,“不,我才不自由呢,我只會在牢籠里絕望一生,只是……我放過了蕭里,給他自由。”
讓他從此耳里再無我紛亂的消息,肩上再無我深愛的負(fù)擔(dān),讓他徹底自由,再也不會為我所連累。
而我自己的歡喜難過,有那么重要嗎?
才沒那么重要,蕭里開心了就行。
薄謄大抵是對我沒話說了,隨后走出去,對我說,“快點把自己收拾好。”
我隨便把睡衣?lián)Q下,隨后把原來那套衣服套上去,出門的時候,身上的外套明顯不夠厚,我縮了一下,薄謄看著我,“冷?”
我答不對題,“他走了?”
“之前就走了。”
薄謄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肩膀上,又疑惑地看我一眼,“走的時候表情很可怕,你惹他了?”
我無力地笑笑,“反正在他眼里我,我一年四季都在招惹他。”
薄謄帶著我出了酒店大門,隨后路過的那個前臺小姐看了我好幾眼。
“昨天送她來過夜的男人是另外一個高高帥帥的,今天走出來又換了一個……”
“剛剛走上去還是兩個男人呢,玩得也真大……”
我沒說話,那些竊竊私語聲倒是讓薄謄臉色不大好看。
他像個老父親一樣教導(dǎo),對我說,“你看看,平時行為不加收斂,就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我沒接他的話,他又說,“何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我扯了扯嘴角,“就這樣吧,只要他們別來招惹我,不然大家一起沒有好下場。”
“薄家可以幫你。”
薄謄帶著我到了地下停車場,拉開車門,隨后扭頭來看我,“薄顏,你是薄家人。”
我不懂薄謄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所謂的薄家這兩個字,才是最大的笑話。
我苦苦守著的一切,到頭來不過一場空。
到了薄家的時候,我看見薄悅坐著輪椅,成秋水靠著床在一邊哭,眼睛都是紅腫的,看來沒有少哭。
我覺得全家人里面也就成秋水真心實意地?fù)?dān)心著薄梁,而我們幾個小輩……早已失去了孝敬他的耐心。
薄謄帶著我來到薄梁的床邊,輕聲喊著,“爸,顏顏來了。”
薄梁這才睜開渾濁的老眼,看了我一眼,嘴巴張了張,吐出嘶啞的幾個字,“顏顏……”
我端著一副笑,我說,“爸,別急,您好好休息。”
薄梁抓著我的手,一直抓著,像是想張嘴說什么,但是他似乎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我陪著薄梁在床邊坐了一會,這會子成秋水也不跟我裝模作樣了,老公都快沒了,她心力交猝,也沒那個時間跟我演戲。
看著我安安靜靜坐在那里,跟著她一起,后來薄梁輕輕點了點我的手背,我過去,“爸,您想說什么?”
薄梁啊啊地說話,聲音嘶啞。
我聽不懂,卻偏偏聽到了幾個人名。
何止,張媛媛……
他是在懷念他曾經(jīng)的舊情人?
一邊的成秋水臉色都變了,她是薄梁初戀,又是最后一任,而現(xiàn)在薄梁要死了,惦記的都還是外面的野女人。
我只能輕輕順著薄梁胸口的氣,我說,“他們挺好的,你別擔(dān)心。”
薄梁還是想說話,卻表達(dá)不出來,我想起薄謄進(jìn)來之前提醒我的,說因為腦溢血,薄梁傷到了一些神經(jīng)系統(tǒng),導(dǎo)致語言天賦受損,可能無法正常說話表達(dá)思維。
他喘著氣,對我說,“張媛媛……張媛媛……”
我也不知道我那個母親到底哪里好了,或許是手段高明,能讓薄梁惦記她這么久。
后來成秋水哭了,打斷了薄梁想繼續(xù)說下去的念頭,我也只能走,薄謄領(lǐng)著我去外面,問我,“薄家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我知道他在問我薄家后事,以及遺產(chǎn)問題,我說,“我不要,你拿走吧。”
我是薄梁的女兒,按道理上也應(yīng)該能得到一點股份,但是我不想要了。
我在薄家,圖的也不是薄家的榮華富貴,何況,他們又能給我多少榮華富貴呢?
薄謄站在我身側(cè),面容冷漠,“到時候再說吧,外面的人也要搶,你那份先拿著。”
我知道薄謄這是以防萬一,我沒說別的,薄謄又說,“晚上睡在薄家吧。”
薄梁可能……撐不過去了。
我嘆了口氣,終于在此時此刻,感覺到了一點人走茶涼宴席散盡的落寞感。
后來這天夜里,薄梁走了。
走的時候半句話沒說完就斷氣了,成秋水趴在床邊哭得差點昏過去,薄謄扶著她,也紅著眼睛,“媽,您要堅強(qiáng)……”
成秋水使勁抓著薄梁的床沿,“我不走,我要再看看他……薄謄,媽這輩子就這樣了……”
成秋水的哭聲實在是太悲慘,甚至感染了站在門外的我。
原來悲傷是可以被傳染的,哪怕你一點情緒都沒有,只要別人傳遞給你,你就都可以接受。
后來薄謄扶著成秋水出去,正好遇見我和薄悅,薄悅哭著說,“爸爸走了?”
聲音還帶著抖。
成秋水撐不住了,直接在薄謄懷里暈過去,薄謄抱著她喊下人送她去醫(yī)院,又要兩頭跑照顧薄梁的后事,我和薄悅站在外面,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薄悅腿腳不便,大家能理解,可是我跟個雕像似的也一動不動,就有點說不過去。
于是我干脆對薄謄說,“你去陪你媽,這兒的事我先擔(dān)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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