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前，洛寧希就醒了。

        他摸到手機看一看。未接來電為0，未讀信息倒是不少。

        孟文鳳：【別生氣了，爸爸和弟弟關心你，只是方式不大妥當。周六回來吃飯，我們一家人好好談談？】

        鄭清言：【哥哥，我想跟樂億的彭建銳老師合作。你知道這個人嗎？】

        洛寧希皺皺眉頭，無視，看別的信息。

        盛明川：【你給姓沈的補課了？他被你說哭了嗎？】

        洛寧希平常不溫柔，進入工作狀態更是無情。哪不好就說，不會留面子。

        盛明川沒皮沒臉的，還是覺得他狠。有一次自閉了，真的眼含淚光要哭了，“你就不能夸夸我嗎！”

        盛明川看沈昊風不順眼，巴不得沈昊風一樣被罵，發信息的時候應該是一張幸災樂禍的臉。

        洛寧希嘖了一聲，回復：【沒補。】

        盛明川直接打了電話過來，“真的？”

        洛寧希看了一眼七點的時鐘，“你起這么早？”

        “我沒睡！”

        “……”

        盛明川哼哼兩聲，又說，“那你是不是陪著他練歌了？”

        “沒有。他說不用。”

        “那你就不陪了？嘖嘖嘖。”

        洛寧希不理解了，“他不想要指導，我陪著也沒用。而且一個人練歌能夠理清思緒，效率更高。”

        盛明川只說，“如果我有對象，我會希望他陪在我身邊。”

        洛寧希正兒八經問了一句，“幾個一起陪你，會不會打架？”

        盛明川咬牙吼了一聲，“喂！”

        洛寧希輕笑，“開玩笑的。”

        “我沒劈過腿，只是換對象的間隔短了一點。”

        洛寧希并不在意，“知道了。你睡吧，我去找沈昊風了。”

        他掛掉電話去洗漱，看到洗手池上的水杯以為自己走錯了，懵了一下才記起這是昨天跟沈昊風買的情侶款。

        除了各種情侶款，還有面包、烤面包機、咖啡機和養生壺之類的小玩意。沈昊風多看兩眼，他就放到購物車了。

        放是放了，他打從心里覺得用不了幾回，屬實沒必要。

        可是沈昊風喜歡，這些就成了必要。他答應要養沈昊風，當然是能滿足就滿足了

        他打算好好用一下昨天買的東西。先泡咖啡，再烤吐司，還可以用心形模具煎個蛋。等沈昊風起床，正好能吃上。

        洛寧希去了廚房，發現咖啡機已經有咖啡了。

        沈昊風起了，還是沒睡？

        洛寧希意識到沈昊風真的為試鏡而感到緊張，能夠理解盛明川說過的那一句話了——那么焦慮，當然希望有人陪著了。

        他是不是不該自己回去睡覺？

        洛寧希皺皺眉頭，快步走向音樂室。

        快到門前了，他又放緩了步子，握上把手輕輕扭動，生怕搞出一點不恰當聲響驚擾了里頭。

        里頭很安靜。

        靜到他能聽到門扉開啟的輕輕顫抖，還有頂燈通著電的滋滋聲。

        洛寧希躡手躡腳進去，看到了沙發上的沈昊風。

        沈昊風平躺，腦袋枕著昨天買的抱枕，胸口隨著平穩呼吸的微微起伏。

        洛寧希走過去，看一看沈昊風的睡顏。

        沈昊風閉上眼睛，少了桃花眼的勾人心魄。側著頭，流暢好看的下頜線現了出來，吞咽時的喉結微微動著，叫人莫名想碰一碰。

        洛寧希不知不覺伸出手。伸到一半，收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變態。

        洛寧希放棄這個念頭，再伸手僅僅碰了一下肩膀，“沈昊風？”

        “唔？”沈昊風發出一聲帶著啞的低哼。

        聲音比平日更有磁性。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微動的眼睫，像是蝶翅扇動那般輕悄。

        洛寧希又有了碰碰眼睫毛的念頭，甚至想揪一根。

        看來他真是個變態。

        “早。”沈昊風已經醒了，沒徹底睜眼就沖著他揚起一個笑。

        洛寧希也笑，“昨晚沒睡嗎？”

        沈昊風坐起來，伸著懶腰答了他的話，“睡了，沒多久又起來了。現在幾點了？”

        “7點15分。”

        “你起這么早？”

        洛寧希據實答，“我每天都是7點起來的。”

        “噢。”沈昊風揉著眼睛，聲音還是懶洋洋的。

        洛寧希有點擔心了，“要不要再睡一下？”

        沈昊風看看他，又笑得眉眼彎彎，“不用，我向來睡得少。昨晚練得挺好的，你要不要聽聽？”

        “先喝點水吧？”洛寧希注意到沈昊風的聲音有點啞。

        沈昊風點點頭，轉身要打開沙發邊的小冰箱。

        洛寧希制止了，“別喝冷的，對胃不好。我幫你拿一杯溫的。”

        “我來吧。”

        “不遠，就在這。”

        洛寧希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水機，拿出杯子倒一杯。

        沈昊風乖乖等著，拿到杯子就迅速喝完了。大口大口，喝到后面還昂起頭，抖抖杯子不放過最后一滴。

        洛寧希看懵了，“還要嗎？”

        “不，夠了。”沈昊風放下杯子，鼻尖沾了滴水。

        洛寧希覺得此刻的沈昊風像個小朋友一樣需要照顧，輕笑，幫忙擦掉，“怎么喝得這么急。還要嗎？”

        沈昊風沒答。牽起他的手，落下一吻。

        挺克制，只吻指尖。

        可就是輕輕癢癢，酥到心里了，

        洛寧希忽而想到了一個詞。

        十指連心。

        他的心就這么被撩慌了，急忙抽回手。轉眼再看，發現沈昊風依然在笑，眼里有幾分調戲成功的小得意。

        洛寧希明白了，這絕對不是小朋友。

        沈昊風倒是沒調戲下去，挑挑眉，“還聽我唱歌嗎？”

        “嗯。”洛寧希坐好等著。

        沈昊風起身，挑了一把jamestyler吉他，垂下眼眸，掩掉了桃花眼的魅色，修長的指頭在肆意綻放的濃艷漆面上游弋，撥動了流淌的色彩。

        洛寧希看得一愣。

        他買下這把熱烈大膽的吉他，就是一時沖動。他很明白自己不適合如此張揚的風格，也不適應它的手感，買了就放著。

        像是不知道怎么畫畫的人買到了最好的顏料，腦內想象了無數佳作，落筆又是蒼白與無力。

        這一幅畫忽而由沈昊風完成了。

        沈昊風不單單完成了他心里的畫，還唱了他的歌。

        這首歌是他兩年前寫的，由天后谷佳演唱。谷佳聲音空靈，轉音像是雪花落下一樣唯美，唱出了充滿幻想的少女心思。

        沈昊風改了key，嗓音溫柔深情，像是洞悉塵世還是控不住感情的淪陷，要給愛人許一個天荒地老。

        不同的歌者，不同的感覺。技巧稍有欠缺，但感情的把握很到位。

        洛寧希發現沈昊風實力不錯，也發現了科班訓練的痕跡。聲線不錯，發聲標準，卻跟每年音大畢業的大部分新人一樣缺乏辨識度。

        一曲唱畢，沈昊風瞬間變回忐忑的樣子，“怎么樣？”

        “挺好。你學過？”洛寧希簡單給了倆字夸贊，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沈昊風垂下眼眸，把吉他放到一邊，“找過老師。”

        洛寧希點點頭，“能聽出來。”

        “這樣不好嗎？”

        “好。發聲正確，可以少走彎路。”

        沈昊風聽到“好”就笑了，“嗯！我繼續努力。”

        洛寧希被這個燦爛的笑容整愣了，意識到自己夸得真少。

        他見過太多出色的歌手，為“寧總”設立的郵箱堆滿了各種天王歌后老將新秀的自薦演唱，不會輕易被打動，所以不怎么會夸人。

        但是沈昊風是男朋友啊。

        洛寧希覺得有必要多夸一句，“其實……”

        “我有點餓了。”沈昊風突然說，“我們吃早餐吧。”

        洛寧希便把話咽下去，“噢。好。”

        “我做三明治吧？”

        沈昊風起身，先一步走出音樂室。走到早餐機前，仗著自己是背對洛寧希的，暗暗松了一口氣。

        “其實”后面是什么，很明顯了。寧總眼光高，應該要挑錯。

        幸好跑得快啊。

        下午2點45分，試鏡準備開始了。

        寧意真的安排了一個符合內部標準的面試。試鏡地點是一個練習室。舞臺放上專業設備，包括麥克風、攝影機和音響等，正對面是樂億評委的坐席，坐席后是試鏡人員的等候區。

        除了沈昊風以外，還有五個試鏡人員。洛寧希還沒說話，沈昊風就說，“我自己去吧。”

        洛寧希也不勉強，“加油。”

        洛寧希不能去現場，只能到盛明川的辦公室看一看試鏡轉播。盛明川是個碎嘴子，一邊跟著看一邊念叨，“這種小面試，寧總怎么有時間看啊~”

        洛寧希斜睨一眼，加大音量，專心致志看試鏡場面。

        沈昊風抽了個2號，沖著鏡頭揮了一揮。

        洛寧希見到了，有一點慶幸——新人容易緊張，這比選中1號，打頭陣來得好吧。

        下一秒，他看到屏幕里面出現的人影，心又提起來了。

        冉煊大搖大擺走進了試鏡現場，跟評委揮揮手，對著歡呼的試鏡人員大聲招呼，“師兄來給你們加油了！”

        師兄？

        洛寧希聽到這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年，冉煊發現自己簽約比他進公司更早，便以“師兄”自稱。在微信里油膩膩問一句“想師兄了嗎”，讓他覺得自己手機都臟了。

        盛明川本來在旁邊打哈欠，看到冉煊也驚呼了一下，“這不是追過你的傻逼嗎？”

        “嗯。”

        “他是不是知道沈昊風是你對象，跑來搞事啊？”

        “有可能。”

        “要不要我幫你趕走他？”

        洛寧希不爽快，卻也不會感情用事，“他目前沒做錯，怎么趕？”

        “他會影響沈昊風發揮哦。”

        “不會，我相信沈昊風。”

        沈昊風選的是今早唱過的那一首歌。拿了吉他，不緊不慢走到臺上，舉手投足間都是有所準備的從容與自信。

        冉煊突然開口了，“這歌我熟，副歌轉音特別絕。就是……緣分已經注定，今世無悔意在陪你走過高山流水細細聽。”

        這一句詞原版最亮眼的部分是銜接兩句的“意”。轉音處理好就是渾然一體，處理不好會讓“悔”字特別明顯，跟歌詞整體意思相反了。

        冉煊沒有降調直接清唱了這一句，效果很好。

        “冉煊唱得不錯嘛。”盛明川也放下個人好惡，給了客觀評價。

        洛寧希輕哼，“冉煊差就差在不穩，單唱一段的實力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靠短視頻的配樂紅了。”

        “你家沈昊風怎么辦？他肯定降調了吧？”

        “他換了另一種處理方法，把這兩句分開來唱，效果不錯。”

        視頻里，沈昊風彈起吉他，卻跟今天早上的不一樣了。

        洛寧希愕然，“臨時改了？”

        如他所想，沈昊風放棄早上的改編，模仿了原版的唱法。最最重要的那一句，沒有冉煊唱的那么高，但是情感統一，處理同樣漂亮。

        評委露出了微笑，臺下的試鏡人員也忘了競爭的事，被短短的幾分鐘帶入另一種沉浸的情緒。

        一首歌結束，掌聲雷動。

        冉煊沒有鼓掌，黑著一張臉坐在那兒。

        某評委被冉煊氣過，故意說，“你看看，整體把握好了，才能給聽眾享受。有的人水平有限，水了大半首歌突然飚個高音，突然像是另一個人了。驚艷，但也驚悚啊。”

        冉煊臉色一變，起身離開。想大步大步走出氣勢，卻不小心被地上的線絆了一下，讓其他人捂嘴憋笑。

        沈昊風倒是沒看冉煊，找準攝像頭的位置，笑了。

        洛寧希心下一動，“我得夸夸他。”

        他拿出手機搜一搜“夸獎的話”，找到的句子都一般般。他想了想，換了個關鍵句——怎么吹彩虹屁。

        這下子，搜索結果相當精彩了。

        洛寧希滿意，“應該夠了。”

        盛明川偷偷瞄一眼，嫌棄，“這還用搜？我教你。”

        洛寧希認真等著聽。

        盛明川的答案卻很短：“親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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