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與蒼白同落寞
“我認識它。”小羊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極快地瞥了李遙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剛開口就紅了臉。
肉嘟嘟的小圓臉騰起兩坨粉紅,甚是可愛。
李遙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捏完又暗罵自己手賤。
小羊眼睛亮閃閃地朝他一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他接著道:“從小我就認識它,它膽子很小,總是躲在我后面。但是它本性不壞的,常常幫助人,帶我去玩,還給我好吃的。它最愛吃梅姨娘做的雪花酥…”小孩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被發現后又連忙縮回去,在嘴角留下一個水漬。
“雪花酥是真的好好次!嘿嘿……哦不好意思,我挑重點說。它不是每時每刻都和我待在一起,大多數時候是在下雨的晚上出現,就孤零零地在我院子的水井旁徘徊,見人就躲起來,小小只的,見得久了我覺得它很可憐,既然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見它,我就想陪陪它。鬼魂的快樂也很重要吧。”
小羊注視著瓶子里小小的亮點,徽禮察覺到鬼魂安靜下來,不覺有些驚訝。
小羊沉默了一下,道:“它偶爾也在晴朗的夜里出現,當碰上滿月,它就會暴躁起來,我能感受到其實是它心里很痛苦。一共發生過三次。剛開始它不停地傷害自己,后來就砸身邊的器物…第三次它攻擊了我。但是它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它也很后悔的,事后躲著不肯見我,卻偷偷送了我一大箱天機零件,也不知道它這么小一個魂,收集了多久才攢了那么多。”
“那天府上來了一個門客,他一見我就告訴我他也能看見它,他送了我這個瓶子,跟我說這個能治好它,只要在他說的時間地點燒了他給的符咒,我們就會來到一片森林里,把它裝進去埋在森林的心臟里八十一天就好了。我和它商量過了,都決定試試。我沒想到后來會發生這些。”
小羊極委屈地看向李遙,李遙只是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我也不知道現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真武神威大將軍已經消失了,我也覺得我快要離開了。我還不想死啊李遙哥哥嗚嗚……”小羊一把抱住李遙,毛茸茸的柔軟的頭發貼在李遙胸口,李遙覺得心都化了。
“森林的心臟?那門客可有告知你應如何到達?”徽禮低著頭問。小羊搖搖頭,道:“森林的心臟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個時間。他說時候一到,我自然會知曉。”
徽禮皺起眉頭,隨口問道:“聽你的口音應是京都人,可否告知令父名諱?”“家父名張寰榮。”
大梁第一大宰輔張寰榮。
徽禮沒想到會是這個名字,連越檀也轉過頭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道:“京都可沒有第二個張寰榮啊。你是他的私生子?”“我在家中排第二,并非是私生子。”
“張瞻洋?你說你是張瞻洋?”
李遙驚訝地看向小羊,小羊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徽禮隱約覺得不對勁,越檀走過來不著痕跡地擋在張瞻洋和徽禮之間。徽禮默默遠離某人,越檀假裝不知道,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徽禮突然開口道:“聽。有聲音。”
“是水聲?”李遙看著兩人的互動,又想起他倆廝混在一起不堪入目的樣子,暗暗下決心要把羊子往正路上教,可不能歪成這種樣子。
越檀皺眉道:“是雨聲。”徽禮側頭瞥了他一眼。
雨水從抖動的葉片上啪嗒掉落,摔到地上落了個粉身碎骨,最后又悄無聲息地滲透土層,留下一個濕潤的小小的暗色的尸體,往上升騰一縷細細的白煙。
“這雨有毒!快!把樹干上的厚苔蘚剝下來披到身上,再在樹根下清理出能容人躲雨的空間!”越檀兩步跳上身后的樹根,用力一撕,扒拉下來一大片苔蘚,卻一把蓋在徽禮身上。
徽禮錯愕地扭頭看向他,但越檀只是跑向另一棵樹,繼續撕苔蘚皮。小羊和李遙也聞聲快速避雨。徽禮神色復雜地收回目光,一手把苔蘚皮撐在頭頂擋雨,一手挑了個合適的樹根底快速地清理枯枝敗葉,一會兒就清出一個洞,他沒有立即躲進去,雨漸漸大了起來,等到苔蘚皮開始漏水也沒看到某人,徽禮只好獨自矮身鉆了進去。
有些人望著外面磅礴砸下的雨,會格外懷念家里那盞溫暖的橘黃色的燈下熱氣騰騰的飯,這些人大抵都是幸福的;有些人則會感到近乎狼狽的孤獨,對于他們而言,這場大雨幾乎漫長得幾乎難以看到盡頭。
徽禮打小討厭下雨這種濕噠噠黏乎乎的天氣,每當雨水細細密密地刺下來,他都是孤身一人暴露在頭頂那片令人窒息的蒼白之下,承受來勢洶洶的風雨。
我與蒼白同落寞。
徽禮用粗枝葉和石塊在洞口堵住滲漏的雨水,挑了一處較高的角落坐下來,閉上眼睛,卻逃不掉雨聲將他淹沒。他從懷中掏出一沓黃紙和一枚火折子,抽出一張點燃。火光跳躍,浮出一張蒼白的人臉。
“春先生,雨幕已經降下,有勞了,”徽禮看著漂浮在空中的人臉,“香象菩薩和老鬼可以按蝶姑娘的部署行動了,請務必小心太后的人……和水月樓少主越檀。”“請王放心,奴等定竭盡全力。天賜萬福,庇佑我王。”徽禮重新閉上眼,火光熄,黑暗比先前要厚重粘膩,他很快睡過去了。
迷糊之間,雨聲滴答,只覺有人呼喚他的姓名。徽禮啊,徽禮。雨里一個身影背對著他。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心里發堵,他聽見自己道:“你為何難過?”他剛一開口就睜了開眼,是夢。
聽到動靜,徽禮側頭去看,見洞口掛著幾大張厚重的苔蘚皮,邊角用石頭壓住,嚴嚴實實地,仿佛把所有的風雨都堵死在外面。徽禮第一次在雨天感到安心。那個消失在雨幕中的人倚著洞口,安靜地看著他,眼里淺淺流轉著莫名的情緒,像玲瓏剔透的琉璃。
徽禮無聲地笑起來,又懶洋洋地躺回去。
“你確實好看。”越檀突兀地開口,隨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覺得嗓子發干,咽了咽又道:“我想把你關起來,鎖起來,親吻你。可奴隸是我。”
徽禮裝死,心里冷笑,小兔崽子。
越檀還不停:“從前與你去吃酒,有一次也是這么大的雨天,在喜來福,你和張瞻洋那群混蛋一起鬧騰,不停地笑,喝得酩酊大醉。我那時候還真以為你是高興。但是你醉了之后竟然哭起來了,哭得悄無聲息的,眼淚不停地滑落下來,怎么都勸不住,我問你怎么了,你說你難過,一下雨就難過。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徽禮繼續裝死。
越檀也不等他回答,接著道:“我那時候看著你在我面前哭,真的就想欺負你,聽你哭出聲。”
“閉嘴!滾出去!”徽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頓時炸起來。
越檀站起來,逼近他,彎下腰故意貼在他耳旁沉聲道:“你在這種時候只會讓我滾,你一說我就……”
越檀咬住他的唇,就像咬住一顆熟透的鮮美多汁的紅櫻桃,輕輕地,一碰就停下來。
他只是抱住徽禮,把頭埋進徽禮的頸窩,安安靜靜地。
又怎么了?
“我恨你。”貼著人的左耳說話,心會聽到,徽禮心頭一跳。
越檀重復道:“我好恨你。”
徽禮一把把人推開,在看到一雙紅腫的眼睛時,卻把滾字咽進了肚子里。
大雨還在下,洞里已經滲進了一些雨水,越檀沒有回到洞口去坐,他倚著墻,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還有些沙啞:“雨不會停,他們只能在雨里活動。帶上引路靈,就可以見到他們。”
沒見回答,越檀朝徽禮看過去,被咬破的的唇瓣上是一雙幽怨的眼睛。
越檀苦笑,這次真把人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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