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昨夜西風吹不盡
遺憾?
他竟然為這個人感到遺憾。
徽禮細細嚼著秋刀魚細膩軟白的肉,味道很淡,卻極鮮。
但是這次他莫名空落落的心沒有被填滿。
一個人,口口聲聲說愛你,卻能毫不猶豫把刀狠狠捅進你背后。
他接近我,就坐在距我一拳之外,偶爾觸碰我。
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我籠罩在他降臨的陰影里,徽禮心想,我在咀嚼他烤給我的魚,撕咬他淬毒的血肉,吞咽他背叛的心臟,借以飽腹充饑。
然后聽他說愛我。
好惡毒。
好狠心。
徽禮低低地笑起來,然后難以抑制地渾身發抖,神經質地放聲大笑起來。
他說,你臉皮好厚啊,越檀。你臉皮好厚。
他旋即收了笑,惡狠狠地盯著他,說,簡直就是死皮賴臉。
篝火升騰映在他眼睛里,就像他十三歲那年在漠河極夜見到的雪狼,眼睛閃著幽綠的光。
他背后的刀傷裂開,血一下子就透出他薄薄的衣袍。
越檀轉過頭來注視著他。
越檀的眼睛極清澈純凈,像是秋日京都明凈的天空,火光又給他鋪上一層柔和的暖橘色,乍一見只覺溫情款款,柔情蜜意,總是讓人錯以為他無辜又深情。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又合上。
“還疼嗎?”越檀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
徽禮只是冷漠地轉過臉去,站起身來,向木棚走去。
血已經暈開一大片,海風一吹,薄薄的灰衫黏在他的后腰上,他隨手把它脫下來。
白落盤著腿坐在篝火對面,竹簍里還剩兩條魷魚。他一直低頭盯著自己的靴子尖發呆,甚至在徽禮大笑的時候也沒有抬頭看一眼。
他想,他不想見到他們兩個。
聽到徽禮站起來,他也打算回去,一抬頭就看到他白色內袍上滲出來的暗紅的血跡。
他立馬站起來,快步走到他身邊,想要拉住他的手臂,剛伸出手就被越檀陰沉著臉抓住。
白落皺著眉頭,一把甩開越檀的手,心里騰起一股無名火,對著徽禮開口:“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處理的傷口?你傷口裂開了你都沒有感覺的嗎?你昨晚高燒才好,現在流那么多血,萬一再感染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他說得很急,聲音很大。
徽禮偏過臉來瞥了他一眼,道:“又輪到你來發什么瘋?本王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白落一噎,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徽禮卻后知后覺地疼起來,他想,刀傷很深,自然比其他的傷都要難好些。
他剛要抬腿就被人橫腰抱起,天旋地轉地,撞進一個溫熱的胸膛。
他下意識閉眼,一睜開就看到烏云濃厚的夜空。
明天要下雨了,徽禮想。
越檀身上有一陣清冽的的氣息,像是深冬覆蓋白雪的冷松。他能感覺到越檀小心翼翼地避開傷
口,有力的手臂托住他的背和他的腿彎,心跳聲響在他的耳邊。
砰砰砰。
砰砰砰。
他垂下眼簾,伸手輕輕勾著越檀的脖頸,搭在臂彎的灰衫滑落下去。手很慢很慢地順著越檀脖子向下移,他貼著他的耳朵,輕輕地小小聲地開口,聽起來很壞,他說,我的衣服滑下去了。
徽禮如愿以償地聽到了更為劇烈的心跳聲,他勾唇一笑。
越檀垂眼看著他,道:“我帶你去療傷。”
徽禮輕笑出聲,半抬眼皮,仰頭咬住他的下唇。只是輕輕地。
手卻用力在他脖子后抓出兩道血痕,血把他的衣領染紅。
越檀靜靜地親吻他,任由他抓,最后徽禮滿手都是黏膩的鮮血。
他往后仰頭,推開越檀,細細嗅著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
越檀把人抱回去,輕輕放下,徽禮看著他,把手伸向內袍的扣子。
越檀按住他的手。
“別這樣。”
徽禮把手抽出來。
“出去。”
“你別說活,我幫你療傷。”
“啊吶。療傷。療傷,”徽禮閉上眼懶懶道:“你不是要弄死我么。把白落叫進來。你滾蛋。”
越檀看著徽禮解開了一顆扣子。
“我現在就去把他弄死。”
徽禮靜靜解開第二顆扣子。
白皙的肩頭露出來。
越檀彎腰抓住他的手,快速地畫了一個“療”。徽禮瞇著眼瞧他。
“你好好休息。”他站起身,抬腿往外走去。
“我的衣服。”
“我洗干凈送回來。”
良久,白落把目光從靴子尖移開,轉身離開。胡亂塞進藥箱的白紗被粗心大意地遺忘在外面一截,在海風中不住地旋轉。
算了。他對自己說。
翌日。
落云街,許府。
白落收起竹傘,抖落下一串水珠,滴滴答答。
“吁——”
轱轆轆的車馬聲從身后響起來,風斜著吹,濺起的水花飛了白落一身。
天空是灰藍色,窗外有千紙鶴。
白落今天很憂郁,他抹了一把臉,悲傷地看著自己被打濕的衣角。
馬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兩步三步跨過雨幕,進到了許府里。
高高瘦瘦,一身衣袍洗得發白。
“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還請隨在下進許府更換衣袍。”白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和他說話。
“不礙事兒。請問閣下是?”白落朝人作揖。
那人回禮,一揖起身:“在下許秋。”
“失敬,原來是許公子。久仰。在下白落,隨燕王爺來貴府調查許小公子一案。”白落暗暗觀察許秋神色,只見許秋垂下眼皮,神色一暗,在旁人看來似乎為侄子的死難過。
許秋旋即抬眼,勉強一笑:“家父已和我們兄弟幾個說過,真是勞煩燕王爺了。還請白公子進府。”
許秋伸手扣響門環,門拉開,探出一顆腦袋:“二公子回來了,”說完他發現許秋身后的白落,頓了一下,繼續道,“老爺等您很久了,喊您一回來就先去雅云閣見他。”
許秋朝他點頭,轉身對白落說:“想是家父久不見我們幾個,老四一家又相繼出事,他老人家難免思念,”許秋轉頭問開門的小廝,“靈夢那小丫頭呢?喊她出來給白公子帶路。還請白公子原諒,稍后許某親自賠罪。”
“哪里的事兒,許公子舟車勞頓,也理應先休整一番。”
許秋頷首,不再多留,轉身跨進府中,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白落沉下臉。
這個許秋有問題。
雨很大,砸在紫薇花樹上,打落一地明媚。
徽禮看著空無一人的舊米巷,撅起嘴。
吃不到了。
他轉身往回走,泄憤一樣咬了一口桃酥,越檀撐著傘跟在他后面,手上大大小小提滿了裝著各色糕點的紙袋。
白落蹲在許府門口,身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睛。
“白哥哥,你說的那對狗男男什么時候才來呀?”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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