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靜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渾身無力，第二就是自己貧血又犯了，第三就是這里聞起來很干凈。

        她眨眨眼，適應了一下在頭頂晃眼的白熾燈，發了會兒呆后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被安置在一張床上，身旁是被拉開的簾子，往外望去可以看到一張辦公桌，以及放滿了各種醫療用具和藥品的柜子。由此推斷，她正處于一個類似于學校醫務室的地方。

        再聯想一下自己昏過去之前遇到的那兩個人季靜很快做出了聯系，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幾乎是立刻門外年輕人的打鬧聲就充滿了整個醫務室，把方才的死氣沉沉抹除得一干二凈。

        他們剛才已經通知夜蛾了，但明顯「窗」那邊收到的信息更快，因為還沒等他們對少女的問題出更多討論，他們老師就被總監會叫走開會了。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針對十六夜靜的。

        夏油杰率先注意到了床上已經做起來的人影。他停下和五條悟的爭吵，臉上下意識就挽起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語氣溫和：“醒了？身體還好嗎？”后面跟著的的五條悟聞言翻了個白眼。

        靜抬起頭，打量著這兩個先前才被自己定義為不良少年現在卻救了她一命的兩個大男孩，心情復雜。

        她不喜歡欠人人情，更何況這次還是直接欠了一條命。先前她很明顯感覺得到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那個咒靈的最后一擊可以說是差點就命中自己的要害，如果不是這兩位及時介入，她就輕則重傷重則死亡了。

        “謝謝。”總之，先道謝總是沒錯的。之后怎么還人情還要另說。

        “不用謝。”夏油杰回答道，在辦公桌上坐下。

        此時的少女比起方才他們打架的時候看上去要更為脆弱。她的雙眼是純正的黑色，下垂的狗狗眼和微微上撇的八字眉讓她即使在面無表情的時候也顯得十分無辜乖巧，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看上去就很受老師和長輩喜愛。只是摘掉口罩后露出的是毫無血色的薄唇，此時正緊緊抿起，讓她的面相顯得有些淡泊冷漠。

        身上粘滿血液的衣服已經被硝子換下，給她套上了醫務室常備的病服，粗糙的白色衣物更是襯得她格外蒼白。

        走在最后的硝子總算是擠過站在門口的五條悟走了進來。她熟練地拿過桌面上的病歷本，摁開原子筆，拿了張凳子坐在季靜床邊就開始詢問：“有什么不舒服嗎？頭暈？耳鳴？”儼然一副專業醫生的模樣。

        然而事實是她還未考醫生執照。

        季靜搖搖頭，“就是還有點虛弱，沒什么力氣。”

        家入硝子點點頭，但還是湊過去伸手，想要幫她大致測一□□溫。

        怎知面前的少女幾乎是立刻就拉遠了距離，鼻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未能阻止住——

        “阿嚏！”靜感到鼻頭愈發痕癢，只能努力地解釋道，“抱歉，我鼻子——阿嚏！——有點敏感，你身上——阿嚏！——有很濃的——阿嚏！——煙味。”

        剛在外面抽完一根的家入硝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在一旁看得好笑，笑得直不起腰，“你這是被嫌棄了嗎硝子？”

        季靜在旁邊噴嚏打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是夏油杰看不下去，遞了盒紙巾過去。

        她接過紙巾點頭致謝，擤了下才總算是安撫了被刺激到的鼻子。

        “不好意思。”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接二連三地失態，饒是不太在乎旁人想法的季靜也感到有些窘迫。

        家入硝子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收回了手，無視了五條悟在她身后放肆的嘲笑，轉而從辦公桌的抽屜里——中途還得拍開夏油擋住的腿——拿出了一個體溫計，“還是測一下以防萬一。”

        季靜乖乖地拿過把它夾在腋下。家入硝子看著她配合的樣子，不得不感嘆若是自己平時需要接待的病患也是如此聽話就好了。只可惜她的兩位同學和‘乖巧’二字差十萬八千里遠，似乎是專門繞開了這兩個字長的。

        “你就沒有什么問題要問我們的嗎？”本來以為少女會有更有趣的反應的五條悟卻覺得有些無聊。他本以為就算不驚訝，也該是有疑惑才對吧？畢竟即便總監會的人那里早就為她介紹過日本咒術界的事情，但他們肯定沒有詳盡地說過五條悟他們的事。到現在為止，她的反應未免也太平淡了吧？

        “問問題？”少女歪了歪頭，“這里就是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吧？”

        分明回學校的路上一直都昏迷者，自從醒過來后更是在床上沒下來，但她偏偏就是猜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見五條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季靜的態度肉眼可見地變差了。對于一群算計自己的人她完全沒什么好說的，“你們打的的確是一手好算盤，但只是這樣的話也不足以讓我妥協的。”

        五條悟：

        五條悟：？

        不是，他們什么時候算計人家了？？

        這個女孩兒一副‘死心吧，你們是得不到我的’的樣子是怎么？？？

        他向夏油杰看去，發現自己的摯友也是一臉茫然地看向自己。兩個大高個兒就這么一頭霧水地對望了半天，還是家入硝子幫他們問了想問的問題：“這兩個雖然挺像人渣的，但是他們的腦容量完全不足以支撐他們去算計一個還未入學的人吧？”

        季靜的表情頓時奇怪起來，“你們不是知情者嗎？”

        “什么知情不知情的？你猜到了什么？”墨鏡少年發問。她應該是把他們和總監會的人當成是一伙的了，但她到底是被算計了什么？

        “你們是咒術高專的學生？”發現自己或許誤會了別人，靜盡量緩和了態度。

        想著對方也是莫名其妙被卷進來的，還救了自己一命，她開始解釋自己自從醒來后就產生的推測。

        “很明顯，我今天遭遇的不是一場意外。我在這附近轉悠了好幾個星期了，從來沒有在街上出現過實力這么高的咒靈。

        “這個咒靈是一顆為了把我逼進咒術高專的棋子。”說到這里，女孩的臉上出現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而你們兩個，”她指了指五條悟和夏油杰，“很可能就是籌碼。讓我被襲擊，再由你們救走。然后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出現在這里了，”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進來后想再走出去恐怕就很難了吧。咒術高專的負責人不會讓我輕易離開的。”

        這是個很典型的計謀，讓人陷入危急的時候雪中送炭，很多時候即便受惠者清楚知道這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陷阱，也因為收到了幫助反而不好拒絕。她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欠了一條命，無論如何就是受制于人了。

        “可是我們今天去找你純粹是一時興起啊？”早上才做的決定，總監會怎么可能會知道并加以利用。

        “是嗎？”這讓靜有點意外，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推翻自己的推斷，“那你們就是碰巧了。就算不是你們，肯定也還有其他人的。”

        五條悟和夏油杰同時想到了他們老師，以及他被發派的任務，“是夜蛾。”

        如果他們沒有中途打岔，今天去拜訪十六夜靜的就會是夜蛾了。而在她遭遇咒靈襲擊的時候夜蛾一定會出手相助，就等同于救了她一命。救命恩情可以大幅增加十六夜靜對于咒術高專的好感，如果能夠一舉拿下直接把人拐到手自然是最好的，不行也可以讓她欠下咒術高專一個人情，是一把穩賺不賠的買賣。

        說實話，就是今天換成了五條悟和夏油杰，這個計劃也應該是能成功的。

        當然前提是，他們這些打算都沒有被人看穿。

        而看穿一切的季靜好感已經被敗到負數了。

        但是現在還沒有見識過高層真正的險惡的少年人卻感到難以置信。夏油杰直接問道：“真的是這樣嗎？說是巧合也有可能的吧。”

        對此靜只能‘呵呵’表示不屑，“怎么不可能？”就沖她屢次報警卻毫無效果這一點，就可以肯定那邊是有官方的人在。“搞政治的人心都臟死了，能把人當棋子就絕不把人當人。”她父母就是這樣的人，然后他們就翻車了。

        季靜搬來東京也有避一避風頭的意思。

        “你們也小心點吧，就沖這學校這股作風，你們被人利用了是遲早的事。”說不定已經被當成槍使了也不知道。

        ”我們學校作風怎么了嗎？”在一旁有些沒聽懂的家入硝子插進來道。

        “誒？”靜剛剛還精明的眼神難得有些呆楞，“這件事不就是咒術高專在背后搞得嗎？”畢竟從一開始，找上她的人就聲稱來自咒術高專，話里話外也都是讓她入學的意思，所以季靜也以為一直在糾纏她的勢力就是咒術高專。

        “我們學校？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像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一樣捧腹大笑，同剛才嘲笑硝子的時候有過之而不及，“就夜蛾那家伙？校長？誰干的出來這件事啊哈哈哈！！”

        難道在咒術高專上面還有一個存在？她很快想到。

        從未知道總監會和御三家的存在的季靜覺得自己之前被誤導了。

        “咒術高專上面還有其他勢力嗎？”

        “你是說總監會嗎？”夏油杰想了想，“我只知道這里大部分決策都是他們定的，「窗」也是他們的直屬機構這樣。”

        “嘁，就是一群臭老頭自己在那過家家玩開心呢。”五條悟提到他們就沒什么好臉色，“之前一直追著你不放的人就是他們派的。”

        果然季靜明白過來自己是吃了情報差的虧。但是在整件事中被當成擋箭牌的咒術高專也好不到哪去——這不是完完全全被人當槍使了嗎。

        哇啊，那群人還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刷新底線呢。她面無表情地感嘆。

        “那你們知道那群人一直自稱是咒術高專的嗎？”搞得她一直對這間學校很討厭，結果原來那群人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替罪羔羊，給咒術高專挖好坑了。

        “所以我才一直以為是咒術高專來煩我，剛剛因此對你們態度差了一些，抱歉。”之前一個星期里她都不知道罵了他們多少次。

        五條悟心里一沉，只想原來御三家小動作怎么這么多，連不屬于他們日本咒術界的人也要扯進他們和高專之間的爭斗來。

        作為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從小就在咒術界長大的，雖然現在還未正式進入高層，耳濡目染之下他很清楚這些人的作風是多么的令人作嘔。方才十六夜靜的提醒是正確的，這幫人心臟手臟完全就是一群利益熏心的家伙，也只有硝子和杰兩個剛進入咒術界幾年還因為實力問題沒有受到過針對的人還不清楚。

        而他也因為待在高專太久了，竟以為那幫老頭子不會對他們這些學生下手。現在看來，豈止如此，連還未入學的外國人都能毫不猶豫地坑進來。

        “原來是這樣的嗎”夏油杰倒是沒有五條悟想的那么多，但也覺得高層這么做屬實不厚道。

        ‘滴滴’一聲，打斷了一時有些沉重的氛圍。靜把體溫計拿出來看了看，遞給了家入硝子。

        “嗯，沒發燒。”短發少女檢查了一下。

        得知自己沒有后續問題后，她試探性地動了動，發現一開始醒過來時的乏力已經緩過來了。于是季靜當機立斷——掀被子下床、抬腳走人！

        自己已經耗費了大半天時間在這里跟這些搞咒術的人聊沒用的東西了！！說好的英語單詞還沒背！今日份的微積分也還沒刷！！！再在這里耗下去自己就別想高考了啊！！！

        “誒誒誒不是等等，你去哪啊？”五條悟看人要走，整個人從凳子上彈起來。雖然但是，他和杰好不容易把人抬回來的，怎么這么著急就要走了？

        “我要回去了。”少女穿上鞋子，“你們應該和那個什么總監會有聯系渠道吧。跟他們說別再糾纏我了，反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入學這里的。哦，還有，今天謝謝了。我欠你們一次人情，要是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之后去我家里找我就行。”反正那家酒店都暴露了，還是搬回家吧。

        說罷，她就仿佛是要趕著去做什么一樣，腳步匆匆地走向醫務室門口，打開門——

        ——看到一個魁梧的身影站在門外。

        “！！！”這是差點在眾人面前爆出家鄉話的靜。

        夜蛾正道看著面前這個面生的少女，先是探頭往醫務室里望了望。果然，自家三個學生都在這里了。看樣子他們像是剛談完話，也不知道五條悟他們有沒有像承諾的一樣幫忙說服十六夜入學。

        一直在聽十六夜靜陰謀論，根本沒說上幾句話的五條悟和夏油杰：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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