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的小腦袋瓜子在想什么？！居然覺得我是瘋子？！”那少年氣呼呼道。

        阿英奇道：“你怎么知道……”

        那少年道：“我的魂夢神通術連接到你的時候，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阿英懵懂點頭：“哦……”

        那少年道：“哦？！我可是神仙！上古神！”

        阿英有些嫌棄道：“原來是上古神……我說怎么沒有臉……”

        “啊？！”那少年本是盤坐在地上，聽聞此言，立馬從地上跳起來。

        “也、也不算沒有……就是是一團虛影……至少還能看出輪廓是個男的……”阿英見他如此激動，怕是戳中了他的痛處，手慌腳亂解釋道。

        “對對對……忘了忘了……難怪難怪……”少年邊喃喃自語，邊來回踱步。

        阿英看他著急，怕他生氣，趕忙安慰道：“沒事沒事！雖然別的神仙有臉你沒臉，但他們沒你厲害，你不必自卑！”

        那少年奇道：“自卑？！我怎么會自卑？我是遺憾！我替你遺憾！你看不見我這張俊美絕倫，震爍古今，縱橫天地的俏臉！”

        “……”

        那少年道：“怪不得你沒有被我的美色所傾倒，原來你看不見！”

        “……”

        那少年道：“不要緊不要緊。我這陣子正披著你以前給我織的幻影神羽，跟那群老小子打架。你現在是凡人肉眼，所以看不穿幻影神羽。等我擺脫他們去找你，把幻影神羽脫下來就好了……我已經想到怎么擺脫……”

        “英姑娘，英姑娘。”

        阿英一睜開眼，就看見絳萱站在炕邊，輕推她的肩膀，低聲喚她。

        阿英道：“我回來了？”

        絳萱聞言，抿嘴笑道：“姑娘睡糊涂了，你一直躺在炕上睡覺呢。我見姑娘睡得香，本不忍叫醒姑娘，但到時辰喝藥了，拖不得了。”

        阿英這才緩過神來道：“沒事，還好你叫醒我。”

        絳萱道：“怎么？”

        阿英道：“我做噩夢了。”

        絳萱微微吃驚道：“我見姑娘睡著時都面帶微笑，還以為姑娘做了個美夢呢。”

        阿英道：“沒有，夢見個無臉怪，一直嘰嘰咕咕地跟我說話。”

        絳萱訝異道：“這么嚇人！”

        阿英道：“特別嚇人！”

        此后，一連好幾晚，阿英都懷著七分忐忑、三分期待的心情入睡。她既害怕真是因為不小心撞了邪才做怪夢，又好奇那個無臉怪到底何方神圣、說的是真是假、究竟為何入夢。

        然而，令阿英有些失落的是，此后那個無臉怪再未入夢，她心里竟隱隱有些不自在道：自己竟會將夢中的所見所聞當真，簡直愚蠢至極！倘若那家伙真的存在，那他就不僅是個神神叨叨的無臉怪，還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

        因為阿英一直在養傷，加之即將入學旁聽，要準備的事情頗多，所以好些日子沒做怪夢之后，阿英也就將無臉怪之事慢慢放下了。

        在阿英養傷的這段期間，沖靈子先跟她介紹了很多修士們的情況。比如，每等修士分別有誰，各人的性情學業如何等。阿英以往只關心與功課相關的事情，對于修士并無多少了解。如今要旁聽了，聽沖靈子一一介紹才稍有了解。

        一等男修的七人分別是忘憂子、青空子、丹霞子、樸陽子、元晦子、隱逸子、風清子。一等女修的三人分別是靜香子、明珠子、含虛子。

        二等男修的七人分別是冥海子、抱山子、守正子、覺圓子、壽安子、悟道子、南皋子。二等女修的三人分別是瑤岑子、月玄子、煙波子。

        三等男修的七人分別是春華子、琨霜子、傲雪子、絳珠子、瀟然子、惠谷子、梅軒子。三等女修的三人即鳳初園中的沖靈子、鏡涵子、碧桐子。

        又過了一個多月，阿英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便稟告王管家，表示自己已經可以入學旁聽了。

        王管家早已幫她預備好一枚隨身佩戴的編號腰牌，一身道袍和一套課本。聽阿英說她可以入學聽課了，便立刻差人送了這些東西給她。

        次日，阿英與沖靈子特意起了個大早，簡單用過些早點后，便一同往朝暉樓學堂上學去了。

        這是阿英生平第一次跨過仙府的晉和門。她與守門的門童——臨官，雖然在以往接送沖靈子入園上學時便經常碰面，但因二人都性格內斂，因此向來只是點頭示好，并無深交。

        這時，臨官又如往常一樣，見了她們主仆二人便微笑點頭問好，目送她們進入永泰園中。

        阿英問沖靈子道：“仙姑，王管家送來的這枚腰牌真的如此厲害嗎？我以前見你回回都要佩著腰牌入園，如若不佩，入了這晉和門會怎樣呢？”

        沖靈子道：“這里的回廊梁棟上都貼了仙師親畫的符咒，若是未佩腰牌貿然闖入，會被符咒魘住，不能說話，也不能行動，仿佛木石一般，無知無覺。”

        阿英道：“這樣厲害！怪不得仙姑以前總是要先檢查一遍腰牌帶了沒有再出門呢。”

        沖靈子悄聲竊笑道：“不瞞你說，我曾被這些符咒魘住過。那時我剛來仙府求學，在我身邊服侍的還是我從家里帶來的貼身丫鬟寶珠。那日也不知怎么系的腰牌，竟然沒系牢，出門時就掉在了廊下。寶珠送我進了晉和門便自己回去了。我剛進晉和門沒幾步便被魘住了。恰巧那日我又起得晚，進門時其他同修早已入了太虛園，只剩我呆呆立在晉和門內動彈不得。還好被臨官及時發現，把我帶出門外，我這恢復了神智。然后，他又借了他的腰牌與我，讓我先去上課了。”

        阿英聽完驚訝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我可得保管好了，萬一丟了就麻煩了。難道就是因為怕丟，所以腰牌上還編了不同的號？”

        沖靈子道：“正是。每個人的腰牌編號都不同，丟了的話，被人撿到很容易知道是誰丟的，方便歸還。即使沒被歸還，也好補辦登記，以免被人拿著撿到的腰牌混了進來。”

        阿英笑道：“仙府防備果然森嚴！”

        晉和門里的永泰園是阿英從未涉足之地。

        這永泰園內的宅院，造型仿古、樸素清幽。沿路草木連天、奇石疊嶂，其間更有流水蜿蜒、清泉叮咚。

        阿英以前在晉和園和崇安園內行走，只知仙府到處精雕細琢、玉柱金軒、錦繡旖旎。今日入了晉和門后才曉得，永泰園內的仙府更加別有洞天、秀美奇絕、淳樸自然。

        阿英疑惑道：“仙姑，這里的房屋怎么不似外間那樣華美？”

        沖靈子道：“這就是你不懂了！這永泰園里的屋宇用材皆為金絲楠木，雖然用了仿古的造型和素凈的漆色，但是造價不菲、低調奢華。道家講究返璞歸真、清靜無為。像仙府這樣先帝撥了百萬庫銀來修的府邸，要修得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并不難，但要修得鬧中取靜、出于世外、不見人工、渾然天成可就難了。你瞧，這左邊的屋宇便是男修所住的暉陽舍，右邊的屋宇便是女修所住的騰云臺。”

        阿英頻頻點頭，似懂非懂，心道：外面明明金光閃閃，里面卻要古樸天然，既要追求天然，何不直接歸隱山林？

        二人邊走邊看，走走停停，說說笑笑，不覺便來到了永泰門。

        永泰門的看守門童名叫“帝旺”。

        無論是長生、冠帶、臨官，還是帝旺，都是道家十二長生運中的名字。十二長生運即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

        其中，長生、冠帶、臨官、帝旺代表旺盛的運勢，稱為“四旺運”。敗、死、墓、絕，代表惡劣的運勢，稱為“四惡運”。衰、病、胎、養代表平淡的運勢。

        大概是因為仙師祈盼仙府永久昌旺，所以給仙府四大門童取名時，便用了四旺運的名字。

        這是阿英第一次見到帝旺。

        阿英也如見到臨官時一般微笑點頭問好。但帝旺一臉冷漠、毫無反應，只是默默目送她們主仆二人穿過永泰門，進入太虛園。

        阿英走過后，對沖靈子耳語道：“仙姑，這位帝旺大哥，好似不大理人？”

        沖靈子道：“嗐，仙府四大門童，性格迥異。帝旺對誰都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英道：“我只與長生大哥和冠帶大哥相熟，覺得他二人都很好相處。不知這臨官大哥與帝旺大哥的性情如何呢？”

        沖靈子反問道：“那我先問你，若讓你分別用一個詞來形容長生和冠帶，你會如何形容？”

        阿英略加思索便答道：“長生大哥嘛，心地善良、待人溫和，當用‘溫良’。冠帶大哥嘛，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當用‘機敏’。”

        沖靈子頷首道：“嗯，妥帖！”

        阿英又道：“那若要讓仙姑分別用一個詞來形容臨官大哥和帝旺大哥的話，仙姑會如何形容呢？”

        沖靈子脫口而出道：“臨官性格內斂、行事穩重，當用‘沉穩’。帝旺對人冷淡、對事漠然，當用‘淡漠’。”

        阿英道：“這沉穩我能明白。在這種成日有達官貴人到訪的地方當差，是得沉穩才好。可這淡漠……似乎跟這仙府迎來送往的氣氛不大相合？”

        沖靈子道：“是呢，也不知為何讓帝旺這種性子的人守著這道永泰門。也許是因為他法術高強吧。”

        阿英奇道：“法術？帝旺大哥會法術？”

        沖靈子道：“這件事我也是聽說，未曾親眼見過。據說，仙師在任用四大門童時，分別傳了他們一門獨門絕技。不僅帝旺，而且長生、冠帶、臨官，都是身懷異術、不可小覷。”

        阿英道：“為何我從未聽長生大哥和冠帶大哥提過？”

        沖靈子道：“似乎是因為仙師不讓他們將所學法術，告訴旁人知曉或向旁人展示。即便至親好友也不例外。而且，非到萬不得已，也不得使出。都是絕密。”

        阿英忽然想起，長生曾經為她畫過平安符。當時阿英便覺得奇怪，長生為何會畫符。而且，那張符筆法純熟老練，可見功力深厚。如此想來，長生確有可能深諳道術。

        阿英道：“真是奇了，竟還有這樣的事！那仙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沖靈子道：“前些日子，青空子向仙師身邊的金蟬童子套話，金蟬童子大意吐露的。然后，青空子就告訴了忘憂子，忘憂子又告訴了我。”

        阿英懵懂點頭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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