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蔣妍，沒想到她真在這兒。

　　我連忙回應了一聲：“是我。”

　　等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故作輕松的說：“黑乎乎的，你怎么知道來的不是瞧見漂亮姑娘，見色起意的壞人啊？”

　　蔣妍沒看我，長發在寒涼的夜風里舞動。

　　她吸了吸鼻子，笑著說：“因為就算是全世界都找不到我，你也能找到我。”

　　我覺的眼睛有點酸，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風吹的。

　　把羽絨服脫下來，緊緊的裹在蔣妍身上，帶著批評的口吻說：“蔣妍你還以為你十八歲呢，離家出走？這么大的人了，別鬧了，回家吧，明天你就結婚了，雖然新郎不是我。”



　　蔣妍噗嗤一聲笑了笑，看著山下臨海市的夜景：“我就想來這看看，等會就回去。”

　　她又側著臉看著我：“陸遙，你還記得這里嗎？”

　　我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那會你多不要臉啊，就在這個位置上趁著沒人偷偷親我。”蔣妍的頭枕著我的肩膀。

　　見她開始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我也樂了：“那會你可真好看啊，皮膚吹彈可破，就像花姑娘似的，忍不住就想非禮一下。”

　　“我現在老了嗎？不好看了嗎？”蔣妍撇了我一眼。

　　我笑道：“不老，正好。”

　　蔣妍好像等了半天，見我沒動作，重新做坐起來，在椅子上盤著雙腿說：“在這待了一整天了，我餓了。”

　　我也沒吃飯，這會山上風大，又冷又餓的。

　　我心說這姑娘真是腦子不知道哪根筋轉不過來了，非跑到這山上來：“走下山吧，我請你吃個熱乎的。”



　　“不，我就要在這吃。”

　　蔣妍還來勁了，說什么都不想下去，說沒吃東西，就沒有力氣下山了。

　　我想起來問海島嶼浪老板要的白酒和一些速食說：“你等著我，我這就給你拿去。”

　　我又害怕蔣妍回頭情緒上來了，又跑了：“不過你得老實坐著，然后答應我，吃完了咱們就回家。”

　　“好，我答應你。”蔣妍低著頭，坐在凳子上翹著腿不知道想什么。

　　我又返回車里，拿了吃的，大喘氣又爬了第二趟山。

　　路上差點還摔了一跤，褲子上沾了些泥，也沒敢耽誤。

　　看樣蔣妍還在原處坐著，我長長的松了口氣。

　　看我真的這么快拿吃的回來，蔣妍看著我氣喘吁吁的模樣，咯咯咯直笑：“有這么累嗎？”

　　“是啊，身體不必年輕上學的時候了。”我感慨道。



　　“也不知道在哪個小姑娘身上用力過猛了……”

　　蔣妍頭一次和我開了黃腔，也不理我，打開一個雞腿，打開那瓶牛二，一口酒一口肉，吃的還挺美的。

　　“你不餓啊？”蔣妍笑道：“咱們就是一起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她把酒遞給我，我也覺得冷的厲害，喝了一口，火辣辣的直燒嗓子，身上就沒有那么冷了。

　　那瓶酒就在我倆手中傳遞，我放下酒瓶子說：“你爸電話打我這來了……”

　　“別提他。”

　　蔣妍臉色冷了不少，她扔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雞爪子，在我衣服上擦了擦手，抱著腿看向霓虹閃爍的遠方：“上幼兒園，他就開始安排我了，從小學，到初中高中，都是他幫我找的好學校，選的好老師，我穿什么裙子，什么衣服，也是他和我媽指定的。我的生命好像就是不屬于我的，一直都被那只無形的大手操縱著。”

　　“去國外上學，也是他們安排我的；現在回來，又給我找了個未婚夫，也是他們安排的。人生沒有一點我能夠做出選擇的權利。”蔣妍捋了捋被夜風吹亂的碎發，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看著我：“我好累，你懂嗎？”

　　我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微微點了點頭。

　　蔣妍這樣的孩子，出身好，家庭優渥，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其實她和很多出身底層的孩子比，她人生的起點，就已經是別人的終點了。

　　或者說別人努力一輩子，心許也達不到她的起點。

　　比如千千萬萬個我和廖弋陽，我們就是窮極一生之力，能達到蔣妍現在的生活水準嗎？

　　不能。

　　但是她這種在我們看來的幸福，對她來說是掙不脫的束縛，憂傷和絕望。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又把酒瓶子遞給了她。

　　她接過來，像小孩一樣，用玻璃瓶子對著夜景的燈光去看，笑道：“你家里那個小姑娘的，是叫米瀾對嗎？”

　　“嗯。”

　　“我其實挺羨慕她的。”蔣妍靠近我了一點，笑了笑。

　　有什么好羨慕的？米瀾的人生比蔣妍凄慘十倍，甚至是數百倍，一千倍。



　　“羨慕什么啊？”我好奇道。

　　蔣妍重新緊緊的抱住了我：“我羨慕她能夠自由自在的占有你。”

　　蔣妍沉默著抱著我，抱了好久，我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再親我一次，可以嗎？”蔣妍抬起頭，眼神迷離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像是第一次在這個山頂的亭子里一樣，快速的在蔣妍臉頰上輕了一口。

　　同樣的山上，同樣的亭子里，同樣的人，這一瞬間，有種時光倒流仿佛回到了好多年以前的感覺。

　　“膽子真小，還不敢親嘴啊？你怎么當爸爸的？別騙我親了一下就懷孕了。”

　　蔣妍捧腹大笑，聲音從山頂飄飄蕩蕩的被風帶著，傳出去好遠。

　　要是有鏡子的話，我估計我現在老臉通紅。

　　第一次帶蔣妍到這里爬山的時候，我親了她之后，我就騙她，親一下就會懷孕的，結果把那會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蔣妍嚇哭了。



　　蔣妍嘲笑完我之后，就輕快的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在黑暗中輕盈的像一只蝴蝶，朝著亭子那頭靠近斷壁的地方，踩著平整些的石塊往前輕盈的跳躍。

　　我連忙跟上，但是蔣妍總比我快一點。

　　等走到邊上，蔣妍的腳尖踩在一塊巨大的尖石上。

　　她回頭，像是在擁抱風一樣，張開雙手，一只腳提起來，左搖右晃著身體，背后就是萬丈深淵，和臨海半坐城池的霓虹，俏皮的看著我：“陸遙，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什么機會啊？”我愣了愣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別搞亂七八糟的了，吃飽喝足了，答應我該回家了，快回來。”

　　蔣妍豎起一根手指：“一，今夜你帶著我跑吧，去哪都行，到一個我爸我媽找不到我的地方，我倆重新開始生活，男耕女織也行，你不做律師也行，我們倆餓不死的，夠生活用就可以了，天涯海角，咱們哪里都可以去。”

　　蔣妍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睛里的淚水奪眶而出，晶瑩的淚珠墜下，被霓虹照射的五彩斑斕。

　　蔣妍見我不說話，梗咽著回頭看了一眼，伸出第二根手指：“二，你不答應我，我就從著跳下去，你敢陪我一起跳嗎？”

　　要是放在五年前，我還是二十四歲的時候，被這個物欲橫流，充滿欺騙的社會所折磨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但是現在不行了，我有米瀾了，米瀾肚子里還有陸小雪，



　　我死了她們怎么辦？

　　我爸媽呢？


　　(https://www.dzxsw.cc/book/11687222/8092674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