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報官
不過他們?nèi)齻既然在這里…… 桑榆將目光落在那個蒙著斗篷的小娘子身上,她應(yīng)該就是那個啞巴小娘子了,桑榆記得,似乎是喚做盈娘的。
果然,盈娘也認(rèn)出了他們,她略微躑躅了一下,就將斗篷從頭上放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清秀的小臉。
這一次救下來的人足足有二十人,大部分都是船夫,崔敘全部將他們交給秦伯管事,等到下一個渡口就將他們放下。
除了盈娘這四個老熟人之外,剩下還有兩個游學(xué)的書生,據(jù)說是從洛陽出發(fā)的,兩人剛剛考上貢生,準(zhǔn)備去江南拜訪大儒求學(xué),不想遇到這等事。
“也怪我們貪圖便宜。”其中一個名叫晏奎的學(xué)子懊惱道:“那船要價那般低廉,我們該長個心眼兒才是。”
“不是你的錯。”另一個比較嚴(yán)肅的學(xué)子正色直言,“誰能想到那船家會棄我等而去,這般小人行徑,當(dāng)真叫人不恥。”
兩人性格相差極大,晏奎活潑外向,會說話會做人,而另一個學(xué)子則正經(jīng)許多,說話做事都帶著幾分規(guī)矩說教,與之相對的,他有一個和他性子極為不符的名字,叫做微生月。
微生這個姓氏,還是桑榆第一次遇到過,據(jù)他所說,他們的家族之外也從未遇到過同姓之人。
落難的船乃是一艘貨船,自鄭州出發(fā),往杭州而去,船家滿載了不少貨物,又將船房利用起來,租給往來客人,賺幾個路費。
可是他太貪心了,船太重,吃水嚴(yán)重,行駛到這里的時候,遇到了礁石,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躲不過去了,船家?guī)е约旱募胰舜钪〈芰耍瑏G下了整船的貨物和人,
還是一個老船夫急中生智,點燃了船中的火把,這才叫其他船看見。
“若不是崔郎君搭救,只怕我等小命不保。” 晏奎對著崔敘等人長鞠一躬。
微生月也跟著起身行禮,“大恩不言謝。”
因為同是讀書人的關(guān)系,崔敘對兩個人的態(tài)度極好,不但叫人給他們準(zhǔn)備了熱水沐浴,還找來了兩件新衣,“無礙,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出門在外,無需客氣。”
晏奎又道:“某還有個不情之請,實不相瞞,我和微生兄都是獨自跑出來的,到了這里也不好回去,能不能請你們帶我們到杭州,杭州有我族親,我們愿意付路費!”
微生月也跟著連連點頭,他也是瞞著家里人出來的,家境一般,此時回去只會給耶娘添負(fù)擔(dān),若是能到杭州,大不了他抄書掙錢,也能還些。
“不礙事,我們也正要去杭州,稍上你們只是一件小事罷了。”崔敘笑道:“你們剛剛受驚,還是回房間休息去吧。”
兩人聽了連聲道謝,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而這邊的桑榆、周良才以及一臉懵的柳錦書,則齊齊地將盈娘四人圍住,兩人頭也不暈了,身子也不乏了,坐在凳子上,整齊劃一地看著百里謙問話,那表情和動作,像是看見了什么新奇東西似的,就差沒上手了。
他們實在好奇這四個人是怎么到這里來的,當(dāng)時在醴泉縣的時候,袁大郎對盈娘死心塌地的樣子他們看在眼里,現(xiàn)在盈娘在這里,袁大郎卻不在,其中必有緣由!
百里謙:“……”
他能說他也不知道問什么嗎?這四個人三個是胡人,一個是啞巴,完全無話可問。
那三個胡人顯然也認(rèn)出了他們,對這個一言不和就將他們關(guān)起來的郎君印象深刻,一個兩個縮在一起跟鵪鶉似的,完全沒有鬧事的意思。
盈娘見狀,雙手比劃個不停,嘴里啊啊地叫喚著。
百里謙一個手勢也沒有蒙對,叫人送上來紙筆,問道:“你可識字?”
盈娘一愣, 抓著紙筆寫了起來,“謝,救命之恩。”
百里謙見這樣溝通有效,問道:“這些就莫要再說了,我問你,你們怎么會來到這里?我記得你和那個袁大郎關(guān)系匪淺,他又在何地?”
好歹相識一場,百里謙生怕袁大郎沒救回來,或者是有什么意外,才有此一問,不然他才不想多此一舉呢。
盈娘搖了搖頭,寫道:“他還在醴泉。”
百里謙蹙眉,“那你是獨自出來的?”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不準(zhǔn)確,“我是說你們幾個出來做甚?”
就這四個人,遇到危險去報官,都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盈娘似乎看出了百里謙眼里的不贊同,再次寫道:“我是來找你們的。”?此話一出,別說是百里謙了,連桑榆兩人都驚訝了,異口同聲道:“找我們?”
盈娘臉上泛起紅暈,眼神異常堅定,她將目光落在桑榆的身上,攤開手中的紙,上面寫著:“我要找你們報官。”
桑榆在大理寺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從進(jìn)入大理寺開始,她從來沒見過有人跑到大理寺來報官,當(dāng)然,當(dāng)年國子監(jiān)學(xué)子鬧事的事不算——這是因為大理寺主管審核或者皇家大事,只有達(dá)到一定條件的案子才會到他們手里。
一般的百姓遇到冤情,都會去找當(dāng)?shù)氐目h令報官,然后由縣令視情節(jié)嚴(yán)重上報或者直接查案,由他們直接接手的普通百姓的案子少之又少,或者說大理寺根本不接。
而這個盈娘也不知道是因為無知還是膽子大,追著他們要報案,簡直就是前所未有之事。
“你若有冤情就去找當(dāng)?shù)乜h令,他自會還你公道。”百里謙態(tài)度冷漠,“大理寺不是處理你的案子的地方。”
盈娘見狀,立刻寫道:“我做不到,家鄉(xiāng)的縣令和刺史官官相護(hù),我求助無門才出此下策。”
桑榆見她的字跡不似之前的平穩(wěn),拿筆的手也有些顫抖,看得出她此時的心情很忐忑也很激動,于是問道:“那你就相信我們嗎?”
他們也是官。
盈娘寫道:“我信你們,從醴泉縣離開之后,我叫袁郎幫我去長安打聽了,崔寺正和桑仵作在長安聲名遠(yuǎn)播,都說你們是青天下凡。”
說著,她從包裹里掏出一本戲折子,指著上面的幾個字給桑榆看。
桑榆接過來一看,上書:大理寺審案錄。這可把她給鎮(zhèn)住了,“二十一年前,風(fēng)云劇變,此時長公主府祥云高懸……”巴拉巴拉。
桑榆略微翻看了幾頁,大概說的是崔敘帶著大理寺眾人查案伸冤之事,除了國子監(jiān)和竇玉成一案,其他的案子都是別處強(qiáng)加在他們身上的,用大量的文筆和才氣,極盡想象,將他們描繪成了上天的恩澤,下凡來替天行道的。
不得不承認(rèn),里面寫得有理有據(jù),若不是自己身在其中,桑榆怕是自己都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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