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那么久，終于到了這最后的一天了，為了這一刻趙淳兒花費了太大的力氣，幾乎用盡了她一生的時光。可真的到了這一天之后，她才發現原來這些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堅持，其他人早就放下了，只因為他們都是受益者，又有誰會去計較其中的誰是誰非，給自己找罪受呢。

        “北兒，我們該走了，那些人也差不多該磨好了刀，準備好招呼到我的身上了。可惜啊，他們無法如愿，因為這一次我要自己來”，花了整整一個時辰去裝扮自己，確認此刻的自己是盛開的最燦爛的模樣，趙淳兒才領著自己的徒弟坐上了燕洵安排的馬車，前往那個九幽臺，等著那些人對她的處置。

        陪坐在趙淳兒身邊，北兒淡淡地看著自己的師傅，她今日的妝容比起以往還要美，讓人都快要忘記她的實際年齡。

        “師傅，這一天您期待了那么久，可北兒還是看不透其中的意義何在。人死如燈滅，他們的羞愧與世人的責罵又能改變什么呢”？這一次北兒再次提出這個問題，他希望趙淳兒可以為了她自己好好活一次，哪怕是最后那一刻也好，這天下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沒有回答北兒的話，趙淳兒閉上了眼睛去感受那許久沒有體會過的平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像這身體里那些埋藏多年的記憶正在復蘇，又好像那些愛恨情仇正在消散，最后留給她的只有從未有過的清明。她似乎懂得了一個道理，將死之人真的可以看透一切，從那混亂中走出來，直到黃泉。

        馬車里的人不再言語，可這馬車還在繼續動著，載著他們去哪個該去的地方，見該見的人。只是在不知不覺間，它的軌跡偏了，將這場恩怨的了結也再次改寫不一樣的路途。

        真煌帝都很大，大到讓人記不清它全部的路，那些曾經的街道都已經被燕洵的一場大火毀滅，直到燕洵再次在這里定都重建了它，真煌帝都才恢復了一些昔日的模樣。可變了就是變了，哪怕趙淳兒潛伏在這里五年，也無法記住這個不一樣的真煌帝都的樣子，因為所有的一切都隨風而逝了。

        當馬車停下來時，這段路也走完了，趙淳兒也意識到她到了哪里。這里是圣金宮，是曾經屬于大夏的宮殿，現在卻是屬于燕洵的，是她從小到大住著的地方。

        對于這里的一草一木，趙淳兒都格外熟悉，哪怕它被燕洵改了一些布置，也無法從根本上動搖她對這里的感情，因為這是她趙淳兒的家，也是見證著她出生到死亡的歸宿。這一刻，趙淳兒有些感激燕洵了，因為他做了一件好事，讓自己可以死在自己的家里，這也算是她難得的幸福了。

        沒有多問一句話，趙淳兒就下了馬車，帶著她的徒弟進了圣金宮，等著那些人的到來。

        這般不吵不鬧，那個駕車的馬夫都有些詫異了，因為他在來之前特地打聽過這位大夏嫡公主后來的靖安王妃的脾氣，本以為會被人訓斥的，可如今這樣坦然接受，他倒是松了一口氣。這西蒙人傳言中的惡婦也沒有惡到肆意欺凌身邊人，甚至還有些好相處，是他自己多心了。

        順著圣金宮的路一直走，趙淳兒便在燕洵安排的內侍領著去了一處寢殿，這樣的安排讓她有些好奇燕洵在想什么了。她的目的是來算賬的，又不是留宿，來這寢殿又有何意義，難不成是燕洵對上一次的事耿耿于懷，饞上了她的身子不成，想要親自試一下這個與很多男人有過首尾的靖安王妃。若真是這樣的話，她都覺得燕洵有些變態了，讓人愈發厭惡。

        在趙淳兒揣度燕洵心事時，領著她來這里的內侍繃著一張臉頤指氣使道：“夫人，到了，陛下等會過來，你該進去等著陛下的召見了”。

        這內侍的語氣與眼神讓人很不舒服，就好像是在看一個企圖勾引燕洵的下作坯子一樣。再加上他的稱呼是“夫人”，趙淳兒更加看他不順眼，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宦官。

        因此，收到趙淳兒眼神的北兒直接動了手，當場打折了這個宦官的腿，并狠狠地踩了一腳，啐了他一口罵道：“雖然身體上少了個零件，可也不至于瞎了狗眼才是。我師傅不是你口中的“夫人”，這圣金宮她比你們誰都熟，你們那些所謂的規矩我師傅比你們誰清楚。想要她等燕洵，簡直是在白日做夢，哪怕是燕洵在這他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因為他不配”。

        這樣的話在圣金宮里算的上是大逆不道了，因為這是在挑釁他們的陛下，依律是可以處以極刑的。因此，那些跟著這個內侍一起來的禁軍紛紛上前，意圖將這份口出狂言的少年拿下，讓他知道什么叫做禍從口出。

        “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動本宮的人。既然你們尊稱我為“夫人”，那就該知道我在你們的皇上心中意味著什么，不怕死的盡管動手，我不介意讓燕洵知道你們碰過我的身體。想必你們都知道，任他王侯將相，亦或者販夫走卒，碰過我的人都死了，你們要不要試試”。

        在這些禁軍圍過來之后，趙淳兒直接走到他們的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燕洵現在應該是對她感興趣的，要不然他不會這么安排，所以她知道該怎么做可以制止這些人。畢竟她與北兒都沒有武功，是無法對抗這些訓練有素的禁軍，也只能依靠燕洵那無法預料的心思來威懾他們了。

        此話一出，這些人都退了回去，因為他們怕了。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可眼前的女人看起來豆蔻年華的模樣，算的上是傾國傾城，又得了他們素來對誰都冷冷的皇上關照，誰又能保證這位不會去吹枕頭風要了他們的命。畢竟燕洵殺人從來就不心軟，他們這些小角色如何躲得過啊。

        被趙淳兒護在身后，北兒的心里升起陣陣愧疚，他現在是一個男人，卻要靠自己的師傅去通過其他男人的名字來逼退別人來保全他，這心里的自尊心受傷嚴重，他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趙淳兒了。

        伸出手扶起北兒低下來的頭，趙淳兒蠱惑道：“怎么，可是自卑了。其實這些沒什么的，北兒，有些事女人做起來比男人方便些，因為我們更擅長借助外力，以后你就會明白了。世人都說女子本弱，可在我看來弱者未必弱，強者未必強，不同的處理方式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好好體會吧”。

        “北兒受教了”，被趙淳兒幫著抬起了頭，北兒紅著臉搭著話，因為他的師傅還沒松手呢，他不好意思了。

        調戲這么容易害羞的徒弟，趙淳兒的心情也歡快許多，可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調侃他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將她這點心情全毀了。

        “可朕還是覺得你聽話些好，因為那樣子會少上很多麻煩，就像你曾經的那樣，那樣子會討人喜歡些”。

        一身鎏金冠服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出現，冷清的聲音瞬間改寫了這里的氣氛，也將事情推向了另一個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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