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敲打
“娘娘昨晚可是睡得不好?”
大清早,宰相石守淵再次到訪萬壽殿。
雁安寧眼下有些青影,她端坐在案后,平靜道:“新換了住處,總會有些不習慣。”
自從皇帝蘇醒,萬壽殿的防衛更加嚴密。
皇帝行動不便,殿中隨時留有宮人伺候,太醫更是每隔半個時辰就往寢殿里跑。
他們換了藥方,需時常查看皇帝的脈象,唯恐剛醒來的人被自己送還給閻王。
殿里的人來來去去,雁安寧等了一夜,仍沒找到進入地宮的機會。
“娘娘還是早些習慣為好。”石守淵道,“以后你便是萬壽殿的半個主人,若有什么喜歡的,盡可讓人置換。”
雁安寧瞧向他:“我不過一名昭儀,哪里稱得上半個主人。”
“娘娘不必拘謹,”石守淵笑笑,“你既要照顧陛下,又要撫育大皇子,何不讓自己過得更松快些。”
他從袖中取出一只薄薄的木匣,放到桌上:“聽說千日蓮有清心明目的功效,我這里正好帶了一盒,娘娘可用它煮水喝,也好解一解乏。”
雁安寧看向面前的木匣,她打開盒蓋,看著里面堆積如雪的花朵,臉上流露出幾分唏噓。
“我記得這是皇后最愛之物,沒想到石大人也會喜歡。”她叫來阿韭,“去把茶葉換掉,用這里的花重新煮一壺水過來。”
阿韭拿起桌上的木匣,應聲退下。
雁安寧看向石守淵:“昨日還未來得及問,皇后突然崩逝,不知她的后事如何料理?”
“此事已著禮部操持,娘娘不必掛心。”
“她畢竟是一國之后,”雁安寧嘆了口氣,“還請石大人多多費心。”
石守淵頷首:“我聽鳳陽宮的掌事太監說,娘娘與段皇后交好,前日段皇后突發急病,也是娘娘前去探望。”
“我對皇后一直心懷感激,”雁安寧道,“我受奸人陷害,險些蒙上不白之冤,全賴皇后明察秋毫,才還了我清白。”
石守淵問:“娘娘指的是幽蘭殿的桂香?”
“是,”雁安寧毫不避諱,“事發當日,鳳陽宮的掌事太監也在,石大人能知道桂香,想必已從掌事太監那兒聽說了事情原委。”
石守淵點了點頭:“娘娘從那時起,便與段皇后交好?”
“沒錯。”
“既然交好,我有一事想請娘娘解惑。”石守淵道,“我今早聽太醫說,皇后前日中毒昏迷,所中之毒與陛下的極為相似,這樣要緊的事情,娘娘為何隱瞞?”
他問得不急不緩,卻自有一派威嚴架勢,一雙久經官場的眼盯住雁安寧,不容她回避。
雁安寧一愣,詫異地看向他:“石大人既然問過太醫,便該知道此事無人隱瞞,我們只想等皇后醒來,由皇后親自拿主意罷了。”
“可皇后還未醒,她就隨著一場大火而去,”石守淵道,“娘娘對此有何解釋?”
“解釋?”雁安寧揚起眉梢,“石大人,‘解釋’是何意?”
“你難道不覺得,這也太巧合了么?”石守淵問。
雁安寧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她譏誚地笑了下:“石大人莫不以為,是我害了皇后?”
她倨傲地揚起下巴:“昨日之前,石大人可沒告訴我,你會讓我搬進萬壽殿。”
石守淵看著她冷如寒霜的面孔,氣勢略收:“我只是聽說皇后中毒,特來詢問,娘娘不必生氣。”
雁安寧不咸不淡笑了聲:“石大人久經官場,我倒想請教一句,倘若你是我,你可會立即上報?”
石守淵不答。
雁安寧繼續道:“我在宮中什么處境,石大人不會不知,我空有昭儀之名,卻無昭儀之權,遇上這樣的麻煩,我不想把自己卷入是非。”
石守淵仍是不答,他盯著這個年輕的女子,目光中帶著審視,像是揣度她的話是真是假。
雁安寧冷著一張臉,由他打量。
過了許久,石守淵才開了口:“這么大的事,你們若早些上報——”
“上報給誰?”雁安寧打斷他,“前日陛下與皇后皆在昏迷之中,宮里誰能做主?石大人你嗎?”
石守淵的面色變了變。
雁安寧見狀,輕挑一下嘴角,笑容諷刺。
“陛下中毒是蘭嘯天勾結國師在金丹里動了手腳,這一點由石大人親自查證,想必不會有假。可我問過掌事太監,皇后并沒吃過金丹,這又如何解釋皇后與陛下中的是同一種毒?”
她看著石守淵,漠然道:“到底是石大人查錯了人,還是太醫診斷有誤,我一個小小的昭儀不敢妄下結論,最好的辦法就是等皇后醒來,請她自己做主。”
石守淵沉默片刻,面色微緩:“我并非懷疑娘娘什么,只是鳳陽宮起火的時機太過蹊蹺,難免要細問一遍。”
“石大人盡管盤問。”雁安寧挺直背脊,“總歸我在萬壽殿無事可做,石大人想問多久就問多久。”
她這話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石守淵包容地笑笑:“不用問了,方才若是得罪了娘娘,還請娘娘莫怪。”
雁安寧懶懶抬眼:“如今整個朝堂都由石大人說了算,我豈敢責怪。”
石守淵搖搖頭:“江大人后日便要回朝,到時娘娘在后宮就能時常與親人見面,若我有失禮之處,娘娘向江大人告狀便是。”
雁安寧輕哼:“不敢。”
石守淵身為宰相,自然不好跟一名年輕女子置氣,何況這名女子還是他選的棋子。
他朝殿內的宮人道:“你們精心伺候娘娘,切不可怠慢。”
“石大人這就走了?”雁安寧跟著站起來,“不喝杯茶水再走?”
“不必了。”石守淵道,“今日還要派兵阻擊青州軍,朝中事務繁忙,不便久留。”
他走到門口,卻見一個矮小的身影沖過來,一頭撞在他腿上。
石守淵朝后退了半步,恰逢阿韭端了茶水過來。
“小心!”
阿韭一聲驚呼,木盤被石守淵撞落在地。
“來人!”雁安寧道,“快看石大人和大皇子燙著了沒有。”
石守淵在宮人的攙扶下站定,這才看清撞他的人是大皇子。
阿韭將大皇子拽過去,上下檢查一番:“娘娘,大皇子沒事。”
“石大人呢?”雁安寧問,“可有燙到?”
石守淵拍拍濺濕的衣擺:“不曾。”
雁安寧皺眉:“誰在照看大皇子?怎么由他亂跑?快將他帶回屋去。”
門外的小金連忙進屋拉走了大皇子。
雁安寧對石守淵關心了幾句,見他果真無事,才讓宮人將他送出萬壽殿。
石守淵走后,阿韭收拾了摔壞的杯盞,給雁安寧重新沏了壺茶。
“娘娘,那盒花有問題?”阿韭小聲問。
剛才雁安寧讓她煮水,給了她一個暗示,她才聯合小金演了這一出。
雁安寧搖搖頭:“不好說。”
她知道段皇后中毒一事瞞不了多久,但石守淵拿出的那盒千日蓮卻耐人尋味。
他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試探她是否知道什么。
宮外,石守淵的心腹忠順見他衣擺沾了水漬,緊張道:“老爺的衣裳怎么濕了?”
“無妨,回衙署換了便是。”
忠順朝高高的宮墻望了眼:“老爺去找雁安寧,可問出了什么?”
“不好說,”石守淵走向停在一旁的軟轎,“江漢之的外孫女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忠順扶著他上轎:“老爺公務繁忙,待過了這陣,再騰出手來好好探探她的底。”
“也只能如此了,”石守淵坐在軟轎上捶捶腰,“無論她與段皇后有什么瓜葛,今日對她也算敲打了一番,萬壽殿那地方守備森嚴,倒也不怕她掀起什么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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