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云蕎才進門，飛羽便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神秘兮兮地對她講：“老夫人回來了。”

        珠珠忍不住問出聲：“哪位老夫人？”

        飛羽沉默了半晌，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對人解釋道：“自然是大少爺的祖母�！�

        云蕎也有些驚訝，鳳眼圓睜，淺粉的唇抿成一條線，頓了頓才問飛羽：“少爺呢？”

        “少爺在別院，他讓我在此等您回來�！憋w羽說完，又往云蕎這邊靠近了些，壓低嗓音，“老夫人要您一回來便去她房里，少爺說若您害怕，就先回別院，他與您一起過去�！�

        云蕎張了張口，沈老夫人回來的太過突然，她其實并未做好心理準備與這位祖母相見。更何況，在她知曉祖母想梁芯做沈家兒媳之后，她更覺得作為長輩，若她更喜歡一個晚輩，甚至都動了撮合其與自己孫兒的姻緣之后，便會對孫兒的原配橫看豎看都不喜了。

        而且，她不想和長輩打交道。

        嫁到沈家后，她這段時間做什么都束手束腳的，已讓她覺著不自在。

        還是先回別院，與沈如珩一同過去才好。

        作為名義上的夫君，沈如珩總該幫著她說話。

        卻不想，還沒來得及回別院，便被一個臉生的丫鬟攔了去路。

        “老夫人聽聞大少夫人回來了，讓我來請您過去�！�

        云蕎悔不當初，她為什么沒有干脆利落地回別院，偏生在沈府大門口耽擱半晌。

        這下好了，老夫人都差人過來請了。

        “我先回別院……”云蕎實在不想孤身前往，總覺著像要上戰場一般。

        “大少夫人不用焦心，老夫人已叫人去請大少爺了，您直接隨我過去便好。”

        連她這根救命稻草也連根拔了起來，云蕎扁了嘴看向珠珠，珠珠也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甚至還用手勢動作替云蕎打氣。

        云蕎哭笑不得。

        站在房門外，領她過來的丫鬟對里面的人匯報道：“大少夫人已請來了�！�

        屋內老婦的嗓音透過窗戶紙鉆出來，沉重又嚴肅：“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便被從里頭打開，嬤嬤樣的人低頭向云蕎行禮致意，并用余光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嬤嬤讓了路，將云蕎讓進房間，云蕎乖順地站在房內，斂目給坐在床榻上的老夫人行禮：“祖母�！�

        “不必多禮。”老夫人深深吐了口氣，“你且過來。”

        云蕎這才抬眸看過去。

        老夫人精神矍鑠，只是面上似乎有些不耐，云蕎心中儼然跟著一緊。

        接著又看到老夫人身邊坐著周妍芝，淚眼婆娑的模樣，鼻尖是紅的。她見云蕎來了，整個人還偏偏向沈老夫人身后躲，遮了遮身子。

        雖然她的動作于他人看來并無什么用。

        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云蕎只朝著老夫人走過去，嬤嬤遞給她一張凳子，她才坐下，便聽到沈老夫人緩聲說道：“大少夫人也來了，你同我講的話也同她講一講，她允了才好。”

        “妍芝有何事與我說嗎？”云蕎聽沈老夫人這樣講，心頭有了猜測，卻沒有表明。

        云蕎話音一落，周妍芝竟又哭起來，云蕎哪里見過如此陣仗，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裝成無措般看向沈老夫人。

        “怎么又哭了�！鄙蚶戏蛉藝@了口氣，“你這個愛哭的性子著實讓人沒有法子，你要知曉，世間的事并不是你哭一哭便能如意的�！�

        沈老夫人眼神從周妍芝身上輕掃而過，然后看向云蕎，將周妍芝的念頭跟她說了：“妍芝這個丫頭，不成想如珩突然娶妻，她又心里念著他，想求個位分嫁過來罷了。”

        周妍芝這一出屬實也讓云蕎措手不及。

        要知道，周家連讓周妍芝嫁給沈如珩做妻都不同意，又怎會甘愿自家嫡女嫁給沈如珩做妾。大約只是周妍芝自己的打算，跑來求著老夫人替自己想想辦法。

        幸而沈如珩是個沒什么欲望的男人，否則她還真不能保證，這人被逼急了，會不會上演生米煮成熟飯的戲碼。

        “妍芝若是想進門共同服侍夫君，我是沒什么意見的，只看夫君的心思吧�！痹剖w并不想自己做那個惡人，她知道沈如珩不愿意，所以才會將話說成如此。

        “妍芝來沈家說這番話，舅母可知曉�！鄙蛉珑竦穆曇魪奈萃鈧鱽�，“以舅母的脾性，若知曉此事，妍芝回去又要被禁足了�！�

        眾人看著他被飛羽推進門。

        周妍芝哽咽著回答：“母親還不知�！�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怎能不顧及你父母的心思盤算。”沈老夫人從一旁拿過來一方純白色的帕子，遞給周妍芝，“行啦，你也別在這里哭了。外人看了去，還得以為我們沈家欺負外戚。”

        云蕎想著，周家主母對周妍芝的管束沈老夫人應該是知曉的，當初周妍芝想嫁給沈如珩被攔下的事情，沈老夫人也應最清楚當時的情境，所以周妍芝今日鬧成這樣，沈老夫人非但沒有松口做了這個主，還有些煩悶的情緒纏在在里頭。

        “你今日出去了多個時辰，聽聞是去管生意了？”話鋒一轉，沈老夫人從上到下將云蕎打量了一番，開口詢問道。

        “是。有個農莊新入手，聽聞收益不好，今日過去看看，往返用時長了些�！痹剖w乖順地回道。

        沈老夫人點點頭：“我也知曉如今這世道與以前不同，京中也漸漸有女官掌事，女子做生意也應不足為奇。只是，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始終要注意一下，女子不比男子孔武有力，若你出行，只帶幾個丫鬟定是不行的�！�

        “已經在招保鏢了。”云蕎笑笑，算是作為回應。

        “如珩身子弱，作為妻子的，若是顧了外頭的生意便會顧不上如珩。沈家也算不上什么高門大戶了，只能說祖先還算有些本事，后來……”

        沈老夫人干笑幾聲：“罷了，這些往事也不必講了。如珩的身子你也多留意些，若實在看顧不過來，便買幾個丫頭在院里照看吧�！�

        “好�！痹剖w對沈老夫人這個年紀的長者，還是做不出囂張跋扈的樣子來的，況且她除了明里暗里敲打她之外，并未難為她。

        倒是一旁聽話茬的沈如珩突然開了口：“如今我與夫人新婚燕爾，祖母怎就話里話外要夫人替我納妾添房�！�

        沈老太太剜了沈如珩一眼：“納妾不納妾的我說不算，你房中有管事夫人，你與夫人商議便好！”

        “我就是想著啊，哪天抱上個重孫，也就歡喜了。”

        云蕎尷尬地咬了下唇肉，唇色因血色更濃了幾分，顯得嬌艷欲滴。

        周妍芝的情緒在他們一來二去的交談中也算平復下來，只是那一抹不甘心的情緒，仍表現明顯。

        云蕎心知沈老夫人并不喜歡周妍芝，也算幸事。

        只是……

        梁芯仍是一個不確定因素。

        今日沈老夫人要斷了周妍芝的念頭，又怎知不是想為梁芯做嫁衣呢？

        如今她是新婚，沈家老夫人或許不會過度張羅納妾之事，倘若一年半載過去，她的肚子又一直沒有動靜，難講那時沈家人不會心急。

        雖說上一世沈如珩沒有娶妻，但這一世，許多事情都不同了，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再娶一房妾室。

        周妍芝得知日前自己不能如愿嫁給沈如珩之后也不再哭鬧，只安安靜靜聽著沈老夫人對云蕎的問話，無非是問問家眷與盤算。再順便強調一下要云蕎顧家，生意固然重要，但是勿要忘了相夫教子。

        末了，沈老夫人擺擺手：“行了，今日我也乏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啊，便等明日再談吧�！�

        沈老夫人這樣說，小輩們也就只能問了安便退下了。

        走到半路時，云蕎摸到口袋中裝著的一支素釵，想著給沈老夫人當個見面禮，便讓珠珠陪著她折返了回去。

        離房門口還有幾步的時候，云蕎便聽到屋內傳來的沈老夫人的聲音：“原以為如珩會娶個平常人家的姑娘，不成想啊！竟是阮家的女兒。”

        嬤嬤順著話頭接上：“奴婢聽說，這阮家嫡女可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兒�！�

        “這規矩禮數可以慢慢學，商賈之家定然不如書香門第的規矩禮儀多。你瞧著周家那姑娘，看起來倒是文文弱弱，細聲慢語的。今日鬧得這一出，且教人頭疼�！鄙蚶戏蛉擞謬@了口氣，“如珩能娶親我自然高興，但是你也瞧見了，云蕎這個丫頭的樣貌不俗，又整日拋頭露面的，怎能讓人安心呢。”

        “奴婢今日瞧著，大少爺對大少夫人也算上心，話里話外的維護著呢，小輩們的做事和心思，老夫人也不必太過憂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但愿如此吧�！�

        室內這才安靜下來，云蕎與珠珠并行站在門外，燈籠里的燭火閃躍兩下，帶著兩人的影子都跟著抖動起來。

        “少夫人。”珠珠用氣聲提醒云蕎。

        “回去吧。”云蕎轉身，將燈火與落寞全留在房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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