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第46章
云蕎聽著梁芯的話,她好像每句話都能聽懂,又好像云里霧里的,什么都聽不明白。
她一直以為梁芯嫁了個家境還不錯的人家,卻不成想竟然是給一個老男人做續弦,又怎么殺了人?
梁芯將此事告知于她,又是想做什么?
大約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云蕎對梁芯的情感始終親近不起來,即便知曉她與董司相知相愛,還是心有芥蒂。她一直覺得,梁芯有時候的熱情和親和,都是不達心底的。
所以,她這樣來找她說周妍芝的事情,云蕎真就不知梁芯存了什么心思。
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
畢竟,若是將角色互換,云蕎是不會說的。
梁芯見云蕎沒什么反應,原本期待的視線也漸漸冷下來,她停頓了半刻,然后才繼續說:“以我對舅舅和舅母的了解,大約過幾日想到表哥和沈家,便要來求表哥救表姐了。”
梁芯話說完,云蕎還是沒有什么回應,反倒是抓了一把瓜子,開始不急不緩地嗑起來。
倒是梁芯見她不動如山的樣子,有些急了:“你不怕他們來鬧嗎?”
云蕎好奇地看向梁芯:“人又不是我讓她殺的,為什么要怕?”
這次換梁芯沉默,好半晌才說:“舅母才不是個講道理的人。”
“我也不是個講道理的。”云蕎輕笑,“若是夫君想管,他便管。若是他不想管,那便不理會。”
梁芯垂眼,抬頭時,眼中不似之前那般玩笑輕浮:“你比我想的要沉著。”
“是嗎?”云蕎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自己惹了爭端,卻也不怕爭端。”
“若是真要我管,便殺人償命罷。”
“她畢竟,差點殺了我。”
“她過于偏執了,不過確實,你長久在外奔波,若是什么都不懂,又怎能立足。”
“是我杞人憂天了,相必若是舅母、舅舅真的來鬧,你也可以化解。”
梁芯似乎突然就變得不再嬉皮笑臉,面上甚至有一閃而過的失落:“另一件事是關于我的。”
“嗯?”
喀嚓一聲,云蕎嗑開一顆瓜子,目光清明地看向梁芯。
“我與董司雖定了親,但是我仍然有個心結。”梁芯說到這里,聲音都仿佛比平日里輕了許多,她繼續補充,“董司其實有個關系非常的紅顏。”
“……”云蕎抬眸,卻沒見梁芯面上有任何失落或者難過的情緒在。
“他要娶那位紅顏?”云蕎問她。
梁芯緩緩搖頭:“不會。他不愛她,更不會娶她。”
“那你煩惱什么?”原來男人都是這般樣子,娶妻生子,卻還有個所謂的紅顏知己或者真愛橫亙在夫妻之間,如鯁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
云蕎只記得上一世,董司只娶了一任妻子,據說恩愛無比,現在看來,那人應是梁芯吧。
只是他心里還有個不會娶回家的女人,她才在意的是嗎?
梁芯想起之前祖母在世的時候給她講過一個故事,她說有個帝王,愛上了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后宮主位懸而未決,他想那個女人當皇后。
文武百官自然不同意,朝堂上大鬧了一通,帝王生著氣下了朝。
他心知女人當不了他的皇后,最后做了一個決定,差人找了輛馬車,將女人送出宮去了。
祖母說,有些愛情,并不是占有一個人,而是明明很愛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給她想要的愛,就放她自由。
愛情不一定是要在一起的,有時候放手或許比相守更難得。
云蕎想,或許那位知己對于董司便是如此吧,所以梁芯才會這樣介意。梁芯口中的不愛,大約只是她自己那樣想的。
“你怕有一天他改變自己的決定,想要娶她?”云蕎問道。
“是,也不是。”梁芯回道,“那個女人的身份,即便是作為妾進董家的門,都是不合規矩的。但是,董司對于她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所以我怕萬一有一天,她真的提出進董家的門,他會妥協。”
這世間的情種真多,前有齊思恒對外室不離不棄、有情有義,后有董司對紅顏知己多有偏愛、有求必應。
“那便在成親之前說好。”云蕎提議道,“男人向來薄情寡義,若以后他真做出這種決定,你又將如何?”
“我沒有想好。”梁芯嘆了口氣,“她救過他的命,他不會棄她不顧。”
云蕎了然。
“那便等那日真的來了再去煩惱吧。”她想到之前張金枝安慰她時所說的話,“你如今想再多,若是他們從未有這樣的念頭,也只教你徒添煩惱。既然你想嫁他,他也想娶你,不如便著眼于當下,及時行樂。”
“謝謝。”梁芯笑笑,然后對云蕎說,“或許,我們可以做知心好友。”
云蕎也跟著笑,雖然她并無相同的念頭,卻還是應了一聲“好”。
她覺得,梁芯這樣的人,是與她做不了姊妹朋友的,她不喜歡這種明面上的親近,很讓她不適,偏偏梁芯是個這樣的人。
只做個普通親戚,其實還好。
梁芯走后,沈如珩才進門來,他端了一盤點心進來,放到云蕎面前,云蕎還坐著發愣,他也沒說話,坐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兩人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兒,她抬眼望向沈如珩,問道:“你知道董司有位紅顏知己嗎?”
“知道。”
沈如珩一點都不驚訝,他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坦蕩自然。
“那你為什么還要撮合董司和梁芯?”
“只是個可以談心事的朋友而已。”
云蕎輕輕歪了頭,整個后背倚靠在座椅上,閑適地看向他:“那么你有可以談心事的朋友嗎?”
沈如珩眉頭輕挑:“我是個不愛出門的廢人,體弱多病,說句話都要喘一喘。”
云蕎:“……”
“只有在夫人面前,用了力氣才會喘。”
“……”
聽了他說的葷話,云蕎耳根子瞬間便紅了,憋了半晌,才憋出來兩個字:“輕浮。”
“何處輕浮?”沈如珩看著云蕎的側臉,得逞地笑道,“在外人眼中,我確實體虛多病。就連飛羽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曉的真相。只在夫人面前才是完人,夫人若是要我搬個桌椅物件,難道不是用了氣力?”
“強詞奪理。”云蕎抿著唇,想了一瞬,笑道:“若是夫君只挪動個桌椅便氣喘,那著實體虛多病。”
沈如珩被云蕎明里暗里嘲諷了一通,也不惱,一直都是笑意滿滿地看著她,他又說:“為夫何時氣喘,夫人應最為了解。”
云蕎說不過他,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沈如珩見她情緒好些了,便也不再逗她,問道:“今日你提到齊思恒的事情……”
因梁芯的事情,云蕎都忘記這件事了,突然被沈如珩提起,她的話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與沈如珩雖說已有夫妻之實,但是很多事情,以她目前的情形來看,不甚明朗,她不想就這樣將自己的過往全部攤開在沈如珩面前。
“我記得,曾經你要與我成親時,說過一個貴人,成親這些日子,你從未提過。所以你口中的那位貴人,是否只是當時的托辭?”沈如珩回憶起之前的種種過往,他自己是個藏著許多秘密的人,顯然云蕎也是。
“對,沒有所謂的貴人。當時,有些話不如換個說法更易使人相信。”用可以預知未來的夢來解釋這一切,對于沈如珩而言應該更容易接受。原本她想說自己是重生之人,但是這接受起來,很難,若是被他人知曉,怕會以為云蕎得了癔癥。
“你的夢魘,都與這些相關是嗎?”他記得她被噩夢驚醒時的驚恐錯亂,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云蕎回道,“所以我想方設法不嫁齊思恒,與你成親,是最穩妥的選擇。”
她很誠實,而這些實話,對于沈如珩而言,并非什么誠實的良言。
他知道云蕎嫁他是她早就規劃好的,不談感情,也不談未來。可能在她的計劃里,從未想過,他并無惡疾。
那么,若是如此,她是否動了……某些念頭?
“父親和如玨的事,也是你夢中的?”沈如珩以為云蕎是誰養在宮外的人,這些時間以來,他明里暗里留意她,并未見她與有通信往來,反而一門心思撲在生意上,因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今日一言,倒是讓他豁然。
“是。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為誰做事。”云蕎后半句的聲音低下來,用僅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完,拉過沈如珩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了“太子”二字。
沈如珩忍不住擰眉看向云蕎,他心中駭然,太子和他行事向來小心謹慎,他與太子見面總是戴著面具的,幾乎無人知曉他與太子的關系。
若是太子那邊走漏風聲,也不該云蕎知曉。
如若她不是太子的人,那便真如她所說,是她的夢使然。
“你還知道些什么?”沈如珩自己都沒注意,他的語氣變冷,仿佛在審訊一般。
“他對你,并非全信。”云蕎說完,輕捏了一下沈如珩的手,他這才回過神來,不再緊繃著神經。
沈如珩緩緩闔上眼,扯了個自嘲的笑。
他知道。
“如珩……”云蕎想了想,她不知梁芯是否對他說過周妍芝的事,她不想裝作自己不知情,“周妍芝那邊……”
“我會處理。”沈如珩睜開眼,眼瞳中映出云蕎的臉,“你不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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