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扶風陵, 你眼睛瞎嗎!快轉彎!要撞山了!”
“大師兄,我要飛出去了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響徹云霄。
師盈此時已經顧不上去思考旁邊耳熟的聲音好像真的是二師姐。她雙手緊緊抱著連接著竹簍與飛鳶的繩索, 就算這樣, 也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已被吹到紙鳶外面去了。
她的大師兄這時才似乎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師妹在飛鳶上,騰出一只手拎住了師盈的后領,把她拽了回來。
兩只飛鳶你追我趕, 越過溪湖, 越過山丘,幾乎同一時間沖到了西海的入海口。
此時,月正當空, 浩瀚的深藍色海域上,七道金色的長線急速朝著這里推近, 剎那交匯,又剎那分開, 宛如瞬間在海面開出一朵金色的靈花。
確實挺美。
師盈呼出一口氣,正想靜靜用美景與海風治愈一下剛才受的罪,就聽見了一陣奇怪的“咔嚓”聲, 接著, 是二師姐的怒罵, “扶風陵!你個蠢貨!”
“二師姐!”
師盈一驚。
兩道人影先后從半空落下,緊接著, 她的身體也驟然一沉。
剛剛的聲音是
師盈抬起頭,正正好看見飛鳶徹底裂開。
海潮時的靈壓大,風也大,師盈根本沒來得及御劍,就被強大靈壓給直接壓入海中。好在她剛嗆了口水就被謝讓塵眼疾手快地撈了上來。
青年馭水為劍,拖著自己的小師妹一路風馳電掣地朝岸邊掠去。
師盈有氣無力地縮在大師兄的懷中, 明明是如昨日一樣親密到有些過界,她卻心如止水,內心沒有泛起絲毫波瀾,滿腦子盤旋的只有一句話。
——成功活下來了!
“這飛鳶的質量,也未免太不好。”
謝讓塵帶著師盈落在一片白沙洲上,蹙眉看著被海浪卷走的飛鳶殘骸。
“大師兄。”
師盈倒在地上,緩了口氣,幽幽道,“你有沒有想過,這飛鳶,它就不是用來飆的呢?”
“是師兄,忘了。”
謝讓塵難得有些窘迫。
“噗嗤。”
看見大師兄頭一次露出這種懊惱的神情,師盈沒忍住笑出聲。
她抬眸朝海面望去,奇怪道,“怎么沒看見二師姐?”
“在西海,不用擔心你二師姐。”
謝讓塵說著,突然皺眉,“剛剛,我似乎聽見了扶風陵個字。”
“我也聽見了。”
師盈附和。
“不對勁。”
謝讓塵面色微凝。
這扶風陵,正是扶風家主的小兒子。
雖然他對自己的二師妹追求猛烈,但一開始,二師妹壓根就對他不感興趣。直到一次秘境之行,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二師妹突然來找師尊,告知自己預備與扶風陵結道侶。
明夷仙尊其實很是開明,或者說,壓根沒把扶風家當成敵人,很是爽快地就同意了。反而是扶風家極力反對,這事最終未成。
如今扶風陵要成親了,以二師妹的性格,是絕不會再與他繼續糾纏才對。
“怎么”
不知這些過往的師盈剛想追問,忽然看見一道人影。
那是一個高挑的女子,長發齊整地完全盤在腦后,踏在浪間,舉起一柄幾乎有半人高的長刀,狠狠朝前方斬去。
霎時間,水流如龍,蜿蜒地纏上她的刀身,又咆哮沖了出去,一路披荊斬棘,竟硬生生將海水分開一線。
“好厲害!”
師盈脫口而出。
這一刀斬出,女子似乎也力竭,搖晃了一下,仿佛將要跌入水中,卻又強力支撐住,朝岸邊踏水而來。也就是在她即將踏上沙灘的前一刻,海浪驟起,一條巨大的魚尾朝著她身后拍去。
“小心!”
師盈幾乎是下意識跳了起來,馭起玄色長劍,吸水如虹,卷起數道水帶,將那女子裹住,快速拖向身邊。
謝讓塵在一邊看得好笑。
明明是用來御敵的劍法,卻被他小師妹用來救人。
那巨魚似乎顧及著什么,沒有追擊,緩緩地隱沒海中。
“多謝。”
清朗的聲音響起。若未見著人,會覺著英氣得不似女子。而這高挑女修也亦眉目英挺,看起來頗為颯爽。
“在下扶風璃,不知如何稱呼姑娘?”
女子很是直爽地一上來就自我介紹。
“師盈。”
師盈說著,看向謝讓塵,“這是我師兄”
“謝仙君?”
扶風璃微一挑眉。
“小姐。”
謝讓塵客氣一笑。
“這位是扶風氏的嫡系小姐。”
謝讓塵扭頭,對自己的師妹解釋。
“喊我扶風璃就好。”
女子微微蹙眉,似乎不怎么喜歡“小姐”這個稱謂。
“你的刀法好厲害。”
師盈真心實意地夸贊。
“師姑娘的劍法也不錯。”
扶風璃微微一笑,看向師盈濕漉漉的頭發、衣服,頓了頓道,“我就住在不遠處,有溫泉干衣,師姑娘若不嫌棄可隨我前去休息,算答謝方才出手相助。”
雖然能用靈決將衣裳烘干,但經歷了方才的空中驚嚇,師盈短時間也不想再御劍回城了,于是猶豫地看向自己的大師兄。
“那我們師兄妹就多謝扶風姑娘的好意了。”
謝讓塵微微一笑。
扶風璃朗聲一笑,“寒舍許久未有朋友到訪,兩位不嫌棄就好。”
師盈很是喜歡扶風璃直爽的性格,兩個人聊得十分投緣,從刀法劍訣到仙衣閣的新款再到扶風郡的特色小食,竟有幾分相見恨晚之意。
正聊得開心,清清冷冷的一聲從前方傳來,“小姐。”
此時,師盈才發覺已到扶風璃所說的居所。
這座距離海邊不遠的院子甚至沒有院墻,只以一條看起來是人為開鑿的水渠環繞,上面漂浮著青荷白蓮,以及兩株遮住后院的粉色花樹。
一名穿著灰藍色長裙的雙髻女子正站在花樹前,手中捧著一個木盒,“家主讓我來為小姐送仙裙。”
這句話不知怎么觸到扶風璃的逆鱗,那雙與師盈聊到神采飛揚的眼眸瞬間冷了下來,“不用。”
“小姐,明日是小公子的婚宴,您總要出席的吧?”
灰藍長裙的女子微微躬身,將木盒舉高了幾分,看似恭敬,卻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我自會去。”
然而,扶風璃卻完全不吃這套,淡淡地丟下一句話,“你可以走了。”
灰藍長裙的女子似乎知曉她的脾氣,目光在師盈與謝讓塵身上轉了一圈,沒再堅持。
“扶風姑娘。”
謝讓塵待那藍灰色長裙的女子不見蹤影,順手設下一道隔音禁制,這才道,“可否問一下,令弟是與哪個家族聯姻?”
這話其實問得不算友好,但扶風璃也完全不惱,還認真想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
師盈欲言又止。
“我已許久未回家。”
扶風璃坦然道。
“不知扶風姑娘能否幫在下求證一下?”
謝讓塵想了想,掏出一枚和凌雪宮弟子令牌十分像,但僅有一朵玉瓊花的玉佩,“算在下欠姑娘一個人情。”
扶風璃接得很干脆,“此事不過舉手之勞,但我確實覺著自己有向昆侖求助的一天,就厚著臉皮先收下了。”
“大師兄,你覺著這個婚宴”
師盈想起剛才與大師兄未說話的話,遲疑地用嘴型做出了“二師姐”個字。
“扶風陵與你二師姐曾”
謝讓塵剛開了個頭,扶風璃已接住一個傳音紙鶴。捏住紙鶴的瞬間,這紙鶴變成了一張赤紅色的喜帖。
“扶風陵,衛雪棠?”
師盈震驚看著喜帖上的名姓。
這婚宴不對勁。
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修真界結道侶與結婚還是不太一樣的。后者,要鄭重許多。以二師姐的性子,絕不可能讓自己在一棵樹上吊死。
不過,她剛剛還看見扶風陵和二師姐感情很好地一起乘飛鳶來著?
師盈只覺處處透著違和,而她的大師兄已經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看向扶風璃,“扶風姑娘,我不知你們扶風家為何同意了這個婚禮,但在下建議你提前為令弟備上傷藥。”
“為什么?”
扶風璃一愣。
“成親?”
此時此刻,婚宴主角之一的衛雪棠手中夾著喜帖,似乎對上面的名字很感興趣,看了好幾眼才慢悠悠笑了一下,“好啊。”
她對面的青年一怔,似乎沒料到這臨到婚宴前一天才進行的求婚,或者說逼婚如此順利。
此時,兩個人正在扶風家的一處別院。
從飛鳶上掉下來后,扶風陵便以休息換衣的理由將衛雪棠騙了過來。
一踏入這個別院,衛雪棠就覺出了不對勁。
沒有水靈氣了。
這個坐落在水邊的別院,卻被濃密的土靈氣包裹,怎么說呢,就像是被裝進了一整個土做成了囚籠一樣。
“我想要靈息,你就是這么送靈息的?”
衛雪棠當場氣笑。
扶風家的靈息,是以上古時據說可令大地愈合的五彩息壤殘存下來的一抹靈氣與某種特殊的靈土混合生成。除了有復蘇之力的靈氣之外,也可令任何土壤急速生長。
這是一個天然的,只有土屬性靈氣的牢籠。
也是唯一可以困住她的囚籠。
扶風陵沒有說話。
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又開始飄忽,仿佛兩道神魂在他的腦海里拉扯一樣,讓他看起來一會兒單純天真,一會兒陰郁漠然。
凌雪宮的二師姐就是這個時候冷靜了下來。
害,不就是成親!
只不過,她難得成親一次,不將前夫們都喊來觀禮怎么行呢?
女子微微一笑,神識瘋狂地朝各個道侶契約發送訊息—明日成親,歡迎觀禮。
另一邊,謝讓塵也拿出留影球,對著喜帖拍攝起來。
“大師兄,你在做什么?”
師盈有些好奇。
謝讓塵將拍好的留影球遞給自己的小師妹。師盈探入神識一看,發現大師兄居然還配了一行字。
【誠邀諸位道友參加凌雪宮二弟子衛雪棠婚禮,地點扶風郡扶風主家,時間八月二十八日戌時。】
八月二十八日,天晴,宜嫁娶;忌動土,渡劫。
籠罩在扶風家外的霧氣一早就散了,飛舟,浮船,朝這個古老世家絡繹不絕地駛去。就連扶風郡城也處處張燈結彩,透著喜氣。
師盈與大師兄是跟著扶風璃進的扶風家。
剛進門,就有幾名穿著灰藍色裙子的侍女朝扶風璃圍了上來,“小姐,家主要見您。”
扶風璃神情微冷,卻還是按捺下來,“我去去就來。”
“小師妹,你可覺出哪兒不對?”
“大師兄,我覺得好像哪兒不對。”
扶風璃剛走,凌雪宮的師兄妹就雙雙開口。
謝讓塵笑了一下,“小師妹,你先說。”
“你看這花。”
師盈指著迎客花卉與靈植,“與那邊的宴會桌椅,如果連在一起看,是一個陣法。”
這是極高明細致的擺法,從踏入扶風家開始,草、木、磚、椅,均被當做了陣法的一部分,若非有陣師有意留意,很難聯想并發現。
但師盈直覺師姐的這個婚宴不對勁,從進門開始就有意觀察,很快發覺了違和之處。
“不錯,小師妹可發現是什么陣法?”
謝讓塵贊許地點頭。
陣有千變,卻自有底層規律可循。師盈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構建了一下整個陣圖,篤定道,“是轉運陣!”
“不錯。”
謝讓塵彎彎狐貍眼,眼中卻無笑意,“這扶風家,倒是聰明。”
所謂轉運陣,是好聽的說法。
氣運很難被一個陣法就改變,所以轉運陣其實是吸取其他人的氣運。但被吸走氣運之人會相當倒霉,譬如原本可以渡過的天劫卻失敗了。
只是,這樣太過明顯,若是大肆宴請,將每個人的氣運吸一點點,那么只會倒小霉,不會令人聯想什么。也難怪扶風家這個婚宴辦得不是一般聲勢浩大,甚至特意選在拍賣會的后一天。
師盈隨便看了幾眼,便看見了曾在拍賣會上露面過的土豪客人們。
“小師妹,離婚宴開始還早,想不想給扶風家送一份禮?”
謝讓塵微微一笑,“你二師姐成婚,我們這些同門,總不好空手來。”
扶風家可能更希望我們別來。
師盈吐槽著,還是毫不猶豫應下,“好啊。”
“轉運陣很好改,只需變動幾個位置,就可以反噬布陣之人。”
謝讓塵說著,隨意地從袖中落下一塊靈石,仿佛不經意地踢到了一株樹的下面,又不小心踩折了一根草,最后帶著師盈逛到了附近的小花園,踩了幾圈后,折下一支含著靈露的半開紫蝶花。
“這位公子。”
沒想到,一名侍女立刻警惕地看了過來,“您為何折花?”
看得這么嚴,果然有問題!
師盈正吐槽著,就感到頭上一沉。
她的大師兄神情坦然地把這支花插進她的發髻,“我不知這花不能折,見開得漂亮,想贈予自己的道侶。”
道、道侶?
師盈呆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抱住大師兄的胳膊,朝侍女笑了一下。
侍女神情緩和,“原來如此,若公子愛花,可去西側的花園,那兒的花可隨意采擷。”
“多謝。”
謝讓塵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卻覺著自己的半邊胳膊都麻了,甚至走路都不知為何開始有些飄。
“大師兄,要是她將那一株花給挖了重新栽一棵怎么辦?”
師盈偷偷給大師兄傳音,卻半晌沒聽見回音。
“大師兄?”
師盈還以為這扶風家有什么隔絕傳音的陣法,干脆趴在大師兄肩上,用氣音喊了一聲,然后,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師兄踉蹌了一下。
“我方才,在想陣法。”
謝讓塵定了定神,“你方才在說什么?”
師盈剛想重復,眼角余光瞥到一個人影,情急之下把謝讓塵往旁邊的樹下一拉,直接把臉埋進他的肩頭。
謝讓塵微微一顫,腦子瞬間空白。
抱著琴的白衣男子與一名華服青年就是這時從兩人身側經過。
那名琴師還特意看了一眼,見是一對約會的情侶,便不感興趣地又轉過了頭。
琴素衣!
謝讓塵飄在半空的神識瞬間清醒。
琴素衣在這里,那個人是否也在這里?
他正想著,師盈卻微微抬了一點點頭,用氣音詢問,“大師兄,人走了嗎?”
這一瞬,謝讓塵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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