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比涅郊外，賽弗那莊園，作為中國遠征軍總司令官在等待德軍談判代表到來之前的下榻地。[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11月9日，法國報紙上充斥著德軍求和，停戰條件之類的新聞和議論，卻也有幾篇關于**大總統黎元洪出訪美國的簡單報道。能在此時的法國報紙上出現中國新聞，這是法國官方和民間對中國好感度大大提升的表現方式。

　　全權特使陸徵祥得到大總統即將結束訪美，轉道英國訪問的電報，立即趕到莊園與何向東會商“對策”。英國人執拗于《英日同盟》，大總統訪問英國究竟是禮節性還是實質性推進中英關系發展？這個問題必須在黎元洪上船之前解決掉，而做出決定的不是黎元洪，也不是陸徵祥，還得是何向東。

　　初冬的暖陽下，何向東翹著二郎腿坐在草坪的椅子上看報，絲毫不覺幾米外一個炸彈造成的彈坑煞風景。

　　陸徵祥卻覺得那個彈坑很是礙眼，說話間時不時會偏頭去看一眼。

　　何向東佯裝不知，借著報紙的題目做文章，點破特使的來意。

　　“子欣兄，法國人對中國大總統即將訪問英國很敏感，《法蘭西觀察家》報是法國半官方媒體，他們這個標題很有針對性啊，說明法國已經在戰后利益分配問題上與英國產生了矛盾，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機會。當然，我們別指望法國堅決的站到我們的立場上來對抗英國支持日本利益訴求的行為，能夠在戰后會議上說一句公道話就足夠了，我們的東西還需要我們自己來爭取。大總統訪問英國，我看可以通報英國公使館，三天，只待三天！”

　　一直在巴黎、波爾多和尚蒂伊城堡之間轉悠的陸徵祥當然能夠體察到英、法的“協約國家伙伴”態度變化。

　　德國已經戰敗了，接受苛刻的停戰條件也就是三兩天之內的事兒。可是，協約各國對戰后歐洲乃至世界秩序的重建有著不同的訴求，利益較量已經從后臺跳到前臺上來了，一如黎元洪的適時出訪。

　　英國擔心過分削弱德國會造成法國在歐洲**的“一家獨大”，希望德國保留一點底氣來抗衡法國；法國則基于民族仇恨和與德國接壤的現實，巴不得德國從此消失在地球上；美國利用戰爭搶占了商品市場，成為交戰各國的債權國，其態度一如在東亞“保持中日兩國交惡，都依賴美國”，希望德國不要被消滅，更希望英國和法國之間別那么“和睦”。

　　何向東給大總統出訪英國規定了三天時間，短短的三天時間足以與滯留美國的十天時間形成鮮明對比，也足以說明中國要借助法國、美國來打壓英國在遠東利益，因為英國才是中國實現主權完整的最大敵手！

　　當初，英國鑒于已經卷入歐戰，希望美國加入協約，而對中國全面開放市場持“積極態度”。因為美國在列強宰割中國利益的宴會上是遲來的“不速之客”，海約翰提出門戶開放、利益均沾，就是要在列強取得利益的基礎上分一杯羹。對此，英國原本是堅決反對的，借日本人之手完美的表達了這個意思。歐戰越演越烈，英國不得不對美國人讓步，這才有了中國順順當當的“全面開放”和“收回關稅主權”。

　　全面開放和遠征軍參戰，證明何向東玩兒國際**的能力是超卓的，陸徵祥極愿意執行何向東的決定，甚至無需多問。

　　“今后的世界，值得我們注意的有四個方面。第一，歐洲戰后陷入經濟衰退和各國重建，對于我們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不亞于歐戰期間的發展機會，中國有廉價的原材料，廉價的勞動力成本，也在戰爭中建立與歐洲國家的供銷關系，戰后的歐洲需要輸入什么商品？需要輸出什么東西？這個，必須考察清楚，對癥下藥，能爭取多少就爭取多少，決不能袖手旁觀，回到以前那種閉關自守的狀態中。子欣啊，我們越參與國際經濟交流，就越擁有國際事務的發言權，平時，我們就用經濟交流來慢慢改變我們的國際地位，戰時嘛，那只能是抓住機會來一次躍升而已。”

　　“幫法國戰后重建？”

　　“不僅僅是幫法國，還要幫助德國。美國人、英國人都在玩兒這一手，我們可不能落后于人。”看到陸徵祥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何向東繼續說道：“第二個需要關注的是蘇俄，如同協約國家在戰后生出利益分配沖突一般，對蘇俄的干涉不會齊心，不會長久，也不會堅決。我們的北征不是與蘇俄開戰，而是扶持一個與蘇俄對抗的俄國臨時政府，迫使蘇俄不得不承認我們的利益，以此換取我們放棄支持俄國臨時政府。拿到我們要的東西之后，我們就沒必要跟著英法美這些國家搞什么干涉了。消耗的軍費，不如用來建設新的邊疆。這一點，你在今后的戰后會談中一定要有所準備，表示對高爾察克海軍上將的堅決支持。”

　　中國提前就委任了全權特使，讓陸徵祥幾乎伴隨中國遠征軍的每一場勝利，目睹了戰爭中相持走到今天協約軍全面取勝的這一步，就是要讓他對此有充分的認識，便于參加國際會議，代表中國取得利益。

　　何向東在北征的“合作者”選擇中有兩手準備，高爾察克和謝苗諾夫，如果在協約國框架下的高爾察克身上不好動作，那就支持謝苗諾夫在貝加爾湖東部地區搞獨立。對此，陸徵祥是知情的，上將有周密的籌劃和布置，能夠充分配合談判，這以往辦外交都是孤軍作戰吶！

　　“英國三天，美國十天，呵呵。”何向東如此說著，不知是得意還是想到了什么好笑之處，自己笑了兩聲，弄得陸徵祥也跟著干笑兩聲。“子欣兄，第三關注點是美國，我認為，美國的國家實力已經是世界第一了，遲早一天，美國也會走上世界第一國家的位置，成為這個世界的秩序制定者和最大既得利益者。今后，中國該當如何與美國相處？我們兩人心里要有底，幫助美國拿到他本就應該拿到的東西，順帶實現我們的利益，打破美國利用中國和日本矛盾的用心，讓中國從美國的棋子變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這是今后一個階段內中美關系的基調。一旦雙方都達成戰略目的之后，中美兩國的關系就從伙伴變為競爭對手了。”

　　“對手？!”陸徵祥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詞會放在中美關系之間，在長達一年多的與何向東接觸、共事的時間里，他自認為對何向東已經頗為了解，可這個詞的一出現，完全打破了他對何某人的認知。

　　在陸徵祥眼里，何向東是中國最應該的大總統，陸海軍總司令，可何向東偏偏不去爭取分毫，即便是在率領遠征軍回國之后，預定扣在何某人腦袋上的帽子也不過是“北方軍區司令官”。呼！不，在外交官陸徵祥眼里，絕對不是這樣的。偏偏，何向東與旁人完全不同，似乎對這名譽地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一邊泰然自若的說中美關系的重要，一邊把未來的中美關系定位在“對手”兩個字上面，這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總司令卻把整個國家裝入自己的心胸之中，對未來的預測，也實在令陸某人難以理解。

　　何向東能夠從陸徵祥的神情變化中揣摩到這位重要的外交助手心理變化，哎，還是那種早已經有過的感慨啊！先見之明在大多數時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兒，而是煩惱！煩惱！煩惱！

　　為了解決煩惱，何某人必須學習，學會從表象中分析當今各個強國的戰略根本和一切外在行為的動機，從中找到實現中國利益的機會。這種思考是磨人的，是痛苦的，只有想象中的目的達到的那一瞬間，才能給何某人帶來一絲絲的滿足感，但是，這種滿足感存在的時間太短太短，不足以使他陶醉其中。因為，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標定位在——讓中華民族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巔峰！這，在他從山洞里鉆出來，遇到楊正濤民團之后的短短幾天時間里就已確定，不容更易。

　　老天爺如此安排，容易嗎？何某人走到今天，容易嗎？都他娘的不容易！

　　可是，以巔峰民族的最終目標在1918年11月9日說起關乎中國發展的種種，難免的會引起陸徵祥的不理解。這個，就好像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感嘆到的一樣——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十年之后，你我都七老八十了，那時候的世界又有誰能說清楚呢？子欣兄，我們這輩子能夠為國家和民族盡力，能夠在國家和民族向上的時代中老去，夠了！”

　　一席話，說的陸徵祥心中潮起潮涌，泛起的那種自信、酸楚交雜的感覺一陣陣的以熱量的形式沖擊腦門，從眼眶中奪路而出。今天，他總算明白他頗為敬服的，翹著二郎腿在冬天的暖陽下看報紙的，中國遠征軍總司令的胸懷了。

　　“總長，有您引路，陸徵祥敢不相隨？！”這一次，年長何向東十歲的陸徵祥第一次在兩個人之間用了“您”的稱呼。

　　“第四個，我想在國內實行一段時間的統制經濟政策，這個時間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三十年。子欣兄，我想利用你在留洋人士中的影響力，促成這一目的。”

　　統制經濟，在中國已經出現了苗頭，那就是《戰略物資輸出許可》制度，顯然，此時總司令言道的“統制經濟”絕非管控戰略物資輸出那么簡單！究竟何向東意欲何為呢？陸徵祥只能寄希望于何向東的“和盤托出”。

　　說不得，說不得，這種事情越說越說不清楚。何向東只知道蘇俄會用這種模式實現在二十年間的快速崛起，成為世界第二大國；也知道美國在經濟危機之中參考這種經濟管理模式，在全球經濟大蕭條中快速恢復，因應新的世界大戰成就其全球霸業。中國要快速發展，非得用這種模式集中起全國一切力量來搞建設不可！否則，中國就不能自外于肯定會爆發的全球性經濟，而美國和蘇俄遲早是中國最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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