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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打出信心來


  轟隆隆

  一連串的爆炸聲從并不遙遠的地方傳來,卻讓簡陋的掩蔽部里所有人覺得,那不是炮聲,而是從天邊滾動著襲來的雷鳴聲。埃納河北岸的塹壕與默茲河西岸的塹壕相比,潮濕又悶熱,掩蔽部有一大半是在泥土層之下,越往掩蔽部深處走,陰森森的感覺越加的濃郁,而悶熱也奇怪的沒有消散,反而隨著陰森感覺的增加而增加。

  陰森,應該是涼快的另一種說法吧?可是在這里,陰森與涼快絕對沒有任何關聯。

  爆炸聲過去好一會兒,一個掛著炮兵少尉軍銜的人走進掩蔽部,隨手把鋼盔丟在地上。他沒有與看向他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鉆到第二層的鋪位上,借著從外面透進的一線陽光寫寫畫畫一陣,收拾好紙拍子和鉛筆,抱著仰躺在吊床上,不一會兒就扯起輕鼾。

  炮兵前線觀察員是個勞力又勞心的活計,特別是在克拉翁臺地下的炮兵觀察員。

  中國遠征軍第三師被第二軍司令官蔡鍔中將賦予攻占克拉翁臺地的任務,準備工作從第三師到達埃納河戰區之后就開始進行,迄今已足足三個月了,可炮兵觀察員依然是那么的勞累。

  三個月的時間里,炮兵觀察員把他用潛望鏡或者肉眼能夠看到的一切都記下來,畫下來,整理成為第三師第六旅第十二團第一營當面地境的敵情報告。這個報告在三個月的時間里每隔一周就必須更新,而隨著時間越來越朝著1917年9月推進,更新的速度變為每三天一次,又變為每兩天一次到現在的每天一次。

  別說炮兵觀察員了,就連第一營在最前沿的三百多官兵也個個都能把敵情背個滾瓜爛熟,只要沖出戰壕前確定了基本的方向,就可以閉著眼睛去到想去的地方。

  為了達成這一效果,遠征軍炮兵部隊一改在默茲河戰區的做法,對德軍據守的克拉翁陣地進行不定時“例行”炮擊,但是保證每天都有。只要第一聲爆炸傳來,一營的弟兄們就敢保證炮兵觀察員會在一分鐘之內跳下床鋪,沖到觀察陣位上去。

  聽著觀察員的鼾聲,弟兄們都在祈禱著,今天別再有例行炮擊了,就算少打死幾個敵人,也應該讓觀察員好好的睡上一覺。

  “叮鈴鈴”電話明顯的不通人情,不知趣的響起,連長張懷業中尉一把抓起聽筒,左手捂住半邊嘴巴輕聲道:“一營四連。”

  “大聲點!”

  電話里的聲音足以讓掩蔽部里所有人聽到,觀察員從搖搖晃晃的吊床上探頭看來。張懷業看到了,提起中氣道:“這里是一營四連!”

  “我是吳佩孚,三個小時內,司令部鄧參謀帶領小分隊到達你部,你部必須不惜代價、全力配合鄧參謀的行動!”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咔嗒”一聲掛了線,師長大人連聽連長回應的工夫都沒有。

  張懷業聳聳肩膀,放下電話走到吊床邊,問:“炮兵,鄧參謀是哪個?要師長親自來電話下任務?”

  “總長的人。”

  張懷業轉頭看看無聊得就想聽新鮮事兒的弟兄們,輕輕搖晃著吊床笑道:“呵呵,我們第三師都是總長的人,整個遠征軍,整個國防軍都是總長的兵。哎,醒都醒了,就說說唄。炮兵,你可是咱們這溝溝(塹壕)里唯一從上面下來的,可別連你都不知道吧?”

  “炮兵”舒爽的享受著搖晃的吊床,就像被人推動著打秋千一樣。

  “要我說也可以,今夜的行動算我一個。”

  “這個我還不知道是啥行動呢!再說,你是炮團的人,想干啥事兒都由不得我這個小連長來做主吧?”

  炮兵猛然起身,“砰”的一聲響,腦門與最上面一層鋪板撞了一下,“哎喲”一聲捂住腦門又躺下,罵道:“****的,不知道加高一點。”

  掩蔽部太小,作進攻準備配置在第一線塹壕的兵力又比防御時多了三倍,擁擠之下就只能設了三層鋪位,上面和下面都是固定的鋪位,只有中間一層是繩索編織的吊床。如此,中間一層隨時可以拆掉,讓狹窄的空間可以看起來顯得稍微的寬敞一點。

  “是,是,炮兵,****的,明兒就加高一點。”

  “張連長。”炮兵揉著腦門說:“姓鄧的參謀,咱們第三師司令部有兩個,下來辦差,頂多團長給打個招呼就得了。所以,這個司令部不是第三師司令部,最少是第二軍司令部,第二軍司令部里沒有姓鄧的參謀,那么就可以猜出吳師長親口吩咐下來的鄧參謀必定來自總司令部。總司令部的參謀到咱們一線陣地上來執行夜間的什么任務?肯定就是那個鄧參謀了。”

  “哎喲!”張懷業舉起雙手作出投降姿態,苦著臉說:“我說炮兵,你這都快把我繞暈了,我還是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鄧參謀啊!?”

  “鄧鐸上尉。”

  張懷業聽了這名字,刮腦子里的人物,確實沒這個人物嘛!撇著嘴搖搖頭。

  “炮兵”用憐憫的神光看著張懷業,又吐出一個詞兒:“炮眼。”

  “工兵?”張懷業能聯想起的只有這么個名詞與“炮眼”能發生關系。

  “真不知道你怎么從保定混出來當上連長的?”炮兵歪著腦袋翻身下床,得意的掃視一眾官兵,擺出茶館說書先生的架勢,隨手在自己丟下的鋼盔上一拍,道:“話說,當年南北內戰時,總長坐鎮雞冠山,田司令官和范參謀長搭檔領軍拒北軍于武勝關外,一戰炮火發威擊退了咱們的吳師長,再戰夜襲信陽城嚇跑了段芝貴。各位可知夜襲信陽城的部隊是哪知?”

  至少有十幾個弟兄齊聲回答:“第九師十七旅唄!”

  “錯!是當初的偵察大隊,今日的特勤大隊。炮眼,就是特勤大隊炮兵偵察分隊的名字。”

  尼瑪,原來是這個炮眼啊?就是炮兵的眼睛唄!老子還以為是工兵鑿石頭打出的眼子,裝上炸藥和雷管后點上,轟的一聲響,大山就給炸開來了的那個炮眼呢。

  “炮兵”一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這些“孤陋寡聞”的步兵們對炮眼的興趣實在不大。這不是削炮兵的面子嘛!得,今兒反正也睡不著了,干脆給你們講一講特勤大隊的故事和炮眼的作用

  拉魯埃高地南側,第二軍前線指揮所。

  指揮所的中央是巨大的沙盤,沙盤由二萬五分之一的戰區地圖等比例制成,根據空中偵察、前沿觀測、火力偵察、捕俘戰斗,以及法軍通過間諜刺探和無線電通訊偵聽等手段獲得的情報,把第二軍以及法國第11軍、第14軍當面的馬爾梅松突出部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的展示出來。

  中國遠征軍第一、第二軍,法軍第11、14、21、39軍的師參謀長以上級軍官圍著沙盤,第二軍參謀長殷承獻少將手持指揮棒,指向的卻不是沙盤,而是沙盤正面墻上掛著的整個西線地圖。

  “英軍從梅森戰役之后,又在法國一個軍兵力的協同下發起帕尚代爾戰役;同時,法軍已恢復過來,在凡爾登展開進攻,肅清了默茲河兩岸的德軍,奪回了幾個重要的高地。空中偵察表明,帕尚代爾和凡爾登方向的進攻吸引了德軍注意力,牽制了德軍大批預備隊,我們埃納河一線的戰機漸漸成熟。”

  “貝當將軍通報,英軍還將于10月中旬在康布雷地區發起一場進攻戰役,以便在冬季來臨之前把前線態勢調整到最佳狀態。無論是我們配合英軍,或者也可以看做是英軍配合我們,對馬爾梅松突出部的進攻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勢。進攻時間定在10月中旬,零時暫不確定,由總司令何向東上將擇機向參戰的中、法兩軍各部下達。”

  整個西線的情況和本戰區決心通報完畢之后,殷承獻少將才從地圖前走到沙盤邊,指點著三個呈南北走向,平行分布在埃納河北岸七公里處的馬爾梅松臺地群。之所以把三個臺地命名為馬爾梅松臺地群,乃是這里有一個小村名為馬爾梅松,距離小村大約三公里的埃納河北岸有半筑壘、半要塞工事,稱之為馬爾梅松要塞。

  馬爾梅松要塞控制著蘇瓦松——拉昂的鐵路和公路,也控制著從蘇瓦松逆埃納河向蘭斯的公路。

  法軍的四月攻勢中,第六集團軍在第十集團軍一部的配合下奪取馬爾梅松要塞,卻因傷亡慘重而無法發展勝利,奪取臺地群。使得此時的協約國家軍隊和德軍的前沿呈現出犬牙交錯之勢。

  “從拉魯埃到皮魯高地十公里正面上出擊,攻占臺地群,壓迫德軍全面后撤,從而拉平雙方的戰線,是此次進攻戰役目的。目前,德軍在馬爾梅松臺地群有隸屬第七集團軍的大約十二個師,呈三個梯次部署。第一線六個師,第二線三個師,還有三個師作為預備隊,在紹爾和拉昂一線待命。我軍進攻兵力為法第11、14、21軍的十二個師,39軍的一個師和中國遠征軍的七個師,總兵力為三十六萬五千人,約為德軍的兩倍半(德軍前沿為二流部隊,嚴重缺員尚未整補完畢)。我方擁有火炮兩千一百門,其中一千二百門重炮和超重炮,另有四個航空隊共計450架飛機和一百七十輛坦克。在兵力、兵器上,我軍占據完全的壓倒優勢,在戰術和進攻作戰準備上,我軍過三個多月的充分準備,足以一戰制敵!”

  毋庸置疑,這是一場準備極其充分的進攻戰役。

  不過,至少在與會的法軍將領們看來,這場進攻戰役在規模上比四月攻勢小了四分之三,歷過巨大震蕩得法軍剛剛恢復秩序,又能否在中國遠征軍的協助之下奪取勝利呢?(實際上是法軍配合遠征軍。)

  很難說啊!

  殷承獻能從法國人的臉上看出“嚴重的信心不足”來。不過,這沒啥,信心是打出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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