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天下為公】

　　山川阻隔，電訊手段落后和日本人控制南滿交通，朝鮮北部慈江道的戰(zhàn)事，需要四天時間才能反映到北京頒賞胡同總參第一局，出現(xiàn)在呈給何向東的報告中，造成嚴重的“信息滯后”。（百度搜索網(wǎng)更新最快最穩(wěn)定)

　　何向東干脆引用日本國內(nèi)或者朝鮮本地報紙的信息作為參考。

　　東北軍區(qū)副司令官兼第十五師長竇秉鈞報告，楊虎上校派人潛回鴨綠江西岸，說江界的“圍點打援”將因為獨立軍領(lǐng)導(dǎo)權(quán)的爭奪演變?yōu)椤皬姽ソ�界”。隨后，鴨綠江邊的巡邏隊報告、朝鮮和日本的報紙證明了“江滿戰(zhàn)役”的存在，日軍贏得了戰(zhàn)役，獨立軍傷亡慘重，金昌煥被俘的事情和照片在朝鮮、日本大力宣揚，似乎以此就能證明“日本在朝鮮的統(tǒng)治牢不可破”。

　　總參謀長的辦公室里坐著第一局第三處處長崔承熾中校和四處處長宋老年中校，何向東還在埋頭閱讀報告，辦公室里除了紙張翻動的聲音之外，就剩下兩位如坐針氈者的呼吸聲了。

　　獨立軍的傷亡究竟有多慘重？按照日本報紙的說法是兩千多人，最強的第一聯(lián)隊指揮官被俘，證明江界爆發(fā)的戰(zhàn)斗非常激烈、殘酷。

　　不該啊，在獨立軍還很弱小的時候，不該打這種仗的！

　　崔承熾的目光瞟過左邊墻上的半島地圖，就在前些天，這張地圖上標注的態(tài)勢和包涵的信息，還能讓中校產(chǎn)生沾沾自喜的情緒。作為總參謀部執(zhí)行半島牽制戰(zhàn)略的負責部門，情報處在業(yè)務(wù)上指導(dǎo)獨立軍和特勤大隊，取得牽制日軍四個師團的“重大勝利”。

　　可，勝利似乎要落空了！沾沾自喜的情緒就被惶恐不安所替代。

　　宋老年中校與陸大出身的崔中校的感覺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相同的是如坐針氈，因為他擔心大當家的安危！不同的是，他對大當家的本事和特勤大隊的手段更加了解，心中還有希望，覺得趙白朗和楊虎不可能就這么被日本鬼子給整垮。

　　何向東似乎感覺到兩位中校的心境，一邊看一邊說：“從第十五師邊境巡邏隊的報告來看，參加滿浦以南橫山嶺戰(zhàn)斗的肯定是特勤大隊，日軍白白在鴨綠江對岸耽擱了一整天的時間，說明楊虎和特勤大隊的作戰(zhàn)有目的性和針對性。配合江界作戰(zhàn)，阻滯敵軍合圍態(tài)勢的形成，如果楊虎的目的就在于此，那么，他達成目的了，由此可見獨立軍的境況并非特別糟糕。”

　　二人對望一眼，由特勤處長宋老年應(yīng)了一聲是。

　　何向東合攏報告，目光停留在宋老年臉上，輕輕拍打著報告封面的牛皮紙，說：“先拋開獨立軍當前情況，游擊作戰(zhàn)的環(huán)境使然，他們總有上報詳細戰(zhàn)況的時候。宋處長，說一說金昌煥被俘，我們有何對應(yīng)處置辦法？”

　　宋老年愣了神兒，什么啊？被俘就被俘了，等于是陣亡了、死了，還用準備對應(yīng)處置辦法？咱起竿子造反的時候，可沒想過被官府抓住還能活命的！

　　何向東召見二人，不是去追究八竿子打不著的責任，朝鮮獨立軍鬧成當前的局面，于戰(zhàn)略而言已經(jīng)是達成目的。雖然日軍直接參戰(zhàn)的只有四個半聯(lián)隊，但是四個師團的調(diào)動、部署都跟著何某人的指揮棒在走，日本政府為了四個師團的作戰(zhàn)需要，必須給陸軍以臨時軍費，必須考慮到與中國“暗戰(zhàn)”的開始、發(fā)展和結(jié)果，從而把朝鮮問題當做決定東亞**版圖劃分的重要戰(zhàn)場。

　　江界一戰(zhàn)打輸了就打輸了，甚至獨立軍折了就折了，有在中國東北東部地區(qū)的幾十萬朝鮮人，還怕拉不起來另一支獨立軍？

　　要讓朝鮮人為中國的戰(zhàn)略賣命，那，既然日本人已經(jīng)把文章做到了金昌煥身上，那么，老子的文章也就照著做下去，就是要讓朝鮮人看看，中國是如何不計余力的支持他們？！

　　看到宋老年的神情，何向東知道從特勤處長那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乃把目光轉(zhuǎn)向崔承熾。

　　崔承熾趕緊說道：“總長，營救大韓復(fù)國會的計劃還不知道結(jié)果，如果再策劃一次營救金昌煥，難度勢必很大。不如”

　　何向東徑直說出中校的想法：“不如讓特勤大隊設(shè)法俘虜一個日軍將佐，交換金昌煥？除非你能抓到引起日軍足夠重視的人物，金昌煥在日本人手里，作用已經(jīng)遠遠超過一個日軍旅團甚至師團長。宋處長，立即策劃一個營救金昌煥的行動計劃，需要什么條件盡管開口，我只要結(jié)果——金昌煥要么被救出，要么永遠開不了口！”

　　唉。咱老子就是土匪出身啊，在參總眼里也是綁票殺人的貨色，看看，這事兒說的，宋處長干這種事情好像十拿九穩(wěn)一般。能咋地？想辦法唄！別說金昌煥還在朝鮮，就算到了天邊，那也得不計代價營救出來或者殺人滅口！為啥？聯(lián)隊長啊！金昌煥知道獨立軍中有中國國防軍人的存在！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何向東拿起電話，嗯嗯有聲的同時看了一眼宋老年，放下電話后說：“我馬上去大總統(tǒng)府，宋處長跟著去，路上我們可以合計合計。”

　　大總統(tǒng)府？中南海居仁堂！最近一段時間來，這地方已經(jīng)從中國高層**中消失了。

　　**第二任臨時大總統(tǒng)、第一任正式大總統(tǒng)袁世凱病重，臨時責任內(nèi)閣總理段祺瑞前往探病，第一位的隨員就是總參謀長何向東。

　　**榻上的袁世凱病的不輕，臉色蠟黃中泛著青色，這種病容是裝不出來的。

　　“芝泉，袁家老輩就鮮有活過六十的，恐怕袁某也不能例外。臨走前，有些話我還是想說道說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者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向東無從判斷，決定靜觀。

　　“大總統(tǒng)，祺瑞聽著呢。”段祺瑞與袁世凱之間畢竟有一段很深的香火情，就算為了權(quán)力而激烈沖突時，也是自居下屬甚至晚輩。

　　“國運維艱，袁某盡力了，能在撒手之時看到國家今日之氣象，原本該當安安心心的駕鶴而去，可有三樁事情始終擱在心里，不吐不快。其一，日本，中國之大敵也，袁某與其為敵近三十年，深知日本對中國的狼子野心，故而虛以為蛇，周旋至今，唉芝泉該當知我的！”

　　袁世凱如此唏噓，段祺瑞也不禁動容道：“大總統(tǒng)，我知道。”

　　“第二事，孫文之流好夸夸其談，慣于蠱惑人心、煽動**，可嘆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治國理政哪有他說的那般容易，國家財政尚且在借款維持，他說修十萬里鐵路就能修十萬里鐵路？”說到此，袁世凱瞟了一眼旁邊的何向東，眼中突然煥發(fā)出了神光。“何總長為我中華百年不遇的少年俊彥，數(shù)年之作為于國家而言，奇功堪比當年的文正公，卻又不知如何看待袁某人吶？”

　　何向東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刻，袁世凱竟然要“少年俊彥”評價名義上的**大總統(tǒng)。實質(zhì)上，何某人乃是袁某人的真正政敵！

　　該當如何看待袁世凱呢？畢竟，因為何某人的作為，袁世凱“稱帝”剛剛露出端倪就被扼殺，對于國家而言，袁世凱這位大總統(tǒng)除了“借復(fù)古而**”之外，似乎并無大錯，反而有功。看著躺在病榻上氣息奄奄的袁世凱，何向東也不忍心“落井下石”。

　　“大總統(tǒng)的一生歷經(jīng)坎坷，哪能一句話就評價得了？如果大總統(tǒng)勉為其難的要職部說一說，那職部斗膽說一句，大總統(tǒng)于國家有功有過。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大總統(tǒng)之功，前些年的報紙**上已經(jīng)是車載斗量，職部嘴笨不敢摘引，倒是有一句話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向大總統(tǒng)當面提起。記得是1913年冬，泉公督理湖北時，職部曾說過，如果大總統(tǒng)能以天下為公，視南北皆如己出，向東決不敢生出二心，必當竭盡全力輔助我**大總統(tǒng)！”

　　昔人曾言道，家事國家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從明末東林書院開始，這似乎成為天下讀書人的道德標準，可當某些讀書人身在某個位置上時，反而會落入家事國家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而事事糊涂，分不清公私的地步。

　　中國，地大物博也，人口眾多而民族眾多也！當權(quán)者不能以公心待中國四萬萬人，那四萬萬人以何待當權(quán)者？！一人、一家、**，或能得逞于一時，卻未必能永久的得逞下去！

　　袁世凱因緣際會而屢屢得逞，屢屢得逞之后生出的僥幸心理和膨脹的私欲，也成為拉他下馬的根由，倒并非何某人對袁某人固有的“成見”。

　　病榻上，袁世凱閉上雙眼，沉默良久之后又微微睜開來，對何向東說道：“芝泉能得你輔助，芝泉之幸也！唉可惜，芝泉和你都不知我，可惜！”

　　擺擺手，袁世凱連第三件事都不說了，徑直閉了雙眼作出要休息之狀貌，示意段祺瑞、何向東二人離開。

　　走到門外，段祺瑞頓足道：“向東啊，你應(yīng)該聽一聽老頭子究竟要托付何事的。”

　　“泉公，可曾看過中山先生的回電？”

　　段祺瑞對何向東的打岔頗不為然，實際上，他心中對孫文的評價與袁世凱方才所說乃是一字不差。

　　“他說要在日本逗留至十月底，不知所為何事？”

　　何向東心道，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馬良被突然撤職的背后，何向東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就是段祺瑞在發(fā)出信號——何某人吶，你招引孫某人作甚？！須知，段某人是有底線的！

　　如此，孫先生就在日本打起了離婚官司，又準備迎娶了宋家二小姐之后再啟程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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