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8月21日，第九師附騎兵第三團、軍區重炮旅全員兩萬六千余人，炮車172輛（含觀瞄車），大車七百余輛，除少數兵站部隊外，按期到達百靈廟——白云鄂博間的呼和呼都格扎營。網

　　百靈廟的指揮部里異常忙碌，以坂西利八郎少將為首的武官團和以馮國璋上將為首的軍區司令官和兵學會高參們，要根據第九師在行軍、行軍中預設情況處置的表現，給出數目字的評價，作為實兵實彈演習第一階段的總結。

　　呼和呼都格的軍營里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完善駐地，照料馬匹，檢查、保養武器，按照戰術要求向“敵預設陣地”派出偵察隊演習指揮部除了下發“預設目標”的坐標方位和規定偵察方向之外，啥也沒給。

　　心有不甘的中校參謀副官楊森，在總參謀長“百忙之余”，總算抓到一線機會，明確提出想要“下部隊”。

　　辦公桌后的何向東抬眼瞪視中校參謀副官，中校參謀副官的神情很嚴肅、認真，就是口輪匝肌過于發達了一些，給人造成一種微微“撅嘴”的印象。對視一陣，何向東主動放棄“壓服”的打算，那咱就說一說高級軍官和具有培養潛質的中級軍官必須要“坐機關”的道理。不過，跟一個人說是說，跟一群人是說也是說，最近一段時間來，從武昌推薦到陸大畢業的那些個家伙們都有下部隊心切的苗頭，那就來個一鍋燴。

　　楊森，跑腿通知那些人來，這叫槍打出頭鳥！

　　曾廣勝、羅良斌、甘績熙、胡庸、寧存毅、喻樹杰、付洪慶等人就在第九師或者指揮部，應召陸續趕來。

　　“各位都是陸軍大學畢業了，分配在各機關要害部門工作，平日的表現，在此就不多說了，叫大家來，我只想請問兩個問題，軍人存在的價值是什么？國家軍事戰略的追求是什么？楊子惠，你先說！”

　　楊森立正，考慮半晌，說：“軍人存在的價值是爭取國家獨立、民族復興；國家戰略的追求是確保**，在任何時候都能擊敗來犯之敵，實現國家利益。”

　　“廣勝，你說。”

　　曾廣勝是以步兵上校加銜少將入陸軍大學，乃是進入陸軍大學的第二位高軍銜、高軍職者，情況跟楊正濤略有不同，乃是何向東希望以他的入學來帶動陸軍大學的學習風氣，協助葉秉甲把第九師的戰略、戰術思想貫徹進去，讓陸軍大學徹底進入“第九師軌道”。還有，他已畢業，楊正濤則剛剛入學。

　　何向東、田金榜、楊正濤，三人幾乎可看做一體，次一級的就是曾廣勝、程漢生、楊虎、萬耀煌、李俊魁，還有后來“加入”的，目前在奉天的沈振漢。

　　“報告參總，軍人存在的價值是隨時準備為國犧牲，國家戰略的追求是強國、富民。”

　　二人的回答都錯了！不，如果他們只是排長、連長，他們的回答是正確的，如果他們是營長、團長，他們的回答也是正確的。可是，送他們進陸大，何向東希望他們是未來的將軍！看來，進了一回陸大，也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啊！難怪這些家伙們在機關會待不住呢！？想必程漢生也是如此吧？可惜，那家伙沒來。

　　“你們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甘績熙等人紛紛點頭。

　　“陸軍大學是培養團級軍事主官和師級參謀人員的高級軍事學校，而團級軍事主官和師級參謀人員，將在未來三年內成為國防軍師、旅兩級的核心。也就是說，未來三年內，中國陸軍的指揮體系還要年輕化、還要更易一次，你們就是未來的師長、旅長。而你們卻在最關鍵的兩個問題上，依然只有營長、連長的水平。把你們腦子里的帶兵打仗念頭去掉，好好想一想俄國人的退讓、日本人的笑臉和第九師這一路來的風平浪靜！告訴你們，軍人存在的價值是時刻準備著打仗而不打仗！國家軍事戰略的追求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終究是經過陸軍大學的，眾人略一想，俱都臉紅垂首，不敢與總參謀長的目光接觸。

　　“不打仗！不戰！并不等于不會打仗！不敢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基礎是戰之即能勝之，態勢已成，任憑敵人如何折騰也翻不出花樣來，這就是戰略的勝利。而謀求、經營戰略的優勢，就是將軍們要考慮的問題，如果你們想成為真正合格的將軍，而不是那些隨手能抓一大把出來的濫竽充數者，那就好好想一想這兩個問題，想一想自己應該做些什么？”

　　“參總。”甘績熙有些困惑，就算再挨一頓罵也要問。“去年秋、冬之際，我軍比之日軍，在戰略上處于絕對劣勢，卻用新式戰術、戰法戰而勝之，此戰似乎證明適當的戰術、戰法也能改變戰略較量的結果。”

　　“茂卿敢問，很好。”何向東投去贊賞的目光之后，又神色黯然的微微搖頭道：“就1914年的中、日兩國來說，山東沙河之戰不是戰略的較量。日軍出動一個半師團，我軍出動四個師，日軍用了十五分之一的力量，我軍用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兩個國家的戰略對決，是兩國傾注全力的生死之戰，而非目標有限、規模有限、作戰地域有限的軍事沖突。設問，如果當時中日兩國因沙河之戰爆發全面戰爭，我軍具有的戰術優勢能否抵消日軍的戰略優勢？”

　　甘績熙情不自禁的搖搖頭。

　　“再問，為何日軍在第十八師團被殲滅之后，不以其絕對優勢的軍事力量發起全面戰爭呢？”

　　“知己知彼，制定國家戰略者，除了了解自己的國家之外，還要了解敵人，洞悉世界，這話說起來太大，太玄，那我就說一說，當時我為何有信心在山東與日本人打一場的戰略因素。”

　　沙河之戰，全軍、全國都捏了一把汗，在座諸位當時大多都在陸軍大學里就讀，那種擔心已經到了揪心的程度，所幸，中國贏了！

　　咱們怎么贏的？甘績熙認為是戰術戰法的勝利改變了戰略力量對比，在座諸人，大多也持此種意見，為此，他們對帶給中**隊戰術、戰法革新的總參謀長是打心眼兒里的佩服、崇敬，視之為偶像！也正是如此，他們也不自覺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戰術、戰法研究和實踐上，渴望“帶兵打仗”。

　　這就是偶像效應帶來的弊端。強將手下無弱兵，這話不假，可強將手下無強將，卻是普遍的現象！何向東在軍官學校、陸軍大學和兵學會傾注了心力，在眼前這些人身上花費了心力，希望能夠從中培養出一、二個強將來，這是出于完善人才培養體系的考慮，也是未來赴歐作戰的需要。

　　“歐戰爆發，列強大多卷入，日本為何向遠隔萬里的德國宣戰，絕不是因為英日同盟的存在，而是因為趁機奪取青島、控制山東符合日本侵吞中國的既定戰略。在此戰略思想指導下，日本需要考慮的是攻占青島、控制山東所需兵力和我國政府可能的態度。恰在此時，袁世凱一心**欲得到日本的幫助，也恰在此時，中國國內政局正在發生劇烈變化的前夜。日本錯誤判斷我國對其控制山東野心的反應，造成其雖然擁有強**軍卻僅以一個半師團孤軍進擊山東的不利態勢。”

　　“反觀我方，不利因素是國力稍弱于日本，軍力大大弱于日本。而歐洲列強卷入戰爭后無暇東顧，卻又不愿意拱手把在華利益讓給日本，坐視日本壯大。這是國際因素帶來的可戰。再者，我軍早已經著手準備山東之戰，在歐戰爆發之前就完成山東境內要地的地形測繪、水文測量、兵力調配、工事構筑，調集了足夠兵力應付事變。”

　　“準備充足，以我雙拳對敵一指，方能取得沙河之戰勝利。如果我軍不能取勝，日本必然擴大戰爭；如果我軍與敵十八師團打成膠著，日本必然擴大戰爭。只有干凈利落的消滅敵軍，震懾日本，才能達成以戰止戰的效果，才能充分利用歐洲列強的心理變化和歐戰局勢，遏制日本擴大戰爭，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里主要分析英國。沙河之戰時，馬恩河戰役正在醞釀，勝負未決，如果協約軍戰敗，法國將淪陷于德軍之手，歐戰局面由此改變；如果協約軍勝利，法國就還能喘息。此時，公然袒護日本而得罪在沙河取勝的中國，很可能造成展現出一定軍事實力的中國倒向同盟。”

　　“中國倒向同盟，俄國勢必不能在歐戰東線全力以赴，英國在華利益勢必受損、租界和租借地的安全也會受到威脅。因此，我軍沙河獲勝，英國就必然阻止日本擴大戰爭，而在**和外交框架內解決沖突。”

　　“我軍利用新戰法發展成為新的戰術思想，確實在山東之戰中見效。但是真正決定沙河之戰勝負的，還是關乎全世界**軍事外交格局，日本戰略推算和中國自身力量的運用。沒有新戰法，我軍以四個師的兵力抗擊日軍一個半師團，只要敢于付出足夠的犧牲，一樣能戰而勝之。沒有妥當的戰略籌劃，即便有了新戰法，我們將贏了戰斗，輸掉戰役甚至戰略。”

　　“用全局的眼界觀察世界、敵我，用包容軍事、**、經濟和外交的頭腦學習戰略的籌劃，搞清楚軍隊體制中機關的運作和作用，在機關中謀劃戰略、鍛煉管理才能，這是對將軍的要求。推廣新戰法、戰術，軍校、教導師（第九師）已經能夠勝任，何須你們操心？”

　　將有將道，欲為將者必悟將道曾廣勝、楊森等人能否大徹大悟，何向東不敢保證，卻熱切的希望他們能夠在思想上作出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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