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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向東在雞公山上待客，心懷惴惴。

　　他清楚，黎元洪不是一個意志堅定、主義明確的人，單以前些天日本人一番鬼話就能說動他，撩撥起他的野心來看，如果北洋軍在安徽、江蘇、江西戰線上順利推進，戰局呈現出一面倒的情況下，黎元洪多半會變卦。

　　中立，在目前的**來看，不是那么好玩兒的。

　　浙江中立、云貴中立、湖北中立，可這些中立省份并非一股力量，而是互不統屬，散落各方。如果袁世凱解決了**，接下來就會拿中立省份開刀。黎元洪不可能想不到這些，所以，何向東制定的是積極中立戰略，以中立保護**力量不至于遭到致命打擊，以中立姿態接受某些方面的要求進駐保護，以中立實現湖北軍政力量的擴張，以期能與北洋抗衡。

　　實力才是核心。

　　徐樹錚是知情識趣的人，酒席上點了那么一句，剩下的事情該當何向東自己考量，解決。故而，酒席散去之后他就借口旅途勞累，先行休息。何向東則邀請孫武、饒漢祥喝茶聊天。

　　饒漢祥在徐樹錚眼里“不是個東西”，在何向東看來卻并非如此，留京充當黎元洪的**代表，也有何向東的意思在內。派別人去，黎元洪、何向東都不放心。至于孫武，情況復雜，何向東也沒拿定主意如何對待之。

　　“二位一路辛苦了，本該早點休息的，但事關重大，我們的身后有兩千多萬湖北父老在指望著。所以。”

　　“次帥。”饒漢祥打斷了何向東的客套，說：“為宋公、為湖北父老奔走是漢祥的本分。行前，大總統召見漢祥，說，北京、武昌一向同氣連枝，大總統、副總統乃是當今國體中心，兩地同心則國泰民安，以休養生息、強軍備戰計，假以時日，**必強。大總統一職乃是民選，任期有限，屆時，副總統正孚人望，又于國有功，當順利承當大總統之責任。漢祥聽了頗有感觸，此次南下也是希望次帥以國家大義為重，及早放行的。”

　　何向東不置可否，看向孫武。

　　孫武滿臉都寫著疲憊二字，當然不是因為此次南下旅途所知，而是他在群英會兵變而**辭職，轉任民社事務后，已經從**者蛻變為地道的政客。殊不知，**沒有溫情、沒有真心，幾番折騰下來已經是身心俱疲，萌生退意。

　　“大勢已去，無論是國會里，還是戰場上，**失敗已是必然，湖北繼續采取中立，其實質就有包庇**之意，不可取。”

　　“孫將軍。”何向東故意這么稱呼，孫武是陸軍中將加上將銜，論軍銜比何向東高了半階，論職務嘛，一個手握九萬雄兵，一個孤家寡人、光桿司令，沒有可比性。如此稱呼，實在有揭瘡疤的意思。

　　果真，孫武的眼中掠過不悅之色，又能怎么地？！大總統府的高級參議，說白了就是總統府的食客，替大總統辦事兒的跑腿。

　　“袁世凱消滅了**，下一步會消滅誰？鄂軍是自解武裝、跪地投降？還是奮起反擊？是事到臨頭才拼命一搏還是從現在開始積極準備？堯卿兄說的對，此時采取中立，有包庇**的嫌疑，那，我就擇機進軍江西、湖南，隔離北軍和南軍，阻止戰火蔓延，又再收編殘軍、擴大地盤，增強實力。束手就縛的事情，我不會干，副總統也不會干！瑟僧、堯卿，你們說，當前局面下，**軍明知要敗，會選擇死戰到底、留下焦土一片？還是向袁軍繳械投降？或者向中立的我軍繳械？屆時，袁世凱收中央討伐亂軍的勝利之功，我方收中立維持、避免戰火蔓延之名，各取所得，互相無可奈何對方，才是生存發展之道。”

　　孫武不是沒有想過中立的好處，何向東所說需要以強大的武力保障才能實現。與三十萬北洋軍相比，九萬人的鄂軍就算有第九師這樣的精銳，實力相差還是太大！而且，袁世凱會讓黎元洪保守中立嗎？不會，他肯定會千方百計的破壞中立。比如，進攻武勝關！

　　“我南下時，聽說曹錕的第三師已經開始動員登車了。”

　　“還有三十九混成旅。”饒漢祥補了一句。

　　見狀，何向東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二人，那么，這二人見到黎元洪后會發揮何種作用呢？肯定是負面的！是否扣下二人？

　　“何，次帥。”孫武好不容易把那個字眼兒吐了來。“見好就收吧，兩湖自古一體，你進軍湖南出任都督，宋公在武昌，實力一樣壯大，還不必冒什么風險，何樂而不為？”

　　斗志，無法激發起斗志的人，你跟他說多少道理都沒用。對孫武，可以死心了，對饒漢祥，或許可以再拉一把，畢竟，人家瑟僧兄曾經明里暗里幫了何某人好幾回的！

　　何向東向孫武點點頭，轉向饒漢祥說：“瑟僧兄，如向東出任湖南都督，必請瑟僧兄出任秘書長，還望兄長莫要棄向東而不顧，徑直去了北京城高就。”

　　“哎呀，你呀！”饒漢祥當然不會以為何向東要讓步，要按照袁世凱的意思出任湖南都督了，何某人的語調中說到湖南都督幾個字的時候，分明就有兩種矛盾的意味存在——殺氣，不屑。“固執，固執，你可知道，信陽將有三個北洋的精銳師和一個混成旅。第九師再強悍，能抵擋多久？就算能抵擋，一旦安徽、江西被馮國璋打下來，這邊反正都開火了，中立沒了，馮國璋勢必會逆流而上，攻擊鄂東、鄂東南，甚至兵艦直開武昌。”

　　“他敢！”何向東豪氣沖天道：“大冶有重炮隊，足以**江面，我軍在黃梅有王安瀾師，在大冶有楊正濤兵團，在武昌有應龍翔師，馮國璋必不敢輕動。至于湖南都督嘛，我不要袁世凱的施舍，必要時，我會帶兵去拿。”

　　孫武原本不想說話了，此時見何向東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再細細琢磨一下此番說話背后的含義，似乎可能。

　　“何次帥，此次南下，車過許昌后，車窗就一直關著。可我有耳朵，有懷表，恐怕，第三師和三十九旅南下是實，第二師和第六師卻未必在原地了。”

　　何向東聞言，腦中頓時響起徐樹錚的聲音——“旬月之間”。他奶奶的小扇子，你好毒哇！老子在這里巴巴的等你半個月，第二師、第六師早已經開到安徽、江西一線投入作戰，絕對優勢兵力從六安出擊鄂東了！

　　王安瀾的一個師一萬七千人，能否抵擋住至少三個北洋師五萬人？何向東沒有絲毫的把握。鄂東乃第九師的根本之地，不容有失，甚至不能讓一星半點的戰火驚擾了鄂東的社會改革。

　　何向東拱手向一身西裝的孫武道：“堯卿兄，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孫武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旋即就皺著眉頭，語氣低沉的說：“我是湖北人。”

　　饒漢祥聽孫武如此說，心中頓起波瀾。看何向東的態度是不會改變既定的中立態度了，即便是與北洋軍交惡，也不改變。那么，北洋軍和鄂軍之間必有血戰！此時此刻，饒某人該當站在哪里呢？

　　桑梓之地生靈涂炭，就算個人在京謀得高就而衣錦還鄉，又有何意義？！

　　武勝關外，第十七旅指揮部里燈火通明。

　　旅長田金榜少將、參謀長范紹垓中校各領一撥團、營長和參謀，以炮群司令姜明經少將為裁判，圍著沙盤打得難分難解、如火如荼。范紹垓是留日士官，經武學研究會拉過來的人才，現今武學研究會由張孝準、金永炎、吳兆麟主持，仍然發揮著研究兵學、宣揚國防、團結軍人的作用。

　　地形、兵力兵器、戰術戰法在一個特定的地方，按照軍事科學的基本規律組織一定層級的兵力兵器、投射火力，達成上級下達的戰役戰斗任務，那，你可以擔任一定層級的軍事主官，但絕非等于你是其中的佼佼者。因為，你做到的只是一名該層級軍官的基本！

　　1910年代的中**官們正經歷一個轉折、融合的時代，由冷兵器時代發展而來的兵學思想轉向熱兵器時代的西式軍事思想。

　　其中，有保守傳統不思進取者。他們往往成為不切實際的夸夸其談者，在報刊**和無知百姓間吹噓一下玄而又玄的兵學，顯示出自己的本事，足矣！因為他們的本事拿到現代戰場上，無一用處。

　　其中，又有極度崇拜西方軍事成果而全盤接受西式軍事思想者。他們的表現是從各個方面仿效西方軍隊、西方軍人，衣著談吐、神情舉止，甚至于吃飯喝水的日常瑣事都要仿效。在實戰中，他們的表現往往比前者厲害多了，至少能堆砌兵力兵器，以壓倒性的火力投放水平去戰勝對手。但是，他們也有弱點——只能強對弱，不能弱對強。

　　其中，還有把東、西方，古代和現代的軍學成果融為一體，切合本國、本軍實際而善加利用者。十七旅指揮部的這群人，正在積極的向著這個目標前進。

　　“叮鈴鈴”

　　電話鈴聲沒有打斷沙盤推演，姜明經接了電話：“我是姜明經，次帥，是，是！立即執行！”<!--章節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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