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廢省改道
3月22日凌晨四時許,被刺重傷的宋教仁不治身亡。
北京的袁世凱聞訊后,拍發專電曰:“宋君竟爾溘逝,曷勝浩嘆!目前緊要關鍵,惟有重懸賞格,迅緝真兇,徹底根究。宋君才識卓越,服務民國,功績尤多,知與不知,皆為悲痛。所有身后事宜,望即會同鐘文耀妥為料理。其治喪費用,應即作正當開銷,以彰崇報。”
就在袁世凱的電報拍發時,劉成恩乘坐蘆漢鐵路的火車到達保定,沒有帶一個隨從,身著便衣悄悄的鉆進直隸督軍馮國璋的禁衛軍司令部。
“浩春兄,國璋總算把你給盼來了!”親自到大門口迎接的馮國璋拉著劉成恩的手,熱情非常的噓寒問暖,把客人迎進內里的書房。陪客有二,一位是禁衛軍秘書長惲寶惠,一位是禁衛軍參謀長師景云。
馮國璋與劉成恩都是北洋老人,有多年的交情,前番馬六標在吳家崗被殲滅一事,劉成恩更是幫了大忙。
劉成恩也期望在袁世凱的幾大臺柱子間選擇一個作為依靠,左篩右選——王士珍在清室退位后不太過問俗事,沒的靠!段祺瑞脾性有些剛烈,馬六標事件對馮老哥下了一把黑手卻被劉成恩給破解,自然也不能選擇;張勛是偏師,袁世凱是哄著辮帥卻不親信,劉某人也看不慣辮子軍;姜桂題的門系觀念太重,暮氣沉沉的,沒前途;馬金敘死了;那就只有馮國璋了。
說起來,馮國璋這兩年也過得有些慘淡。
從漢陽前線調回京城收拾禁衛軍,看似榮耀實則艱險。因為那時候的袁世凱要逼迫清帝退位,而禁衛軍大多是旗人,有嘩變作亂之虞。馮國璋使盡渾身解數才讓禁衛軍乖乖聽命,沒有鬧出亂子來,也算是在力戰陽夏之后為袁世凱再建一功,卻并未讓袁世凱忘卻馮國璋的“僭越”之事。
就說這個直隸都督的位子吧,也是經過了好幾道轉手才落到馮某人屁股下的!
因此,馮國璋對袁世凱身邊的人特別上心,而劉成恩自從南下武昌當和談代表之后,在袁世凱面前是一路走紅,竟然也領了中將軍銜,實在是心腹之人。
“甫公,成恩給您帶來兩個消息。”說著話,劉成恩左右看看,卻不是對旁人不放心的意思,而是給惲寶惠、師景云以眼神示意——咱們是一條船上的弟兄啦!“其一,宋教仁之死,恐怕與老頭子,趙老大(趙秉鈞)脫不了干系;其二,老頭子要廢省改道。”
馮國璋捻須沉吟片刻,一臉不解的說:“宋遁初的事情,國璋心里有數,老頭子一貫喜歡如此,倒是不驚訝,不迷糊。這個廢省改道又是何意?浩春兄不妨明言指點。”
“廢省改道,重在廢省,中央直轄道一級衙門,此為行政方面;于軍事方面,老頭子的意思是廢除都督之職,仿九江、漢黃、豫南成例,擇要地設鎮守使署,軍隊各有歸屬,分駐四方。”說到此處,劉成恩的眼珠子一骨碌,直接道破:“甫公為天下第一督(前清指直隸總督,此處代指直隸都督),今后何往吶?”
馮國璋面色頓變,有些驚惶的看看左右二人,似乎惲寶惠和師景云能夠拿出應對的法子一般。他失望了,二人也是驚慌失色,并無良策獻上。
老頭子這個“廢省改道”之策并未公布,若非劉成恩送來消息,就算是馮國璋也被蒙在鼓里。看來,袁世凱是對北洋軍系的幾個巨頭生出削弱之意,一省都督裁撤不設,多設幾個鎮守使,那么,北洋軍的師長、旅長們都由袁世凱直轄了,幾位大將該怎么辦?到時候,只能任由老頭子揉捏嘍!
“浩春兄,如此怎生是好吶!”
“不急,老頭子還得用甫公出力。”劉成恩微笑道:“殺宋教仁只是開始,對南方之國民黨軍隊開戰動刀是題中應有之意。甫公,此戰您有兩個選擇,其一,建功之后仍然保持俯首帖耳之態;其二,留在南邊不回來了。除此之外,千萬不可左右彷徨,拿不定主意,否則極有可能陷入萬丈之深淵。”
馮國璋連連點頭,他的確明白劉成恩的話意了。
第一個選擇是讓老頭子看到今天的馮國璋已經被收拾的服服帖帖,還可以放心使用。第二個選擇是干脆的分庭抗禮,割據一方,不再受老頭子恩威兼施的夾磨。
權衡一番后,馮國璋道:“還是第一條吧。”
“嗯,成恩也是這個意見。如此,成恩告辭。”
“什么,這么急著..”
劉成恩苦笑道:“老頭子要摸黎黃陂的底,成恩是勞碌命,只能領了這趟差事去看黎黃陂的臉色做人了。甫公,南北開戰,千萬別去打湖北。”
馮國璋猛搖腦袋,如貨郎手中的撥浪鼓一般,連聲道:“那個何向東要是好對付,我也丟不了六門重炮嘍!湖北,我是不去的,再說,既然浩春兄前去湖北了,想必老頭子也沒有對黎黃陂動刀子的意思吧?”
“對。”劉成恩點頭微笑道:“故而,萬一軍議中有人提出兵進湖北,甫公千萬要設法阻止之。”
“那是當然。”
“告辭。”
“國璋送浩春兄登車。”
“哎呀,甫公無需拘禮,成恩這是偷偷下車來此,怎么好大張旗鼓的招搖過市?留步。”
馮國璋一聽,遂不再堅持送劉成恩登車,只是送到二門口惜別了事,轉頭就聽到電報房傳來的消息——河南又鬧土匪白狼了,還鬧得很離譜,直接攻占了舞陽城,大總統請馮大帥進京軍議。
北京城,鐵獅子胡同,陸軍部。
軍學司長魏宗瀚少將端坐在椅子上,雙膝并攏,雙手放在雙膝上,規規矩矩,只等寬大的辦公桌對面的總長看過《陸軍大學整備方案》。方案不是軍學司提出的,而是陸軍大學該管部門——參謀本部提出,實際上透出參謀總長黎元洪副總統的意思。
段祺瑞看著文件,心思卻早已飛到九霄云外。
參謀本部要整備陸軍大學,陳宦那邊是早有風聲,可是,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宋教仁出事,河南又鬧土匪白狼的時節里提出,何意?
段祺瑞的第一個判斷是——黎元洪更加強勢了!很簡單吶,老頭子要對付南方的國民黨軍隊,黎元洪手里的九萬軍隊可以是助力,可以是敵人,也可以旁觀不動。這..全看老頭子如何處置了!
還有第二個判斷,在段祺瑞的默契配合和黎元洪副總統兼參謀總長的身份作用下,陸軍第二軍官學校在武昌南湖開辦了。何向東并不滿足于此,他的手伸進了中**官養成的最高學府——陸軍大學。從這一點上來看,段祺瑞反倒對何向東有些放心了,徐樹錚說的對,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何向東與段某人是同道中人。
不過,在段祺瑞眼里,南方那些個國民黨的軍隊必須消滅,甚至該把那些人連根拔起,免得礙手礙腳的實在討厭。對何向東嘛,能拉則拉,該打則打。拉,得有分寸,不能一股腦的把能給的全給了。打,現在不是時候,要打也不能又段某人出手啊!
看來,手里這宗交易得慢慢來,莫著急。
“海樓,有沒有想法帶兵?”
“單憑總長吩咐!”魏宗瀚精神一振,雙目頓時神光灼灼。軍學司長能干啥?目前,陸軍有專門的陸軍編譯處,總裁就是段祺瑞;有軍官學校,保定的校長是蔣方震,武昌的代理校長是張孝準,陸軍大學歸參謀本部管。難怪徐樹錚不愿意干軍學司,情愿去養馬呢!
“老頭子看來是要動手了,這戰一打起來,沒有嫌軍隊多的。”段祺瑞盯著魏宗瀚興奮得有些過于的臉龐,心中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一絲猶豫、一點擔心,又隨著魏宗瀚很快的收斂了情緒而消失。“你在軍學司也有半年了,應該知道第九師乃是當今中國陸軍最強者。我意,待會兒在老頭子面前提請仿第九師建新軍,暫時先練一個模范團,視效果再行擴編。海樓若無意見的話,我便推薦你為模范團團長。”
少將去當團長?!軍學司長下到部隊最起碼也得干個混成旅旅長吧?不過,模范團是什么意思?就是教導團,就是今后擴軍的基礎部隊。今天是少將團長,明天可能就是少將旅長,再過幾天就是中將師長了!
“卑職愿竭心盡力,為總長效勞,為大總統分憂!”
“那就盡快的把手里的事情整理、交代一下,老頭子那邊今天應該就能說妥。你即南下去武昌,在第九師待上一段時間。名義嘛,考察鄂軍教導旅和陸軍第二軍官學校的教學、操練,這也是軍學司的該管。”
取經,絕對是找何向東取經。在軍學司長職分上,魏宗瀚沒有少聽總長提起何向東,就連心高氣傲的徐樹錚都對何某人甚為推崇,何況自己呢?那就好好的學一學鍛煉最強軍的本事吧!
段祺瑞把手里的《陸軍大學整備方案》遞還魏宗瀚,道:“這個,一并給何向東帶去。告訴他,待河南事了,陸大舉辦經費就從陸軍部出支,管保無虞。”
“是!泉公,卑職告退。”
魏宗瀚明白,自己的未來從此就捆綁在段祺瑞和何向東這兩架馬車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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