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革命理想和滿腔熱情，孫中山半生漂泊在海內外宣傳革命，募集資金。可同盟會組織實在松散、人心不齊，根本就不足以領導起一場大規模的革命戰爭。也沒有組織政府的資金準備和執政經驗，攻下南京后，陸續集中的各路軍隊有十多萬人，如有足夠資金支持，北伐可立見其功，哪里還需與袁世凱翻來覆去的折騰、談判？

　　緊密高效的革命組織，過硬的軍隊，穩定的財力支持，猶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1912年2月的孫中山、黃興和同盟會卻連一足都沒有，只能向袁世凱頻頻退讓，拱手交出革命成果。

　　看到孫中山辭職讓“賢”的通電，何向東帶著敬佩和惋惜之情，把孫中山當成了自己的鏡子。

　　孫中山弄不到錢，卻有人巴巴的找上門來給何向東送錢。

　　事物反常必為妖，價值二十萬日圓的軍火免費提供？那個五十嵐次郎究竟是耍什么把戲？好意肯定要笑納，但小鬼子在打什么主意，這也必須琢磨清楚，別吃了虧、上了當才后悔。反正，何向東打死也不會相信小日本兒會揣著好心。

　　照照鏡子，老子很帥嗎？似乎還比不上楊二少爺。

　　問問左右，老子很有魅力嗎？左右說是，那是拍總指揮馬屁，不對，那是弟兄們不想打擊總指揮一貫都有的自信。

　　那是。。小日本知道是老子在背后操縱搶救漢冶萍委員會？有可能，很有可能，但與免費提供軍火又不提條件是風馬牛不相及啊！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是合理的——小日本希望中國內戰、分裂，而自己目前正在進軍河南，很可能會引爆一場大戰。

　　那，小日本，老子當真笑納了！

　　“任直，好生招待那個五十嵐，告訴他，我已經去了信陽。”

　　余祖言不太明白，不想見就不見唄，堂堂總指揮哪是小日本兒想見就見的，為何要說去信陽了？不明白是不明白，照做就是，總指揮覺得需要解釋自會說明白。

　　“報告。”萬耀煌站在門口，他已經完成“熟悉第九鎮典范令”的任務，調到何向東身邊擔任參謀副官。“總指揮，武昌都督府來電，副總統請你即去武昌，有要事相商。”

　　即去，那就是急事了，難道與孫文辭職有關？何向東立即動身。

　　騎馬從黃陂到灄口，登火車到劉家廟，渡江到武昌直入紅樓都督府。鐵路線在手的感覺就是好，這一路不過花了三個多小時。

　　黎元洪身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頗有幾個生面孔。黎元洪雖然著急，卻沒忘記給愛將一一介紹。

　　“易甲鷴，前任第二十一混成協第四十二標統帶官；葉秉甲，第八鎮炮兵教育科提調；周龍驤，秘書兼人事股長；應龍翔，前任河南新軍第二十九混成協統領；黎澍，前任大清銀行江西分行總理，現任秘書。”

　　何向東自居晚輩行禮后，又一一握手招呼，表現得很是謙虛又熱情。他知道這些人的資歷很深，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肯定跟自己來此有關聯。

　　“上午，英國領事葛福提交了照會，表示對河南的事情很擔心，建議我們停止前進，退回原防，以免造成南北兩軍沖突，引發大戰。看來，是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在給袁世凱撐腰，何統制官，你看此事該如何應對？”

　　奇怪，難道段祺瑞或者徐樹錚沒有向袁世凱透露老子的真意？嗯。失算了，失算了，段祺瑞還等著機會在袁世凱面前立功以壓倒馮國璋，明明知道老子進軍河南是遲早要退，索性就故作不知，假戲真做，說不定還能撈到領兵出征河南，那樣就可以唱一出雙簧，段、徐、何三方撈足好處，再把老袁的河南還給他。狗日的，段祺瑞、徐樹錚也不是省油的燈吶！

　　老實話，有些是不能對黎元洪說的。

　　“英國人的經濟利益在揚子江，朱爾典不是看不到這一點，而是英國政府看好袁世凱。”何向東低頭看了自己的軍服，抬起右臂說：“這身軍服的顏色就是拜英國人所賜。黃州的社會調查資料顯示，英國商人在兩湖、云貴大量收購藍靛（一種農作物，漿汁可制藍色系染料，英國紡織印染業發達，染料需要很大），造成四省大量農民舍棄種植糧食而種藍靛。其結果是英商壓低收購價，迫使農民不得不低價出售，血本無歸。第二年，英國商人又以現金預定的方式誘騙農民，在洋奴官府的協助哄騙下，見有定金可拿，又有大量農民種植藍靛。到了收購時，英國商人不見了，大量藍靛賣不出去，只能由官府以極低價格收購然后加價轉手賣給英國商人。連續三年，導致四省大量農民破產，糧食減產驚人，米價遽漲，社會不安！”

　　黎元洪等人大多知道此事，聽何向東提起，最多是憤憤無奈而已，治外法權在那擺著，就是想抓洋騙子都沒法。卻不知此事與葛福的照會有何關聯。

　　“英國佬要干涉我們的事，我們不妨揭他老底，發動一場抵制英國貨的運動。”

　　黎元洪連連擺手道：“不妥，不妥。運動一起，社會動蕩，不好控制，一旦失控，恐怕就悔之晚矣。再說英**艦就在長江，威脅時時都在，不容輕視啊！”

　　何向東微笑道：“宋公，此事也就輕輕向葛福提一下醒，未必真有動作。英國佬詐唬我們，我們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嘛！”

　　“這。。倒是可以一試。”黎元洪表了態，轉頭說：“鼎煥、文碩，你們看在漢冶萍的募資委員會里說一說，如何？”

　　趙鐘奇和程灝功都點頭應下。

　　“第二個事情最為棘手。”黎元洪說著看了金永炎一眼，示意他來接下話題。

　　金永炎說：“最近，軍中一些革命黨人對孫部長很不滿意，說鄂軍擴編十鎮這事不公平，武昌首義和陽夏保衛戰是黨人打的，可十鎮的標以上軍官，黨人只占六成，其中文學社只占一成。這些天，從四川回來的三十二標根本不買鄧承拔的賬，自行成立了教導團，老兵組織“將校團”，文學社也成立了傷兵畢血會，皆是以反對孫堯卿為主旨，甚至有人公開喊出“驅孫”、“只殺孫武一人”的口號。除了第九鎮，各鎮都有不穩。如今要應付進軍河南，又要提防內亂，加上英國人施壓，頗有焦頭爛額之感吶！”

　　黎元洪指名問道：“向東啊，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辦？”

　　嗯，這是黎元洪在試探！

　　“副總統！”何向東立正提聲道：“您為第九鎮傾盡心血，第九鎮官兵無不感戴，有什么事就直接下命令吧！”

　　黎元洪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肅立的何向東身上，微笑道：“你要進取河南，兵力本就不夠用，算啦，這邊的事情我還能應付，不就是些毛頭小子瞎咋呼嘛！嗯，必要時，可能調動你在大冶的警衛1營。”

　　“是！警衛1營官兵隨時聽候命令！”

　　黎元洪又左右看看，目光在某些人臉上停留的時間稍長。何向東會意，這是在提醒何某人，已經有人在副總統耳邊說壞話了！是喲，第九鎮這般規模，何向東如此地位，若沒有人羨慕嫉妒恨，在黎元洪耳邊嘰咕幾句壞話，那才不正常。反過來說，真要黎元洪身邊都是說何某人好話的，那黎元洪就應該做出選擇了——其一，退位讓賢；其二，快刀一揮，咔嚓，宰了何向東。

　　“對孫堯卿，我還是相信的。”黎元洪忽然換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可張振武倒好，去上海采辦軍火，送來的多不能用，幾次電報去告誡他，他竟然帶了我們出錢采買的軍火去了山東煙臺，誰在他背后撐腰？黃興還是居正？抑或胡瑛？”

　　“宋公息怒。”饒漢祥忙起身走到黎元洪身邊，也就是與何向東并肩站了，隱隱然有黎元洪手下第一文武的意思。“孫文辭職，南京參議會即將推選新的臨時大總統，此事才最為關要。“

　　黎元洪作色其實是假，更重要是在眾人中強調他對黨人的態度即將改變，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遷就了。見饒漢祥說到正事，他點點頭，又是看向何向東，說：“諸位，向東，不妨暢所欲言。”

　　何向東不等眾人反應就道：“不爭！”

　　不爭！？絕對出乎在場大多數人的意料，鑒于黎元洪對何向東的倚重，他們都自覺的沒有發問，只等下文。

　　“不爭，因為競爭只能以袁世凱為對手，目前我們的實力遠遠不如袁世凱，爭也爭不過，反而壞了之前建立的些許關系，又讓袁世凱對我們加了一分警惕。”

　　應龍翔發問：“何統制官，你進軍河南不就是與袁世凱對手了嗎？”

　　“剿匪而已，幫他肅清老家的土匪，最后，袁某人肯定會記我們一個人情。”

　　何向東如此說的輕松愜意又不落實處，眾人都知其中還有文章，只是黎元洪不問，顯然已經知曉，而何向東不說下去，那，別問！問了就是犯忌諱！

　　“哎。。實力不如人吶！”黎元洪嘆息道：“那只能看人家鼓搗去，向東，你在河南那邊加一把勁，別到頭來我頭上的這頂帽子也給他們鼓搗了去。

　　諸人明白了，進軍河南，以在河南的軍事存在保住黎元洪頭上副總統的帽子，這才是目前最關要的事情。看來，何向東之于黎元洪，那層關系已經是他人難以企及的了。

　　心中想著，饒漢祥悄悄的后退小半步，把自己置于何向東的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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